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纯净的雪，也没有灿烂的冬日暖阳。

“真是糟糕的天气。”虹村修造抱怨了一句。

“嗯。”七海花散里说道，“连心情都变差了不少。”

——尽管两人都明白，胸中的郁结并非出自天气。

突如其来的平和相处，但是已经太晚了。两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再也回不去了……虽说，他们也不曾有过什么过去。

第53章 傲骨成沙（五十三）

信任别人很好, 但是, 不信任更好。

——墨索里尼

因为临近考试的缘故, 大部分课程都已结束了, 上午是全部都是自习课, 大家都在安静地看书、复习，备战期末考。对于一班的学生来说, 挂科这种事是不可能的, 他们所追求的是在总榜上的名次。这不仅仅意味着一时的荣耀, 而且还和其他元素息息相关。

毕竟，一班可是很多豪门子弟的。

七海花散里和绿间真太郎向来都承包第一第二的位置, 多少次下来大家都已经木然了。此时在众人或奋笔疾书或念念有词之时，他们一个看着篮球杂志, 一个看着最新的股票信息，简直是非常的遭人恨了。

上午就这样无趣地结束了, 在下半节课时绿间真太郎终于开始看课本了, 但七海花散里却又翻开了一本金融杂志。

最近对于市场信息掌握的太少, 前段时间神谷送给她的那支股票还因操作不当而略微贬值了一些。而且那边还挂着个有点灰色意味的皮包公司，她这段时间需要着手调查一下具体情况, 以及分析一下，神谷顺一这个举动的真正含义。

他是不会做无用的事情的。

七海花散里知道。

不久便是午饭时候了, 虹村修造提前发了信息说自己和一军吃饭，顺便谈一些事情, 言下之意很明显, 今天中午就各吃各的吧。于是七海花散里便和二军单独坐到了一起, 顺便还叫了黑子哲也和黄濑凉太。

这算是奇迹时代的首聚吧。

“嗨，大家好，我叫黄濑凉太。”黄濑凉太露出了招牌式的灿烂笑容说道，“承蒙赤司副队邀请，下学期我会加入篮球部，和大家一起共事。”

“你不是个模特嘛。”青峰大辉说道。

“嗯嗯，是的。”

那边气氛不算友好，但也不能说是冷淡。七海花散里本来以为灰崎祥吾会挑衅的，结果他没有，反而还黄濑凉太握了下手，还说了句“欢迎”。

……这么温顺乖巧的吗？

七海花散里看向灰崎祥吾，灰崎祥吾也看了她一眼，表情没什么变化，目光里也没流露出什么意思来。

“对了，凉太，假期时候要好好练篮球啊，争取下学期直接升入一军。”七海花散里说道。

“好的好的。”黄濑凉太笑眯眯地应了。

“下学期一军……赤司你是认真的么？”青峰大辉说道。

“啊，虽然这样说有点剧透的意思，但毕竟是你们，所以我也就直说了。”七海花散里说道，“今天队长会投票选举下届部长，如果没问题的话，下学期的队长由我来担任。”

绿间真太郎是早知道这个事了，所以没什么反应。

紫原敦对队长这个职务没多大概念，反正他是跟着七海花散里来的，所以也没有多少反应。

青峰大辉和黑子哲也都有些惊讶。

“这算是爱情的力量么？”青峰大辉说这话时绝对带了点嘲讽的。

“他明年去美国。”七海花散里言简意赅地说道。

这次轮到大部分人惊讶了，青峰大辉看了一眼紫原敦，而绿间真太郎却看向了灰崎祥吾，灰崎祥吾什么都没说，只是继续吃着午饭。

反倒是黑子哲也开口说道：“虹村队长要转学了吗？”

“嗯。”七海花散里点头，“下学期开学我将举行对抗赛……或者换句话说，我希望你们所有人都能晋级一军。”

“那那些学长们……”黑子哲也说道。

“帝光篮球部以强者为尊。”七海花散里淡淡地说道，“黑子，我对你有着很高的期望值，所以请不要让我失望。”

