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欢选择了成全龙啸云,而林诗音选择了成全李寻欢。
最后,三人都各自痛苦一生。
千岁忧想,反正林诗音和李寻欢那些人都是注定要痛苦的,总不能弄得自己的师父心里也不开怀。
对林诗音来说嫁与不嫁都痛苦,还不如让师父把林诗音带走。
林朝英听到千岁忧的话,忽然有种气不打一处来,“你自己都不想回古墓待着,还叫我带诗音到古墓去?”
她带林诗音到古墓去做什么?
一天到晚看全真教那群牛鼻子老道开课讲道吗?
千岁忧被师父轻斥了一下,默了默,随即又满脸笑容。
千岁忧:“师父和诗音姐姐不回古墓那是最好的。我明日便去找蒋舵主,说我要将这个宅子买下来。到时候师父也别回终南山了,杭州多好啊,你就带着诗音姐姐住在这宅子里,每天都出门在李寻欢面前晃一圈,让他抬头不见低头见,天天被良心谴责。最好是诗音姐姐喜欢上了旁的青年才俊,两人欢欢喜喜地在一起,气死李寻欢。”
林朝英:“……”
怎么感觉千岁忧描述的场景,很似曾相识?她不就是跟王喆在终南山,不就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么?
林朝英语气凉凉地说道:“徒儿翅膀硬了,居然学会了埋汰师父。”
千岁忧笑了起来,皱着鼻子跟师父撒娇,“我才不是埋汰师父呢,我是觉得师父做得很对,所以才会这么说的。要是诗音姐姐像师父这般的性情,又何至于如今这般伤心无助。”
千岁忧的话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林诗音既不会武功,又不曾在外游历,她在李园的时候,即使与李寻欢有婚约,名不正言不顺,也不会主持生计。
她一直都在依靠李寻欢,一旦李寻欢移情别恋,她便茫然无助。
林朝英轻叹了一声,说道:“不知为何,我心中总是无法平静。”
千岁忧闻言,嘻嘻一笑,“师父是担心诗音姐姐吧?师父只管放心,我这就去冷香小筑去看看她。”
少女说完,便像是一阵风般走了。
林朝英看着因为少女离开而微微晃动的门,叹息着轻轻摇头。
午夜,冷香小筑。
林诗音站立在窗户前仰头望着已上中天的明月,动也不动。
可是在屋里的千岁忧却有些头疼,她盘坐在旁边的软塌上,在软塌旁的一个案子上,还放置着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表妹林诗音亲启”几个字。
千岁忧:“诗音姐姐,你站了大半个时辰。也该累了吧?”
林诗音回过头看向千岁忧,张了张嘴,未语泪先流。即便是哭,也像是玫瑰凝露,分外动人,武林第一美人的称号,并非浪得虚名。
千岁忧看着林诗音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叹气,“你哭什么呀?”
林诗音:“表哥想与我解除婚约。”
千岁忧:“……”
师父说晚上心中总是无法平静,也是有道理的,林诗音要被李寻欢抛弃了。
千岁忧叹息,跟李林诗音说道:“长痛不如短痛,你就跟他解除婚约吧。”
林诗音闻言,泪珠挂在睫毛上,神情错愕,“岁忧妹妹,你竟然叫我与表哥解除婚约,你、你可知道我——”
她话说到一半,竟然说不下去了,转身对着窗外默默垂泪。
千岁忧无奈,从塌上跳了下来。
少女跳下软塌,站在林诗音的身旁,她软软地叹息着,有些无奈地说道:“我知道,你心中实在是喜欢他,想与他一生一世,白头到老。我也知道,他心中也实在是喜欢你,才会与你定下婚约。”
林诗音望着明月,幽幽说道:“如果他心中也实在是喜欢我,为何要与我解除婚约?”
千岁忧反问:“你心中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林诗音转头,看向千岁忧。
千岁忧迎着林诗音的视线,下巴朝软塌上那张案子上的信封点了点,“李寻欢在给你的信件中,都说了什么?”
