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典雅黑纱帽,连身黑纱裙,惨白的肌肤,典雅的气质。
他作梦都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节,这个时分,这种局势,遇到他生命中的茱丽叶。
摩.皮骏来到夜之王的地盘,表面上是增进两国之间的情谊,实质上是来谈判。耀.莱佩徳所提供的资料上显示著夜之王确实与荒野之兽有挂勾,不仅有证据还有人证。(荒野之兽不受夜之王或日之王统治,是法度之外的群族,一直想推翻日之王。例:豺狼。)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讲和。如果夜之王不顾情谊,承认了他倒戈荒野之兽。那麽,战争是在所难免的。
夜之王派了十三个外交官跟他谈判。十三个外交官!当他是豺狼豹虎啊。面对群人,他不禁冷笑。
猛地,他注意到,坐在最隐避的人。
典雅黑纱帽,连身黑纱群,惨白的肌肤,沉静的气质。
他开始搜索佳人的芳名,今天早上才刚看过十三人的名单,有谁的名字能与她相配?
芬.白特。
就是这个名字!
以上的千头万绪仅仅一两秒的时间,摩.皮骏以收回视线,回到正题上。
他已经做好炮轰对方的种种问题了,和往常一样,他要让夜之王的使者哑.口.无.言!
「按照程序......」从开始到结束,摩.皮骏保持著他特有的不愠不火的优雅气度,然而却字字珠玑。
就如他预料,夜之王的使者个个是哑口无言、面面相觑,说不出个所以然。
突然间,摩很失望。他希望坐在里面的佳人,能开开口,对他说些话。
芬眼观鼻,从头到尾不曾正视过摩.皮骏。她对会议保持漫不经心的态度,无视会议上我方的十三人,当然也无视对方代表摩.皮骏。
对此,摩当然恼怒。
「不知白特小姐对此有何意见。」他问,带著毫无杀伤力的微笑。眼尖的他当然不会错过芬.白特心惊的动作,不著痕迹的微笑。
夜之代表十二人,紧张的神色,盯著芬.白特。
芬首次抬头看著摩,清澈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小巧的鼻子,樱桃般的嘴巴,以及惨白的一张脸。
咚咚!咚咚!
心脏声大到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彷佛只剩下心脏的声音。
摩.皮骏生平第一次,嚐到一见锺情的滋味。
兰.白特生平第一次,嚐到一见锺情的滋味。
2
这样不行!这样不行!
即使理智一直阻止自己,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你说什麽!」芬.白特对著唯一的弟弟大吼,不顾形象的激动起来。
「你冷静点,别动了胎气。」兰安抚著芬,小心翼翼关照著芬越来越大的肚皮。在这里面,有一个小生命。想来,他之所以冒充姊姊的身分,就是为了让她能好好的安心代产。没想到,还是让她担心了。
「你刚说摩.皮骏指名要你去找日之王讲和?」芬顺著自己的气,询问刚耳朵所听到的事实。
兰点点头。据实以答:「他说要见日之王需要安排很多程序,大约要花一两个月的时间待在那里。」
「不要去!」芬大叫!「开什麽玩笑!要是被人发现你是冒牌的芬.白特,我们两个都会被杀的!」
「可是......」兰叹口气,无奈的说:「我们没有立场拒绝皮骏先生的任何要求。」毕竟有错的,是他们。他的立场薄弱,能够安排去跟日之王讲和,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还是我去!」芬说,作势起身,她焦急的样子,令人更加担心。
「不行!」兰抓住她,逼她躺回床上,「放心吧,不会被发现的。」他温柔的说,帮她盖好被子。
「要知道,摩.皮骏并不是好惹的。」
「我看皮骏先生没有你说的这麽坏。」
「别被他温和的表面给骗了!每次跟他谈判,都被他说的哑口无言!简直是气死人!」芬激动的坐起,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上阵比较好!
