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这样你就能忘记所有?!幼稚的发泄。哼。」
不轻不重,幽幽的一声,却足以让人感到它的分量,很不屑。陈寄冬回头一看,段亭静依在门边斜斜的望著她。自己的心事就这样轻易被人洞察还被这样无遮掩的当众道出,陈寄冬更恼了,一肚子的火正愁没有地方发泄,「你是谁?哼,什麽时候论著你管我了。你知道什麽?少装模做样,让人恶心。」她走到段亭静的身边毫不客气的低低的吐出这几句话,转身就要走出教室。
「林秋,的确很讨人喜欢。难怪。」还没有等陈寄冬反应过来,段亭静冷不防的在她背後说完就丢下惊呆在原地无法动弹的陈寄冬先行走掉了。
(七)
人的感情是靠什麽来维系了?
是不是只要是深厚的感情我们就可以置放在仓库里而不用去做任何的理会,它甚至可以像酒一样越久而越醇香?或者即使相互间再陌生只要人为的努力怀著目的性的刻意接触,就能让彼此有交集,就能演绎出一段故事,而让自己成为故事的主角?
林秋已经有一个月没有找过陈寄冬了,也没有接到冬给她的电话。可能唯一最默契的就是两人都尽可能的不出现在彼此可能出现的场所,甚至都没有回家。
这段时间倒是以前的朋友打过几次电话联系林秋,还有那个理科班的杨阳现在几乎每天一个电话。话并不多,却每天都在吃过饭後准时的响起。所以林秋也并不厌烦,相反有点感动,有些感激,是他在最烦闷最孤独的日子陪她走过,听她每天在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事,除了陈寄冬。
又一个星期六。杨阳又一次到美院来看望林秋。
天气很好,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感到就像在身上加了一层软茸茸的薄衣。杨阳今天穿了一件薄型的灰色大毛衣,下穿一条浅灰色的休闲裤,踏了一双休闲鞋,一个高高瘦瘦干净的大男孩,很阳光。就如他的名字,让人感到亲切。
林秋还是如往昔陪著杨阳上街逛逛,而杨阳总是体贴的无微不至的照看著她,尽量让她满足让她开心。杨阳也不知道为什麽只要和林秋在一起就会有一种想去照顾她,怜惜她,疼她,宠她的冲动,而自己也会有幸福的感觉,即使就这样以朋友的立场悄悄的守著她,也是满足的愉悦。林秋虽然在感情上有些木讷,但杨阳对她的好她还是能体会到的,就像一个亲切的大哥哥在她的身边,习惯并有些依赖了这种只有家人才能给予的温暖。所以很多时候根本就把他当成了自家的亲哥哥,撒撒娇,耍耍小姐脾气是常有的事,她粗心的忽略了杨阳看她的眼神,和男女间应该保持的距离。
「秋秋,秋秋,吱吱......」
「恩?什麽事?」
「呵呵,我在叫你吗?我可没有哦,我可在唤前面那条可爱的小狗狗哦,」
「啊?!天,好呀,你又耍我,看我修理你。」
林秋追著杨阳想要打他,杨阳一边躲闪一边还不忘"秋秋"的不停的唤著。两人在学校的绿荫小道上嬉笑打闹著好不愉快。
杨阳毕竟是男孩子,只是稍稍加快了步子,林秋始终捉不到他,最後只有轻喘著气放弃,「哼,我林秋还真是命苦耶,老是被人欺负,都没人心疼。」
杨阳听了突然停了下来,走到林秋的身前站定。然後双手拉住林秋的双手,很温柔很认真的说道:「秋秋,没人敢欺负你,有我在。让我来好好的照顾你,让我成为你那个唯一,好吗?」
林秋觉得有种很温暖很温暖的情感在她体内流窜,虽然有些羞涩但她还是抬起头望著杨阳的眼睛,很深情很温柔的眼光,好似似曾相似。是的,那个林秋永生难忘的眼神。只是那种霸道,那种野性的侵略,那种占有是无人能及的,包括杨阳。她怀恋那种眼神,想念拥有那种眼神的主人。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现在这个时候怎麽想起了她,想起了不该想起的所有。为什麽却能如此轻易的勾起她的记忆,埋藏在心底的最深刻的东西。她有些懊恼,有些愧疚,有些伤痛,有些......林秋是情绪化的,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她的眼泪无处掩饰的流了出来,其中掺杂了她对杨阳的感动,憋在心里两个月里复杂的情感,她无处诉说的委屈,她刻意压抑的悲喜统统都在此刻宣泄了出来。
