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之二的爱情————迷踪
迷踪  发于:2008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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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礼只是站在老师的立场上想要劝回一个"迷途"的学生而已吧。
于波把这件事翻来覆去地想,却又觉得这么简单的推理解释不通。一般人发信如果没有收到回应的话,总会再发一封确认信吧。而且信里怎么可能提到两个礼拜前的感冒?再严重的感冒一个礼拜也足够痊愈了,这样的话听起来更像是逃课学生拙劣的谎言。可有礼却宁愿这样相信,或者说,他宁愿做出这样徒劳的相信......那既然如此,今天又为什么非到听到不同的答案呢?两周来,没有收到自己的回信,也没有看到自己去上课,他就完全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如果是这样的话,之前又怎么会唐突地发来这封信......
越想越不明白。有礼即不是单纯站在老师的立场上,又没有做出什么能让人抱着奢望的事。即使勉强说有礼对自己有什么别的感情,他表现出来的也太淡漠。
正在伤脑筋,徐漫冲过澡回来,看到于波就拍拍他的肩,问道:"你们秦老师今天专程等你的吧?"
"什么?"
"我看他站在那里好一会了,好象在看你,所以才让你回头看。--你不是也和他谈了很久吗?"
"他是路过的。"
"呵呵,逃课被老师抓到了,不要害羞嘛。下次别再逃了,被老师盯上很惨呢~~"
于波突然冒出一句道:"你也算是有经验的人了,你觉得女生在恋爱时是不是很难理解啊?"
"啊?"徐漫愣了一下,左手从搭着于波的肩变成勾住他的脖子,坏笑起来,"哦,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女生嘛,绝对是越在意你越表现得不在意,故意在你面前装得很淡漠,那叫矜持~"
"你是自我感觉太好了吧。人家给你个白眼,你还以为人家喜欢你。"于波冷静地拨开徐漫的手......这么喜欢勾人脖子,应该叫"徐蔓"才对。
"这你就不懂了。白眼归白眼,可她还老爱在你面前晃悠,老让你看她的白眼,那肯定有问题~"
"啊,果然是高人指点,小生感激不尽......让开吧你!"
于波笑着推开徐漫,徐漫也配合得哇哇大叫。
真没想到,看起来随便的徐漫,对这种问题倒有精到见解。不过也难怪,没这点贼心,怎么能拐到MM呢?
与有礼面对面谈过后,电脑不再是望之伤怀的禁区。于波一下子恢复了之前的生活习惯。聊天室里依然热火朝天,不管它其中的一分子生活如何天翻地覆,它永远是如此繁华而没心没肺。于波没有在那里见到有礼的ID,倒是碰到过卡夫卡。
"你好。"他跟卡夫卡打招呼。
"你好。"对方回道。自 由 自 在
于波一时想不出再谈什么。这个人和有礼谈过话--就凭这点,多了抹亲近。可也许有礼的名字对方根本没有印象,于波不想听到卡夫卡问"那是谁啊",就没意思了。
过了会,卡夫卡又打过来一句:"你是学生吗?多大?"
口气没什么不对,算是平常的问法,而且在和多人对谈中还能分神来照顾于波,可见是心思细腻的人,或者说,在聊天室里锻炼出的手段。可惜,于波对这千篇一律的问题提不起劲来。啊,还以为卡夫卡会有点不同的。
--也许不同的只有有礼一个人吧。
又想到了有礼。离上课还有5天,而那次不愉快的碰面后,于波总是不自觉地打开有礼那封信。很简短的信,读两遍就能默背下来。可他还要一遍遍地打开,仿佛里面藏着什么被遗忘的东西。
偶尔想想,这真是奇怪的关系。以前是他写信,有礼不回信。而现在,有礼写信给他,他却一直没有回复。
蓦地心里一动。如果现在我给他回信会怎么样呢?有礼是像以前一样装做没有看到,还是会在两周后突然询问过期的感冒呢?
想象里,他和有礼规律地通着信。什么都能告诉他!
