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苦!”瞄到一个熟悉的侍女,姬流月招了招手,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大家怎么都这么开心?”
叫阿苦的侍女福身行了一礼,笑道:“女君,大公子从朝歌寄信回来了,大家想着侯爷与大公子约莫很快就能回西岐了,故而才这么开心。”
“当真?”姬流月闻言心情也好了一点点,三两步往正堂的方向走。
然而正堂的气氛非但不见欢快,反倒异常凝重,除了母亲和嫂子,还有代为处理西岐政务的几个大臣,姬流月没想到有外人在,愣了一下,不过都走到门口了又倒回去,好像也不太好,遂提脚走了进去。
双方见了礼之后,姬流月问道:“母亲,可是兄长要归家了?”
太夫人沉默的摇了摇头,将书信递给她,道:“考儿来信,言朝歌的情况并不乐观,大王打定主意要将你兄长留在朝歌著书立学,考儿此次恐怕要无功而返了。”
旁边站着的一个大胡子将军模样的人气愤接道:“著书立学?哼,不过是借口罢了!我西岐这些年对朝廷一向恭谨,岁贡从不曾短缺,可大王却听信谗言扣押侯爷,实在是昏庸…”
“将军慎言!”太夫人沉声道,“我西岐乃大商属地,大王是君,吾等为臣,自当忠心耿耿报效君主,岂可口出悖言?”
说完后缓下口气:“知道将军一心为西岐,为我儿担忧,老身不胜感激,不过此种言论日后勿要再提,若传到朝歌,恐落人口实。”
“太夫人高义,臣等惭愧!”几个大臣躬身行礼。
待大臣们都走光了,太夫人脸上才流露出一抹担忧的神色,姬流月脑袋一转,凑过去说道:“母亲,不若我去趟朝歌将兄长带回来吧?只要派个人给我带路,我定能将兄长完好无损的带回西岐。”
天庭她都晃过一圈,还能怕个朝歌城?
太夫人看了她一眼,叹道:“为娘方才所言,并非戏言,你若去朝歌强行将你兄长带回,岂不是坐实了我西岐有不臣之心?我西岐决不能背这么个名声!况朝廷兵强马壮,能人辈出,我西岐虽然富足,百姓安居乐业,与朝廷对上,无异于以卵击石,若引得朝廷点齐兵马前来征讨,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是其一,恐我西岐百姓因兵革之祸,从此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
见她嫂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姬流月似懂非懂,疑惑道:“难道我们就此丢手不管,让兄长含冤莫白被囚于朝歌吗?万一那个大王要是被人蛊惑,把兄长怎么着了可如何是好?”
太夫人摇摇头:“如今想必还未到那一步,朝廷也并非是大王可一手遮天的地方,王叔比干、丞相商蓉、还有闻太师,名将良臣,岂会看着大王犯糊涂?大王将昌儿拘在朝歌,也得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才行!如今情势,切不能任性冲动因小失大,只要向大王表明我西岐对朝廷的忠诚,你兄长总能平安归来。”
见女儿还是似懂不懂的样子,太夫人又道:“你们记住,反正都脱不开一个“理”、一个“义”字,行事要师出有名,绝不能授人以柄。”
“哦。”姬流月点点头。
太夫人有些疲惫的靠向迎枕,揉了揉额角,道:“西岐素日管理自有法度和众位大臣,你兄长便是几年不在,也出不了乱子,不必担心,不说这些了,月儿,你这半月与发儿、鲜儿、旦儿他们一处,玩的可开心?”
姬流月心一紧,眼神往旁边一飘,有些心虚的回道:“尚可。”
“不必紧张,说来也是母亲考虑的不够周到,你自幼在外长大,过惯了无拘无束的日子,让你学这些条条框框的规矩,实在是为难你了,怪母亲太急,总担心有些东西来不及教导你,害怕你以后吃了亏,你莫与母亲计较。”
姬流月赶紧摇头:“我明白的,您都是为了我好。”
太夫人欣慰的笑了笑:“那些东西不爱学就不学吧,母亲只望我儿能平安喜乐无风无浪的过这一世。”
“母亲……”姬流月愣愣的叫了声,眼眶有点热怎么办。
“母亲放心,有母亲、侯爷和月儿的侄子们在,还有谁能欺负她不成?西岐总归是我们姬家说了算的。”姬夫人笑着插话道。
“对对对,便是谁,看见你那九十九个侄子,也不敢欺负你了。”太夫人握着姬流月和姬夫人的手打趣。
姬流月默,谁敢欺负她?以她的修为,别的不说,打百八十个凡人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要是她都对付不了的比如大金乌之流,她那九十九个侄子也只有做炮灰的份啊!
