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看到林雨维第九次对着酒杯皱眉后,他走了过去。潇洒又得体地向周围众人行了个绅士礼。大家都在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中安静了下来。
"各位,今天时候不早了,鄙公司还有很多要事需要处理,我们就不打扰大家雅兴了。谢谢各位一直以来对我们公司的照顾,以后我们公司的事情也请各位多担待了。今天就只能奉陪到这里了,下次我做东,请各位再聚聚。"蒋云飞笑得很灿烂很真诚,真诚到其他人都不好意思出言挽留了。于是大家相互笑笑,礼貌的散去了。
"你怎么了?"林雨维惊讶的看着他。这家伙不是一向喜欢这种场合吗?每次都要留到最后。
"不想呆了,走!"蒋云飞一把拖过林雨维迅速地离开。
"你把我拖出来,就是为了坐在车里冥想吗?"林雨维叹了口气,身边那个高头大马的男人先是莫名其妙的用蛮力把他拖出酒会,现在又象个呆子一样在驾驶座上发愣。这家伙今天实在是有些不对劲。
终于被唤回神的蒋云飞,看着一旁眼眶深陷,下巴比女人还尖,一点血色都没有的那张脸和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酒气,突然就有种暴怒的冲动。
"你不是不喜欢喝酒吗?干嘛非要陪他们喝那么多啊!"他开始怒吼。
林雨维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狐疑地看着对面怒火中烧的某人。
"你毛病了?商务酒会,你让我不陪他们喝酒,难道喝茶啊?"这家伙今天有些不正常。不会是病了吧?
"你明明就不喜欢,干嘛还要装出一副笑脸迎人的样子!"某人继续蛮横。
林雨维突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家伙八成疯了!
"蒋云飞,你不要告诉我你是三岁的小孩子好不好。在这种场合,你让我不笑脸迎人,难道要我哭丧啊!你自己要是不喜欢应酬就自己先走好了。公司其他人还要靠生意吃饭呢!"
"你......"蒋云飞越说越没底气。他是商场混大的,当然知道林雨维说的有道理。可是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总之,以后不许再这样强颜欢笑,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蒋云飞转过头去,不再理会林雨维。专心发动车子,可是老天今天似乎偏要让他不顺心,发动了半天,车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什么烂车啊,才用一个月就不行了!这个牌子的车以后别想在这里混了!"蒋云飞狠很踹了车子几脚出气。
"是你自己总不记得加油,不要怪人家生产商。"林雨维指了指仪表盘。这人真是,油用完了都不知道。
"......现在怎么办?叫拖车公司来要等很久啊。"发完了脾气,蒋云飞整个人焉了下来。
林雨维看了看车外的天色,夕阳的余辉懒洋洋的铺散在马路上,他心情没由来的好了起来,
"走回去吧,现在还早,而且又不远。"
"说的也是,很久没有步行了,当散步吧。"蒋云飞考虑了一下,决定接受这个意见。
于是,两个西装革领,英俊不凡的帅哥并肩走在大道上的景致便出现了。在人少的时候还不觉着有什么,可一到闹市,回头率频频上升。蒋云飞开始有些后悔这个决定了。他穿着这套
怎么看都不少于十万的行头,却以步当车,也难怪别人会奇怪。如果身边一起的是个女人,别人还会以为是陪女友逛街,可现在他身边却是个和他一样的大男人。所以不时有女性红着脸往他们这边偷瞧,发出唧唧喳喳的评论声。
林雨维倒是没有任何反映,大概是他平时就习惯了。虽然他贵为总裁助理,月薪自然不少。但是本着走路有益身心健康原则,而且家里离公司不远,他一直没有买车,每天都是徒步上下班。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是天生的运动白痴,驾驶执照这种东西他是想都不用去想的。
呼吸着夕阳下的空气,林雨维难得的心情舒畅。
每天关在办公室里批阅文件,他的眼睛都快要瞎了。还是要经常出来看看开阔的世界比较好。眼光的余角突然扫到一抹绿色。他不由笑了起来。快步向一个电线干走了过去。
这无心的一笑却让一旁的蒋云飞看愣了。
心里的某个角落,仿佛被不经意的打开,回忆悄悄的涌了上来......
