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不信?那你去隐元会买情报啊!隐元会遍布天下, 洛阳城刚好有隐元会的暗桩, 这次消息只要七成情报费呢!老便宜了!
“世上居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木舒捂着心口觉得自己心脏绞痛,王八蛋李倓不仅卖人设还带着自己刚刚转交给他的隐元会一起搞事情!这般看来他倒还真是颇有帝皇风范, 过河拆桥拆得比谁都利索, 顺便还要做做秀卖卖人设, 将自己刚直不阿一代明君的光辉形象给建立起来。
木舒想不通李倓为什么要这么坑自己, 只能拽着唐无乐的手, 冥思苦想道:“是圣人开始反击夺权了吗?所以李倓为了转移圣人的视线,便将洛阳城的重心倾斜在我身上?还是他掌了军权,开始忌惮在洛阳城里的武林弟子?又或者他打算对安禄山下手, 打算调虎离山引摘星长老苏曼莎出来对付我?毕竟我操控毒尸还害得令狐伤走火入魔,狼牙那方肯定不愿意我活着,说不定暗杀也有可能的。”
唐无乐嘴角含笑,支着下巴偏首看自家媳妇儿握着自己的手一副苦大仇深的神情,只觉得可爱得不行。听她从各个角度分析了李倓所作所为的立意和缘由之后,唐无乐才一把将人搂进了自己的怀里,揶揄地道:“媳妇,你有没有想过,还有一种可能——”
“他就是单纯想坑你?”
木舒:“……”你说得好有道理,我要打人了。
如果可以,木舒恨不得蹦跶出去放唐滚滚啃了李倓这个坑人的铁疙瘩,但是如今洛阳满城风雨,她又如何敢这个时候出去站在风口浪尖之上?即便恨得咬牙切齿,木舒也不敢出去一问究竟的,万一被自家小侄女逮住了,可就当真百口莫辩了。
该说李倓好歹还有点良心,没有真的将霸道山庄内部分裂的事情完全说出去吗?虽说意有所指地道她帮了忙,却没有提帮了什么忙,也算是履行了承诺,不曾砸了木舒和柳惊涛的布局,这一步踩得极为微妙,差之毫厘,便要越过底线了。
木舒低调了一辈子,居然就这么被猪队友给毁了,连假装自己有良心都不屑的猪队友不仅不觉得心痛,反而还美滋滋的。
李倓对洛阳的民心军心势在必得,但是太过冒尖也非他所愿,毕竟他上头除了自己的爷爷还有自己的老子。韬光养晦多年,还不受父亲待见,李倓也把握不准自家憋屈了半辈子的父亲回过头来会不会鸟尽弓藏,毕竟父亲是什么性子,李倓心中还是有谱的。而江湖人江湖事,前头李亨刚刚利用了扶苏先生作筏子直取杨国忠狗命,如今洛阳城冒出一个扶苏亲传大弟子闹得满城风雨,李倓的作为就不扎眼了。
李倓特别开心,烛龙殿一战摸回来的大白鲨,胃口小好养活,对外还一口一个小朋友,贼凶残。
南诏王死得其所啊……呸,死得不冤,至少为我摸回了一只大白鲨。
造势已成,练兵也小有起色,当安禄山再度攻城时,李倓可谓是游刃有余。他知道,安禄山急了,比起自己,安禄山心中定然更为惶恐。他所拥有的雷霆军势,建立在大唐精锐未能顺利回援的情况之下。战况拖得越久,便对他越为失利,所以焦急的绝对不是他自己。
木舒与李倓交过手,若非要用一个字来形容李倓的军法水准,那便是——稳。
这种稳,不是徐徐图之,优柔寡断又有失凌厉的稳,而是刚柔并济,透着一股子从容不迫意味的沉稳。无论从何种角度上来看,李倓无疑都是一个可怕的敌人,他城府深,擅隐忍,又是个敢于利用一切资源的君主。
试问,崇山越岭在面前崩塌,是否也缓慢而稳?只是那样的倾颓之势,除了让人绝望以外,还能升起反抗之意吗?