林诗音一想到信件中的内容,神色黯然,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表哥说,他生性放荡,并非是可以让我托付终身的良人,他想与我解除婚约。他、他还说,他的义兄龙啸云是个正直侠义之人,值得托付终身。”
林寻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希望林诗音嫁给龙啸云。
可是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在她心中,一直喜欢的人,是李寻欢,而不是龙啸云。
晚上千岁忧跟她说龙啸云爱慕她的时候,她只是震惊,内心并未完全相信。
谁知晚上回到冷香小筑,她便收到了李寻欢让人送回来的信函。
李寻欢不止要跟她解除婚约,竟然还说什么若是有朝一日她与龙啸云有情人终,他便将李园送给她,当她的嫁妆。
原来晚上千岁忧说的,都是真的。
林诗音:“岁忧妹妹,我该怎么办?”
千岁忧一愣,她想跟林诗音说还能怎么办?李寻欢为了讲兄弟义气,是连心爱的女人是可以不要的,这样的男人还有什么好留恋?
但是话到了嘴边,少女却没有说出来。
有的事情并非人人都能看得开,林诗音从小与李寻欢青梅竹马,在她的世界里,表哥就如同是她的天。
只要李寻欢高兴,她是愿意为李寻欢做任何事情的。
但如今林诗音是师父的小堂妹,是古墓派罩的,怎么可以被人欺负了去?
于是,沉默了片刻的千岁忧还是跟林诗音说:“其实吧,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你跟李寻欢解除婚约,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林诗音才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看为什么一定要解除婚约?人人都知道我与他有婚约,他这么对我,让我日后如何自处?”
千岁忧瞅了林诗音一眼,忽然说道:“李寻欢的相好林仙儿,是万花楼的头牌,很好找。既然你喜欢李寻欢喜欢得不得了,那么就去给那林仙儿一点颜色看看,让她离李寻欢远点。还有那龙啸云,他不是爱慕你么?你去找他,当着李寻欢的面叫他死心,说你永生永世都不会嫁给他,叫他死心。”
少女噼里啪啦的一通话,听得林诗音脑袋有些发蒙,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诗音:“什、什么?”
她去找林仙儿,还要去找龙啸云?
千岁忧的神情却十分理直气壮,“你怕什么?你跟李寻欢是有婚约的,李寻欢跟你是有婚约的,他也早就将你安排在李园,李园的下人待你如同主母一般。身为未婚妻,去看一下能勾住你未婚夫心魂的女子是何方神圣又有什么不可以?至于龙啸云,你又没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让他喜欢你,为何不能给他难堪?”
少女的话说得太过理所当然,林诗音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千岁忧那双清净如同秋水一般的眼睛瞅向林诗音,问道:“怎么样?去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林诗音的错觉,她竟然还觉得少女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跃跃欲试。
林诗音有点想去,可又有点迟疑,“岁忧妹妹,你让我想一想。”
千岁忧见状,笑了起来,她一把握住林诗音的手腕,“还想什么,走吧!”
第066章
万花楼是杭州最大的青楼, 不知多少文人墨客,江湖游侠会到万花楼去留宿喝酒。
常言道, 牡丹花下死, 做鬼也风流。
只要进了万花楼, 不管你是春风得意, 还是沦落天涯,万花楼的姑娘们都会有办法令你忘记俗世的一切烦恼。
林诗音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到万花楼来。
她更曾未想过,她来万花楼,竟然是为了见一见传说中那位令李寻欢倾倒的女子林仙儿。
此时已经化身成为一个俊俏公子的林诗音正端坐在房中,而千岁忧正在门口与万花楼王嬷嬷说话。
“仙儿?”王嬷嬷手一扬,手中的手帕便随着她的动作扬到了千岁忧的鼻端,飘过一阵过于浓郁的香风,只见她笑得媚意横生,打趣儿般地说道:“哟, 这位公子爷, 您可真好玩, 仙儿这个月都不见客。外面她的牌子不都已经拿下来了么?公子爷总不该是头一次到出来玩儿,不知道这些事情吧?”
在万花楼中,每个姑娘都有一块属于她们自己的牌子, 来来往往的恩客想要见哪位姑娘,直接翻牌即可。若是牌子拿了下来, 便是说明这位姑娘不接客。
千岁忧望着王嬷嬷的模样,女人看着不过三十年华,脸上妆容颇重, 眼角也隐隐有了细纹,虽然已经韶华不再,可她年轻的时候,定然也是个绝美的女子吧?