杨阳只是想要告诉林秋自己最真的想法,不想再躲藏,只想让自己勇敢的面对不想让林秋逃掉,想光明正大的照顾她,疼她,爱她。他曾试想过说後的各种各样可能发生的状况,他却没有想到林秋会哭。他有些措手不及,不知道该怎样做,‘是不是自己哪做错了,是不是自己不该这样给她说,吓著了她。'
「哦,秋秋,你怎麽了?都是我不好,该死,我怎麽把你弄哭了,秋秋别哭,好吗?」杨阳心疼的拭去林秋脸颊上的泪水。
「哦,多麽感人的场面呀。美得像幅油画哦。」 段亭静冷笑到。
「不要再说了。」
黄昏中的嬉笑玩闹,深情的对视,温柔的拭泪。所有的所有陈寄冬都看到了,完完整整的都看见了,甚至残忍的没有遗漏任何细节。她从惊呆到嫉妒,从发麻到心痛,她的脸从苍白变成青色,只感到冷,一阵没理由的冷。
林秋感到有一道眼光似乎抓著她,奇怪的眼光包绕著自己,那麽强烈。她知道不是杨阳的。她含著泪眼努力的寻找这道目光的主人,找寻这熟悉的感觉。惊呆了,‘是她?!'是她!真的是她。她看见了所有,她在恨自己,是的。她的眼光里是在告诉我,她恨我。"林秋再次陷入了她为她布下的陷阱,自己就这样被卡住了,痛而不能叫喊求救。她只能无力的虚弱的想要瘫倒,她慌忙的揽近杨阳扑倒在他的怀里,她无暇顾及此时对方是谁,只想找到可以依靠可以让她躲藏的地方。
「秋秋,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快乐,我会努力让你过得最好,让你幸福。」杨阳完全沈浸在这突来的幸福里,抚摸著秋秋的头喃喃的说道。
「呵呵,还真是郎材女貌,绝配佳偶,天赐的良缘哦。」
段亭静的话听在陈寄冬心里就像一根刺,很长很长的刺,她负荷不了这种痛。她咬紧了牙齿,双手握成拳努力的想要自己镇静,想要止住心的抽搐,想要止住自己夺眶而出的眼泪。‘我哭什麽,这才是她的幸福呀,现在她找到了真正的幸福呀,不是吗!陈寄冬呀,你该放手了,放手了吧。'她劝自己该是放手的时候了。即使她是那样的不舍,不忍,不甘心,那样的心痛却又那样的无奈。她就像一尊冰雕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段亭静和陈寄冬同处一室从来没有看见她如此的反常,如此的情绪化,如此的悲戚。是的,她深深的感受到了她的痛,那样的明显。她一直都知道陈寄冬对林秋的感情,只是没有想到会如此的深,超出了她的想象。她动容了,感动了,同样的也刺伤了她,即使只有一瞬间的,她自己却清晰的捕捉到了。她明白自己。
她什麽也没有说,只是握住了陈寄冬的手。想要把自己的温度传给她,希望她能感受到。可是,一切都是徒然,她的手依旧冰冷。
陈寄冬睁大眼睛抬高头不停的眨著眼睛,努力的使眼泪不要掉下来。「我一定要挺住。」终於她平静了下来,看了林秋最後一眼後,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也许这样能让自己放松一点,能好过一点吧。她没有挣脱段亭静的手,她需要这样的一双手,这样可以紧紧握住她的手,她怕她真的支持不下去。
「走吧。」轻轻的一句,毫无生气。仅仅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却能让任何人感染她的苦涩,看到她支离破碎的心。