焦躁的安禄山对上这样的李倓,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李倓不是好大喜功还无能的杨国忠,狼牙的残暴不仅没有如往常一般令人闻风丧胆,反而在李倓的煽动运作之下演变为一种哀戚的悲壮。在狼牙军心大挫的关头,李倓几乎是打了一场完美的守城战。
李倓命人将装着滚油的大锅往城墙下一浇,顿时惨叫声一片,而城墙沾满了油脂,即便用轻功也难以立足。完了这货还心脏地微微一笑,让人点火。于是这微火燃原烧得倒真是挺好看的,自己挽弓搭箭对着安禄山的战车就是一箭,直接把战车的棚顶给烧了。
狼牙军退兵了,这次丢下的尸体比毒尸一战还要多,安禄山死死地瞪着站在城墙上的身影,持弓而立的男子身形修长,清贵无双,面如冠玉的模样就宛如走出来的江南才子。但是这么远的距离,百石的长弓,却能一发箭矢射中战车的棚顶。安禄山呼吸粗重,双目赤红,这些时日以来事态的变迁远远超出了他的掌控,在他的设想里,他应该快攻洛阳,突破潼关,一路直取长安,入主大明宫才是。
他应该登临帝位,成灵光之神,取得长生不老药,从此千秋万代,万寿无疆,享尘世繁华永恒。
绝对不是眼下这样的境况,绝对不是!安禄山死死地攥拳,不明白缘何会多了一个扶苏,多了一个建宁王,事情就变成了这般糟糕的境地。他的屠龙大业,他的忍辱负重,都像是一场黄粱美梦,眨眼间化为了乌有。
“去!杀了他!”安禄山喘着气,一手伸出指着李倓,他比划的力度太大,以至于手臂脖颈上皆是青筋毕露,双目赤红的模样简直是面目可憎。他身边没有如影随形的令狐伤,只有沉默不语垂首而立的苏曼莎,在极度的落差之下,安禄山几乎是咆哮着说道,“他建宁王想要皇位,也不看看他有没有那个命去拿!快!传信长安,我就不信李亨知晓自己的儿子是钧天君后,还能坐得住不跳脚!”
倘若木舒能听到安禄山的这番话,定然要讶异一番,虽说是反派,倒是当真没把智商给丢掉。
不错,李倓能仗着钧天君的身份暗中谋划布局,但是他也是最不情愿这个身份暴露出来的人。不说九天中人不愿意让钧天君登临地位,单单说他头上的两座大山都还未能移去,李倓这个潜龙帝星的身份一暴露便是个死,不会有人听他辩解一二的。
李倓为什么要给自己塑造一个刚直不阿的人设?还不是因为怕自己将来辩说都没人信他吗?
——虽然他确实是钧天君没错。
狼牙军久攻不下,反而隐隐显露败势,安禄山也似乎反应了过来,倘若不解决李倓,他是无力再前进半步了。
于是乎,在前幽天君老无名的帮助之下,九天成员的名字一瞬间名震天下,自然幽天君暴露的乃是薛北辰的名姓。其他人倒还不打紧,毕竟不管是方乾还是拓跋思南,但是隐居避世的人物,唯有李倓,几乎是瞬间便被人架到了火架子之上。
洛阳城还在抵御外敌,狼牙攻势不绝,谁料流言一起,未能正是真假,长安便传来圣旨,命李倓自裁于天。
木舒简直卧槽脸了。
历史拐了个弯,居然还是撞上了原有的轨迹,建宁王李倓不正是被太子李亨下令自裁,不然又怎会有“信谗杀其子,作源自上皇。肃宗心忍父,可怜建宁王。”的说法呢?而李倓死后李亨又悔之晚矣,实在显得有些可笑了。
唐无乐给木舒易了容,藏在人群中随着人流蜂拥至李倓领旨之地,百姓将士们抬头看着他,一身红色披风银铠加身的建宁王跪地领旨,神情仲怔。他盔甲披风上尤有未干的血迹,这些时日以来他身先士卒,不眠不休,将狼牙军彻彻底底地阻挡在城墙之外,守护了洛阳的安宁。可是如今因为一个可笑的流言,因为禄贼的诡计,圣人一句话,便要夺走建宁王的性命。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李倓清俊的眉眼染上悲色,那一抹忧愁像是晕开的水墨,刺得人心底生疼,“建宁自当领旨,只是不知,圣上可有派人前来接替建宁?禄贼未退,尚未克敌,洛阳依旧危在旦夕,可是我朝精锐已在前来的路上了?”
李倓黑眸深邃,言辞切切,仿佛将生死置之度外,此时此地,仍然担忧着洛阳的安危。
前来传旨的言官快马加鞭赶到洛阳,满身风尘,好不狼狈,可是他不敢看李倓的眼睛,只能低着头,凝视着李倓的鞋尖,却发现那金线绣靴已污了颜色,华光黯淡,莫名悲戚。他恭敬地俯首,却微带颤抖地道:“太、太子命宣威将军……带兵,镇守潼关,不得离。”
——言下之意,便是洛阳已被放弃。
四周一片死寂,很难以想象,聚集了如此多人的场地,居然会有这般如死一般的寂静,一瞬间,似乎万众止息。
许是一刻,许是刹那,一位老人凄惶颤抖的声音响起,令众人如梦初醒:“不可啊——!王爷能守住洛阳的!不可啊——!”
“城中青壮全数充军!老人已经走不动了!走不动了啊!”
“禄贼残暴不仁,洛阳久攻不下!是会屠城的啊——!”
“若不是王爷带兵苦守,我等早已是刀下白骨了!王爷不能死啊,王爷不能死啊——!”