夕阳的大道下,年少的蒋云飞郁闷地踢着地上的石子。
家里的司机突然请了病假,害他只有步行回去。虽然不远,他也不是懒到连路都不想走,可是长时间的跟那个娘娘腔一起走路,实在让他不爽。
想到这里,他瞥了一眼后面的林雨维。
那个一直走的要紧不慢的娘娘腔正停在路边,阳光斜斜的洒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不太真实。更重要的是,他竟然笑了,那个总是一脸刻薄的娘娘腔竟然在笑!而且,是真心实意的笑!不同与他给其他同学和老师的标准笑脸。他笑的很柔和,那张本就漂亮的脸被这笑容衬得闪闪发亮。
那一瞬间,蒋云飞觉得自己的心脏好象漏跳了几拍。连时间都静止了。
林雨维显然没有发现蒋云飞正在看着自己。所以他毫无戒备的笑着蹲了下来,用手轻轻抚摩着那纤细的绿色--那是一片难得见到的四叶三叶草,它才刚长出来不久,嫩嫩的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夕阳下的林雨维和小小的四叶三叶草,就象画一样牢牢的刻在蒋云飞的心里,连他自己都不自觉。
"蒋云飞!"
被呼唤声唤回神,蒋云飞才发现自己在发呆。
"你今天怎么了?"林雨维有些担心的看着他。不会是病了吧?
"没什么啦。"蒋云飞敷衍过去,打死他也不会说出他刚才在想什么!
"这是什么?"蒋云飞指着林雨维手中的绿色植物问到。
"是勿忘我的幼苗,不知道怎么会长在那个地方。那里地方太小了,它会长不大的,我准备带回去养。"林雨维小心的用手帕包着勿忘我根部的泥土,又找路边的小贩要了个塑料袋装起来。
看着他小心翼翼对待幼苗的态度,蒋云飞又觉得不爽了。
"对个植物这么上心,怎么就不先把你自己喂饱啊?明明饿得要死却非要一杯接一杯的喝。嫌你自己活得太久啦?"明明是关心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火药味十足。
果然,林雨维眉毛一扬,不甘示弱的回嘴"多谢总裁关心,不过,不知道是谁下了个变态的命令,害我每天都不能好好吃中饭呢?"
"你......"蒋云飞语塞。他都快忘记他自己发布的那个变态的命令了。事实上,他自己除了第一天,就再也没在食堂吃过了。
"哼!没话说了吧。不是我说你,这么大了,你怎么还老是用那种幼稚的手段......"林雨维还想奚落下去,却突然紧皱眉头,死死的按住了胃。
"喂!你怎么了?"蒋云飞被他突如其来的样子吓了一跳。
林雨维原本就苍白的脸上现在是一丝血色都没有,甚至泛着青色。豆大的汗珠一颗颗往下滚。他咬紧嘴唇,身子忍不住轻轻的颤抖着。
"喂,娘娘腔,你别吓我啊!你怎么了???"蒋云飞上前扶住他,吓得惊慌失措。
"......"林雨维很想说自己没事,可是他现在连逞强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长久以来的宿疾终于还是被近日极不正常的饮食引发了。
他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身体的力气完全被抽走了,耳边只回响着蒋云飞慌乱的声音。
"雨维!你醒醒啊!"