“……知道了。”黑子哲也轻声说道。

午饭就这样结束了，午休时间七海花散里需要去趟学生会，她本来想带绿间一起走的，但绿间那边却提前准备去图书馆查阅点东西，正在犹豫之际，灰崎祥吾说道，“我和你去学生会那边吧，如果需要帮忙的话。”

七海花散里看了灰崎祥吾一会儿，然后点头。

灰崎祥吾今天真的好乖啊。

其实还是需要帮忙的，这边有些文件得搬运一下，来来回回跑了几趟后灰崎祥吾的额上已经见了汗水。七海花散里在那边的自动贩卖机买了瓶波子汽水，灰崎祥吾接过后熟练地开瓶，卡口的玻璃弹珠闷声落入瓶底，而后窜出无数细小的碳酸气泡来。

他一口气喝掉了将近半瓶，喉结随着咕噜咕噜地声音上下翻滚，七海花散里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脑海里掠过不少念头。

在午间相处的这半个小时里，灰崎祥吾一直很沉默，几乎是让他干啥他就干啥那种。如果是从前的话七海花散里当然感觉挺好的，但是……电话里的声音，他绝对是听到了吧。

“还需要整理吗？”灰崎祥吾问道。

“嗯。把这边稍微再收拾一下吧。”她说道。

于是灰崎祥吾开始乖巧地、一言不发地继续整理。

学校规定的午休时间很快结束了。

在灰崎祥吾拉开会长办公室的门时，七海花散里在他身后叫了一声，“祥吾。”

“嗯。”他停下了离开的脚步，出声应道。

“你想得到什么？”她继续问道。

“看你给我什么了。”灰崎祥吾说完后便率先走出了办公室。

这样吗。

她闭了闭眼，还是没把“离开篮球部”这句话说出口。

虽然今天和虹村修造的相处看起来不错，但她知道虹村修造是不会因为这点事而让步的。



下午时候照理是部活，而后虹村修造在一片窃窃私语中宣布了投票之事。不出意料的，除却主动弃权的一些人以外，七海花散里赢得了所有的有效投票。

然后便是发表演讲了，这类鼓动人心的话就不必多说，在最后，七海花散里说道，“另外，还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以后篮球部的各项审批不用去走学生会冗长的流程了，学生会将会对篮球部出台特别的政策。因为——”她顿了下说道，“下学期，我将接任学生会会长一职。”

曾饱受学生会之苦的篮球部成员，顿时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至此，七海花散在帝光，大势已成。

“至于副队一职，我提议由井上学长担任，不知道大家意下如何？”七海花散里继续说道。

这是很微妙的平衡手段了，况且井上本来就是副队。

众人都没有异议。

然而，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我反对。”

七海花散里的眼睛蓦地眯了起来。

说话的，是绿间真太郎。

第54章 傲骨成沙（五十四）

在上帝和世界面前, 总是强者有权利贯彻他的意志。

——阿道夫

“我反对。”

如果其他人说这话, 哪怕是青峰大辉发表反对意见, 大家都不会太过意外。毕竟青峰大辉一直都在担任二军队长, 而且他的实力摆在那里, 尽管他似乎挺听七海花散里的话，但他的大体性格大家都知道的。

但说这话的居然是绿间真太郎, 一向被视为七海花散里左右手的绿间真太郎。

绿间真太郎是谁？提到他篮球部的大部分人大概会用这些关键词来形容：三分球投的不错, 挺低调的, 不爱说话，和赤司关系好。而在学生会, 绿间真太郎甚至直接被视为七海花散里的附属品了。

所以，很多人听到绿间真太郎说“我反对”时, 他们的第一反应是——绿间真太郎故意和七海花散里一个□□脸，一个唱白脸, 以此来架空一军学长的权力。

但是, 七海花散里却变了脸色。

她没有掩饰这一点, 倒也不是说故意表演给其他人看以第一时间撇清嫌疑……她的确是意外了。

所以，旁观的人立刻又觉得可能事情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

如果是演戏, 这心机未免也太深了些。

“原因。”七海花散里看着绿间真太郎，淡淡地说道。

“帝光篮球部的理念是什么？”绿间真太郎挑眉, 毫不掩饰眸中的清冷，而后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为了胜利, 还是尊老爱幼？”

