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雪断相思————平江秋日
平江秋日  发于:2008年1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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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纵欲在你枕下已经发现端倪,想你一向逞口舌之快,也不喜舞刀弄剑,看到这么一把利匕还真是觉得可疑。况且……”
“……”侧头聆听这人数落我的罪状。
“近日来堡中的不速之客却是愈发繁多了。慕月堡的一些暗道中竟也能捉出一些硕鼠。”
看他说得好似轻松无怒,终究感觉身侧气流凝滞,骇人。心下咒骂,该死的碎尘怎么这么心焦,现在就打草惊蛇也是沈不住气!即使出洞,也该是派些精兵良将,尽是不入流的货色,被人察觉──正如我。
虽是浑身伤痕累累,痛得龇牙,依旧扯着难看的笑:“嘿嘿,梦红豆失策。仅仅两次呈上成就,已经失手。您的别院我还没有画上一笔呢!”
那人居高临下睥睨,我碍于压迫只得甩甩手上铁链转过头去。喃喃:“要杀要剐随君愿!”
“哼,是赫连碎尘那厮无疑吧?”怒气在他胸中酝酿,也该是爆发了。
不答。你都知晓,何须问我。
“啧,果真是调教好的娼,从上至下尽是腐臭。”捻了我口边的血腥在自己鼻下闻着,愤愤讥嘲。骂得有些不着边际,不禁涌上了怪异。不禁想到自己曾经养过的一条狗,甚是喜爱那小东西。可是每每见它欢呼雀跃的戏耍总要踢他一脚,捶它几拳,直到呜咽。正是因为它归我所有,所以爱欺凌他,已它受辱为乐。
打个赌,怎么样?
“冷亦寒,你是否……有些喜欢我?”事到临头,回天乏力,赌上一回看看结果。
他果然怔了,有一瞬的迟疑几乎让我错以为自己苟活有望。
“你抱我之时,能感觉到……”爱之深,狠之切,你的自尊不允许你喜欢我这么卑微下作的身份。即使见我不顺意,还是让梦红豆活到现在,所以仅凭着这些我在赌,赢了可以活,输了便是死。
“砰!”蕴着内力不知几成,总是皮肉之苦。从小腹处引出的剧痛开始拓展,蔓延到四肢百骸的抽搐麻痹。很疼的脚踢,真的,很疼。
“噗!”直接涌上一口酸涩,吐出来竟然是暗红色的。啊,什么时候成了这样软弱凄绝?
“看你明日还能狡辩!”声音飘远,心里“砰!!”赌输了吗?
“堡主?!”牢头在一侧。
“明日丢下后山断崖。”
“是!”

哦,剩下一夜总可以好好归结人生了。眼睛眯着,试图在昏黑的暗室寻求一点光亮,却是徒劳。黝黑的,冷绝的,静谧的,死的前奏。
似乎真是个失败的男娼。在妓院混了这些年也没有勾引到一个恩客为我赎身,虽说只是服侍的小倌,毕竟也是个姿色上乘的吧!老鸨子直说我色不如人,不讨喜。却该是怨这张得罪世人的嘴。
似乎还是个失败的卧底。每一次的诡秘计划总会被人察觉破坏,甚至被人捏拿相逼。但说什么破劳什子暗地道图,也是草草敷衍了事换得几个月贱命。
更是一个失败的人。天心,扬羽……值得信赖的人永远换不到我的真心。
为谁而活,为谁而执着?自己也糊涂了。不管什么江湖朝廷,不论什么碎雪碎尘,究竟在哪里才有自身立足之地?连个完整的人生都不能走完,失败。
能怪谁?──自己。
一粒细小的灰尘,鄙陋被人厌弃。无人怜悯便罢,还妄想飘扬尘世。自取其辱便是这般了。相思啊相思,我与你的约定该是无法实现了吧。最后的希冀灰飞湮灭时,世上谁也不会在意逝去的是哪一粒微尘。

第十三章(下)