自己一定是疼的太厉害,幻听了。那个家伙怎么会乖乖的叫着自己的名字呢?林雨维模糊的想着,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蒋云飞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很狼狈,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抱着另一个决非女性的生物在大街上狂奔。要怪也只能怪他偏偏今天忘了加油。
看着林雨维在自己怀里不醒人世,身体的重量跟他的身高完全不成比例,脸色白得透明。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蒋云飞仿佛感觉到一种从来未有的恐惧。
"咯吱----!"一辆绿色的TAXI猛然刹在路中间。
司机惊魂不定的看着拦车的人。
"到最近的医院去!"蒋云飞抱着人一上车就大声吼道。
司机被他凶神恶刹的样子吓到了,要不是看他怀里抱了个人,还以为遇上打劫的呢。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开车。
一路上,红灯多,绿灯少,到了主要干道竟然还堵车。蒋云飞看着怀里越来越虚弱的人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突然,他灵光一闪。
"司机,换道,走左边!"他命令到。
"可是,先生,你说要去最近的医院啊......"司机小心翼翼的问到。
"你听我的就对了,往左,再往右,听见没有,快!"
司机只好乖乖的闭了嘴,按照蒋云飞的提示开车。十分钟后,他们停在一家白色的三层楼建筑前。上面的确有个大大的十字,可是旁边的牌子却写着"圣德宠物救治中心"
"这......这里是兽医院吧?"司机不可置信的看着蒋云飞。
后者根本就没空理他,扔过一张百元大钞,风一般的抱着林雨维冲上了三楼。
救治中心的三楼,在一块写着院长室的白色大门前,蒋云飞终于停了下来。
"女人!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
门外波涛汹涌,门内风平浪静。
被唤做女人的人,其实是一位长得让人惊艳的男子。精美绝伦的五官配上长而柔顺的黑发,的确会让人误以为是一位美女。
而此刻,他好象完全没有听到门外的怒吼,正专心直至的看着眼前的色情杂志。
"小晴,你是不是出去看看比较好?"他的对面,一位威武英俊的警官试探着问。门外的怒吼听得他这个一米九的大男人都有些心虚了。
冷晴显然没有在意他的询问。继续认真仔细地观摩他手里的那些裸女图。
"女人!你他妈听到没有?雨维他......不知道哪里疼得厉害!你开门啊!"
"你再不开门我就把门踹开了!"
说完,蒋云飞果然开始用踹的。
踹到第三脚的时候,门终于开了,高大的雷炎门神似的站在那,尴尬的笑了笑。不发一言的接过林雨维后,飞也似地关上了门。
果然又听到外面传来疯狂的踹门声和怒吼。
"你个变态的女人!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啊!你想干什么?你要是敢拿他做那些希奇古怪的实验我就杀了你!听见没!让-我-进-去!"
雷炎将人放在手术台上,回头看了看一脸冷漠的冷晴。"还是放他进来吧,他这样会吵到别人的。"
"别理他,死不了人的。"冷晴冷冰冰的回答。飞快的准备好手术用的一切物品。看着手术台上一脸苍白的林雨维。他嘴角划出一丝冷笑,那绝美的容貌瞬间变得狰狞起来。
"林雨维啊,你果然还是躺上我的床了,呵呵呵呵......"
一旁的雷炎听得满脸黑线。虽然他知道冷晴是嘴冷心不冷,一定会好好做手术的。可是听了他的说词还是让人有些汗颜。
"小晴,不可以随便说上床这种词的......"后面半句被冷晴威胁的眼神逼了回去。
"不打扰你了,我先出去。"雷炎说完连忙拉上搁帘,偷偷溜到门边。
"小蒋......小蒋......你先别踹,听我说......"雷炎缩起他一百九十公分的个子蹲在门边。
那边的蒋云飞也终于冷静了些。乖乖蹲下来,隔着门板问"怎么样?他肯不肯治啊?"
"放心吧。正在做手术呢。所以你安静点啊,别打扰他。"
"我怎么放心得下。那个变态万一对雨维做些奇怪的事怎么办?不行,放我进去,我要看着他!"
