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对枫夫人弯腰行了个礼,然后跪坐在给自己准备的蒲团上, 旁边是比她先一步到的道明寺。
“距离上次好像又长高了呢, 阿庆这孩子越来越漂亮了。”枫夫人率先开口对西门庆的父母到。
她爹妈当然也是对道明寺一顿夸,总之开场就是例行的商业互吹。
以双方家长的道行当然不会一上来就为难小丫头,虽然这次的事情大家心知肚明, 但枫夫人不会狂妄到当着她父母的面绕过长辈直接把问题抛向她,不管现在她家太后有多想撕了自己,可自己家里金贵的女儿肯定不是别人能说三道四的。
哪怕对方是那个道明寺枫!
当然这种维护也意味着双方家长根本没有将她的意见摆到台前细细斟酌的意思,也就是说她和道明寺今天是主角,但对话的人还是双方的爹妈。
这才是让西门庆最火大的地方,长辈的说话是不能擅自插嘴的,这是规矩,所以她就算再别扭也得等他们问到自己才能开口。
道明寺一样像个木瓜一样呆坐在旁边,脊背挺得直直的,哪怕在外面嚣张如他,这种场合也只有闭嘴听话的份儿。
说白了就是有对方的家长在场,要是只有各自的父母,怕早就吵翻了,都在忍!
西门庆感觉那家伙偷偷拉了拉自己的和服——
说起和服就又是一肚子气,她出门之前管家就让她换上正式的和服,一开始不乐意还被念叨了一通,说是她爹妈的要求。
明明她是来把这事快刀斩乱麻的了了,但这会儿看起来更像是双方正式敲定一样。
心里正烦躁,感觉到那家伙拉自己,就没好气的瞪了过去——
道明寺被她瞪得神色一缩,因为那家伙虽然面无表情的没有动,可这种极致的静态却没有给人沉静如水的感觉,反而像一坨放在那里一戳就爆的炸弹。
道明寺有些懊恼,但还是偏头凑近她的耳朵小声到“你和迹部那个混蛋说清楚没有?”
西门庆不知道他这话的逻辑在哪里,皱眉看向他,就听他解释到“现在老太婆和伯父伯母都在,你可别当着面跟他们拧,好好处理完那家伙,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道明寺本来还想加一句‘要是他敢纠缠你,我就去揍他’之类的,就听到西门庆嗤笑一声。
“合着你当我昨天说的都是屁话?”她低声到“爹妈有安排就把男朋友埋地下,那谈什么恋爱?”
“你这是要和他们硬来吗?”道明寺着急到“要不要我提醒你这几年的例子?远的不说就看我姐,不一样婚前要死要活现在又说自己很幸福吗?”
“拉倒吧,当时你姐的事你差点去砸了人家的相亲现场,总二郎早跟我说过了。”西门庆邪睨着他到“哦这会儿轮到你自己的时候就万事听安排,父母做的一切都是好的。”
“哎哟哟,你玩双重标准玩儿的不错啊!不就是这会儿是利益既得者就闭嘴享受好处了吗?”
道明寺受不了这奚落,当时就跳脚了,低喝到“你当谁乐意娶你?丑女!本大爷是看你傻乎乎的样子可怜,你以为那个迹部是什么好东西?”
“那家伙的卑鄙无耻我就从现在开始说三天都说不完,你回去问问总二郎那家伙,就他害我们四个挨了多少打?一副了不起的德行,真以为比大伙儿能干一样。”
“不对呀,那我怎么听说上去挑事结果每次回去挨打的只有你呢。”西门庆气笑了“怎么?还想着颠倒黑白啊?要不要我把事情一件件数出来。”
道明寺陷入了众叛亲离的恼羞中,咬牙切齿到“总二郎那家伙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得了得了!我也不跟你废话。”西门庆到“你这家伙就是个小孩子,结个屁婚,先去找女孩子谈一场恋爱再说吧。”
说实话西门庆之前发觉道明寺或许有那么点心思的时候,就有意识的和他拉开距离。
但实际上,即使不用刻意避讳,他们见面的时间也不多,刨除这个圈子必然撞在一起的聚会或者应酬,真正私下见面的次数,从她回东京一来也屈指可数。
她并不觉得这家伙对自己的喜欢有多么深沉,感情的发酵是需要另一方的回应,而一个人唱独角戏的话,永远不会有质变的契机。
西门庆不想否认这家伙的心意,但说实话,他这份心意现在给自己造成了困扰,并不是冷静放置就可以平息消失的东西。
比起情投意合的男朋友,西门庆是不愿为这份朦胧的好感而妥协一丝态度的。
暧昧不清顾虑重重只会和自己真正想要的渐行渐远,哪怕这份决绝会伤害到别人,可牵扯不清却不是她的意愿。
迹部很好,对她来说再不会有这么好的人了,所以她愿意为了两人最终的完美结局做出任何努力。
道明寺听出了她的不耐和决心,这家伙是真的觉得他怎么样的无所谓。
即使自己表示出了心意,她也不会有半丝动摇和介意,哪怕自己现在转而面对别的女孩子,她也只会拍手祝福吗?