“卡拉!”牢门的开启打破了沈闷的静谧。模模糊糊间看见一个人影,心下一滞。
“好主子。”挤着笑面朝那个妙影,莫不是还有什么临别赠言,梦红豆可是受不起。自嘲些许,却听不到对面说话。蓦地双手一松,悬空的身子就像块破布似的瘫倒在地,四肢乏力,还不停抽搐。
一阵清脆的铁器碰撞,眼睁睁看着他将手铐脚镣一类的卸去。睁着迷朦双眼愣愣看着“相思”,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
“是你将我供出来的吧?”歪头轻问,还带着笑意。明明就是你害我到如此境地,怎地现在又要来放我出去?是坑我还是帮我?
“……”依旧不语,算是默认。
“啐啐,谁让我是个惹人厌烦的小把式……该是王爷不想养活了吧,让你灭我口么?”摇头晃脑间,不经意瞟着他的脸,眼中若有什么光华闪动。
“寒却已发现了端倪,只是揣测……近日来那些刺客都是从秘道捷径寻至,他早已知晓我们之中有内应。”
“寒?”多亲昵的称呼,让人浑身哆嗦。哼,直截了当说让我背着黑锅就是,何必文邹邹绕这么大圈子,真是多此一举。无非是拆穿了把戏,混完了日子,贱命一条而已。
“我……”他欲言又止似乎还有什么话涌在喉头,可是终究以为我不是值得交流的,睨了我一眼,将话咽了回去。硬生生转移了话茬:“快走吧,那些守卫已经被我支使开,只要从后山逃脱就可以保全性命。”
“你是真的要救梦红豆么?”鼻中嗤出一口,冷笑。
他扶将我起身的手微微颤了颤,艰涩地笑道:“红豆,究竟在胡说什么,同是王爷手下,自然要救你。”
“其实……”凑上他闪烁不停的双眼,轻笑,“你只是想让我消失在你面前吧?”
“!”他一怔。
“相思公子,真的很费心了。既要效忠碎尘,又要讨好碎雪……你莫要不承认,该是……对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动心了对不对?将我供出来完全是私心吧?”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沈,一双媚眼只含着怨怒朝这方愤愤射来。低头回避那灼人视线,悠悠叹了一口气,道:“不论你是否相思,你终还是喜欢了这个人。”
“呵呵。”笑得毛骨悚然,不禁抬头望去,他指着我骂道,“不错,我正是嫉妒你与他打情骂俏!我嫉妒你与他同床共枕!我也是个俗不可耐的人,我也是布了梦天心后尘,喜欢他!要把所有妨碍我的人都赶走,梦天心还有一干娈童都是我让他赶走的!”
“呃?!”歇斯底里的叫骂倒是有些扭曲了美颜,更令人惊讶的却是他的骂词,什么叫打情骂俏?这浑身伤痕?什么又是同床共枕?每一次撕裂身体的野合?
微微蠕了入唇,想要辩解,却是他阴笑一声:“不用说我,你这个人倒是如何?“
“我?!”怎地?
“你每次看见他的眼神不是与我一般?热切饥渴,十足的倾慕!梦红豆,一开始我却是小觑你的才华,没有料到最后竟然将我比下去!”如此狰狞的面容呵那画上有什么相似?如此拙劣的演技也只有被相思侵蚀的冷亦寒才会相信。
张开嘴巴合不拢。热切而饥渴?果真是这样的我?!真的如此明显地露在脸上?终是有人发现我伪善的另一面了,又是……没有掩藏好,同样不够精湛的演技。看着自己手臂上渗血的伤口,蓦地无声。
梦红豆就是个俗人。就算跟随十年,二十年,他也不会回头看你一眼,因为,你不是“相思”。忆及当时对天心说的,让他喜欢我们,而非相思。从那一时刻开始,我救暗暗决定,要终结“冷相思”这个梦魇,天心也好,红豆也罢,让冷亦寒挣脱“相思”这个牢笼。
可是这个可悲的男人却是执迷于这样一个无趣的轮回,终将一切弃之不顾,只是为了寻找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我们这些替身,这些赝品,一个个破碎,陨落……
“说得好,梦红豆自认为堕落──明明知道他带来的只有折辱,还会喜欢。”这又有什么错?他执念他,他执念他,我执念他……
“呼。”他压下升腾的怒气,拿出一颗:“这是醉相思的解药你的命可以延缓数月吧。王爷对你……还是开恩的。”
他究竟算是站在那一边?赫连碎尘?还是赫连碎雪?罢了罢了,这是他的事,我已经无心多问,现在能够保命才是要紧。
“北厢,柴房后有个暗道,连通外……”
“我知道。”闷闷回了一句,吞下了解药。这里的暗道哪一条不是我摸索出来的,反倒要你提点了。摇头,踉跄着晃出牢笼,往某个方位去。
“若是你死了,我会更开心……可是你死了,就看不到好戏了。”背后传来一声叹息,意味不明的话让人生寒。顾不得那么多,跌跌撞撞地行路。
后山的两条小径正对着我,一条直入莲都城郊,还有一条通往密林,几乎是不带犹豫地冲入密林深处。为了谁而活?──为了冷相思。