当然她现在已经弄清楚了,不是兄长太能生,而是兄长爱好收义子,亲生的只有十来个,嫂子亲生的有六个,其他夫人生了几个,剩下的八十来个全是收的义子。
没错,她兄长有好几个妾,她刚开始知道的时候“哦”的一声,嘴巴大的可以塞进一个鸡蛋……
但其他人好像觉得这很正常,其他的夫人们对嫂子恭敬有加,言听计从,嫂子待她们团结友爱,亲切和蔼,整个西伯侯府都是一片和乐的美好景象,她悄悄仔细观察了下,发现这个友好和谐是真的,不管是嫂子,还是其他夫人脸上都没有所谓嫉妒,怨望的情绪!
这这这…这就是传说中世人推崇的贤德?
世情如此,似乎无可指摘,可是她潜意识里,总觉得有些别扭…
咳咳扯远了,回到九十九个侄子的问题,大家好像都忽略了她是修行中人,“法力高深”的事实呢,不过看着太夫人和姬夫人开心的模样,她闭紧了嘴,啥话也没有说。
说笑了一会儿,姬夫人率先道:“母亲也累了,不若早点休息?我和月儿就先告退了。”
出了院子后,姬夫人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淡淡的愁绪,见姬流月看她,又笑道:“不必担心,你兄长和考儿都会无事的,对于,三日后家中有客来,你得随我一起招待客人,可万万不能出门啊!”
咦?又要做壁花啊!姬流月苦着脸点点头。
到了那一日,她在侍女的帮助下,换上了嫂子命人送来的月白底海棠花缠枝提纹绣花面滚边曲裾深衣,下摆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腰间缀上两块玉佩,额顶发箍上蓝色的宝石吊坠流光溢彩,从铜镜里望过去,端庄大方,温良恭俭,眉眼间又带着年轻活波的朝气,比绢帛上的绘制的贵族仕女还要好看。
这套衣服好像跟以前送来的那些衣服有点不一样啊,更华贵,工序更复杂了,比如下摆的牡丹花,听阿苦说,要绣上好久的呢。
莫非今日来的客人比较重要?是西岐的盟友吗?
踩着优雅的步伐走到宴客厅,她脸上的淡定在见到屋子里的男男女女之后,裂开了一条缝,没错,男男女女,除了各家的夫人女君外,还有几个年轻的男客,也是衣冠整齐盛装打扮的样子。
咦?以前来拜访的男客都是四五十岁以上的,今天怎么多了这么多年轻人?
这些男客暂时由姬发兄弟招呼着,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走过的时候,那几个目不斜视一本正经的公子眼神似乎飘了飘,身板挺的更直了点!
她默默走到姬夫人身边坐下,低眉浅笑颔首,听着这群夫人夸她,这都是熟悉的套路,可奇怪的人这些夫人夸她的时候,眼光似乎还暗含着打量。
她悄悄的抬眼瞄了两眼,余光看到两个夫人一脸满意的点点头。
不对劲不对劲,今天很不对劲!
坐了一会儿以后,她奉命带着几个小姑娘出去逛园子赏花,其实也没什么好逛的,不就一小树林嘛,走着走着,就跟姬发兄弟带着的公子们碰上了,双方互相见礼之后,一大群人往小树林走,姬流月慢慢的就落到了后面。
姬旦悄悄凑过来,挤眉弄眼的问:“姑姑,您觉得哪个比较顺眼?”
姬流月没听懂:“顺眼?什么顺眼?”
姬旦坏笑:“喏,就是那几个,都是西岐属臣家的公子,你到时候在他们中间挑一个做夫婿,就可以留在西岐了,到时候他要敢欺负你,咱们就揍他!”
什,什么?姬流月张口结舌!
“鸡蛋你别胡说!”
情急之下,将姬旦的绰号都给叫了出来,声音还有点大,几位女公子好奇的往这边看了过来,姬旦脸色立马红了起来,结结巴巴道:“你你你,都跟你说了别这么叫我!”
说完悲愤的掩面而去!
你倒是等等啊,先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再走啊喂!
姬流月头脑发蒙的站在原地,如晴天霹雳!
第18章
姬流月趴在云头上,远远的看向西伯侯府,抹了把头上的汗水,叹了口气,最后看了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的西岐一眼,驾着云头偷偷跑了。
是的,她偷偷的跑了!
