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元春感激地看向薛夫人,同时也觉得很羞愧,“姨母,我……”
“你家里花银钱的地方多。”薛夫人能理解,贾元春不像自己,自己现在是薛家最大的,夫君没了,她手里头的银钱多,花这点银钱也不算什么。
要是贾元春一下子花了那么多银钱进去,以后单单靠府里的份例过日子吗?嫁妆铺子里赚的银钱,也不能随意花,还得留下一些银钱来。
薛夫人都明白,因此,她不去怪贾元春没有打点到位,不怪对方没有拿出那么多银钱来。
贾元春出嫁了,有嫁妆,有铺子,手里头还有不少银钱。而贾宝玉手里的银钱更少,他成天读书,又没有营生,现在还没有弱冠,在国子监读书,就更没有银钱打点了。
贾政没有给贾宝玉那么多银钱,即使王夫人的嫁妆多了不少银钱,他也没有准备拿出来。而是想妻子既然放印子钱,害了那么多人,那她就应该承受罪责。
这几天,贾政的那些妾室没少在他面前说王夫人的不是,还提到了贾珠,说贾珠不会是因为王夫人做了那么多缺德事,才那么早去世的吧。这让他更加厌烦王夫人,认为是王夫人害了贾珠。
在贾政眼里,贾珠非常用功读书,哪怕天赋没有那么高,但他也觉得极为不错。没成想,被他寄予那么大希望的贾珠,那么早就死了。
贾政心里不舒服,在那些妾室提到这一件事情时,便也把这一件事情怪到王夫人的头上。
墙倒众人推,便是这样。王夫人平日对那些妾室又不好,没少苛责她们。王夫人也有手段,否则那些妾室就不会只有赵姨娘才生下两个孩子,其他姨娘不是没有孩子,就是怀孕后流产。
赵姨娘生孩子时,还是在贾珠长大之后,王夫人又生了贾宝玉之后。否则赵姨娘哪里能安全地生下孩子,这些事情又被翻出来,贾政便越发厌恶王夫人。
贾宝玉不知道后院的那些事情,他只知道母亲做错事,才引得父亲不满。
“母亲,到那边之后,好好过日子吧。”贾宝玉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没有去过西北,却也跟人打探过,西北是一个黄沙漫天、民众凶悍的地方。他们又不可能跑去西北,也不可能派丫鬟去照顾她,以后就得王夫人一个人生活。
被流放的囚犯,没有资格享受奴仆的照顾。要是这些人家敢这么做,就相当于在挑战皇权。就算要照顾,都得低调一些。
贾宝玉干巴巴地说道,又不能跟母亲说,你好好改正,重新做人。他这个儿子不好说这些话,顶多就是说一些劝慰的话,他把包袱递给王夫人。
“里头有一些糕点馒头。”贾宝玉道,“一些干粮,路上吃吧。”
贾宝玉也放了一些银钱在里面,希望母亲在路上能过得好一些,等到西北之后,也能有银钱安家。他跟贾政不大一样,虽然不通俗物,却也懂得过,他问过那些下人,二十两银钱就够普通百姓一家五□□很长一段时间了。
王夫人只有一个人,贾宝玉把自己所有的银钱都放到包袱里,一些碎银子,一些银票。虽然不多,就是两三百两银钱,应该够母亲余生生活的了。
或许他有一天科考上,会到西北地方当小官,那也是以后的事情。贾宝玉现在就想把目前的事情安排好,他平日里也有花销,就剩下这些银钱了。日后,若是有人过去,再捎过去一点。
王夫人没有立即看包袱,却也知道一双儿女的态度,他们必定在包袱里放了一些东西。她不傻,等到时候换了衣服,该藏着的得藏着,留不下的,就得送给官差,省得被盯上。
看了看过了,打点也打点了,王夫人最终还是跟那些官差一块儿上路。
城门口,贾惜春看着贾宝玉他们送别王夫人,便想王夫人这样的祸害没有那么容易死,一定会平安到达西北受苦。
因为王夫人,隔壁荣国府分家,贾政被停职,那么贾政就不能随意帮人谋官,也降低了风险。印子钱的事情已经给荣国府造成很大的打击,就府里那几个人,短时间内都不能再振作起来。
就好像一个充了气的气球,被戳了一个大洞,一下子漏了气。
这样也不错,荣国府本身就没人能撑得起来,就没有必要讲究那么多排场。那些权贵见荣国府如此,便也会少邀请他们参加宴会。
