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希望得到拯救，我能带给他们的只有这种方式的解脱。”

云朵惊恐的看着红月：“你一直都能听到吗？”光是这么一小会儿，云朵都受不了，如果时时刻刻红月都能听到，怕是早就疯了吧。

红月低下头，在云朵面前坐下：“听到又能如何，没有人能够回应他们的诉求。神明也不能。”

云朵看着她，月光似乎透过了红月的身形，这个现象让云朵下意识抓住了红月，却抓了一个空：“你……”

红月一愣，看着自己方才被云朵穿过的手，已经呈现出了半透明化的状态，语气之中并无留恋：“看来我的时间到了。”

“我……”云朵想问有什么事情是她可以做的吗。然而这个想法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遍并没有说出来。

是啊，所有的一切早就在三百年前红月死去的那天就终结了。

再抬头看向云朵的时候，红月目光里充满了温情：“其实我早在三百多年前就已经死去了，是我该感谢你，至少让我还能再次看到阳光。”

云朵摇摇头，她不值得感谢，严格意义上来说，若不是她，红月又何必再品尝一次记忆中的痛苦。

星光消散于指尖。

小姑娘无法想象，红月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掀起了这场洪水。但云朵可以肯定的是，红月绝不是为了逞一时快意报复。

她，那么爱着这片大地。

莫雨找到云朵的时候，小姑娘呆呆的坐在空无一人的水池里，看着面前空荡荡的旷野发呆。

他唤：“云朵？”

小姑娘回过头，扬起了笑脸：“小雨你来了啊。”

第138章

由于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红月的事情, 云朵只推脱说是自己喝醉了, 想抓蝴蝶迷路到了蝴蝶泉。

在冰冷的山泉水里呆了半天的下场就是, 云朵患上了严重的风寒，整个脑子都烧的有些迷迷糊糊的，窝在被子里老老实实的发汗。好在看小姑娘都这么可怜了, 也就没有人来嘲笑她的酒品了。

前前后后在南疆一带滞留了一个多月, 洪水带来的影响不小, 不过因着生病的关系, 云朵让不灭烟扔去了受损相对较小的黑龙沼休养, 沧山洱海与无量山一带恶人谷势力受损严重, 交通也需要重新疏通。

因为玛索带着众人找到了五仙教的前任教主, 也就是曲云的生母魔刹罗，并且贡献手札有功，是以曲云并没有决定处死她，反而是以监禁之名将玛索保护了起来。

对于这样的惩罚，玛索自然也没有什么怨言。她知道自己的罪孽沉重, 那些塔纳一族的尸人更是对她恨之入骨。事到如今, 玛索也不奢求别的什么了, 只求能用自己的余生为自己的罪孽补偿一二。

云朵干脆搬到了五仙教的据点里，和玛索一起研究尸人之毒的解法。烛龙殿坍塌成湖，原本天一教的势力范围也被恶人谷和五仙教重新划分，双方长久以来都在黑龙沼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 早就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

是以, 黑龙沼的整顿可以说是一件比较轻松的事情。云朵也有更多的时间来实现她对曲云的承诺。

“圣女, 你说可解可是真的吗？”因为五仙教毒性内功功法与曲云原本所学的七秀坊阴性内功功法相冲的关系，本是妙龄女子的曲云，如今外表却只有八岁幼童的模样。

不过她一点也不在意，从云朵提起说能解除孙飞亮的毒尸状态开始，她就一整颗心都扑在了这件事上面。

“曲云姐，你就不要叫我圣女啦，叫我云朵就好。”云朵挠挠头，自从知道米丽古丽的过去之后，云朵就对圣女这个词印象十分的不好。而且总是被圣女圣女叫的，也太奇怪了。

更何况承认了自己圣女的身份，就相当于无形之中多了一份责任，云朵自认为自己是没有办法做到像红月那样，深爱着大地，时时刻刻能倾听祈祷者的声音。她的心太小了。

“云朵……”

曲云自然听得出，小姑娘这话显然是不打算继承苗蛮族圣女的传承了。

云朵想起了红月，笑着摊开手：“其实真正强大的并不是圣女，而是凝聚在一起的人啊。信仰并不会因为圣女的消失而消失，曲云姐你看，神殿都已经尘封了百年的光阴，大家不还是好好的吗？”

“只要人们信仰还在，神明就一直会在的。”