「别说了。皮骏先生已经看过我了,要是怀孕的你再出现,只会让人觉得更加没有诚意罢了。」兰劝说著。
芬像颗泄气的气球,跌坐在床上,「怎麽办?」哭丧著脸。
「没关系,我没问题的。」
当时,他是这麽说的没错。
抵达机场,看到那名风度翩翩的男子,他的心脏狂跳不已。
他很怀疑,这样的他,真的没问题吗?
摩.皮骏看著兰,欣喜不已,他满面春风走向他,保持他一贯的绅士风度,伸出他的手。
兰有些迟疑,末了,还是将手搭在他手上。不意外地,摩.皮骏牵著他的手,低头亲吻。一个绅士对女士的礼仪之吻。
明知如此,兰却向触电般,僵直著身体。直到,摩露出有点邪恶的微笑,才到要抽回自己的手。
「欢迎来到日之王的领地。」摩说著。不愠不火的语调,就如他的人一般温和。
对兰而言,却有如魔咒一般,诱惑著他的心。
3
罗密欧,罗密欧,为什麽你的名字是罗密欧?
为什麽相爱的两个人不能在一起?
只要一有空摩就会去找兰。请他吃饭,看电影,逛街,打网球。几乎每天都腻在一起,渐渐的兰跟摩成为「好朋友」。
摩故意将接见日之王的日期一拖再拖,一延再延。
「算算我在这里都快两个月了。」兰看著日落说著,日落让他有时光飞逝的感觉,「我都快习惯这里的作息了。」轻笑著。
「是吗。」摩笑了笑,心里很开心。
「在长住下去,说不定我会变成日行动物。」兰开玩笑著,回头看到笑得更开心的摩。他疑惑的看著他。
「这里随时欢迎你。」摩说,有一点暗示意味。
「得了吧。」兰赶紧别过视线,继续往前走,「还是自己的家最舒适。」话虽这麽说,他的脸却暖烘烘的。心里是开心的。
「白特小姐。」摩突然叫住他。
兰回头,看到和自己离得好近的摩,不自觉想退後。
摩一手抱住兰的腰,贴近著自己,俯身,做了不符合他身分地位的行为,强吻。
或许,也不能算是强吻。
兰没有推开他,实在太震惊了。没想到,温文儒雅的摩会做出这种事,心里的感受是窃喜大於生气。
这一秒,他确信,他们是相爱的。
所以他做了一个很不应该的动作。他回应摩的亲吻,虽然青涩又不纯熟,但是很有诚意。
知道兰也是喜欢自己的,摩边吻边笑。结束这个吻的,不是舌头打结,也不是缺氧,而是忍不住的喜悦。
摩站在空无一人的河堤边冲动大叫,开心全显示在脸上。一点也不符合他的形象。
他就像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为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女友发疯。此刻,就算叫他裸奔,他可能也会傻傻的去做。
兰轻轻微笑著,带著一点苦涩。
明知道这是一件错误,却还是义无反顾做了。
这样的自己,会遭天遣吧?
「搬过来吧。」摩提议,「搬过来跟我住。」迫不及待的想跟爱人二十四小时在一起。
兰捡起笑容,严肃的说:「不行。」
「为什麽?」摩不解。准备跟他分析跟他住的各种益处,擅於口舌之争的摩有百分之百的自信。到时候,他会搬过去。
只是,熟知这点的兰,先发制人的说:「我比较喜欢一个人住。」
「好吧,那我『先』不勉强你。」摩耸耸肩说,反正他是势在必得的。
4
要是能一直这样,不知道有多好?
只是时光飞逝,而他们什麽也抓不到。
这天,兰收到姊姊寄来的限时信件。
内容大致是要他赶快离开日之王的领地,避免露出马脚。
兰深深叹口气,将信烧毁。这种信件是不能留的,以免被人大作文章。
兰看向窗外,想起今天晚上跟摩的饭局,心情不禁低落起来。
如果摩知道他一直在欺骗他,不知会作何感想?