“看够了吗?”谢长云询问,他本来是找小泰安出来玩耍的,没成想她跑到这边来。
“走,走,走。”贾惜春道,再不走,等贾宝玉他们回过头,就该看见她了。
贾惜春不想让贾宝玉他们看见她,她不是来关心王夫人,而是来看看王夫人的落魄模样。做错事情,犯大错,就得沦落到这个下场。
“看看他们,再想想自己,以后,千万别跟他们那样。”贾惜春在修真界的时候,就会看看那些犯大错的人的下场,借此提醒自己。别以为自己做了那么多善事,赚了很多功德,就能肆意妄为。
赚功德慢,丢功德快,绝对不能以为那是一件小恶事就去做。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她都得记着,一点一点啃食进去,功德很快就没了。
“你不会!”谢长云不认为小泰安会傻傻地去做那些蠢事,“你现在有郡主府,不缺吃少穿的,还有封地上供。”
“很多人都不缺吃少穿,婶婶也不缺。”很多做坏事的人什么都不缺,可他们还是想去做,贾惜春还在现代没有穿去修真界的时候,她就看到过富人偷东西的,说是那样刺激。
王夫人缺吃少穿吗?不!像王夫人这样的人,就喜欢手里抓着钱,明明已经够花了,他们还觉得不够,要多抓一些钱在手里。
这世界有很多这样的人,他们不缺银钱,却想要更多的银钱,于是就去压迫更底层的人。
“因为他们不满足。”谢长云摸摸小泰安的头,“走,去吃饭,先填饱你的肚子,让你的小肚子满足一下。”
贾惜春跟着谢长云一块儿离开,当贾宝玉他们回头的时候,便没有看见他们。
贾元春没有跟着贾宝玉、薛夫人去荣国府,而是直接回了刘家。刘夫人见到贾元春回来之后,没有说难听的话,只道她送了人就好。
王夫人到底是贾元春的亲生母亲,刘夫人不可能阻拦,要是贾元春没去,指不定她还对儿媳妇非常失望。
薛夫人回到荣国府后,就去荣庆堂找贾老夫人。
“家里都打扫好了?”贾老夫人听薛夫人说要离开荣国府,回去薛家的宅子,一点都不惊讶。
这些天发生这么多事情,薛家人确实不大适合再住在荣国府,贾老夫人不是不让他们住,要是他们继续住下来也可以,就怕薛家自己也觉得不妥当。
“都打扫好了。”薛夫人笑着道,“前些日子本就该搬出去了,正巧有些事情,就耽搁了。”
“无妨,你是凤丫头的姑母,若是有空,过来坐坐。”贾老夫人没有说王夫人,即便贾政没有休妻,王夫人还算是府里的人,但这样的儿媳妇着实没有必要再提,太丢脸。
“有空一定过来坐坐。”薛夫人点头,没有了亲姐姐,还有侄女。薛家是商户,想要在京城站稳脚跟,就得有一些关系。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荣国府再出事,那也是国公府,是权贵,对他们薛家这样的商户还是有用。薛夫人不打算断了这一层关系,不过不像之前那么亲密罢了,王熙凤本就跟她不大亲,她也没有必要靠得太近。
偶尔过来一趟,正合适,正好让外面的人知道他们薛家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跟荣国府有亲,跟王家也有亲。不是他们想上来撕一块肉,就能撕一块肉的。
当王熙凤得知薛家要搬出荣国府,没有挽留,她这个姑母跟王夫人亲近的,王夫人被流放,这里怕是成了薛姑妈的伤心地了。
第95章 荣国府的颓败
转眼就到了十月, 贾政早已经清点王夫人的嫁妆,把严氏的东西留下交给贾琏,带着二房的人搬出了荣国府。贾赦和邢夫人搬去了荣禧堂,住在了正房。
二房的人一搬走,荣国府空了许多, 冷情了许多。王熙凤借此又卖了一批话多不做事的奴仆, 也省下一笔开销。
因为二房已经给了贾赦五万两银钱拿来还国库的, 贾赦不可能一直拽着那笔银钱,按照贾老夫人的说法, 先把还国库的银钱都准备好。别到时候花了, 便没地找。
贾老夫人已经看出府里的颓败, 贾元春没有进宫当妃嫔, 府里又没有男丁撑得住,二儿媳妇还出事了。那么他们府里就该早早准备好还国库的钱, 省得到时候皇家一句,他们家有钱放印子钱, 却没钱还国库。
