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月某天(兄弟,鬼片)————死之商人
死之商人  发于:2008年1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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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敏是个活在回忆里的男孩。

莫敏的童年很苦,他的父亲是一个研究邮票的历史学家,母亲却只是个纱厂的工人。莫敏5岁那年,文革开始了,父亲因为在研究中遗失了一张大龙宝票,被判偷窃罪,下了监狱。而他的母亲不久后就改嫁了,把他和哥哥扔给了外婆,就头也不回的投入了另外一个男人的怀抱。很多人都说父亲是母亲陷害的,莫敏曾经坚决否认那种说法,但在母亲头也不回的冰冷举动中,莫敏知道他对于母亲,只剩下了恨。

其实莫敏的母亲曾经来看过他和哥哥,但外婆却当着莫敏和哥哥的面,骂母亲是"破鞋",当时看着母亲受伤的表情,莫敏有说不出来的开心。但当母亲转身离去后,他又觉得随着母亲的离去,他心中的某件东西也失去了。

莫敏和哥哥莫诚在一起生活,莫诚比莫敏大5岁,那时外婆已经很老了,走起路来也显得跌跌撞撞的。家里的很多家务活都落在了莫诚的肩上。尽管这样,莫诚还是带着弟弟莫敏四处乱跑,乡下不像城里,规矩也没这么严,小孩子都挺皮的,莫诚更是如此,他又很会打假,不久就成了那一带的孩子王。跟在莫诚身后的莫敏总有一种优越感,而这种优越感的来源就是莫诚。

在莫敏的心中,他的世界只有两个人,外婆和莫诚。他一直以为他这一生都会跟着莫诚走下去,天涯海角,任何地方。可莫诚的心里却渐渐变了,他不再喜欢带着莫敏玩了,他更讨厌莫敏屁颠屁颠跟在自己身后的样子。莫敏长得像妈妈,白白的皮肤,秀气的脸,记得莫诚第一次带莫敏去找朋友玩,那群小鬼还嘲笑莫敏是不是莫诚未来的媳妇。渐渐长大的莫诚和每一个处在叛逆期的孩子一样,喜欢证明自己的独立,喜欢让别人称赞自己是男子汉,而身后跟着一个娘娘腔的弟弟显然将这一切的理想都给打破了。所以莫诚开始排斥莫敏,每次出去玩都会故意躲着莫敏,甚至有一次他干脆指着莫敏的鼻子骂道:"人妖滚蛋。"

但莫敏还是会跟着莫诚,就像被丢弃的小狗会照着原路回家一样,即使面临着再次被丢弃的命运却依然不放弃。一次又一次的周而复始。

直到有一天,14岁的莫诚突然对莫敏很和蔼的说道:"小敏,你想和哥哥一块玩吗?"莫敏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莫诚指着后山说到:"那就去后山等哥哥,哥哥做完家务就来和你玩,一定要等哥哥哦。"

已经好几年没有看见对自己那么好的哥哥了,莫敏开心的点了点头,就像后山跑去,却听不见身后哥哥不屑的骂出一句话:"傻瓜。"

后山很危险,小时候莫敏就听外婆说过,后山原本是个矿坑,山上有无数个矿井,一次意外事故,矿坑塌了,有大约几十个矿工工人被活埋在了井里死了。从此后山就变成了废矿,甚至有人说白天还能看见工人的鬼魂在那里飘荡。所以后山变成了村里的禁忌之地,连孩子都不敢上去玩。莫诚当时其实是想骗骗莫敏,叫他去后山吓唬他一下,到时莫敏如果害怕的下了山,那他就可以找到借口,明证言顺的不让莫敏跟着他了。如果莫敏真的傻傻的等在那里,那自己也可以安静一天,好好和小伙伴玩了。打着小算盘的莫诚快速的做完家务,然后就出去找人玩了,留下孤零零的莫敏一个人在山上等着根本就不会来的哥哥。