思及,又重重叹口气。
晚上的天气有点糟,当兰和摩开动时,外头下起倾盆大雨。
「怎麽了?」摩问,他总觉得兰的脸色怪怪的。
兰摇头说:「没事。」他顿一顿,又说:「我什麽时候能见日之王?」差一点,就忘了他来这里的目的。
「快了。」
「那是多久?」
面对兰的追问,摩捡起笑容,认真的看著兰:「兰,你跟我在一起快乐吗?」
兰一愣,许久才回答他:「快乐。」他惨白的脸出现一抹红艳。
「见了日之王,你会为了我留下吗?」摩问。他的表情出奇的认真。
兰一顿。没有回应。
「我这麽问会不会太冒昧了?」摩一笑,气氛瞬间缓和,「事实上,我本来就打算在今天跟你求婚的。」语毕,他从西装外套上的内领,拿出精美的小盒子,缓缓的在他面前打开。
是戒指。
兰傻了,他眼一眨,眼泪就掉了出来。
不是喜悦。
他一点也不喜悦。
他抓紧了桌上的餐桌,低著头,那戒指的光芒是一把锐利的刀,刺得他体无完肤。
「怎麽了?」摩看著他的异状,担心的问。「不喜欢吗?」
兰摇摇头,他只知道摇头。除了摇头,他不知道该做什麽。他抬起头,茫然的看著摩。
「芬.白特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他问,表情异常认真。
兰呆望著他,眼睛水汪汪的,似乎只要一眨眼,眼泪就会掉下。
「你不说话,就当你默认罗。」摩赖皮的说,「我帮你戴上。」他执起兰的手,将戒指拿起,准备套上。
兰触碰到戒指的瞬间,像是触电,抽回手。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摩的笑容垮一边,很快又恢复正常。他说:「是我太性急了。不过我是认真的,请你好好考虑考虑。」
5
一错再错。
他下错一个棋子,便注定全盘皆输。
摩.皮骏不是好惹的人物。兰一直到今日才有深深的体悟。
摩口说给他时间好好考虑,却也暗示般的跟他说,如果他一日不答应,他就见不到日之王。
两王之间的误会要是继续拖下去,只会对夜之王越来越不利,毕竟一开始是他们的错。
兰坐在靠窗的地方,看著雨以及快的速度往下坠落。
叩、叩──
「客房服务。」服务生在外头喊著。
兰开了门,他对服务生说:「我没有叫客房服务。」
「是皮骏先生要求的。」
兰只好让他进来。
摩留了张字条,和放有戒指的精美小盒子。
兰的脸越来越苍白。他鼓起勇气打开字条。
他写:给芬──
这是给芬的,不是他的。
兰难过的请侍者离开,高级的食物和小盒子,他一动也不敢动。
这里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他的。都不应该是他的。
这只订婚戒指,真是可笑到极点!
摩.皮骏这个人是瞎子,他的追求、他的爱意全部都是一场闹剧!
愚蠢的男人。
还亏他是日之王的第一外交官,别笑死人了!
别笑死人了──
兰却弯下了腰,痛哭不已。
明明就很好笑,为什麽笑不出来呢?
心灵深处有一个答案,慢慢浮出来。
因为他爱他。
翌日,兰特地到摩工作的场所。摩开心的模样全显在脸上,踩著愉快的步伐接近他。
「我考虑好了。」兰带著甜蜜的笑容说著,接著他伸出纤细的手指,在无名指上的特制戒指,银光闪耀。
摩的表情开心极了,他抱著兰不顾旁人目光,将他转了一整圈。失去他原有的温文形象。
「你爱我吗?」摩笑问,他抱著兰抬头看著他。
兰苍白的脸,一笑,俯身在他耳边说:「爱。」
所以,求求你,放我走。
6
如果不逃走的话......