与自然无比亲近,只是有些凉意。蜷缩在树洞不停地哆嗦,即是知道野兽会随时出没依然抵不过困意。睡吧,被吃了也是在梦中。我已经尽力了。

“快走啊!”
他笑厣如花,在红火漫舞中轻笑,美得不可方物。
“公子,快出来啊!”狠狠拉过他的袖口,只是听到布帛碎裂。
“……”樱唇微蠕,淡淡轻咛。
“什么?!”四周的劈啪作响让我听不见他的话语,脸上唯有滚烫的泪滑落,“求你!快些出来!”
“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活下去!”
乌黑滚烫的断梁轰然倒落,火花飞溅中只听见一切成灰的惨呼。红色,满眼的红!血色,火色,尽是红……老爷,夫人,还有冷相思……随着怜月山庄的陨落一同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仅仅是因为藏匿了一个皇子?赫连碎雪,为了保全你……怜月山庄都成了陪葬!可我不能恨你!因为公子说,你是他最喜欢的人,因为你是老爷夫人用命换来的性命。
所以我不能恨你,我要代替公子照顾你。

“代替……”倏地梦中惊醒。满头满脸的汗,惊魂未定。眯眼仰头望,太阳当空照着。已经过了一宿,没有人追踪至此,实属侥幸。
哈哈哈,想我自诩目光不凡,也会单相思,传到恩善居怕是会把楼宇笑塌。无奈捏捏老脸,竟然摸到了粘湿的液体。四下看着,嘀咕:“都说深山早露重还真是这样,衣服也潮了。”就如此这般自言自语了半晌,有些饥饿。拖着步子还有唧唧歪歪的身子扶着树干,猫着腰出了洞。腿下陡然一软,摔在泥泞中。
脸朝地趴着。
“啪!”猛然爬起来,甩了自己一个耳光。这又是在干什么?!梦红豆怎么会如此消沈?!不就是被他厌恶么,何苦折磨自己。身心疲累不说,还四面树敌,现下到了这样不堪的境地也是当时能预料到的。既然是淌了这浑水就不要想干净地出来。
想及至此胸口也疏朗,顺顺气,准备为嚣叫不止的肚子寻一些果腹之物。

第十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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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决定了,一个一个完坑~实在是夜长梦多~越拖越没灵感~
目前解决(碎雪)中……


第十四章(上)

