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唐门主次女唐小婉,据、据弟子传讯回来说,当天霸刀山庄遣人前来,似乎是准备将柳庄主和这位小姐的婚事定下来的。”
#这特么就很尴尬了。#
#我就说五哥那么能浪怎么会突然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感情是碰上白月光了。#
叶晖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拍桌,整个人就站了起来,愤怒地道:“五弟行事怎可如此肆意妄为?!如此做法,日后唐门如何自处?藏剑又如何自处?!本以为他胡闹也是有个分寸的!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任性?这是要藏剑和唐门老死不相往来吗?!”
叶晖简直暴跳如雷,不说别的,单单是叶凡做出这样擅自和人家定亲的闺女私奔之事,日后江湖上人们会怎么看待他们叶家?无非是说他们叶家家教不严,品行有瑕,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儿就算了,小妹可还尚未及笄啊!
和自家二哥相反,木舒此时一手攥着衣襟,一手捂着额头,脑海中写满了“天要亡我”四个大字。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那高悬头顶的三个任务随着叶琦菲的归来而有了几分盼头,只要找到当年的真相分分钟就可以开写了,五哥居然就这么坑她?等霸刀和唐门有意联姻的事情宣扬出去,那就不是放浪公子诱拐良家少女了,而是霸刀山庄庄主未婚妻被藏剑五少横刀夺爱,霸刀山庄要是不原地爆炸那她名字立刻倒过来写!五哥也真是有能耐,直接一巴掌把藏剑唐门霸刀的脸都一起扇了。
这事情真要落实了,别说完成任务了,老死不相往来都是轻的,以后霸刀弟子上战场没准还会抽冷空子给藏剑补一刀呢。
#你说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
#杀妹之仇,夺妻之恨!#
叶凡和唐小婉这么一私奔,藏剑唐门霸刀三方势力分分钟开始敌对,霸刀会恨藏剑打脸,也会恨唐门教女不严。说真的,细数藏剑和霸刀山庄之间的种种,哪怕是木舒都不得不叹一口气,从外人的角度上来看,霸刀山庄这些年真真是被欺负惨了。
#嘤嘤嘤,叫你欺负人家,小心人家用大刀刀捶你胸大肌。#
脑洞微妙地裂了一下,等到木舒回过神来,就看到自家二哥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而那传讯的藏剑弟子噤若寒蝉地待在一边不敢吭声。木舒双手放在桌子上,撑着自己肉肉的脸蛋,却暗自开启了扶苏模式的头脑风暴,将整个事件当成一本小说,运用自己写作时的思维逻辑不断将每一个细节都串联在一起,小到叶凡和唐小婉个人,大到唐国甚至是江湖,一切都在“扶苏”的眼中无所遁形。
需要解决的事件有三:一、唐小婉个人的名声,因为她自己私奔,会使唐门染上污点,唐门藏剑关系恶化。二、叶凡个人的名声,尽管五哥自己的名声早已不算好,但此次事关道德底线而与风流无关,牵连藏剑所有弟子。三、私奔事件牵连了霸刀山庄,将会导致关系恶化,原因是叶凡如此作为会使霸刀山庄颜面无存,若想事情留有尚可挽回的余地,需要将霸刀和唐门的联姻彻底掩盖过去。
那么,怎么做呢?
木舒霍地站起,伸手拿过二哥放在书桌上的纸笔,铺开宣纸后一边书写,一边无比冷静地吩咐道:“二哥,先莫要自乱阵脚,错已铸成,如今要做的是多少将事情挽回一点周转的余地。”
叶晖停下脚步,猛地扭头看来,似乎被木舒的镇静所传染,他下意识地开口问道:“小妹有什么想法吗?”
木舒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想法全说了,她一抬眼,就看到叶晖微微思索的模样,一张口,就将自己的解决办法抛了出来:“我们需要做的第一件事,现在,去找隐元会,砸重金,布告天下。唐家小姐和叶家五少幼时曾有一面之缘,后来五少归庄,唐门和藏剑早有联姻之意,只是并未宣之于众。如今藏剑七小姐病危,恐天不假年,是以……”
木舒话音未落,叶晖就大声喝止道:“小妹——!!!”
木舒低头继续写,平静地接道:“……是以希望能在……之前见未过门的五嫂一面。叶家五少疼宠幼妹,接到消息后一时焦心,莽撞前往唐门带走未婚妻,引起唐门哗然,造成了误会。”
“胡闹!二哥不允许!”叶晖一甩袖子,几乎是对着向来疼宠不曾大小声的妹妹吼道,“你这些年身体好不容易调养好了些,对女子而言,身体羸弱并不好听,你怎么可以这般自毁名声?哥哥们还想要风风光光地将你嫁出去!”