後果,他连想都不敢想像。
兰答应摩求婚的第二天,他便被召去接见大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摩在其中作梗,而兰不打算说破。
日之王是个王者,这是他对他的第一印象。明明才十八岁,却有王者的风范,著实不简单。谈吐间透露著智慧,既不骄傲也不谦虚,对待外国使者十分泰然。
兰冷汗直流,解释完误会的前因後果。只见对方不发一语,直直盯著他。
「听说,你和我的外交官订婚了。」日之王问。
「是。」兰生硬点头。
「恭喜。」
「谢谢。」
日之王的脚边突然有动静,从桌子底下弹跳出一只灰色的兔子,蹦蹦跳跳到兰身边。
「看来,小灰很喜欢你。」日之王腻称著自己的宠物。
小灰兔跟日之王,小白兔跟夜之王,兰记得它五年前双方协定和平公约的信物,日夜各一只,有和平的象徵。
「看在小灰喜欢你的份上,我就直说了。」日之王上前,抱走他的宠物,兰因对方的靠近而僵直,就心理层面而言,他很怕日之王。
「我的外交官虽然外表温和,但是却非常固执。尤其在感情方面,一旦是他认定的人,说什麽也不会放手。」日之王将小灰兔放置在他腿上,悠哉的顺著他的毛,小灰兔安安静静的躺著,看著兰。
兰低下头,回避他们的眼光。
「白特,你会辜负他吗?」日之王锐利的眼神直逼著他。兰隐约感觉他似乎知道些什麽。
「我不知道。」兰回答,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很诚实。」
「谢谢。」
「既然对我都这麽诚实,何不也对他诚实点?」
「您想暗示什麽吗?」
日之王轻笑,收回锐利的眼神,变成原来较温和的表情。
「再见了。」他送走兰。他的脸上带著看好戏的表情,小灰兔跳到他面前,以柔软的肉掌一扑,要他别这样。
「小灰兔,你到底什麽时候长大?」语毕,笑看著小灰兔走。
翌日,兰隐瞒著摩,连夜逃离日之国。
他留恋的看了日之国一眼,这里有他爱的人。
然而,他是绝对不会再回来了。他就要远离摩的生命。
思及,难免一阵难过。
7
一步错,错错错!
摩.皮骏把事情闹得很大。
兰看到了,芬看到了,全世界的人都看到了。
「你跟他订婚!!!」芬拿著报纸兴师问罪,她气得差点昏过去,「你疯了吗!用我的身分也就算了,重点是你是男生!!!」她才刚生完小孩,身体还很虚弱。只是这件事实在太震惊了,她激动的喘大气。
「你冷静点......」
「你叫我怎麽冷静!对方把你跟他的事全登在报纸上了!别人会怎麽看我?别人会怎麽看你?如果摩.皮骏逼我跟他结婚怎麽办!」
「你可以拒绝他。」
「拒绝!?笑话,你会这麽说,表示你没看过他的手段。」
「他没这麽坏......」
芬挑眉,她逼近兰,「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爱上他了?」兰不语。
「你真的是疯了!对方是日之王的人,你是夜之王的人,你还敢爱他!还是以官员的身分......,王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你是想害死我还是想害死他?」
兰脸色惨白,不作声响。
「看看我做了什麽好事......」芬将脸埋在手里,她真後悔让兰顶替身分,如果不是这样也不会发生这麽多事了。
「他明天会来。」芬说,她将报纸递给兰,「我会拒绝他。如果他不答应......最坏的打算就是跟他结婚。」她无奈的笑。
「他没这麽坏。」他真的没这麽坏。兰忍不住想为他说话。
「你最好祈祷王对这件事没兴趣,不然......,我们都吃不了兜著走。」芬冷道。夜之王喜好纷争,别人越乱越开心。要是他知道这件事,只怕会从中作梗,逼迫他们结为连理。
「还是我去拒绝......」
「你?你打算以什麽身分见他?芬吗?只怕你优柔寡断,剪不断理还乱。」芬说得直接,不留情面。
兰苍白的低下头,自知理亏。芬说得对,他一看到摩可能会什麽都不顾了。他确实是优柔寡断。
「兰,不是我要凶你,只是这件事......,你做得太错了。」芬叹口气。
「我知道。」他懂。
他抬起头,直视著芬的眼睛,他说:
「但是我不後悔。」生平第一次,如此意志坚定。
他不後悔遇上摩,不後悔爱上他。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像他这种人,恐怕真的会早死吧。
「让我跟他说吧。以兰.白特的身分。」他说,不容置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