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之笔诛天下——BY:不言归
不言归  发于:2023年05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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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落在队伍后头的唐书雁眸光一闪,抬起一双惨灰色的眼眸不带感情地扫了唐无乐一眼,两人目光对视,却一触即离,其中意味万千也唯有他们自己知晓。唐书雁收回了视线,微微垂首,自从被制成塔纳之后她的身体变发生了扭曲与异变,站在此处竟然比叶英还要高出些许。惨灰色的眼眸,青蓝色的皮肤,扭曲畸形的四肢,都让唐书雁感到深深的自卑和怨恨。

——这具丑陋可怖的身体,甚至连死亡都离她远去,到底何时,才能看到自己的终局?

木舒被唐无乐带出了烛龙殿,面对着迎上来的三哥,木舒心中紧绷的弦忽而就断了。在烛龙殿中的日日夜夜,每一寸毫厘的时光都显得煎熬,要与李倓斗智斗勇,又要通过系统来操控外界的局面,早已心力衰竭的她在放下心事的那一刻,终于感觉到了迟来的疲惫。

“哥哥和其他掌门已经恢复内力了。”木舒强撑着晕眩交代着情报,双目失焦一般地喃喃自语道,“我拓印了地图,大家只要和大哥他们会合就好了。那地宫里面有很多毒尸,大家千万不可着了道,他们以音律为控,循着乐声而去,将之诛杀,或可破解困局。”

“够了,够了!”叶炜心痛地看着消瘦了不少的幼妹神智混沌还在操心着他们的安危,语气一柔再柔,小心翼翼地模样仿佛捧着一樽易碎的瓷器,“小妹做得很好,已经足够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哥哥们了,你好好休息?乖。”

“……要小心南诏王和乌蒙贵会从地道离开。”木舒的声音渐渐微弱,逐渐细不可闻,如烟云一般飘忽不定,“嗯……有哥哥呢。”

细弱的呢喃声湮没在四周的声响里,叶炜看着沉沉睡去的少女,忍不住伸出了手,却又仿佛被针刺到一般快速收回。

——他真是疯了,怎么方才会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去探一探少女的鼻息?

小妹会好好的,会长命百岁的。

将木舒送回到安全的地方,唐无乐便带着各门派的弟子前去和五大掌门会合了。有木舒带出来的地图和唐无乐的引路,一切都进展得极为顺利——南诏王与乌蒙贵大言不惭要依靠毒尸将各派精锐弟子尽数留下,显然成了一场无稽之谈。潮水般蜂拥而至的各派弟子一时间放下了所有的陈年宿怨,合力抗敌,又有七秀云裳弟子与万花离经弟子相随在后,将伤亡减至最小,一时让南诏军力溃不成军。

但是即便如此,南诏王还是逃脱了烛龙殿,狼狈万分地离开了此处是非之地。

唯有乌蒙贵在众人的联手之下被废掉了武功,牵扯出一桩陈年密事来。

乌蒙贵曾经身为五圣教长老,一直爱慕着教主魔罗刹,但魔罗刹却心系方乾,甚至还为其育有一女,正是如今的五毒教教主曲云。多年前乌蒙贵爱而不得,多年后方乾的女儿又夺走了他的教主之位,是以乌蒙贵由爱生恨,背道而驰,还将魔罗刹囚禁了起来。

如今事情败露,乌蒙贵武功被废,五毒教叛教的灵蛇使玛索却决心以自己潜心钻研多年针对塔纳的治愈之法来换取父亲乌蒙贵一命。玛索知晓父亲所作所为尽是荒唐,但终究放心不下乌蒙贵才会叛教离去,阻止不了父亲所为,只得苦心钻研,期盼有朝一日能为父亲减少些许罪孽。如今乌蒙贵武功被废,玛索也不强求,只愿带着父亲一起,从此绝迹江湖,终了此生了。

乌蒙贵利用《尸典》炼制毒尸,祸害了许多中原弟子,本是百死不足以为惜,但若是能以此换来一丝希望,众人也只得放手。

拯救活着的人,终究比复仇更加重要。

“书雁,书雁……太好了,太好了,你可以回唐家堡了。”唐老太难掩动容地拥抱着久别重逢的曾孙女,一时竟喉头哽咽。
“这药方若是有效……”唐书雁神情恍惚,几近失魂落魄,惨灰色的眼眸隔着唐老太的满头银丝,对上了另外一双幽深的眼眸。

有了重返人间的希望,心中的仇恨一点点淡去,此时唐书雁再回头看另一个心生偏执的人,竟觉得胆寒无比。

一直被仇恨所染的女子面容僵硬,半晌,才低声呢喃道:“是啊,太好了,但愿……他还会记得我。”