“二哥,不这么做,毁的就不是我一个人的名声了!”木舒也稍稍提高了音量,但也只是将原本绵软的话语变得掷地有声而已,“第二件,一家有女百家求!将霸刀山庄摘出去!因为藏剑和唐门联姻之事鲜有人知,是以霸刀山庄才会上门询问亲事,并无不妥之处!将这件事情全部压回去,然后派人去接应五哥,此事若成,届时霸刀和唐门想要再对五哥出手,也名不正言不顺了!”
“第三件事情。”木舒竖起三根手指,冷静地道,“现在,开私库,取出我的嫁妆,去掉部分逾制的事物,做聘礼送去唐门。”
“这也是告知江湖,藏剑和唐门的确早有联姻的意向,藏剑也早已为唐门小姐准备好了聘礼,只是未曾送去唐门。趁此机会,虽是匆忙,却也正好交换婚书,纳彩合字。”眼看着自家二哥面色不好,一边的藏剑弟子也是目瞪狗呆,木舒稍稍退出了一点扶苏的模式,软声道,“寻一脚程快的藏剑弟子,将我写的信送到唐门——唐老太的手中,先给唐门主看这封信,看完后他会同意的。”
叶晖几乎要气笑了,怒声道:“你又怎么确保唐门主和霸刀山庄不会戳穿此事?唐门主又凭什么同意这荒唐的婚事?”
“因为他们不会自损八百,伤敌一千。”木舒认真地写着两封信,口中却清楚地解释道,“五哥虽然胡来,但是并不是那种会强人所难的伪君子,他能带走唐门小姐,定然是唐门小姐自己愿意的。而霸刀山庄和唐门的婚事只是口头之约,尚无三媒六聘,我这般说法也是为唐门和霸刀留下一条退路,唐门可以说是因为五哥鲁莽所以惊怒,霸刀可以说自己不知婚约之事,才会上门提亲。”
“唐门主不得不同意,他若不同意,唐门小姐就坐实了私奔的名头,五哥为男子自然不愁婚事,唐门小姐却不同。唐门主不想自己的女儿声名尽毁,也不想让唐门背上家教不严的污名的话,他就定然会承认此事。而霸刀山庄如今追杀五哥,不过是因为恼羞成怒,只要给霸刀山庄一个台阶下,哪怕他们心有不甘,也得暂时退去,做出误解婚事之后该有的样子,暂时确保五哥和唐门小姐的平安。”
“虽说此举多有不妥,但是事已至此,无有回转的余地,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眼见二哥稍微冷静了些许,木舒指着自己正在书写的信,道:“前去送信的弟子需要两人,一人心直口快,一人沉稳自若,给唐门主的那封信笺,我自认小辈,遣词用句谦逊些,便需要一人代我口舌,提醒唐门主会发生此事并非一方之过。给唐老太那封信,自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清楚,唐老太疼宠唐门二位小姐的事情我略有耳闻,只要五哥能保证从此收心,一生不二色,唐老太自然不会反对。”
说完,似乎觉得自己语气过于强硬了些,又忍不住轻声呢喃道:“请隐元会去给霸刀山庄送一封信。”
“不要提这件事情,只需要告诉他们,琦菲和多多已经平安到达藏剑山庄了即可。”
行动上给予歉意,言语间给予安抚,霸刀山庄倘若还是不管不顾哪怕撕了自己的脸面也要对叶凡下手,那木舒也无计可施。
不能向霸刀示弱,不能堕藏剑的名头,但是又要隐晦的示好以及表达歉意。
木舒知道,在叶凡做出此事后,藏剑和霸刀的关系多少都有点无可挽回,但是留有些许的余地总是好的。给个台阶,微微示弱,报平安打亲情牌,木舒几乎将自己能想到的能做到的全部说出来了,她知道自己的想法还有些片面,更多的细节仍然需要叶晖帮忙补充。但是,这是她所能付出的最大的努力,为了家人,也为了藏剑山庄。
木舒轻轻拽住自家二哥的袖子,不敢抬头去看他的面色,喏喏的道:“二哥,现在五哥的平安最重要,可他为了躲避追杀,定然会隐瞒自己的行踪。与其坐等着干着急,不如帮五哥将后患解决,嫁妆、嫁妆还能攒,我还小,也不着急。”
“我想多留几年啊。”
第二十五章 各方反应
唐小婉和叶凡私奔之事,果不其然, 在唐国的江湖掀起了惊天巨浪。
自从扶苏名扬天下之后, 随着时间的推移, 他渐渐成为了整个江湖的道德标杆。他写的书越来越多,洗脑功力越来越强大, 在最初之时便可以以一本《终归乡》和一句反驳之语压得无人再敢指责女子从军之事。六年之后的今天,他的风骨和他高洁的品性都已然被人津津乐道,但是他又没有读书人特有的清高与迂腐, 自有一股闲适潇洒的风度, 笔下叙述的道理也如海洋般辽阔无垠。
