桃花陵————解铃
解铃  发于:2008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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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陵还想说什麽,突然一阵香风袭来。
月华下,但见萤火纷飞,再转瞬消散。
後来,徐少琛从昏沈中醒来时,看见陶陵在後院细心的为一株石辣红撒上清水。听到脚步声,陶陵回头,那一双眼睛与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清亮如月。
徐少琛走过去,轻抚著石辣红,道:
"时间,只能刻骨铭心。"
陶陵笑得微醉,抬手间,细细的水珠在晨曦间跳跃。
陆妙铃一去,陶陵精魄返归,身体好了许多。徐少琛绝口不提陶陵的身份,陶陵也放下了心中的顾虑。
时间,轮回,是有情人的希望还是绝望?
陶陵不愿再深究这个问题。
现在,就只对徐少琛一人抚琴,只对他一人坦言微笑罢。

第十六章
"你当真要在这种时候去方家?"陶陵隐隐有些担心。
"早去晚去都是去。不过大约也能想象出刘晓玥的表情。"徐少琛有些无奈
陶陵瞥他一眼,扯扯他衣袖,道:
"这个,拿著。"陶陵将勾花紫色锦囊递给徐少琛,徐少琛挑起锦囊,笑道:
"咦? 你不喜欢我送的锦囊?"
陶陵没好气地嗤道:"你明知我对这种花香不适的。"
"那麽......?"
"当然是换了一种,你好生带著,万一刘晓玥用什麽熏香醉雾把你给迷了,你就拿出来吃一颗。"
"哈哈哈"徐少琛忍不住笑了起来,"希宁你真是......真是不知让我说什麽好,你太多虑了罢。"注意到陶陵微青的脸色,徐少琛立刻换了一种说法,
"自然自然,我必定好好带著。"语间已将锦囊挂在了腰带上。
徐少琛一把搂过陶陵,故作伤心道:
"希宁不与我一同去吗?"
陶陵瞪了徐少琛一眼,道:"没错。"
"哎哎......我调教不够吗?这般不解风情......"
陶陵面色不动如山。
徐少琛叹了口气,在他颈间轻轻留下了一吻,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方府里,看起来没什麽大的变化,依旧是井然有序,让人不禁怀疑当下他们是否真的拮据。
坐在高堂太师椅上的刘晓玥没有预想中的横眉冷对,看起来一如既往的温顺柔弱,但徐少琛总觉她的面容下隐藏了什麽,刘晓玥嘴角一弯,笑道:
"徐老板,这年月果然是流行佩香的,您身上的香想必也是上品罢。"
刘晓玥开口只是拉著家常,徐少琛心中微动,温和地笑著:
"啊,晓玥妹子喜爱的话,我著人送点给你。"
"哎,不用了,我这样哪还用得著这些。"刘晓玥感叹著,看向徐少琛,道:
"徐老板,我想和您说件事儿。"
"晓玥妹子尽管讲。"
"有些话不必说出口,你知我知,小妹我今天恳求徐老板你放过乐怀。"刘晓玥言语有些激动,离席向前了几步,徐少琛手握扶手,微微一紧。
刘晓玥光明正大地将乐怀搬了出来,狗急跳墙吗?
刘晓玥缓了缓心神,道:
"只要你放过他,我自愿将方家产业拱手奉上。"说罢微一挑眉,眼神无比的坚决。
"你又是何苦?"
"没有苦不苦,只有愿不愿。"
徐少琛垂了垂眼,道:
"我凭什麽相信你?"