其实一上山的莫敏就害怕了,山里阴森森的没有一个人,不时间还会传来一声声鬼泣般的嚎叫声。莫敏想起了外婆说的工人鬼魂,吓得腿都软了,他毕竟只是个9岁的孩子啊。但想到哥哥的约定,莫敏还是将下山的念头给完全打消了。他坐在山上等啊等,看着夕阳的落山,天渐渐的黑了下去,莫敏终于忍不住了,他开始放弃约定,站起身来往山下跑去,却一个不小心,"扑通"一声,掉进了一口废井中。井很深,深的莫敏只能看见上头的一小点光,幸好井下有树叶,将他拖住,要不然可真要没命了。莫敏爬起来,抱膝坐在一旁,望着那一小点光,心里不禁在想:这是不是就是老天爷给自己的惩罚吗,惩罚自己没有遵守约定,率先下了山。如果是,他只希望对哥哥说声对不起,对不起没有遵守和他之间的约定。

莫敏看着头上的那点光,心里却想着如何出去,如何和哥哥说对不起。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头上的光越来越弱了,莫敏心中的希望也随着那光的泯灭一点点变小......变小。直到最后,莫敏哭了,从不哭的他,今天却哭了,把他9年的所有的眼泪在今天一天都给爆发出来了。他的心中过去的片断一个个像老电影般在眼前闪过,爸爸被人带走,妈妈无情的离去,外婆慈祥的哄自己入睡,还有还有,最后所有的一切汇聚成一张脸,那是莫诚的脸,"哥......哥......"莫敏哭泣地叫着脑海中那个唯一留下的人,最后陷入了昏迷。

莫敏醒来的时候,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但他却觉得无比安心,因为他现在被一个人背在身后,而那个人和自己不同,有着宽阔的背脊,身上发出一种阳光的味道,那种味道把一切黑暗都给赶走了,他知道,那是莫诚。莫诚正背着他无声地下山,莫敏知道他可以把世界上所有人都认错,但只有哥,只有莫诚,他一辈子都不会认错。他伸出手臂,环住了莫诚的脖子,然后轻声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那之后他又一次睡了过去,直到一天后才醒来。他听见了在院子中外婆用藤条抽打着莫诚的声音,莫敏连鞋都不穿就跑到院子中,然后挡在莫诚身上。外婆的藤条来不及收了,莫敏的手臂上赫然出现了一条红痕,外婆愣了一下,泪就流了下来。外婆扔掉了藤条,拿出手绢,一边擦着泪一边说"作孽,作孽"

莫敏后来知道了,他掉下井后,外婆久久等他不回来,吓得要死,带着村里的人到处找他,整整找了他两天,最后还是莫诚坦白了那天发生的事,然后大家上了后山,一个个井眼找过来,最后给莫诚找到了他。

那之后,不管到什么地方,莫诚再也没有赶莫敏走了。不管到哪里,莫诚都会带着他,如果有人敢欺负莫敏,第一个冲出来和那人拼命的一定是莫诚。


莫敏14岁那年,文革结束了,父亲得到了平反,回了家。母亲也因为那个男人死了,而跟父亲再次复了婚。莫敏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母亲那么水性杨花,父亲却还是那么痴情,还跟她复婚。那天,爸爸妈妈来接他和莫诚,他不想回城里,但看着父亲期盼的眼神,想着父亲这几年受的苦,莫敏还是答应了。走的那天,所有的人都来送别了,但唯独只有外婆,最疼爱自己的外婆没有出来,莫敏带着遗憾离开了那片养育了自己10年的土地。

回到城里,日子并不好过,母亲不做工作了,整天泡在麻将堆里。和父亲的关系也很僵,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可父亲却从没有提过离婚两个字。莫诚则为了家里的生计,没读大学,高中毕业就出去打工了。莫敏知道哥哥其实很想读大学,莫诚很聪明,他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但为了这个家,他放弃了太多,尤其是自己出了那件事后,莫诚甚至连玩都很少玩了。这几年他的生活除了学校就是家里。莫敏不希望莫诚这样,他希望莫诚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开开心心地过每一天,因为在莫敏的心中,莫诚的快乐就是他的快乐,莫诚的痛苦就是自己的痛苦。