——红尘这样多的悲喜,她管得了自己,再管不了别人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开诚布公

烛龙殿之事终究是落下了帷幕,天策府府主李承恩晚来了一步, 便带着将士直奔南诏皇室, 镇压叛乱, 捉拿南诏王。

木舒一松懈下来便睡死了过去,这一睡便久久不醒, 待她再次睁开眼时,一切却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木舒醒来时便隐约听见了交谈声,这一觉睡得很沉, 让她有一种仿佛长眠不醒的错觉, 就连睁开眼的刹那, 都有种恍如隔世般的迷茫。她怔怔地看着屋舍的顶棚,听着那刻意压低了音量的交谈声, 忽而便感觉到心口漫上来一种柔软而又温暖的感情。

就像是每一次病重, 从虚弱的无力中苏醒, 见到身边有家人陪伴是那种抑制不住的酸楚, 烧得她的心口又烫又堵。

缓了缓这样汹涌而来的情绪,木舒正想出声, 一开口却是破音般的嘶声。木舒微微一愣, 费力地支起身清了清嗓子, 却不想喉咙忽而传来一阵黏腻的痒意, 木舒忍不住抬手捂住了嘴, 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来。

外间的交谈声骤然止息,实木门板被推开时发出了一声吱呀轻响,叶炜的声音响起, 透着一丝欢喜:“小妹!你醒了?”

木舒看着他们而入的兄长和唐无乐,下意识地勾起一抹笑,她抿唇,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茶壶。叶炜立刻心神领会,知晓她沉睡已久,定然需要润喉,赶忙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递到了她的面前。

木舒微笑着接过了搪瓷茶杯,凑到唇边轻抿一口,将那微微有些烫口的热茶连同满口带着铁锈味的腥甜一同咽入了腹中。

——她微笑着,却突然有些想哭。

连喝两杯热茶,清掉口中的腥气,木舒垂手以衣袖遮掩住自己颤抖的双手,虚弱地笑道:“……我,睡了很久?”

“还好。”叶炜偷偷瞅了一眼神情淡然的大哥,语气温和地道,“已经请万花的弟子来为你诊过脉了,应当是不碍事的,小妹既然醒了,三哥这就让厨房拿方子煎一贴药过来,小妹乖乖把药喝了,身体自然就好了。”

木舒也不戳穿自家三哥这笨拙的安慰,反倒是顺着他的话轻笑道:“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不乖乖喝药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叶炜只觉得心口被针一刺,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强颜欢笑道:“我让人准备些点心,吃了就不苦口了。”

木舒一贯心思玲珑,擅长察言观色,往日里叶炜如此欲盖弥彰之举自然瞒不过她的双眸,但是如今她心烦意乱,一时竟无暇他顾。索性在场的三人都关心她的身体,没一会儿叶炜便出门吩咐厨房煎药了,木舒这才开口询问起烛龙殿的后续事宜。

经历了烛龙殿一事,唐无乐对两人之间的关系越加烦躁不安了起来,恨不得每时每刻都把她当眼珠子似的盯着,就唯恐自己一转身,她又不知晓会被谁掳了去了。但是此时未婚妻的大哥叶英在场,于情于理都没有他可以肆意插足的地方。眼下也显然不是一个可以互诉衷肠的良好时机,唐无乐只得在床沿坐下,拉着自家媳妇儿的手不说话。

木舒被他拉住手,只是扭头朝他一笑,叶英坐在桌边的靠椅上,脊梁挺直,持杯轻抿了一口茶水,亦没有多说什么。

叶英虽然不识人间风月,不通男女情爱,但也知晓这个未来的妹夫是真心实意地对幼妹好。就如同这次烛龙殿之事,对方能不顾己身安危身赴险地,那也足以称得上一句“有心”。既然如此,叶英亦有君子成人之美,只要不过分,便也随他去了。

叶英放下茶杯,斟酌了一番语句,这才将这些时日以来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木舒昏睡的时间不算长,不过一天一夜,但是很多事情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了。

几位掌门在捉拿乌蒙贵时遇见了九天苍天君方乾,对方乃是前来搭救曾经的爱人魔罗刹的,在和方乾接触的过程中,各大门派的掌门人知晓了“九天”的存在。方乾随后离去,不再多言,但是从他口中透露出来的情报,却是意有所指地宣称此次南诏反唐事件乃是一位九天所策划的。想到这江湖之上竟有人自诩为天,甚至凌驾在皇权至上,在场之人无不惊出了一身冷汗。

反倒是站在一边面无表情的唐无乐捡了个便宜,手头上又多出了一些关于九天的情报。

木舒安静地听完了叶英简短的叙述,早已习惯性地思量,试图在自家大哥精炼的语句里挖掘出更多的消息。听罢九天之事,思及自己这具破朽的残躯,木舒忍不住微微苦笑,却没有发现自己被唐无乐握住的手掌心上早已是一片汗渍了。

——没有时间了,她真的没有时间了。

木舒的思绪如同漂浮在天边的白云,轻悠悠的没个着落,她垂首,无意识地握紧了唐无乐的手,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九天之事已经被查得水落石出了,以她的能力已经无力再从中寻找突破口了,那到底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在最快的时间内完成最后的任务呢?

