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爷,这是王爷的命令,属下也是非遵不可啊。如果小王爷乖乖养病,等你跟王爷上了京,属下自然会放牟公子平安回家。"
"无耻!无耻!!你们──!"如意气得面色通红,说不出话来。
文云莞尔一笑,做出"请──"的手势。
如意气冲冲的回到床上,用力一拉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的捂了起来。
20
小王爷什么也不吃,把自己捂在被子里不见人的消息,刚过晌午就传到了灏王的耳朵里。
杨洵急冲冲走进屋,看见床上鼓鼓地隆起来的团状物,再看看旁边的丫鬟一脸为难相,捧着午饭劝食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不由得怒火中烧。
他上前把裹在如意身上的被子一把扯开,正想开口,却看到了如意瞪着他的眼睛里含满泪水,口气又软了下来:"波儿,你到底要为兄怎么样对你才好?为什么不吃午饭?"
如意只是瞪着他,泪水慢慢地就流下来了,却仍然赌气什么也不说。
灏王叹口气,坐到他旁边,把他拉起来搂在怀里,"你吃了饭,要什么哥哥都答应你,啊?"
如意闷了半晌,说道"我要见元修叔叔。"
"他已经走了。"回答的十分干脆。
"骗人!!你们把他关起来了,哥,你要怎么对他,是不是要还要打他,我求求你,不要打他好不好,他没有错啊!"
"胡闹!你是小王爷,为了一个贱民又哭又闹的,传出去成什么体统!不要管那个男人的事情。为兄的话你听不听!?快把饭吃了,来,把菜传上来。"
"我不想吃,一天不知道元修的安全,我一天不吃饭!"
灏王的怒气又被他挑了起来,停了一会,他起身在床边站着,冷笑道"好啊!你倒是对他很仗义,为兄的话你也不听了。看来是非要他来才可以了!"
如意听到这话,以为他会让自己见见元修,不禁露出期待的样子来。
灏王看见他像小狗一样,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转而又想到这样子全是为了元修,更加恼火,却控制了自己,不露声色的说:"来啊,把牟元修的手带来喂小王爷吃饭!"
如意开始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突然想明白了以后,急忙扑到他脚下,含泪哀求道"大哥,求求你不要伤害叔叔,不要砍他的手,不要砍他的手!!!"
"你还记得我是你大哥,不是不见他不肯吃饭吗?我就把他的手送来喂你!"
"不要,不要!!哥哥,我吃,我吃,不要砍他的手!"说完抓起立在旁边的丫鬟手中的饭食,看也不看地往嘴里硬塞去。
他本来就是泪痕交错,又被饭呛到了,咳得脸通红,样子十分狼狈。
周围的人看了他这情景都于心不忍,跪下来向灏王求情。
灏王皱了皱眉头,说"你要是好好养病,我本来也不会费心在一个贱民的生死上。"
如意泪汪汪的看着他,说"叔叔于我有救命之恩,不能弃他不顾。"
"你是小王爷,他救你是理所当然的。当初他要是没救你,本王今日早把他千刀万剐了。"
"大哥..."
"现在你回了王府,又恢复了往日的身份,我还想为了你向皇上求个职位。你跟他已经是互不相干的人了,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他过他的独木桥。等着你的事情还多得很,怎么能把精力花在一个贱民身上?"
"大哥,我不想做官,我只想和元修回小阳山,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
"笑话!你是小王爷,怎么能去种田?"
"我不是已经当过半年了吗?"
"你!好,我知道了,你还在怪为兄当初用苦肉计送你出去,我是为了你好,难道你还不明白?"
"洵哥哥--如意从来没有怨过你,即使是当初,我也没有。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如意的心不在这些上面啊。"
这一声"洵哥哥"叫的灏王心头一震。当年如意刚开始识字,最先学会的就是这个"洵"字,为此杨洵骄傲的不得了。后来以后凡是如意犯了什么错,要撒娇耍赖的时候,就会奶声奶气地叫"洵哥哥",只要他这么一叫,杨洵就不忍心再惩罚他了。
"好了,起来吧,地上这么冰凉,受了寒怎么好?"
"哥哥,你可放过叔叔了?"
"好了好了,我真烦死这事儿了,那个人我交给文云了。只要他安生住着,就不会有事。"
"哥哥,你答应我永远都不要伤害叔叔,就当报他当初救命之恩好不好?"
"好,可是我也要你答应我,永远不能跟他见面。"
"............"
"还是舍不得?那他的安全我可不保证了。"
如意立刻答应道"我答应你,不要再对他做什么了,他已经受够伤害了。"
灏王这才得意地笑道"好,乖乖养病,等好了我们就上路,你还没上过京呢?到时看了京师繁华,你就会把这些事情忘了。"
如意沉默半天,又道"哥哥,我知道以后不能见到叔叔了,可是离别不打招呼,不合礼法。你让我送点东西给他好么?"