他的心里恼怒不已,但又闪过一丝狼狈,整个人的眼神都暗淡下来了。
就听见他母亲笑着到“果然两个孩子凑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那么——”
眼看着这位专横独断的大佬就要下结论了,西门庆也不再忍耐又冲她鞠了个躬到“枫夫人,从小受您抬爱庆受之有愧,在庆眼里您就如同父母之外的另一个长辈,但阿司在我眼里如同弟弟一般,实在是没办法跨越这份认知屏障,还请您收回好意。”
她知道拐弯抹角跟大佬们打哈哈是没用的,人家只会比你更会打太极,所以索性把话题戳破。
即便戳破的瞬间西门庆已经感觉到太后射过来的眼刀子了,可是亲娘,让你们就这么自说自话的把她的事定了,也不想想她是能乖乖听话的人吗?
“嚯?可是阿庆你知道吗?恰是这样的情谊才是最难得的。”枫夫人没有在意她的失礼,还是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少年时很容易被一时的心动所蒙蔽,但是身为西门家公主的你不会不明白关系自己人生大事的抉择要素是什么吧?”
“首先一点,就是就是将扰乱判断的喜好排除在天平之外。阿姨这么说没有教育你的意思,可父母也是从同样的轨迹走过来的,并且双方都是真心为你打算,所以相信我们的判断好吗?”
西门庆闻言,枫夫人这话说的软,听着已经是这位女皇级别的人物能做到的极致了,可里面的内容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或许椿小姐婚后满足的态度让她更加坚定了子女一时的反抗只是年轻时的不稳重而已,西门庆也不想对椿小姐的婚姻说三道四。
但她不是对自己的未来毫无概念,只凭这当下的心情肆意任性的真正十几岁少女。
她从来都是自己的事情自己拿主意,也不会为了和谁对着干可以扭曲自己的意志。
强调选择权的同时,也就意味着有对选择后果负起责任的能力和觉悟,这恰巧是西门庆最不缺的。
但她没有再和枫夫人据理力争,因为对方的话里面已经暗示了她现在恋情的事,在说下去就把迹部带出来了。
这件事理应止于道明寺家和西门家。止于迹部这边,那就是该她和自己爹妈掰扯的事了,没得让道明寺挂在嘴边的。
所以她看了看太后,让她表态。
太后想摁死这讨债女儿,但同时又对枫夫人有些不满,她还在这儿呢,对方就话里话外教自己女儿做人,那些话虽然没什么错,但要说也是该她这个亲妈说。
眼见这讨债的自己都不顾礼仪插嘴把拒绝的话说出来了,他们大人再自说自话下去,这混蛋还不知道要干出什么丢脸的事。
所以太后冲道明寺枫道了句失礼,并暗示对方关于今天的事,之后再给答复。
枫夫人必定是不满意这个结局的,在她看来,今天的结果只有说服孩子们点头这一个选项,根本就不存在为了小孩子一时的幼稚和任性,大人三番两次苦口婆心迟迟不能下定义的可能。
而且说句不好听的,枫夫人对于西门庆夫妇对于孩子的放任也是一直有些看不上的。
最严重的就是几年前换继承人的事件,虽然总二郎作为新的继承人,对于阿司的未来或许更加有利,作为利益既得者也就不便说什么。
但和子女的交锋中作为掌权人老是选择妥协,这让她根本无法理解。
就像现在,本来大伙儿心知肚明今天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他们几个为人父母的拉下脸施压解决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儿?