那时城里掀起了出国热,莫诚通过同学的关系,搞到了去美国的护照。莫诚在将一切都处理好之后,才告诉了家里,自己要出国。母亲很不在意,随意地问了一下什么时候走,然后就又出去打麻将去了。爸爸看着19岁的儿子,没说什么,只是重重地拍了一下莫诚的肩,说了声:"好好保重,要是感觉累了,就回家,家里永远为你敞开。"莫诚对父亲绽开了一个"你放心"的笑容。

那天,莫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没有吃饭,半夜里,门被推开了,莫敏又闻到了那种阳光般的味道。他拿被子蒙住了头,死活不肯露出脸来,莫诚笑了笑,去拉被子,莫敏拼命拽住被子,两个人就像拔河一样僵持着。最终莫敏的力气不敌莫诚,被子被拉开的瞬间,莫诚惊讶地看见莫敏的眼泪。莫诚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紧紧地抱住了莫敏,那晚,他们两个都没有睡,紧紧地抱着对方。

"小敏,你恨哥吗?"

"为什么要恨。"

"因为......哥当年骗了你"

"我知道,我一开始就知道了。"

"为什么不恨呢?"

"因为第一个找到我的是你啊,那就够了。从你找到我的那刻起,我就只剩下......只剩下......"

"什么?"

"没什么,哥......不要走好吗?"

"别怕,哥会回来的,相信哥一次,等着我,这次哥哥一定会回来的,等这次哥回来,就更加有能力保护你了。"

"哥,钱不能保护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是我的一切啊。"

"傻瓜,别说了,睡吧。小敏,你一定要等哥哥噢,等着哥哥回来......保护你。"

(上篇完)

莫诚走的那天,莫敏没有来送行,他突然知道了为什么外婆当年没有来送自己了,面对最爱的人的离去,逃避不去见面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莫诚不在的日子,莫敏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但他有个很特别的嗜好,他写日记从不记日期,只写"某年某月某天",每一篇日记的日期都是"某年某月某天",莫敏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记日期,自从9岁那年他跌入井中被莫诚救起来后,他就发现每一天在他的记忆中除了莫诚,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记忆。朋友的,家人的,他都是一片空白,只有莫诚,只有和莫诚在一起的记忆是彩色的,能够刻进灵魂的深处。日期的概念居然也随着大片大片的空白,渐渐的模糊了起来。这也许就是他不记日期的缘故吧。

莫敏最开心的日子是每个月的星期二,哥哥总会寄信回家给他。有人说到国外的游子寄信,总是"一开始很勤,后来就渐渐地少了",但莫诚却不是,他的信总在周二哪天到达家里,从不延迟或提早。而周二在莫敏心中,就是他每一个等待的日子里最好的安慰。直到那个周二,信没有寄来。几天后,莫敏去邮局,一个叫时雨的人寄来了一封信,信中说他哥哥死了。莫敏拿着信,问邮局的工作人员,今天是几号,邮局的人热心的告诉他,是12月28号

"错了,今天一定是4月1日。"莫敏坚持地说道。

"这孩子,傻啦,刚刚过完圣诞节,怎么会是4月呢。"工作人员笑了起来。

"胡说,你看,我哥的朋友寄信来说我哥死了,不是4月1日,谁会来这种信,好讨厌啊,怎么能开哥哥的玩笑,真晦气,呸呸呸。"莫敏脸上的表情呆呆的,没有悲伤,没有流泪,正常的让人感觉心慌。

"孩子,你......没事吧"工作人员着急的关心道。

"没事啊,我没事,我知道了,一定是哥哥故意串通好朋友,故意晚来信,来吓唬我的,哥哥真坏,玩笑也别开得那么真嘛。"

莫敏拿着信,慢慢地离开了邮局,平静地向家里走去。一路上,莫敏愣愣地走着,嘴里喃喃地说道:"玩笑,大玩笑......"而身后留下了响亮的刹车声和司机的骂声。莫敏回到家里后,默默地进了房间,过了一会,莫父回来了,看见莫敏已经先回来了,就问到

"小敏,你去过邮局了吗?"

"嗯,去过了,爸爸,哥哥真坏哦。"

"怎么了?"