在西岐呆了三年,就有两年是在相亲中度过的,换了是谁,也撑不下去啊!在她回到西岐的第二年,大侄子伯邑考独自回来了,带回兄长暂且无忧但就是不能离开朝歌的消息,事到如今,也无其他办法可想,只能好好治理西岐静待时机。
西岐风调雨顺百姓安康,也没什么大事儿,不管是西伯侯府还是西岐,都有条不紊的发展着,因为没什么大事,所以她的婚事就成了大家都操心的事情。
见她相了许久的亲都还没招招对象,不管是太夫人还是嫂子,抑或是那几十个侄子,都心急火燎的,一副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你倒是说啊,你不说怎么给你找对象的模样!
她能怎么办?她也很无奈啊!她是一个女仙啊,堂堂一个女仙啊,她能腾云能驾雾,上山能打虎,下海能擒蛟,她需要嫁人吗?!
这种言论被太夫人无情的拍飞了,女仙又怎么样,女仙也得成亲啊,玉帝还有个王母呢,阴阳调和,人伦大事,岂能逆天而行?
姬流月撇撇嘴,想差了老夫人,玉帝虽然有个王母,可天规是不许人成亲的,玉帝连自己亲妹妹一家都杀了呢。
相了半年的亲以后,她苦思冥想,终于想了一个办法,她告诉太夫人和姬夫人,她是修行中人,寿数长,万一嫁了人之后,丈夫先她一步走了,她岂不是会很伤心?
太夫人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不过这也没什么问题,这年头修道的人又不止她一个,据说朝歌的闻太师不也深具法力吗?还有那个钱塘关的总兵李靖也是谁的徒弟,他那个三儿子好像很厉害,不过惹了四海龙王,已经死了。
西岐作为商朝的四侯之一,统治阶层对于各地之间的动向多多少少都是知道一点的,以上这些事情,说明了什么呢,说明了在世间行走的修行中人很多啊,出身名门的估计也不少,好好寻摸寻摸,总能找着一个合适的。
于是乎,姬流月又开始了继续相亲的道路,她这次的相亲对象不再拘泥于西岐一地了,相交的诸侯之家,老夫人专门让伯邑考去了信,虽然话说的好听,家中有一女,到了成婚的年龄,平素精研道术,略有所成,打算找个志同道合的等等,表达的再隐晦,意思也就那么一个,让人给她介绍对象。
每当她抗议的时候,老夫人就一脸沉重的拉着她的手,说:“你也说了,你是修行中人,寿数长,若有一日,母亲、你兄嫂侄子皆故去了,普天之下就只剩下你一个人,该当如何?别提侄子还有子孙,总归是不一样的,待到那时,恐怕你也不会再留在西岐吧?母亲都知道,你如今之所以会留在西岐,不过是因为母亲,因为你兄长还在罢了,母亲之所以希望你成亲,不过是希望你能有个牵绊,待到我们都故去之后,不至于孤独罢了。”
将她的借口又丢给了她。
姬流月咽下到了嘴边的话,太夫人虽然是在以情动人,可是姬流月也知道,她为自己担忧打算的心不是假的。
算了,相就相吧,又不会少块肉,只要她自己不愿意,想来也没人逼她嫁出去!
就这样,一相就相了两年,虽然没仔细数,但她觉得她自己相过的对象估计比她哥的儿子少不了多少!
出门逛街遇到一个公子,是她相过的对象,转个弯又遇到一个,还是她相过的,参加个聚会,依然能遇到她相过的,导致她后来都不怎么爱出门了!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大家越来越急了,她都二十四了,还没找着对象!而她终于也受不了了,趁着一个月黑风高夜,留下一封出门游历的信逃之夭夭。
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啊,姬流月都忍不住为自己叹气,怎么就过的这么悲催呢?她要是再不走,估计很快全天下都知道西伯侯府有个老姑娘特别恨嫁了!谣言嘛,总是越传越夸张的。
还好,她也很聪明,为了避免丢人丢到外面去,更加为了避免以后可能被其他仙友嘲笑,除了刚开始那两次跟西岐的公子们相亲,其他时候她都带上了特制的面纱,不管是仙人还是凡人,都无法透过面纱看到她的样子,除非修为比她高很多,当然她并没有遇到过,而太夫人也比较注重她的名声,通常相亲都是以宴客的形式,先让她看一看,她觉得满意了,再透露一下自己这边的意思,双方再接触接触,当然,并没有一个人可以走到“再接触”这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