可这才说了两句,女儿一表态,那对夫妇就不再相逼甚至琢磨着内部缓解。
但恕她直言,在她看来就是妥协的第一步,而最终结局恐怕又是阿庆的大获全胜。
道明寺枫不愿意放弃这个条件完全以自己心目中的模板重合的媳妇儿,甚至对于作为女儿身,在家里却有如此掌控力这一点,也是她最为欣赏的。
道明寺家不需要软弱的女主人,虽然这个特质现在也是种障碍。
正要说话,就听一直沉默的阿司突然开口到“别说了,回去吧!”
道明寺枫想打死他,这状况反倒让她不走都不行了。
瞪了自己蠢儿子一眼,见他一脸落寞的傻样就来气,难不成暂时得不到对方的回应就放弃争取了?
要是他父亲当年这样,现在根本就没他们姐弟。
如果真的想要的话,就应该不顾一切,哪怕对方本人的意愿。
不提那位霸道强势的女强人是怎么想,待他们离开后,西门庆便不再憋自己了。
挤到父母中间就大喇喇到“你们怎么回事?不是说了让你们约人出来正式把事情说清楚吗?怎么还想着自顾自的说话蒙混过关?以为这事我说着玩儿的?瞒着我偷偷跟人达成默契的事我还没跟你们掰扯呢。”
“我说你们怎么想的?十几岁就打算给我订婚?认真的?人家外面催家里的女儿结婚还差不多得等到28岁呢,整整给我提前了十年啊。”
太后早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混账还在喋喋不休,她脑仁都要爆炸了,看了看自己丈夫,居然开始气定神闲的任由女儿数落着一边喝茶了。
这是又打算娇惯闺女了?照这个一路妥协的样子以后还得了?
一把拧住女儿的耳朵,打断了她的连珠炮仗一样的话“怎么想的?你要有别人家的女儿一半能干你当谁乐意替你操心?”
“可你看看你这些年干的什么?种地都种疯魔了,都快成年了还照样胡闹。跟你说让你以后进公司帮总二郎,你怎么回答我的?你说你要承包菜市场,我——”
想到当时听了这话差点气厥过去的心情,太后就忍了又忍才按下了兜头揍女儿的暴力冲动。
“给你开超级市场都不干,说什么?不想卖菜粮以外的东西,嫌浪费精力。”
“那你跟我说说,就你这缺心眼的以后有还有什么本事?你老娘也是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替你操心,结果还讨你嫌了是不是?”
“你要是不怎么不靠谱,谁会这么急匆匆的给你订婚?”
西门庆费力的把耳朵挣扎出来“行,我今天就不跟你说道你鄙视我种地的事,告诉你,当初要铲平我玉米地的事情我还记得呢。”
“你记,你记!”太后边骂边抽了她后脑勺两下“现在还揍你了呢,一块儿记。”
“别打,我的头发,我错了,错了,诶你别拧我胳膊肉。”西门庆边躲边搓着胳膊,冲她爹嚎到——
“你倒是拦着我妈,让你喝茶来了?等等,你刚刚在笑吧?你女儿被揍你当笑话看?”
西门家主这才摸了摸鼻子放下茶去拦他妻子。
其实对于联姻道明寺这件事,西门家主倒一直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虽然妻子那些担忧也是他所能想到的,但让女儿嫁个好人家说实话还不如他护着保险。
他在的时候有他,不在了还有臭小子们,到时候还可以多留点好东西给这丫头,他女儿又不蠢,心里可明白了,虽然道明寺家是良选,但也不是离了他们女儿就不能过的好。
所以只要西门庆态度一摆,强烈反对,他也是头一个举手投降的人。
他能理解亲自的爱之深忧之切,老觉得女儿不靠谱没本事要是嫁不好以后就会吃亏,所以也不好驳了她的意思,最后就变成了让妻女都鄙视的站岸上看戏的怂包了。
西门庆搓着耳朵和胳膊“总之这事儿你们处理了,我有男朋友了,结果冷不丁的一个未婚夫跑出来,知不知道我昨晚差点没刨个地缝钻进去?”
“你说的是迹部家的孩子?”西门家主到“那孩子其实不错,一贯的评价也比阿司高呢,虽然底蕴不如咱们四大家族,但新贵中也是第一人了吧。”
太后见他倒戈得这么快有些气急“高中生谈恋爱有几个从一而终的?那考察那孩子的背景又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