自从那日後,杨阳更是把整个心思都放在了林秋的身上。天气逐渐开始冷了,他不忘细心的给她添置後毛衣,嘱咐她记得多加衣服;林秋的英语不好,想要早起背书,他就每天六点就起床,为的只是能在六点半的时候给她打电话催她起床;只要一有空,他就回坐一个小时的车跑到林秋学校去看她,只是想看看她是不是好好的;林秋学美术经常喜欢熬夜画画,他又心疼又怕打扰她的灵感,就默默的陪著她,虽然相隔很远,他要等到她睡了才能放心入睡;林秋要是看重了一样东西,即使她不说,他也会想方设法买下送给她,让她开心。杨阳的好傻子也能感受到,他的用情他的用心他的温柔他的体贴越增加一点,越使林秋感到压力。她对他虽然有好感,却始终很平静的感觉,没有任何的起伏。她发现自己是那样的自私,贪婪的享受著杨阳带给她的一切,她却吝啬的不愿给予任何的感情回报。每次看见杨阳为她做的事,她只有感动,只能舔多一份愧疚,尽量对他更好一些。她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会变成这样。
林秋在杨阳的心里一直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女孩,天真而纯洁。虽然是在交往,但他从来不敢,也不会亲易再进一步,即使牵手都是在一起很久经过允许他才偶尔牵了牵她的手。到现在他还能清楚的记得当时林秋的羞涩和不自然。林秋不是一个会表达自己感情的人,她从来没有给他说过一句比较亲密的话,连「我想你」都没有更别说「我喜欢你」,杨阳并没有感到失望,他珍惜她的纯真,尊重她的思想。可杨阳也并不是笨蛋,虽然林秋对他很好,甚至很温柔,但就是这种客气的温柔显出了他们间始终好象有道隔膜,坚韧的隔膜。不管他怎麽寻找,也好似无处可破。但他没有放弃,他相信总有一天他能找到,找到这个破口,可以超越。他给自己时间也是给林秋时间,他想她会明白自己的心,会全心的接受自己的。他相信,会有那一天。
「不要喝了,好不好?你这样做贱自己干什麽。你不是已经放弃了吗,你......」
整个房间充斥的是浓得呛人的烟味,强烈的酒气,还有段亭静的吼声。寝室原本干净的地上如今到处是抽过的,半截的烟头,四处散落著未抽的烟,还有各式的啤酒罐。陈寄冬如今的嗜好就是从超市里买回一大包的各种牌子的烟和酒,却不再买以前她最爱的紫罗兰。
她喜欢的也许并是烟的本身,而是它的名字,圣罗兰,一个淡雅的名字。优雅高贵而却又带一股淡淡的忧郁,吸在嘴里似乎也能品尝到那股愁丝,像镇定剂让她忘记所有,让自己飘浮在空气中,慢慢的消失掉。
她知道自己这次是逃不了,宁愿让辛辣的酒精和燥烈的烟来麻痹自己,也不愿让自己继续飘浮在空中做梦,她怕自己会摔下来,被无情的狠狠的摔得体无完肤。
段亭静不知道自己怎麽会这样的失常,会这样的控制不住自己。可是看到陈寄冬近一个多月的颓废,她真的无法在忍受,她甚至忘了自己的职责,忘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
「一个月了,都一个月了。你还想怎样?你闹够没有。」
「哼,你......你少管我......你以为你是谁。」
「是,我不是你什麽人。你觉得你这样还是自己,还是陈寄冬吗?」她蹲下身使劲的摇晃著陈寄冬,试图要摇醒她。
「你......走开......哼,陈寄冬,陈寄冬是谁呀,她是个大笨蛋,不折不扣的大笨蛋。」
「你......」
听著陈寄冬的醉话,段亭静包裹在冷傲的外表下的心在此刻已经觉得是负累了,她不想在隐藏自己,抛开所有自己背负的,只是想做回自己最真的自己,就算只有片刻。她哭了,心疼的温柔的抚摩著陈寄冬的脸庞。
「寄冬,你就这样爱她吗?你告诉我呀......是的,你是那样的爱著她。」
「林秋,秋秋......你不要离开我呀......秋秋。」
「喔,你真是傻呀。明明知道自己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人,明明知道这条路是那样的难,没有生路可寻的。」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傻了,陈寄冬同样是自己不该爱上的人,不是吗?!