其他权贵都还没去还国库的银钱, 贾老夫人便想等一等,最晚年底,就该准备上交。好歹弥补一下王夫人放印子钱的过错,荣国府才能重新爬起来,不至于一直被打压下去。
哪怕没有其他权贵还国库的银钱,他们都得还了。他们府里还有理由,那是因为王夫人放了印子钱。要是其他权贵因为他们先还国库的钱而恼恨他们, 他们也有话说。
贾老夫人年纪大了,经不起大波折,她也不能为家里考虑多少。
这一日,贾老夫人叫来了王熙凤。天冷了,贾老夫人却没有坐在屋里,而是去院子里,正好晒晒太阳。
“过两天就是蔷哥儿成亲之日,你们去隔壁府走走。”贾老夫人很少去隔壁府,多是威烈将军府那边的人来看她。
自打王夫人的事情发生之后,威烈将军府的人就更少过来,小泰安来的次数也比以前少。
贾老夫人心里清楚,哪怕二儿媳妇被流放西北,两府的关系到底僵了,没有那么容易恢复,隔壁府不可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因此,荣国府这边还是得低低头,寻找合适的机会,缓和两府的关系。
“不管蔷哥儿娶的是什么人,做长辈,该关心的关心了就好。”贾老夫人道。
“都听老祖宗的。”王熙凤笑道,让人拿来了一个小毯子盖在贾老夫人膝盖上,“天冷,我给您倒杯热茶。”
王熙凤将桌上泡好的茶倒在茶杯里,把茶杯放在贾老夫人面前。
“你也是,多暖暖身子。”贾老夫人看向王熙凤凸起的小肚子,“差不多就回去,别在外面冻着。”
“天天待着屋里也不好,也该出来多走走。”王熙凤看重肚子里这个没有出生的孩子,却也不可能不管事情,不可能每天都窝在屋里,“天冷,多穿几件就是了。”
尤家,尤大娘等人已经知道贾蔷要娶一名戏子,贾蔷之前就找人正正经经说媒下聘。
尤二姐得知这一件事情之后,又伤心了一阵子。虽然贾蔷不是威烈将军府的继承人,不算是贾蓉的亲兄弟,只是堂兄弟。可贾蔷娶的是戏班子的戏子,比自己还不如,那样的女子都能做贾蔷的正妻,自己怎么就不能做贾蓉的二房。
“你跟那龄官可不一样。”尤三姐不认为尤二姐比龄官好到哪里去,在尤三姐眼里,龄官无父无母,靠在在戏班唱戏才活着。龄官依靠她自己唱戏活着,比尤二姐这种总是花别人的银钱好,“她可比你强。”
别指望尤三姐认为尤二姐比龄官好,更别指望尤三姐说龄官不是。
尤三姐本身就在外头唱曲,还陪那些客人喝酒聊天的,而龄官这种戏子还是唱唱戏,不一定就陪客人聊天喝酒的。在尤三姐眼中,她跟龄官算是一类人,都是靠自己赚钱养活自己,没去依靠男人。
至于龄官跟贾蔷在一起,那是贾蔷有眼光,他看出了龄官的本质。
尤三姐也想遇见这么一个人,不管自己在外唱小曲也好,也不管她陪没陪那些男人喝酒聊天,她都希望有这么一个人能看到自己的真心,看出真正的她。而不是跟那些人一样,认为她犯贱,认为她不好。
“即便是她这样的,也能给人当正妻。”尤三姐也是想给人当正妻,不给人当妾室。
到酒馆里听尤三姐唱小曲的人,也有权贵之家的人,他们有人提出要纳尤三姐为妾。尤三姐自是不同意,别说她假清高,他们都不懂她,她想找一个懂自己的,她脑中浮现一个人影,那人也曾唱过戏,那人定然能明白自己。
“我如何就不如她了?”尤二姐不认为自己比龄官差,听到妹妹说这样的话就来气。
“她自己养活自己,靠的自己。而你,拿着别人的钱财,还肖想人家的夫君。”尤三姐嗤笑,“别说拿的是大姐的钱,大姐以前可没有这么多银钱给我们。秦氏当家之后,给的才多了。”
尤三姐看不惯尤二姐的所作所为,拿了人家钱,肖想人家的夫君,人家的夫君不要她,就在这里说其他人。
“你……”尤二姐现在越来越讨厌亲妹妹,便是因为亲妹妹总是这么刺激她,“若不是你,我的名声能这么差吗?若名声不差,也不至于如此。”
“每一次都说这样的话,有意思吗?”尤三姐听得最多的就是她二姐怪她坏了名声,“龄官的名声好吗?一个戏子能有什么好名声,可贾蔷不是照样要娶她,而你,还是继续待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