好大一块肉啊!似乎还有阵阵香气。
那块肉怎么会跑?莫不是我眼花了?使劲揉揉眼角,再看去,见鬼了!明明是一个活物,哪来的红烧肉。铁定是失了血犯了晕,才将这只獐子看成了……
“阿嚏!”一个振颤,眼看着那四蹄畜生跑得飞快。不由自主追了上去,我的红烧肉!这就是所谓的本能么?原是绵软的身子骨倒轻巧了些许,追着畜生好久,竟然是一片湖。
鬼使神差地往那水源靠近,抿抿唇,倒也是渴了。水中的这个东西是什么?蓬头垢面,形容枯槁,双目也是呆滞的,是人?是……我?
“哈哈哈……!”肆无忌惮地狂笑出声,一直笑到泪也涌出,笑到胸口喘不过起来。笑完了,四仰八叉瘫倒在地,望着郁郁葱葱的遮天蔽日发呆。偶尔传来一两声鸟羽的叫声,听着分外凄厉。
浑身热热的,终是不冰冷。这下四肢百骸的伤口才苏醒过来,在每一块肌肤上周旋挑衅。好疼!虚脱的身子,估计和死人无异的情状。摸摸腰间,空空如也。对呀,早先在牢里那个笛子就被一鞭子甩飞了出去。
影单相思苦,君心驻何处?喃喃吟着几句好似熟捻的话,又开始沦入胡思乱想中。最近这是怎么的,坎坷经历多了,连着感慨也频繁。恩善居里的双笛共鸣,此生该是再无缘聚首。海市蜃楼般的光景接连从脑中闪现,十八岁的梦红豆,惬意;十七岁的梦红豆,悠闲;十六岁的梦红豆,嬉闹;十五岁……颠沛流离……十三岁……十二岁……咦?怎地好似没有什么映像了?应该是和相思公子共处的美好记忆,为何会模糊得很?依稀是快乐的,依稀是幸福的……
幸福的,尽头快到了。伤口好似还在流淌着温热的血,汩汩地,汇成丝缕滑下。闭上眼睛,不再思虑,歇息了。
“沙沙!”急促的脚步声扰乱了林中宁静。嗯?若是那人的追兵也过于迟钝。实在是走不动了,就这样罢了吧。
“喂,明明是獐子怎么一下子没了?”
“嘘,小声些,若是它还在附近不是被你吓跑?!”
“……”又是一阵匆匆行走,乱草撩弄的声响,不由苦笑这拙劣的猎手还真是少见,仅是这样大的动静就是一无所获了。
“大哥!这里有个死人!”
“什么?!”粗嘎的嗓门震得烦躁,脚步渐渐靠近中。
“还有气儿!”粗糙的手带着泥土味扑鼻而来,在鼻下试了试,粗犷声线的男人显得有些惊愕,“是个活的!”
“好……”嘴唇费力地开合。
“什么?!”一脸络腮胡子脸刺在我的面孔上,侧着的那颗头颅隐隐发出酸臭的汗味,却比满身血腥好闻。
“好饿!”终于伸了伸脖子憋出了这句丢人现眼的“遗言”,随后很识相地在饥饿与眩晕中撅了过去。
谁会想到,我梦红豆会选择这一种丑陋的死法,浑身鞭笞饥饿而终。奶奶的,老子为什么要这样死?!我要看鸟语花香,我要真风流假抒情,我还要看他为自己的抉择后悔!他奶奶的,我,我梦红豆欠他什么?!干什么要这样难看地结束?!
使劲捏捏拳头,费了全身力气睁开了粘连的眼皮,恰好看见两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晃荡在一侧,鬼祟地争议着什么。
“呃……你说他会不会是上面的逃犯?”嘴巴努了努,示意“上面”那个矗立的巨大堡垒,黑暗的牢笼。
“管他作甚?咱本来就是冲着他们林子大管辖不及,现下要是连累到咱哥俩儿可是划不来。”另一人摇头道。原来这里竟还是慕月堡的属地?这个人的地盘究竟有多大?
“见死不就终是不好……”先前一人有些踌躇。
“唉……”我装模作样叹口气。
“呃?!”两人如同炸了毛的鸡,虎视眈眈望着我这个突然回魂的人。
轻轻咳嗽一声,微微笑着谄媚道:“两位大哥,我可不是什么上面缉拿的逃犯,只是……只是不堪忍受堡主的凌辱而私自逃出来的男宠。”
极尽柔弱,楚楚可怜,再加上浑身伤痕,够逼真了吧?!在他俩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之际,鄙人不由扬起小脸面:“您瞧我这张脸岂不是有些像那堡主昭告天下的画像?”
“倒是有那么点意思。”一个人摸着下巴啧啧,被另一个瞪住,立刻恢复凶神恶煞般的脸面,狠狠道,“俺……俺有老婆的,不喜欢带把儿的!”
斜着身子骨,一手抚心,一手支地,斜眼睨去──先是看到那二人鼓鼓囊囊的食粮包袱,又看到良男眼中一丝羞涩,心中更是自信满满。
“二位壮士只求给些食粮,在下今日便是你们作主了。”
两个男子似乎想到什么,面色微红。心里一喜,嘿嘿想我恩善居两年调教也不是白搭,怎能这个时候浪费了天分。若不是执意着什么,怎么会还是个低三下四的奴。
唇角一歪,吃吃媚笑。天知道我梦红豆会有为了一顿饭而出卖色相的一天!
“赵大,这男人的身子好像是比婆娘要来的有滋味!”一人吞咽了一口口水。
“胡说!你又是怎么知道?!”另一人始终憋着青紫的脸面有些气恼,看来也是个强的。
“我……这不还是邻村的歪嘴说的。”那人支支吾吾终将有些情色的视线不舍地收了回去。隐约还能听见喉部液体滑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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