"别冲动啊......你放心,小晴他脾气是坏了点但是绝对不会伤害朋友的,而且他一但做起手术来就绝对会比任何医生都认真的。"
"......要等多久?"蒋云飞终于软化了些。
"三个多小时吧。"
"这么久?雨维他哪里要做手术啊?"
"好象是胃吧,他一直胃不好。"
"......"蒋云飞想到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一时无语。
"他真的不要紧么?"
"放心吧,有小晴出面绝对没问题的!"雷炎对冷晴的医术是信心满满。
"不过......你怎么突然改口叫他名字了啊?你以前不是都叫他娘娘腔吗?"雷炎好奇。
"......要你管!"蒋云飞这才回过神来,脸突地红了。
"你才是奇怪呢,你不是警察吗?怎么不用巡逻的吗?天天泡在这里?"他连忙转移话题。
"呵呵......"这回换到对方欲盖弥彰。
"话说回来,三个小时啊......我该怎么过啊......"蒋云飞哀叹。
"要不我陪你聊天吧。"雷炎心肠很好。
"好象也没有别的事做哦。"蒋云飞索性坐到门边。
于是,在夕阳照射下的走廊里,出现了两个高大的男人隔着门板聊天的奇异景致。当然这一情景被传为救治中心的一段奇闻,那是后话。
七
黄昏的余辉终于燃尽,天边第一颗星辰显露的时候,手术终于完成了。
"他现在真的没问题了吗?"看着因为麻药作用还在安睡的林雨维,蒋云飞怀疑地看着一脸悠闲的冷晴。虽然他明知道眼前这个家伙是毕业于德国著名医学院的高材生,但是一想到他平日的恶趣味还是让人放心不下。
冷晴挑了挑眉,冷哼一声,并不去理会他,径自去洗手换衣服了,反到是一旁的雷炎拍了拍他的肩。笑得很和蔼。"放心,小晴做手术从来就没失败过。更何况胃穿孔也不是特别高难度的手术。"
"可惜啊......"刚才不语的冷晴却突然发话。"如果他的胃再多穿几个孔就好了。我就可以亲手把整个胃摘下来了!哼哼,我的收藏又可以多一样了。"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术台旁边的一个瓶子拿出来,小心翼翼的放进他的收藏柜。
"你......"蒋云飞看着那个泡在福尔马林液体里的肉红色物体,脸都白了,连忙退得老远。亏那个一脸女人样的家伙竟然还喜欢收藏这些。突然,他想到冷晴刚才说的那些话,尖叫起来"你!这该不会......是雨维身上的东西吧?!"
"哼哼......你说呢?"冷晴阴笑"让我动刀子总不能白动吧?一个肾而已,已经很便宜了。"
"你!"蒋云飞气得要冲上去揍人,却被雷炎从后面拖住。
"小蒋,你冷静点......"
"白痴,那个是动物的肾脏,人的肾脏怎么可能这么小!"熟悉的刻薄声,从雷炎背后飘出来。
蒋云飞一愣,回过头,果然看见刚刚醒过来的林雨维虚弱得躺在那,脸色虽然白,但是明显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
蒋云飞面露喜色"雨......"突然想到什么,他连忙改口,"娘娘腔,你醒了!"
林雨维叹了口气,听到他喊自己名字果然是幻觉。
"拜你所赐,我终于躺在这了!"林雨维一醒过来立刻恢复了他刻薄的本色。
"......"蒋云飞语塞,虽然习惯性的想顶嘴,但是一看到他惨白的脸色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雷炎不愧是好好先生一个。看到天色已经黑了,连忙提出叫饭菜来吃。
"我不饿"冷晴撇撇嘴,指着床上的林雨维说"这只现在除了水什么都不能吃。"
又瞟了眼蒋云飞道"这只皮粗肉厚的,饿不死。让他自己去解决!"
蒋云飞气得鼻子都歪了。这女人样的,不光是阴险,还小气!
"不用麻烦了,我打电话叫车过来。还是要转到别的医院才行。"蒋云飞觉得再呆下去他会被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