短暂的沉默与静谧之后,木舒终究还是抬起头,鼓足勇气地对兄长说道:“哥哥,我想和父亲谈谈。”

藏剑山庄和霸刀山庄的恩怨到底和九天有什么牵连?她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搞清楚真相,而如今的捷径无疑就是身为疑点之一的父亲叶孟秋了。这位一力发展藏剑山庄,却又在之后功成身退,隐居剑冢常年不出的叶老庄主。

烛龙殿事了,木舒随着藏剑弟子一同回归了藏剑山庄,离开前也对前来救援的唐门弟子道谢了。

唐无乐虽然不愿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但是他到底还是有要事在身,身为年青一代扛把子的唐门子弟,万万没有推脱之理。最终也只是心不甘情不愿地闹腾着木舒把西门吹雪和朱七七相赠的寒玉佩交了出来,同木舒给予的长命缕一起当做定情信物,也算是聊以慰藉。

唐无乐给了她一块颇有异域风情的项链,上面镶砌了一块暗绿色的剔透宝石,漂亮得有些妖冶,道:“回礼,要随时带着。”

木舒好笑地任由他给自己戴上了项链,两人各持一条项链一块玉佩,倒果真是定情信物了。互述别情之后,两人也不是那种儿女长情的性子,道一声珍重,便也分道扬镳,只是相约日后书信交流,唐无乐手头上的事情办妥当了,便去杭州寻她。

但下次相遇会是怎样的光景,谁又知晓呢?

回到藏剑山庄,呼吸着杭州湿润如雨后青芽般清新的空气,似乎连沉疴日重的身体都松快了不少。这个已经成为她归处的地方,有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前世记得有人说过,有人思念的地方才是家,否则,也不过是一落脚之处罢了。

——是啊,这辈子始终有人爱着她。

回到藏剑山庄,最要紧的是让老父心安,叶英带着他去见了叶孟秋。苍老年迈的叶孟秋仍然是那副威严自恃的模样,倘若不是在幼年时期时常仗着自己长得可爱去撩虎须,木舒如今只怕甚是畏惧这位骨子里都透着刻板的老人。见他们平安归来,叶孟秋显然也是高兴的,长子年岁已大,行事有度不必他过多操心,便不咸不淡地过问几句,但面对一直疼爱的小女儿,叶孟秋还是软了语气好声安抚了一番。

知晓幼妹有话要同父亲述说,叶英交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便颔首道:“我去看看二弟,父亲和小妹谈谈吧。”

叶孟秋有些意外地看着正襟危坐的小女儿和起身离去的长子,待得叶英脚步声远去,叶孟秋才捋着花白的胡须,道:“可有困惑?”

叶孟秋一生五子二女,虽说五子与六女离家多年,归来后也已与自己多有疏离,但对于自己的孩子,叶孟秋向来是骄傲的。藏剑武学有三个儿子传承与延续,家中内务与琐事有二儿子操心,叶孟秋颐养天年甚是舒心。有了五个出色优秀的儿子,叶孟秋对于自己的两个女儿并没有太多的强求,加之两个女儿命运坎坷,叶孟秋也奉行娇养之道,有求必应。

六女儿离家多年暂且不提,小女儿出落成如今这般亭亭玉立得体大方的模样,叶孟秋是很满意的。

然而叶孟秋绝对没有想过,居然会有一天,会在那个自己看来懂事乖巧却又很天真的小女儿口中听见这样一番让他肝胆俱碎的话语。

“实不相瞒,父亲,我想向您询问一下当年藏剑和霸刀山庄的恩怨,以及三嫂之事。”木舒有些犹豫,但是她是个下定了决心便山海难移的人,不等叶孟秋回话,便自顾自地道,“父亲和霸刀山庄的老庄主柳风骨,到底谁才是九天中的炎天君呢?”

霸刀山庄柳风骨,九天中的炎天君,这个在叶孟秋心中埋藏了一辈子,甚至打算带入棺材里的秘密,居然还有被挖掘出来的一天。甚至说出这个秘密的人不是他人,而是叶孟秋一直放在手心中当做水晶娃娃一般呵护的小女儿,这其中的震撼之意当真言语难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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