在爱情这条路里是没有选择的。
「陈寄冬你给我起来。」段亭静使出全身力气拉扯这个高出她许多的醉酒女孩,她不忍心再看到她如此的自甘堕落,她不想放弃她,同样也不许她自己放弃自己。
「你给我站起来,起来看看你现在你样子!」
陈寄冬被段亭静拽著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突然的站立让她眼前一阵发黑,头昏昏的,全靠段亭静在旁边的扶撑才没有让摔倒。困难的两手趴在镜子前,努力的睁开眼睛。
「你好好的看看自己吧。」
陈寄冬看到的是一个眼睛深陷无神的双眼,黑黑的黑眼圈,脸色泛黄,嘴唇干裂。一个颓废的自己。她还有点不适应房间的光线,醉意让她不得不又闭上了眼睛,她别开头,不想看见自己。看见的不仅是自己,重要的是她看见了事实,发生的一切不是做梦,而是真实的存在著。
「满足了吧,把自己变成这样。你何苦这样折磨自己,林秋,林秋,她算什麽。她只是个卑鄙的感情盗墓者。」
「不准你骂她。」一听到林秋两个字,陈寄冬恢复了点意志,她不允许任何人责怪辱骂林秋,她的林秋。
「听到没有,你......不准骂她,你没有资格骂她!」
「我没有资格?你就这样的在乎她,而不顾其他人的感受甚至是自己的?!好,好,我段亭静今天就一不做二不休。」说完,她扔下陈寄冬跑出了寝室。
段亭静直接在林秋的寝室找到她,只是无表情的丢下一句:「林秋,你出来,我有事找你。」
林秋看见看见段亭静时,她已经知道一定是有关陈寄冬的事情的。可是,为什麽会是她了。
段亭静站在寝室大门的黄果树下,直接而又坚定的说:「我爱陈寄冬,她是我的。请你以後不要骚扰她。」没有多余的废话,没有任何的开场白,就这样冷漠的宣誓了自己想要说的。
看著一脸茫然惊讶的林秋,段亭静不屑的冷笑的讥讽到:「哼,大小姐现在可是在爱情的滋润里乐不蜀,哦!哪有闲情管其它的人。」
林秋没有听进最後一句话,望著段亭静的背影她不知道该是笑还是哭。
(八)
「我爱陈寄冬,她是我的。请你以後不要骚扰她。」
这句话就像一道咒语让林秋再也无法摆脱,不管她做什麽事都无法再集中精力。
这句话就像一帖药引不轻不重,却恰到好处发挥它的作用。
这句话就像一条导火线在燃烧,即将引爆。
段亭静是勇敢的,坚定的。
林秋刻意压抑埋藏的情愫就这样轻易的被段亭静的话挖开让其不停的在心里翻滚。她从来没有这样难受过,独自品析著,她是不会表露自己真正的情感。她沈默了,谁也不爱理睬了,她把自己捆绑在内心世界里。总是一个人低著头迎著冷风穿梭在人群里,也只有在这种心情下她才会突然变得冷漠变得神经质的独立。
杨阳也发现了她的变化,这是显而易见的。什麽都明显的表现在她的脸上了,寝室的同学也不敢和她多说一句,就算多话的顾佳拿她也没则。
「秋秋,好象你不太高兴?」
「没有。」
「是不是有什麽不开心的事呀,可以告诉我吗?」
「没有。」
「秋秋,你有心事,为什麽不告诉我了,说不定我能帮你解决。你看你都变瘦了。」
「没有,没有。」林秋被逼慌了,加重语气。
「......」
看见杨阳的沈默,林秋才发现自己的态度有些恶劣,他也是一片好心,‘自己怎能这样对待他了,我真是个混蛋。'
「喔,杨阳,对不起。我......」
「呵呵,没事。我只是很担心你,知道吗?」杨阳宠爱的笑道。
「杨阳,我这人是不是特自私?是不是很让人讨厌?总是在乎自己太多,而从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我......你老实的告诉我,是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