仿佛被这种太过幸福的未来诱惑,于波按下了回复。可到底说点什么呢?眼光落在面前的盒饭上,于是一封很家常的回信诞生了:
"老师好!
感冒已经好了。下周我会来上课。米宝宝的盒饭很好吃!
此致
敬礼"

周二周二。时间的刻度被重新规划。别人期待周末,到了礼拜一就觉得苦难的轮回再一次开始,而于波的一周起始是在礼拜三。而周二就是他最期待的,放在一周最后的甜蜜的奖赏。
热烈的心情被重新点燃,新鲜的感觉更深了一层。
在逃课一个月之后,第一次出现在课堂上,惊讶地发现这里和聊天室一样,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缺席而有任何冷却或变化。感动中带着一点莫名的失落--总是要被迫承认自己的微不足道。
上课铃仿佛一起打在于波心上,有礼就踏着这个节奏走进教室。
眼神交汇。
各种感动感想感情咕噜噜往上冒,真希望眼神能有实在的黏着力......好让这一刻不要瞬间而过。
于波拼命地想用眼神告诉有礼:"我来了!我来上课了!看到我是不是觉得教室里有那么一点不同呢?"
有礼则只是照例环顾教室一周,并没有在于波身上多作停留,反而很快就移开了。
只是这样,于波却觉得心里微微一震。
这个眼神是不一样的。电光火石间,没有语言,甚至也没有多余的时间,两个人只是确定彼此都在场。只是这一眼,便自成一个世界,交换着旁人无法理解的讯息。
秘密的信,误解,暧昧的试探。
我来了。
我知道。

20

对着电脑,噼哩啪啦敲打着键盘。有礼回信了。
于波觉得他们终于能稍微踏准拍子,而不再彼此错过了。那封谈论米宝宝的信,在两天后接到回复。
--"什么是米宝宝?一种新的食品吗?盒饭我倒知道。"
有礼这么回答。于波看到信就大笑起来。仿佛马上能想到,有礼像个小孩一样,对这种小事露出好奇的表情,一点点迷惑不解的皱眉--然后,又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现在的大学周围早就形成了一定规模的生活设施,其中,"吃"是最重要的一项。每天在BBS的Food版上,总会介绍有什么新开的店,或者有什么新增的菜,更不要说什么外卖快餐了,名目多样,任君挑选。比较出名的有"兰州一拉""小绵羊""金师傅"什么的,Food版上还有外卖擂台,提供各种参数指标给大家参考。
突然发现有一样东西可以在有礼面前炫耀,于波简直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花花世界介绍给只知道看书的有礼。
"米宝宝的便当(就是盒饭)很有特色,用木盒子装的,汤是用塑料袋扎起来放在一个小格子里。不过菜的分量不是很多,鱼香肉丝比较好吃。从学校出去还有很多家很有特色的小饭店。像小山东,虽然铺面不是很大,但菜味道很好,而且分量很足。它的小盘鸡是用脸盘来装的,上次我们十几个男生去吃,看到也吓得叫起来了。在它旁边一家小点的金华烧饼很好吃,只要一块钱......"
正在一边打字,一边自己都忍不住流口水时,徐漫和他MM的声音在寝室门口响起。
"钥匙呢?"自 由 自 在
"口袋里。后面后面......不对,再里面。"
然后是钥匙插到门锁里的声音。
于波下意识地把窗口缩小,打开老师讲义的界面。
门一开,徐漫半靠在人家女孩身上,举起一只脚,看样子是用单脚跳上来的。
"哈哈,光荣负伤。"徐漫才进来就先用话堵住于波的好奇。
"怎么回事?"
"是我不好......"MM小声答了一句。
徐漫解释道:"平时骑车都是我带她的嘛,今天她说想试试带人,结果就这样了--"
"也不全是我的错吧?"
"当然当然......呵呵,其实是骑到台阶边上,我不自觉地把脚缩起来了,结果--结果就卡到轮子里去了......哈哈。还好鞋子比较厚。"
"是你皮厚。"MM和于波竟然同时没良心地接了一句,互相笑开了。
"脸盆呢?我帮你洗洗。"
趁MM拿着脸盆出去,于波问:"去过医务室了吗?"