千岁忧从怀里拿出一张钞票,她并没有像外面那些恩客那样将银票插在王嬷嬷的衣襟上,而是双手将银票递了过去,“仙儿姑娘可是万花楼的头牌,我千里迢迢慕名而来,嬷嬷总不能让我就这么回去吧?”
王嬷嬷被千岁忧的动作弄得微微一怔,抬眼看向她。
年轻的公子哥望向她的神色并无不屑,眸子明净得犹如一汪秋水。
王嬷嬷:“……”
风尘女子,有几个会轻而易举被别人触动了心。可也不知眼前这位年轻的公子哥儿到底是有什么魔力,他的眼神竟然让王嬷嬷犹豫了一下。
千岁忧见王嬷嬷的模样,也不勉强,又问道:“这样吧,嬷嬷不愿意让我见仙儿,那么可否让我见一见那位令仙儿不接客的公子爷呢?”
王嬷嬷闻言,顿时笑了起来,“客人,您可真有意思,到来万花楼就要见没有被取下牌子的仙儿,如今仙儿见不成了,却要见个男人。”
千岁忧也懒得跟王嬷嬷迂回,她直接笑着说:“其实嬷嬷不必为难,我们没有恶意的啊。只是家人平日管得紧,来一趟万花楼不容易啊。若不是你的仙儿有通天本领,将我的表哥迷得忘了回家的路,我又怎会到此呢?”
王嬷嬷愣住,听这语气,好象是来踢馆的。
千岁忧伸手拍了拍王嬷嬷,笑道:“嬷嬷别急,我呢,不是来踢馆的。只要你去林仙儿的院子里告诉那位公子爷,有位龙啸云带着他的朋友到了万花楼,那位公子爷肯定就出来了。他不仅不会怪你,说不定还会赏你银子。”
王嬷嬷将信将疑:“哦?竟然还有这等好处么?”
千岁忧朝她眨了眨眼,说道:“当然,嬷嬷信我!”
拿人手短,更何况王嬷嬷混迹风尘多年,自认眼力毒辣,跟前这个看着俏皮活泼的公子哥并非是怀着歹意而来。再说了,即便是来势汹汹,又有何惧呢?
如今在林仙儿的院子之人,可是远近闻名的探花郎李寻欢。
王嬷嬷在风尘中打滚了这些年,即便不入江湖,江湖上的事情也不曾少听。李家书香世家,一门三探花,如今当家的探花郎李寻欢,更是文武全才。
王嬷嬷没见过李寻欢的飞刀,但却听过关于李寻欢的故事。
小李飞刀,例不虚发。
而眼前的这位俊俏小公子出手大方,也并不咄咄逼人。
何必没事找事?
王嬷嬷笑着将手中的银票折好,朝千岁忧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那我便为公子传达一声。至于那位爷儿来不来,便与我无关了。”
千岁忧笑着朝王嬷嬷作揖,“那在下,便谢过嬷嬷了。”
林诗音坐在椅子上,浑身不自在。她从未出入过这些场合,如今来了,外面形形色色之人放浪形骸,丑态百出,令她觉得不堪入目。
王嬷嬷一走,她就坐不住了。
她站了起来,走到千岁忧身旁,“岁忧妹妹,我看我们还是走吧。”
千岁忧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人都来了,为何要走?你担心李寻欢不来见我们?你放心,他一定会来的。”
林诗音轻轻摇头,“我并非是担心表哥不来。只是这种地方——”
“只是这种地方,不是好姑娘该来的,是么?”
林诗音的话还还没说完,千岁忧就已经替她把话接了过去。
一个时辰前还穿着一身罗裳的动人少女,此刻身上穿着宝蓝色的锦袍,她手中还拿着折扇,那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她另一只手的掌心,那样看着,倒是有几分风流郎君的模样。
千岁忧有些懒懒地靠在门边,一双明眸打量着坐立难安的林诗音,忍不住笑道:“你怕什么?你怕李寻欢知道你来了这儿,便觉得你不好了?若是到了万花楼便是不好,那林仙儿可是这里的头牌,他可曾嫌弃?”
林诗音闻言,正想说些什么,这时忽然一道男声从门外响起——
“强词夺理。你到底是何人,为何以我以兄之名,擅自带诗音到此?”
男人的声音低沉好听,即便是心中隐隐有不悦之感,说话之时,依然是温和儒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