没错，红月也好，历代所有的女娲后裔一定都还在守望着这片大地。

“云朵，你笑起来真好看。”曲云看着小姑娘侧脸上安静的笑容，只是看着都像被抚平了所有的焦躁，不由由衷的感叹。

“诶？怎么突然之间……”云朵被曲云夸的手足无措，脸腾的一下红了，这还是第一有人夸她笑的好看呢！以前从来都只有她被她娘亲嫌弃笑得像个傻子，简直难过得像只两百斤的橘猫。

曲云看小姑娘可爱的样子，心中愈发喜爱，真是难以想象，恶人谷那种地方竟然能养出这样的孩子。或者说，也许是时候对恶人谷稍微改观一点了吗？

“云朵，你不愿意做苗蛮族的圣女也没关系，不过我能请求你一件事情吗？”曲云决定曲线搭桥。

“什么？”云朵有些意外于曲云的好说话。

“保存在五仙教的古籍，我们依然会当成最高的秘典一代代传承下去，如今大祭坛已经在重建之中，那是女娲先祖留下的神迹。若是以后云朵你有了孩子，能让她也来此参悟学习吗？”

“孩……孩子？我……”云朵对上曲云亮晶晶的眼神，忍不住捂住自己又添了一到裂缝的可怜小心脏，不敢说，自己现在就连怎么把自己嫁出去都成了一个很大的问题，“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自然是愿意的。”

“那真是太好了！”

云朵强颜欢笑，转开了话题：“德夯是因上古尸炼之法诞生的大毒尸，因为尸炼之法的古籍保存的相对完整，只要利用术法倒行逆解应该就能恢复。”

上古尸炼之法和普通的尸人炼制之法最大的区别就是，普通的尸人炼制之法以一具尸体为素材便可炼成，其各项能力数值都很低，除了不死不生不怕痛不怕死之外，强度也就和普通人相当。

因着上古尸炼之法则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一个人的功力提升数十倍，所以上古尸炼之法必须要以武功高深之人为蓝本，且必须是一个活人。然后以各种剧毒之物祭炼万蛊血池，并在开始之前在进行上古尸炼之法的那个人身上施蛊，以血肉之躯受万蛊蚀心之痛，锻炼自己的意志，催化身体的进化，最终成为最强的尸人。

尽管如今德夯口不能言，甚至可能不记得自己是谁，但是和普通的尸人最为不同的便是，他是活着的。原本的孙飞亮就沉睡在这具蛊毒重塑的身躯之中。

走到早就准备好的祭祀地点，巨大的毒尸正孤零零，一动不动的站在云朵事先画好的阵法之中，小邪子捧着圣灵杖站在阵法旁边，五仙教的前任教主魔刹罗，右长老艾黎，灵蛇使纳尤，玉蟾使凤瑶，风蜈使纳罗，天蛛使容夏，圣蝎使阿幼朵也早已等在了那处。

恢复德夯，如今并不是只关乎曲云一个人的事。

德夯是整个五仙教的英雄，地位崇高，在以往每一次与天一教的大型冲突之中，德夯的存在就是整个仙教的主心骨，他带来的士气激励效果与他强劲的实力对整个五仙教来说都是无可取代的存在。

唤回孙飞亮，也就意味大毒尸“德夯”将不复存在。这不仅对曲云，对整个五仙教的今后来说，也是一个转折性的选择。

曲云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昨日为了这个他们就已经商讨了很久。
魔刹罗对着曲云微微一笑以示肯定。她的女儿从临危受命开始，一直以来都做的很好。如今天一教已灭，是时候让她完成自己的愿望了。

曲云走进阵法之中，德夯见她接近习惯性的俯下身体，要把小小的曲云抱起来，让她坐上自己肩头。

小小的女孩摇摇头，只轻轻抱住了那只手，然后松开退出了圈子。

德夯失去了手中的温度，保持着半跪守护的姿态呆在了原地。

云朵深吸一口气，召唤过圣灵杖，风灵珠与水灵珠缠绕在她周身像两颗行星一般，光芒渐渐在翠绿的叶间汇聚，法阵也呼应般闪耀了起来，形成了一个璀璨的结界将大毒尸锁在了其中。

曲云的目光落在法阵中痛苦的抱住自己脑袋不断冲击结界的大毒尸身上，那些得到了血肉与功力滋养的蛊不断在结实的肌肉中蠕动着不愿离开。

解蛊的痛苦不会亚于祭炼时万蛊噬心的疼痛。

云朵的话犹在耳畔，曲云姐，你相信他吗？

眼泪模糊了曲云的视线。曲云仿佛看到了那个被年幼时她捡到的小小孩子，她照顾着他，一点点长大，陪伴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默默陪伴着她的人变成了他。