"我说了,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刘晓玥没有紧追不放
徐少琛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著小方几,问:
"你其实早就知道,自己不会侥幸拿到配方,是吗?"徐少琛问得很体贴,像是在对自家亲妹子说话一般,刘晓玥冷笑了一声,满眼茫然道:
"曾经与现在有什麽不同?不过是两处地狱罢了,我既然逃不开就要亲手毁灭他们。但我只有方才那一事相求。"
"好,我放过他。"徐少琛颔首应允。
刘晓玥嘶哑一笑,道:
"那末,我们画押罢。"刘晓玥声音嘶哑,突突的笑了起来,
"徐老板,情爱可是穿肠毒。"
徐少琛干笑一声,没有回答。

徐少琛从方府出来时,见陶陵在门外徘徊,哭笑不得道:
"希宁......。"
陶陵见他好好地出来,还面色极佳,便知道自己白白担心了。於是脸色一松,舒了口气。见徐少琛含笑的眼神,脸上飞起一丝红晕,飞快上前夺下徐少琛的锦囊,收到了自己怀里。徐少琛觉得陶陵的行为与小孩子无异,心里越发的畅快。
初夏蝉鸣,芳草萋萋,还依稀有清香的泥土味道,陶陵心中轻快,步履如飞。不过这就苦了徐少琛跟他左右转悠,徐少琛实在忍不住了,问:
"我们不如回府罢。"
"嗯?大好时光,你若不愿可以先回去。"陶陵一副不以为然。
"好,你兴致好我就奉陪到底,接下来去哪里呢?"徐少琛对自己的耐心大大的赞了一声。
"啊,去喝酒。"陶陵展颜一笑
"好啊。"徐少琛眼神微荡
"你又在想什麽......"陶陵对这个人也是很没有办法。
"有吗?酒不醉人自醉嘛......"
陶陵不理他,突然坏笑一下,道:
"刘晓玥开了什麽条件给你,总不会是以身相许罢。"
"哈......我还不会娶蛇蝎寡妇。"想想有希宁这个人就够自己伤脑筋的了。
"那......"
"你别乱猜了,我告诉你罢,他要我放了乐怀。"
陶陵细细端详了下徐少琛,道:
"她知道?你居然答应了?"
"我答不答应无所谓。"徐少琛比陶陵地笑邪气了几分,陶陵眼皮一跳,道:
"你这文字游戏可够厉害的,你答应太子也不答应罢。"
徐少琛甩开折扇,爽朗一笑,道:
"与我谈条件,没有绝对的聪明事不行的。"
陶陵扼腕,甚觉自己上了贼船,怕是再也下不来了......

第十七章

正所谓满城风雨就是现在这种情况,方家产业被徐少琛吞并,刘晓玥服毒自杀,留下谢罪书,方家的债主都找上徐少琛,徐少琛左顾右顾,一个头两个大。
事情的发展其实很顺其自然,刘晓玥原本就抱著必死的心帮乐怀干了这些非本愿的事。现在所有罪过都一一往自己身上推了,别人反倒不能轻易的取证断案,其实官府中有心眼儿的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免得牵连了自己。
"她又是何苦,为了一个负心寡义的男人。"陶陵淡淡的说著,他们原本没有将她逼上绝路的意思。
"你错了"徐少琛温和的反驳,"乐怀当真负心,怎的可能许久没有动静,他不如直接设计牺牲刘晓玥,他原本是有这个机会的。"
"哼,现在又能如何,阴阳两隔,生死相疏。"陶陵也不免有些惆怅。
"情是穿肠毒嘛。"徐少琛引用了刘晓玥的话。
"说起来,现在岂不是更抓不住萧予风的小辫子了。"
原本是一场浩荡风波,就这样被硬生生的压了下去,其内里的惊心动魄又岂是外人能够了解的?