"去过。医生看了一眼说,骨头没断,就把我打发回来了......"
"......没断就好。看来你不只皮厚,骨头也很硬的嘛。"
MM打水回来,滴了几滴消毒液,蹲下来,把徐漫的脚硬压到水里去。徐漫马上发出眼镜蛇一样嘶嘶的喘气声。
女孩笑道:"你别装了,我知道不疼的。"手里的动作却更轻了。
过了一会,又问:"真的很疼?水有点冷,这样对伤口比较好。"
于波听着想笑,却又背过身子去装出勤奋好学的样子。本想上前帮忙,听到这里,只觉得自己加上去实属多余。
小两口你一句我一句的,笑笑闹闹帮徐漫清洗了伤口,贴上了创可贴。临走时,安慰吩咐了几句,还温柔地泡了一碗爱心泡面给徐漫,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徐漫的恢复能力不错,而且伤口也不深。单脚跳了两天后,基本就能正常走路了。
那两天,伴随着他特殊的节奏--"啪--哒,啪--哒",于波和有礼通了三封信。好像两个人都急于把遗失的那段时间弥补回来,语气还是客气的,内容还是精神(哲学)和物质(事物)并存。
有礼每次都彬彬有礼地表示,很向往于波介绍的餐厅,有机会一定要去吃吃看云云。
可之后的信却照样谈着尼采、克而凯郭尔,没有半点已经去过的样子。
于波甚至怀疑有礼是不是住在外星?去学校附近的小饭店吃点东西都要等机会机会。他印象中哲学家又不是苦行僧,人家叔本华叫着人生的本质是空虚和不满的总和,不也照样吃好的住好的?
难道有礼就一直忍受着学校食堂,从没有吃过其他的菜?上次提到的鱼香肉丝他明白,那是因为食堂里有,虽然水平不在一个档次......不过小盘鸡他就不理解了。问:"既然是小盘,为什么用脸盆这么大的容器来装呢?虽然大小是通过参照物来确定的,但平时使用在固定地方的时候还是有约定俗成的标准的。"
理所当然,于波看得又是一阵大笑。
正巧,那天徐漫剔着牙从外面回来,说是刚腐败回来。
"哦,味道怎么样?"
"不错,最重要的是环境好。"
"带了mm一起去的呀?"
"当然,好不容易拿到奖学金,当然要显摆一下~"
于波这才想起来,似乎他也拿了个末奖,有一千块。因为学校直接打到他的银行卡里,时间一长就忘记了。
理由、地点、钱都很齐全,于波咬咬牙,给有礼发了一封信。
"听说新开了一家本帮菜的餐馆,味道很好。不过离学校有点远,我还没有去吃过。很想去吃吃看,不过一个人不想走太远,要是有人能一起去就好了。你也觉得一个人不想去餐馆吧?"
一开始,他想直截了当请有礼去,不过马上又删掉了那句"我们一起去吧"。直觉的,有礼对直接的邀请肯定会找托词拒绝,反不如,引导他自己提出。
果然。有礼答:"确实是这样。真不好意思,你推荐了这么多地方,我都没有去过。那里真的很远吗?"
"还好。不过比较偏僻,没有什么同学去。"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去吃吃看。"
"我很想和老师一起去啊。不过老师不喜欢和学生在一起吧。"
"我不介意。"自 由 自 在
几封来回的信把于波的肠子也搅枯了,不过他窃喜地发现,他好像有点理解有礼的想法了。在语句中,也能慢慢引导有礼往一个方向想。
到了约定的前一天晚上,于波呆躺在床上竟然睡不着了。
整个身体非常疲倦,精神却仿佛刚擦过的玻璃窗明亮又清晰。翻来覆去地想明天穿什么衣服,该点什么菜。然后马上又围绕着有礼转起来--他会穿什么衣服?他吃饭时会是什么样子?他拿筷子的姿势好看吗?