"....也好,你要送什么?我命人去备。"
"不用哥哥费神了。"如意在屋内转了一圈,停在一个地方,只见他拿了张白手绢,包了些东西系起来,形成一个小包裹。他交给灏王。"哥哥答应我一定会交到元修手里。"
灏王想他不过是拿些钱物给元修,因此看也不看,递给了一旁的人"叫文云给那个姓牟的送去。"
那人应了声,拿着包裹无声地跑出去了。
21
元修无言地看着面前的东西。
一方小小的手帕,包着如意给他的全部心意。
送东西来的人把东西交到他手上就走了,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屋子里,也许也只有他一个人看见了如意到底送了什么。
手帕里只包着三味药:独活、防己、当归。
想来是从他正在吃的药里抽出来的。
元修的手轻轻地颤抖着,把三样药拿了出来,纂在手心里。
如意......如意......
这是何苦!!这是何苦!!!
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痛恨着自己的软弱无力。
--我...我叫如意。
--我决不是心血来潮!!叔叔你也说了吧,我也是这个家的人了,那我也该为这个家做些什么吧,我不要这样一直添麻烦下去,请你让我干些什么吧!
--叔叔......我好想你............
--叔叔,你能答应我,无论我是谁你都不会丢下我不管吗?
结果呢?你终于是要我丢下你,一个人回去吗?
独活......防己......你这么柔弱,在这高墙深院里,如何能够保护自己?
你叫我如何放心,如何安心哪?!
元修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发紧,好象抽搐似的疼痛着,头脑却越发的清醒了。
"一想到要把他一个人留下来,心就好痛。"
仿佛喘不过气来一样,被泪水模糊了的眼睛,已经一片迷茫,什么都看不清了。但是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大声的呐喊着。
"我知道是为什么,我知道为什么!"
"之前也曾经有一次相同的情况............采晔............对不起,我又爱上了............"
"如意......如意............"元修口中喃喃地念着如意的名字,"为什么总是到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对方的价值............"
"叫我如何放开你,叫我如何放开你............"
他蜷曲在地上,紧紧地抓着胸口。
手里的药传来阵阵药香,混杂着手帕上了檀香味,元修闻到这味道,仿佛看到了如意的样子。
"是他的味道......"他伸出手去,把那方手帕抓住,放在鼻子前用力猛吸了几口气。
眼前浮现出一个白色的影子,渐渐的轮廓明了,却是如意。只见他徐徐走过来,弯身一拜。
--叔叔......如意已经不能跟你在一起了,你要保重啊。
"眼眶还红红的,好象刚哭过的样子,谁惹你哭了吗?你是这么坚强的孩子啊。"
--叔叔,如意要走了,如有来生,我们再见......
"不要!!"
伸手去抓,却没有抓住,只见如意白色的影子,缓缓地飘走了。
"!!"元修猛然醒过来,发现太阳已经下山了,屋里光线昏暗,原来自己因为心痛过度,竟然昏厥过去了一段时间,刚刚看到如意的景象,不过是南柯一梦罢了。
但是如意最后那句话,却留下了不好的兆头。
"冷静些!"元修拍打着自己的脸,好让情绪平静下来。
"我不能失去如意,我有预感,如果留他在这里,就会永远的失去他了。"
想到当初失去采晔情景,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我还没有完全失去他,采晔死的时候,我不能从阎王手里抢人,但是王府不一样,我一定要把如意救出来,我不能没有他。"
"不能怕,没有什么比再经历一次那种痛苦更吓人的了。"
"在如意出事之前一定要把他救出来,我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为了让自己镇定,他狠狠的咬了自己的手臂一口,殷红的血浸出来,染红了如意送来的白色手帕。
疼痛使他的意识更加清醒。
他逐渐冷静了下来,开始思考下一步怎么办。
22
"哈啊───"
天刚蒙蒙亮,老四伸了个懒腰,在寒风中站了一夜岗的滋味还真不好受。
他并不是战场上要杀敌的士兵,只是个在王府里充门面的小侍卫,干了十多年,也没有得到过提升。
当然,他并不是没有想过向上爬的事情。不过王爷好战,如果被他看上了带在身边,上战场是迟早的事情,因此对於志向不过是有一房娇妻,薄田几亩,儿孙绕膝的老四来说,还是在王府里当个闲差就好了。
最近王府里还真是多事之秋,先是当权的老王妃交了权,出家当了姑子;後来又是出走的小王爷回了府,听说还害了场大病,现在王府里上上下下的精力都集中到那里去了,他这边偷偷懒,也不担心会被发现。
一起当差的小赵,一边哆嗦著手,一边跺著脚,希望能让自己暖和点。
"老四,你说这里面关得到底是什麽人啊?是不是‘那边'的............"
自从老王妃出了事,大家都忌讳提起她,用"那边"代替。
"我看不像,跟‘那边'有牵扯的,不都是些有权有势的,这个人不过是个跛子,跟个农民似的,‘那边'怎麽会找上他呢?"