徐少琛斟酌著词句,有些迟疑的开口:
"皇子与皇子之间的王位之争,是不安的因素,但若好生的运用,也是可以达到牵制的作用。"
陶陵睨了他一眼,不知他为何说起这件事来。
徐少琛笑了笑,道:
"看来我还是不能好好的喝一盅酒。"
陶陵垂眼思量,伸手将翡翠壶拿了过来,斟了一杯酒,道:
"我明白了,你是说皇上对一切都心知肚明。"
徐少琛从陶陵手上接过酒,放到唇边酌了一小口,轻荡著杯子,继续说:
"哎哎,我们太小看宫廷了,这就是我不喜欢那个地方的原因。
小时候皇後虽然疼爱我们护著我们,但我也知道,我是为了叔同的未来而存在的人,未来天子身边的心腹定是从小一起长大,方能知一晓三,成为天子的左臂右膀。"
"那不一定,文卿就不算其中之一。"
"比如你我......"徐少琛舒眉一笑,眼神明亮起来。
"少琛,你别绕开话题。"陶陵不客气地给他泼了盆冷水。
"哎哎,我知道,希宁......心急可不是好兆头,我说......我们发现事情不对,别人又怎会发现不了?朝廷除了软禁叔同他们一直动向不明,似乎一开始就大有坐山观虎斗的感觉。"
"......"陶陵闭目,开始担心兰度能否应对自如。
"帝王之术,有一条便是善用人才。叔同是个人才,东征北战,立下汉马功劳。北扫匈奴, 打通了常年被控制的关隘与商道。西南迎敌九黎遗族,四方纷纷臣服於下。自西朝建朝以来无人有此盛举。天纵奇才,手握兵符,皇上岂能不惧让三分。"
"因此,要太子无暇顾及,就应该出现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那就是萧予风?"
"没错,叔同有意内敛野心,但皇上若不知那就不是皇上了。"徐少琛略略仰头,回忆起当今皇上身著明黄蟠龙衣衫,看著自己,眼神深晦。
"那麽现在的情形是......?"陶陵小心问道。
"先发制人,但不能有勇无谋。只要叔同登上了九五之尊,再消尽敌手。"
"夺权?!"陶陵大惊。
徐少琛很平静,道:
"只要有皇上在一天,叔同便不能放开手足,只有运用非常的办法,架空皇上的权力。"
"你会去吗?"陶陵冷冷的问
徐少琛没有回答,复又托起杯盏,才知酒已尽了。
徐少琛忽然笑了,抬手用指腹滑过陶陵被酒滋润过的唇瓣,顿了顿,收回手,道:
"我新开了一片桃园,可都是上好的桃木,我们去看看罢。" 徐少琛自顾自的站起身。
陶陵神色黯然,道:
"花期已过了。"
"没有花的桃木,也是很有风味的。"徐少琛转过身看著窗外。
转过身的一瞬间,陶陵抬起头,笑脸如靥。

第十八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徐少琛的悠闲梦被再次的打破了。如果用更大逆不道的话说,自己算是叛党麽?徐少琛无奈的想。
两个想要天下的人,萧定,兰度。
两个想要避世的人,陶陵,徐少琛。
萧定呵,叔同,一面是犹如自己的亲弟弟的太子。一面是知己情人的陶陵,徐少琛举棋不定。
帮萧定,那自己就永远的卷入的朝廷宫闱的纷争。
徐少琛慢慢的散步,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偏僻小溪旁,野花开得不豔,却是小巧野趣。徐少琛蹲下去,伸手触著花瓣道:
"我又能如何呢?"
看著这花朵,自己实在喜欢,便想要折来。
"它并不知道你的苦衷,你又折它为何?"
说话的人正是陶陵,原来,是不放心徐少琛跟著出来的。
徐少琛弹了弹花朵,站起来,问:
"希宁,你说,我该怎麽办呢?"
"我不知道,我只帮文卿。"陶陵席地而坐。
徐少琛惊讶的看著他,又问:
"你最怕不正是这个,你可想清楚了?"
"这是我这个朋友,唯一能做的事了,不过......"陶陵随手拾起一块碎石,扔进了水中,涟漪轻轻地泛开,待水又恢复平静时,陶陵继续道:
"天命天为,无论仙妖,插手者神形俱灭。"这是第一次,陶陵正面提及他的身份,也不合时宜的重重地在徐少琛心里捶了一拳。
他原本已经忘了......他也想忘了......