这话稍微有些过分了。

部分人都皱眉看向了了他。

青峰大辉嘴角扯开笑容, 然后跟着说了句，“当然是为了胜利了。”

“是携手共进。”七海花散里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你想反驳这一点么？绿间。”

“我并不想反驳您，队长。但我觉得副队这样的职务应该由更强者来担任。”绿间真太郎说道。

这话说完后，不少人便看向了青峰大辉。

事实上，在高一学生中，除了已经担任副队的七海花散里以外，声望最高的就是青峰大辉了。他在这一年来一直担任着二军的队长，曾经一度将一军压迫到几乎溃败的地步。

当然那场比赛我们都知道，七海花散里赢了。

就算双方都明白，赢的是七海花散里，而不是一军。

但双方更明白的是，除却参与者本身以外，其他的所有人能看到的，只有胜利和失败。

所以那场比赛一军在外人面前依旧是不可战胜的，尽管，他们已经丧失了身为一军的尊严。

眼下，在绿间真太郎以毫不留情的犀利言辞捅破这一点的时候，大部分一军成员——包括井上在内都低下了头，没有反驳。

“你也是这样认为的么？青峰。”七海花散里看向青峰大辉，微抬眼时她深色的双眸看似清澈，但却有着风掠过的海澜，那浪潮的内在含义究竟是什么，青峰大辉发觉了，所以他心中不免有些凛然。
“别看我。我可没当副队的兴趣。”青峰大辉这样说道。

——他后退了。

一方面是迫于七海花散里的压力，另一方面，青峰大辉的的确确是这么想的。当二军队长已经够麻烦了，一军副队的话，自然会一堆事的。他的兴趣是在篮球场上所向披靡，而并非沉浸在权力及其伴生的琐碎事物中。

七海花散里松了一口气。

然而。

“可是，我有兴趣。”绿间真太郎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了这次会议上的第三句话。

虹村修造一直在旁边看着，默不作声。

七海花散里感觉心中有些烦躁。

她是得按照大体剧情走的，不然的话她也不会急着当队长了。绿间真太郎成为帝光副队的确是剧情里的事件，包括开除灰崎祥吾也是。可是，她不想以这样的方式，让剧□□件被动地发生。

这是一场博弈。

她和所谓命运之间的博弈。

如果这已经注定发生，那么，至少要在她的掌控下发生。

所以，她闭上眼，那一刻她仿佛置身于与众人划分开的独立空间，再次缓缓睁开双眼的时候，眼中已平静无波，所有的清澈都化作深沉，宛若海面上浮现出冰山岛屿，虽只是一角，但足以让人心惊。

“你要违抗我么？绿间。”

周围人因这话而屏住了呼吸。

绿间真太郎迟疑了一下，在众人的注视中说道：“哪怕是队长，也没有直接任免副队的权力。”

“我说的是，你要违抗我么？”

她不是以篮球部部长的身份在和绿间对话。

她是以赤司本人的身份在质问绿间，你是否要违抗我。

带着冷意的高傲字句自她唇畔吐出，她注视着绿间真太郎，继续说道，“你确定么？真太郎。”

虹村修造没有继续旁观下去，而是转身走向教练的办公室。

他知道，绿间已经输了，今天，七海花散里是篮球部最大的赢家。

也许是整个学校最大的赢家也说不定。



现在的篮球部，表面上似乎都和七海花散里一心，但今日绿间真太郎直接打破了这其乐融融的伪装。大凡有心人，都能从中看出些许蹊跷之处来。

灰崎祥吾自然是唯七海花散里马首是瞻的，紫原敦虽看似听话，但从不在这类事上发表意见，绿间开始争权，青峰大辉暂时中立，井上听虹村修造的话，一军其他人彷徨不定。

……这就是现在的帝光篮球部。

如果，灰崎祥吾离开的话……虹村修造想到。七海花散里纵使有惊天之才——而事实上她的确是可怕的天才——但也会孤木难支。这样的话，她就不能继续在篮球部中施行强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