女子仰慕他, 男子崇拜他,甚至有人将他的话语奉为至理, 当做人生的原则来约束自己。
若是五年前的江湖, 唐小婉和叶凡私奔之事或许还有人觉得情有可原, 痴心一片, 但是如今的江湖,这却成了罪无可恕的事情。
然而声讨的话语尚未响起, 江湖又突然改了风口——原来唐门和藏剑早就已经有联姻之谊, 只是此次藏剑七小姐病重, 担忧自己熬不过去, 所以希望见自己未过门的嫂嫂一面。叶家五少忧妹心切, 连夜赶往唐家堡带走了未婚妻,才引起唐门一片震怒。
什么?这个消息不可信?开玩笑!藏剑山庄都已经将准备好的聘礼送去唐门了!我不跟你瞎说,我二姑妈的三大姨的小侄子就在藏剑山庄附近居住的, 当时候看到从藏剑山庄里拉出来的件件珍品,换成姑娘家的嫁妆,说是十里红妆都不为过啊!若不是早有联姻之意,这么短的时间内哪怕是藏剑山庄也拿不出这么多的阿堵物啊!
而且藏剑山庄听说引发了误会,特意命人去接应叶家五少,另一边派弟子快马加鞭赶到唐门送致歉信去了!唉,你别说,这事虽然一开始闹得不好看,但是藏剑山庄也当真是无愧君子之名啊,毕竟是年幼的七小姐病重,七小姐曾经被方宇谦废了丹田内府,体弱多病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叶家五少此举于礼数上来看多有不妥,但是从情面上来看真是令人动容啊!
消息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而快马加鞭赶到唐门送“致歉信”的两名藏剑弟子面色却不怎么好看。
“这是我们五庄主的生辰八字、庚帖、婚书,以及‘聘礼’的清单。”叶朝夕几乎要将每一个字都咬碎在唇齿之间,恨声道,“小庄主的嫁妆很多是不适合当聘礼的,所以二庄主做主将应有的几样聘礼换成了机关图,东西太多,队伍或许要隔一段时间才能赶到。”
唐傲天坐在轮椅上,身后站着数名唐门弟子,内定的下一任唐门门主唐无影也赫然在列。
唐傲天拿着那封致歉信,面色阴沉地道:“若不是你们藏剑欺人太甚,何至于闹到这等局面?”
叶朝夕本来就因为自己挂名的小庄主受了委屈而烧心不已,此时一听这话,险些拍案而起。一边的叶知秋抬手拦住了他,眼神一瞥,叶朝夕就只能不甘不愿地闭上了嘴。只因出门前小庄主已经交代清楚了,他想说什么都可以,但是叶知秋若拦,他便不应继续开口。
叶知秋是正阳门下的挂名弟子,性格沉稳寡言,对山庄内的弟子也很照顾,极有威信,是以木舒才选择此行由他做主。
“恕我直言,唐门主,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并非一方之过。”叶知秋轻描淡写,点到即止,在唐傲天即将发怒之前,疏离却又不失礼数地将事情解释道,“除了唐门,小庄主也已派人前往霸刀山庄送信,江湖上的风言风语我们将会一力压下,唐门要做的只是将派出的杀手召回来即可。藏剑无意与唐门为敌,我等原也不愿闹到这等地步,只是如今唯有挽回,争执已是无用了。”
听着对方口中一再提起一个陌生的名号,唐傲天低头看了那封写给自己的信,都说以字看人再清楚不过了,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将这端庄典雅的楷书跟他们口中的“小庄主”牵连到一起。能够如此雷厉风行,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做出最稳妥的解决方式,不是那群君子到有些古板的藏剑弟子能做到的,而叶晖则精明有余智谋不足,更别提这般借力打力,委婉又不得罪人地安抚霸刀山庄了。
四庄主叶蒙是个品性,唐傲天自然清楚,要论智谋他连叶晖还不如。至于叶凡,他能想出这般周全的解决方法也不会一时头脑发热就带人私奔了。大庄主叶英,的确剑法出众心有沟渠,只是为人过于正直君子,不像是手段如此委婉的人。
唐傲天思索了半晌,才终于不甘不愿地承认了一个可怕的事实——拥有这样手段和智谋的人,是别人家十三岁的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