"看清形势,正视现实,少琛你一向冷静的。"
只是淡淡几句,徐少琛脸色很难看。
"你一定要刺激我吗?"
"少琛......"陶陵无奈地看著他,最後只是叹了口气。
徐少琛走到他跟前,撩起衣摆,半蹲下来。
展臂,钳住陶陵的後颈,紧紧地压向自己的胸膛。
陶陵没有反抗,调整了姿势,倚著徐少琛。
闭目感受透过绸衣传来的温暖,还有一丝丝呼吸。
"我们离开罢。"
这一句说得极平淡,陶陵猛地睁开眼,怔了怔,苦笑:
"你放得下的,我又岂能放不下?你明知道的......我们能在一起多久?"
"你害怕等待吗?"
陶陵挣开他,摇了摇头
徐少琛坐下,道:
"人生不长不短,正好数十年。"
"你的家呢?你的产业呢?太子呢......?"
"我总有办法的,叔同也会了解我。"
阳光透过树荫撒开光晕,茫然。
静静地靠著,没有说话,也没有人打扰。
"我们这样算不算卑鄙?"
"得天下者,责任非同一般。况且......我也不是高尚的人。"
"哈......"陶陵笑了起来,"我总要向文卿告个别啊。"
徐少琛偏头看看他,卧长了身子,往陶陵腿上靠去,枕得舒服了,才道:
"我们只能帮他们一件事,你知道的。"
陶陵撇嘴:"多事了,用我们去插嘴?"
"哎哎,当然了,心结嘛,谁都有的。"
陶陵敲了敲徐少琛,不满地说:
"不许,我自有主张,你只要安排我们见一面就行了。"
"哦......那我只能当个跑腿的?我总要点什麽补偿罢。"话是这样说,但徐少琛却没有询问的意思,手在陶陵腿上来回游走。
大约是跟徐少琛待在一起太久,已经麻木了。
陶陵丝毫不动声色,最後,陶陵淡淡开口:
"随你,七日之後,九十九廊。"
"这麽快......"
徐少琛盯著天空,烟云收,一片琉璃天。

第十九章
一艘精致的船舫行在汴河之上,徐少琛为了这次见面特地做了一番准备,九十九廊固然是好,但也耳目众多。
船外平天水色,秀美喜人。船内却气氛沈闷。
其实,说放下又岂是一件容易的事。
看著萧定眼中压抑在最深处的野心,徐少琛从未感受如此的难以抉择。其实,若自己一定要帮萧定的话,陶陵必定不会反对。
或许,他只会一笑而过。
可是,那究竟是谁的人生?
陶陵垂目,兰度无语。
萧定与徐少琛更是无言相对。
现在的情形是深海行船,暗流涌动,一时不慎,船翻人亡。
自己与陶陵想得太过於简单了,如果人能轻易从尘世抽身,便不会有那麽多的无奈,伤怀,甚至生离死别。
然而,徐少琛与陶陵是想离开也抽身不得了。萧定的一席话,不得已的让计划成为泡影。
皇上欲招徐少琛回京面圣,将徐少琛除为户部员外郎。徐少琛年少时曾在宫中居住,神童名声满为朝廷知晓,皇上是有意提拔他,可是皇後却给拦下了。因为,他本是一颗棋,一颗放到宫外的棋子。
现在,皇上放出这种话,却又没有发出诏示,想是也顾虑了朝廷众臣的口舌。只一旦徐少琛入了京,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明里,徐少琛升官吃皇粮,暗里却透了这麽不上不下的官职给徐少琛。也就是说,他的产业与直接被朝廷接手了是没有区别,况且入了京做官,这员外郎上有尚书,侍郎压著,皇上擢他,定是为了就近监视,如果皇上不发话,那麽,他就永世不得翻身。
萧定摩挲著酒杯,低头不语,兰度吐了口气,道:
"少琛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现在倒是如何?"
徐少琛苦笑,问:
"兰兄以为呢?"
兰度正视徐少琛,淡然一笑
"我的回答还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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