心焦的辩解与开脱,逐渐蔓延开来,心头炽焰越烧越旺,眨眼间连绵成一片滔天火海。
推搡的人群,愤怒的喝骂,人流如浪潮般涌去,其中甚至有不少充军的将士。绝望如烟,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哭喊与尖叫声不绝于耳,捡起地上的石子,手头上零零碎碎的小物件,一股脑地朝着传令的言官砸去。
“狗娘养的——!这是要我们死啊——!!!”
“圣人被贼子蒙蔽,听信谗言,要建宁死!建宁一死,洛阳便拱手授于贼子!军心民心皆失!这是禄贼的毒计啊!”李倓猛然抬首,悲戚已化作惊怒,酝酿出视死如归的凄绝,“皇命不敢违!但建宁死不起啊!一想到贼子夺得洛阳,中兴之地已失,建宁即便是九幽黄泉之下也心不得安!便舍建宁一命,庇护洛阳一时!建宁要守住洛阳,待贼子退军,建宁必定亲上长安,负荆请罪,万死不辞!”
言罢,李倓再度俯首,却是将随同圣旨一同送到的匕首震成了铁片,叮叮当当地落了一地残碎之声。
“王爷——!!!”群情激越,众人纷纷跪地而拜,泣不成声,语不成调,却声如惊浪,响彻苍穹。
“王爷是好王爷啊,不能死啊,圣人不该杀啊——”木舒身边的一位老人家涕泪俱下,音已嘶哑。木舒不好太突兀,只能木着脸也随着群众一同跪下,偏首看着泣不成声的老人家,只觉得牙酸不已,没蛋都疼了。
#你们快醒醒,那是只戏精啊。#
#是在下输了,浪不过你老伙计。#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蛋总:我欲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木舒:行行行,你奸你奸!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事有蹊跷
李倓抗旨不遵,抗得清新脱俗, 抗得众望所归。这一抗旨, 不仅没有人站出来骂他心有反义, 反而人人交口称赞,道他一心为国为民, 实在是心怀家国的大义人士。加上天子舍弃洛阳城的流言四起,李倓的形象更是染上了悲壮色彩,在这一帘风雨中越发深入民心。
而与之相对的, 太子李亨的名望却一跌三尺, 本来这位太子在奸相杨国忠多年的打压之下便有些名声不显, 如今把持朝政,扬眉吐气, 却因为一道不知是真是假的江湖流言, 居然便下达了那么一道赐死守城大将的命令。虽说是圣旨, 但是如今身在长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人是谁, 心里有点门道的都清楚。原本对于圣上昏聩,太子掌权的局面缄默不语的老臣, 此时也难免颇有微词了。
舍弃洛阳而保长安, 这的确是舍小我而保大众的大局之见, 但是绝对不能放到明面上坦言, 李亨此举, 难免令人心动荡不宁。
而那流言不知真假,毫无证据,显见是狼牙军久攻洛阳不下, 才谋划出来针对建宁王李倓的阴谋。哪怕是真的呢?太子都还未登上皇位呢,就这般忌惮自己请命守城的子嗣?心胸狭隘,好高骛远,大事未成便卸磨杀驴,也是目光短浅。兼之如今国难当头,不思抵御外敌反而向自己人下手,谁知道这位声名不显的太子未来会不会又是一个损国利己的杨国忠呢?
而此时,李亨心里也十分懊恼和后悔的。他不是蠢人,只是沉寂多年一朝得势之后难免有些自得,加上杨贵妃失踪杨国忠身死,自以为大权在握,皇权可期,便有些急躁了起来。对于自己的儿子,李亨并不如何待见,毕竟性格刚直时常直言不讳的李倓并非他心中继承人的首选。但是这个向来不受自己重视的儿子离开了长安之后,却逐渐变得陌生强势了起来。
听说李倓在洛阳杀了违抗军命的杨国忠,李亨得益,心中叫好,却也有三分不愉。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本以做好最坏打算的李亨却收到消息,言道自己那个性格不讨喜的儿子不仅当真守住了洛阳,甚至还执掌了军权,指挥得动天策府的守军,军心民望皆归,彻底护住了洛阳。当初将洛阳划分为李倓的封地,李亨并未多想,但此时传出李倓就是钧天君的消息,李亨就慌了。
而他身旁还有见不得李倓势大的宦官李辅国与张良娣,这两人平日里没少被“忠正敢言”的建宁王揭露私底下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恨不得建宁王立刻就死在洛阳。便暗中煽风点火,道建宁王早就心存歹意,对兄长广平王李豫多有不敬,暗中谋害广平王。想来之前自请守城也是为了得到洛阳这块中兴之地,而钧天君这个身份更是值得考究,否则向来不出彩的建宁王怎么可能真的守住风雨飘摇的洛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