她因为身世的关系，遭到叶晖拒绝，狠心抛弃，心灰意冷的随艾黎回到五仙教的时候。这个她一手带大的孩子一声不吭就抛弃了他所拥有的一切，历经磨难来到了她身边。

曲云无法想象，他一个人是怎样跨越了埋骨无数的无心岭。来到她身边，他从来不曾提起过一句。

——你在这里，所以我来了。

他就像峡谷一样沉默无言，却无声包容了一切。一如那一声苗语“德夯”，美丽的峡谷。

巨大的毒尸身上青灰色彩渐渐褪去，露出了原本白皙的皮肤。夸张暴涨的肌肉也渐渐变得纤细。

德夯的身体随着光芒的褪去渐渐缩成了一个正常青年的身影，华发如雪。原本合身的衣服松松垮垮的挂在了青年精瘦的身材之上。

阿幼朵有些好奇的张望，被凤瑶蒙住了眼睛，拉着离开了。

接触到阳光的一瞬间，孙飞亮甚至觉得有些刺眼，不适的伸手遮住了阳光。他就像是沉睡了很久很久，而如今，他终于从梦中醒来。一个小小的重量撞进了怀中。

曲云抱着久别重逢的孙飞亮泣不成声：“阿亮——！”

她终于——她终于等到他了！

孙飞亮微微一怔，行动已经先大脑一步将小小的曲云拥进了怀中，动作熟悉的像排演过无数遍。

“阿云。”

孙飞亮依偎下头，如今，他终于有资格呼唤这个姓名。

看着曲云哭着笑着飞扑过去抱住还没有苏醒过来的孙飞亮，云朵忍不住扬起一个会心的笑容，带着小邪子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五仙教据点。

第一次消耗这么多的灵力，云朵有些吃不消了。五仙教虽然好，倒底不是自己的狗窝。

回到凤鸣堡小姑娘就倒了下去。小邪子惊了一下，一只手已经先她一步托起了小小的白蛇。

确认云朵只是睡着了，莫雨熟稔的找来一块柔软的软垫，将云朵放上去，放到了一个有太阳的地方晒着。顺便把在凤鸣堡院子里玩耍的小老虎关进了笼子里。

蛇一身软骨虽然灵活却很容易受伤，尤其是怕带尖爪子的动物，比如说猫之流，尖锐的爪子轻易的就能撕裂小蛇柔软的皮肤，造成重伤。

做完这一切，莫雨才看向小邪子，问道：“她今天都做了什么？”

小邪子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她知道莫雨是云朵很亲近的人，于是他问，她便说了。

莫雨更加确信云朵没有什么大事之后便放下了心，决定等云朵醒了再把事情告诉她。

“烟大人。”

“这是什么？”

烟随手接过一名恶人谷弟子递上来的小盒子。

“这宝物盒是打扫库房时发现的，可能是上次负责押运货物的弟子不小心遗漏的。”

烟点头示意知道了，挥挥手拿着盒子就往外走：“下去吧。”

大致的检查了一下，烟没有发现什么机关，而且很轻，估摸着应该就是一个普通的盒子。抖了一下似乎能听到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滚动的声音，听着体积似乎有半个盒子大。

难道是珠宝？不灭烟打开盒子——

橙色绸装的盒子里是一颗圆滚滚的大白鸡蛋。

烟：……哪只野鸡跑进宝物盒在里面下了一个蛋？？？

郁闷之余，不灭烟目光一转，看到了被放在有阳光的窗阁上，懒洋洋的在睡觉的小白蛇，顺手把蛋塞进了小白蛇盘起的身体里。

第139章

舒舒服服的睡了一个觉, 恢复了两成精气神经云朵闭着眼睛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 却不期然硌到了一个东西。

嗯？好像有什么东西？小白蛇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圆圆的白蛋。

什么呀，原来是个蛋啊。秀气的打了个哈欠，张嘴张到一半——等等！蛋？！

云朵唰的一下睁开眼睛, 看着被自己盘在身体中间的白蛋差点把眼睛瞪出来。什么情况？这哪里来的蛋！

小心翼翼的贴到蛋上面, 云朵侧耳倾听——哦哟！还是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