静谧的夜里,寝室里还有同学没有睡觉。于波不想让别人察觉他没睡着,忍耐着一动不动,心脏跳动的频率,血液流动的汩汩声,好像都能听到。眼前是一盏小小昏黄的台灯,同学的影子被映到墙顶,左右摇曳。
这么看着看着,才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就马上跌入梦乡了。

21

是流着眼泪醒来的。梦境全部模糊不清,在半梦半醒间,只有强烈得像针刺一样的悲哀袭击着自己。没有旁人,甚至没有理智来帮助自己抵御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全身赤裸,心思柔软,周围弥漫的是眼泪蒸发而形成的大雾,只觉得酸,只觉得想哭。
好伤心好伤心......无节制的感情拼命流淌出来,仿佛黎明前的夜雾,等到清醒的阳光一刺及,就马上被划破。模糊的意识感觉不到时间,似乎只一瞬,于波彻底醒了过来。
眼泪落在枕巾上时,于波已经想不起哭的理由了。淡淡的惆怅还残留着,他却不理解,那一滩盐水是从身体哪个角落里拼凑出来的?就如这一丛浓密的悲哀,又藏在身体的哪个角落里呢?
好象是一个和小叔叔有关的梦。这一年来,梦见他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再喜欢的东西,一旦放开手,就一点点积起了灰尘,失去了鲜丽,埋没了明艳......有人说,记忆是一种对死亡无言的抗拒,可姿态仍然是无可奈何。
心中那一抹愁思被撩起,很多东西就突然涌了出来。
楚山走了以后,许晴川和小晴都变得消沉了很多,莫名的责任感,或者也是一种想要和朋友重新建立联系的冲动,促使着于波对许晴川更加在意,想要照顾他。
少年的心绪朦朦胧胧,慢慢地体味自己心理的变化,没有人可以替代自己独特的感受,只能凭自己,一点点抓住感情的本质,为它命名--这是朋友的感情,这是爱人的感情,这是亲人......
可心思并不是数学逻辑题,于波束手无策地看着心中一头怪兽慢慢长成,普通的好感和友情被突然的刺激引发,开始不按逻辑地改变形状,想远离,又不自觉地靠近,出自于少年残酷的好奇。
许晴川和楚山是在什么时候悄悄地改变了关系呢?楚山会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许晴川,而许晴川又会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呢?
想着这些问题的于波,恐惧地发现自己的眼神也慢慢改变了。
无知的纯洁受到污染,那些想象以外的东西,还无法给他们归类,还无法坦然接受。少年的责任是,接受社会普遍的道德规范,学习以前不知道的东西,于是长成一个大人。
但是,这个世界上,有更多的无法被道德规范的东西,一旦察觉到,以前辛苦建立的体系便无可遏止地崩溃。
看到许晴川的笑,突然发现了他的妩媚......如果为了一个人心跳加快,那就是爱情吗?
于波察觉到他已经行进到悬崖边,如果再没有人拉他一把,他便要把意外当做命运,把对道德的不适变成爱情了......
他把一切对小叔叔坦白了,那个人就站在了他的背后。当他不自觉的后退时,就落进了那个人的怀里。
曾经有个人说,他不想做其他的事情,他只想站在麦田的尽头,在烈日浓云下看孩子们玩耍,引导着迷失的孩子回到大路上。
于波是幸运的,他的感情没有被浪费,全部被那个人一点一滴收藏起来了。他受到珍视,在他的第一次朦胧的感情中,那个人教会了他爱,而不是放任他一个人跌跌冲冲地摸索。
"我......我好象有点喜欢上一个男生......怎么办?"
"恩,你觉得什么是喜欢呢?"
小叔叔端上一杯加了核桃粉的牛奶。
"我不知道,我看到他会觉得心跳,而且很想和他说话......我以前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我们是朋友啊。可他说他喜欢男生......我不知道怎么回事......难道同性恋会传染的吗?还是我本来就是,以前根本没有发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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