"哥哥的朋友时雨来了一封信,说哥哥死了,哥哥怎么能开这么大的玩笑呢,吓死人了。"

"小敏!!你说什么,把信给我。"父亲疯了似的冲进莫敏的房间,一把夺过已经被莫敏揉的不成形的信。展开信纸,莫父焦急读了起来。在看完信后,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莫敏看着父亲,突然笑了起来,说道

"爸爸,真是的,哥哥的一个玩笑你也不能吓成那样啊。"

"小敏......"莫父一把搂过莫敏,哭着说道:"那不是玩笑,是真的,你哥哥死了......"

死了......死了......死了......,莫敏的心中不断地重复着这个词,然后她感到眼前慢慢变暗了,最后一切都变成了黑漆漆的一片。

莫敏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雪白,外婆在一旁看着他,5年不见了,外婆好像老了很多,莫敏伸出手,想要抚平外婆的皱纹,外婆却只是抱着他哭。

莫诚的丧事办得很简单,到追悼会的只有父亲和外婆,因为尸体在美国被处理掉了,所以在中国的那个墓只是个衣冠冢。母亲参加到了一半就走了,追悼会完了后,外婆打了个电话给母亲,告诉母亲追悼会完了,电话的那头,母亲一直没有出声,只发出微弱的呼吸声,一开始外婆还以为母亲是因为伤心才会那样,直到母亲突然大叫:"升了,哈哈,突破100点,赚翻了。"外婆气的一下挂了电话。

回到乡下后,提起这件事,外婆就气得直掉泪,而莫敏看到外婆流泪,上前擦掉外婆的眼泪,说道:"外婆不哭,哥哥回来就好了,哥哥回来一切都会好的。他说过要我等他的,等他回来保护我......"

"敏儿啊......傻子......傻子......"

莫诚追悼会后的一个月,莫敏一直住在乡下的外婆家。这段时间莫敏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段最快乐的日子。外婆,莫诚,自己,那是莫敏心中的天堂。莫敏甚至在想,也许下一刻,哥哥就会推开门,然后对自己说:"我回来了。"那时的哥哥的笑容一定还是那么阳光,还是那么让自己安心。

门被人轻轻的敲响了,莫敏想会是谁呢,外婆出去买菜了,是不是爸爸来接他回家呢,好不想走啊,真想一辈子留在这里。干脆求爸爸让自己住下吧,爸爸应该不会反对的。莫敏打定主意就去开门了,站在门边,莫敏闻到了那种阳光般的味道。已经整整5年没有闻到的味道--阳光的味道。莫敏捂住了自己的嘴,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了,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一身健康的小麦色肌肤,穿着一件短袖的T恤,给人一种朝气蓬勃的感觉。莫敏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钟,然后扑进了他的怀中,低声地呢喃,"哥......哥......我好想你,你终于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我回来保护你了,小敏"莫诚摸着莫敏的头回应到。

莫诚的归来,让所有的人都吃惊不已。莫敏向所有人说:"我说嘛,那只是个玩笑啦,你们都当真成那样。"父亲抱着莫诚痛哭不已,母亲还是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只有外婆,看着莫诚,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莫诚回国后,就运用这5年的积蓄和自己在美国所学的知识,创立了"诚敏"公司,做的是房地产金融的行业。在中国,这一行还是一个陌生而又新鲜的行业。不久,凭着莫诚专业的学术知识和本身的能力。公司越做越大,那时,莫敏已经读了大学,平时没事,就到公司帮忙。公司的主任王莘对他总是出乎寻常的好,也一直很照顾他。莫敏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只以为王莘是冲着他总裁的弟弟这个头衔来的。

那年情人节,莫敏去莫诚的公司玩,莫诚在开会,莫敏在沙发上边看书边等着,一个黑影挡在他面前。莫敏抬头,是王莘。莫敏冲他笑笑,继续低下头看书。

"......在等总裁吗?"王莘问道。

"嗯......"

"......这个,送给你"

莫敏再次抬头,只见王莘手里拿着一盒巧克力。莫敏诧异地看着他

  "我不是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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