"那你说,为什麽费这麽大劲看住他?还好衣好食的供著?"
"我听说啊,跟以前右相的事情有关............"
"是嘛,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难道是个逃犯?"
"谁知道,要是只单是个逃犯,抓到牢里不就完了?上面的想法,我们还是少知道的好............"
"是哎是哎............嗨,小三他们怎麽还不来,他奶奶的,老子在这站得腰都酸了,他小子倒做什麽春梦呢!"
"哈哈,你小子,是被梨春院的姑娘把累坏了腰吧~~"
"呸!老四,瞧你这张嘴!哎哟哟哟哟──────"小赵本来想踢老四一脚,不知怎麽却捂著腰叫起来了。
"怎麽了?"
"咳,好象岔气了,疼~~~"
小赵疼的直嚷嚷,老四却只能在旁边团团转,帮不上什麽忙。
"让我来看看吧。"
两人回头一看,原来是住在院子里的跛子出来了。
"牟公子,我没事,你可别出来,让头儿知道我就倒霉了。哎哟............"
"我不出来,这位大哥,我好歹也是个大夫,你进院子里来,让我给你瞧瞧吧。"
老四看小赵疼得实在厉害,元修又是十分诚恳的样子,就对小赵说"要不咱进去让大夫给瞧瞧,只要他没出来,也不算违反上头的命令啊。"
小赵正等老四这句话,於是便顺水推舟的跟元修到院子里去了。
过了半个多时辰,小赵摇摇晃晃地从院子里出来了,等在外面的老四,和刚来换班的小三、小刘,都围了上去。
"怎麽样了?好点没?"
"嗨,牟大夫的手艺真是没话说,就揉了一会,全好了。"
"真的啊!原来是个大夫,哎,我老哥前年把肩膀给弄伤了,一直也没好干净,要是能让这个大夫给瞧瞧,说不定能好呢。"
"肯定能好,肯定能好!"小赵挥挥手,一付得意满满的样子。"要不你下午把你哥给叫过来,叫大夫给治治?"
"那不行吧,怎麽能随便带人过来,这人可是软囚啊。"
"嗨,小刘,你不说,我不说,老四和小三子也得给咱俩个面子。"小赵看向小三和老四,那二人在旁边赶紧点头。
"咱们大家都不说,谁知道你哥来过?"
"那倒是,不过人家大夫也不定愿意呢。"
"牟大夫跟我说了,他被关在这,天天闲得慌,还怕手艺荒疏了呢,我看你带你哥去,他一准儿是要给看的。"
小刘这才喜孜孜地说"真要这样,我下午就把我哥给叫过来,这不给钱的大夫,不看白不看,哈哈!"
其他三人也连连称是,并且开始打主意要偷偷的带自己的亲戚朋友过来免费看病了。
不出几天,看守小院的侍卫都知道了这件事,元修和侍卫们的关系逐渐亲密了起来。很多人已经开始跟他兄弟相称。
另一方面,如意的病始终没有大的起色,反而身体逐渐消瘦了。灏王猜测他是思念元修所致,为了断绝他的念头,决定提前带他上京。
"我们过了元宵就就启程,看了沿途大好风光,你就不会把精力拘泥於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了。"
如意的表情淡淡的,灏王在一边兴奋的谈论要去哪些地方,有什麽安排,他几乎没有什麽反映。
"但凭兄长安排,杨波自当遵令。"
此时已是初十,离上京的日子,还有五天了。
23
小刘刚进屋,就看见元修拿着一块玉佩在手里把玩。
"牟大夫,这是...?"
"刘哥儿,你来的正好,我想托你办件事情。"
"牟大夫只管直言,只要不触犯王府律法,我一定给办好!"
"是这样......你也看到了,我的腿脚不是很好,去年进城的时候也受了不少苦......文大人已经允诺不久就放我回乡,我想买匹好脚力,也少受些折磨,待我那孩儿长大,也可以做聘礼,你看............"
"大夫是要买马?这倒使得,大夫的身子也不是忒好了,买匹马正合适。府里管马的买办是我二舅,等他过两天出府去选新马的时候叫他给你挑匹好的,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准让大夫满意。"
"如此多谢刘哥儿了,对了,我想买匹牙口轻的,耐跑的,将来可以给儿子......"
"没问题,保管叫我二舅给你挑好的。"
"多谢刘哥儿,多谢刘哥儿......对了,这是贱内给我留下的玉佩,你拿去当了,用做买马钱吧,若是能有些多余的,就当请贵二舅的酒钱吧。"
"这怎么使得?大夫不要太客气了。"
"诶~~,这是规矩,坏不得的,也不好叫你们白辛劳一场,也是我身上没有现钱,所以只好拿它充数,刘哥儿就收下吧。"
"嘿嘿,这样说,那我就收了。"
"只管收下,只管收下。还要麻烦你们了。"
"哪里话。对了,我对门子的小子,腰上不知怎么生了个大疮,想叫牟大夫给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