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飞雨还处在震惊之中,就听到独孤一鹤开了口:“原来是叶公子来了我峨眉。”
叶公子?谁?
还有那道刃光,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疑惑极了。
而与此同时,广场另一头那条上山路的尽头处,也缓缓出现了两道并肩而行的身影。
萧飞雨定睛一看,只见站在左侧的那个青年迎着自己的目光信步走到广场中央后蹲下身捡起了地上的一样东西。
而她也正是在这时候才看清,发出那道刃光的,便是被这青年捡起的那把毫不出奇的小刀。
“我知道独孤掌门的剑独步天下,但您对面那人又刚好是我朋友。”青年笑了笑,“我可以向您保证,他来闯峨眉,绝不是想与峨眉作对。”
而那灰衣人始终低着头没说话。
他不开口,跟着那个青年一道上山来的姑娘却是直接向他跑来抱住了他的手臂:“路哥!我和小叶找你好久了!”
这姑娘跑上广场时身上发出了一阵非常好听的铃音,令萧飞雨表情一顿,下意识地看向另一边那个被点了穴的疯癫青年。
难道她就是他口中嚷个不停的七妹……?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姓叶的有点厉害啊,虽然那会儿独孤一鹤已经和灰衣人打了好久,心神也分不到别处,但他只凭一把小刀就能阻止独孤一鹤的剑,还能完全不伤人,不管是时机还是力度,都抓得再好不过了。
萧飞雨眯了眯眼朝他望去。
这么厉害,还姓叶……
不会是那个垃圾负心汉吧!
而且长得很好看诶,甚至不输她家阿雪,肯定是符合她姐姐审美的。
第15章 花生
本着试探一下这个很厉害的叶姓青年到底是不是萧曼风口中那负心汉的打算,萧飞雨非常积极地跟着峨眉弟子们一起听了他们来寻那疯癫青年的原委。
原来那抓着叶秀珠喊七妹的疯癫青年竟来自武林三大世家之一的丁家。
他真正的七妹,便是那个一动身上就会发出铃音的姑娘,名为丁灵琳;而让萧飞雨好奇的这个叶姓青年叫叶开,看架势似乎是丁灵琳的情人。
至于在他们俩之前来到峨眉劫人的灰衣剑客,好像与丁家也有点关系,但他始终没怎么开口,安静得很。
峨眉派与丁家虽然没什么交情,却也绝不至于特地开罪丁家,所以得知这疯癫青年身份后,独孤一鹤就一丝都不曾为难地把人交给了丁灵琳和叶开,末了还留他们在峨眉住上一晚,道是天色已晚,下山多有不便。
叶开想了想便应下了:“多谢独孤掌门。”
独孤一鹤连连摆手表示当不得。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萧飞雨总觉得独孤一鹤对叶开的态度恭敬得有点过了,要知道他毕竟是一派掌门啊!
但这样的疑惑并不适合问出口,她也只能吞在心里。
当晚独孤一鹤在峨眉山万佛顶上的一座亭中设宴招待他们这一行人,萧飞雨自然也在其列。
但说真的,她特别想拒绝!
因为万佛顶比峨眉派所在的位置还要高上许多,顶上的那座亭也只供容纳十人不到,地方窄得人一伸手就能碰到云海。
……这对一个恐高患者来说真的太可怕了。
偏偏她一开始并不知道万佛顶在山巅时便嘴快应下了,现在想改口都不行。蓝瘦,香菇。
上去时她走在最后,为了减少心中恐惧只能闭着眼不去看,反正只要听着前面人的脚步声就能跟上。
最后到了万佛顶坐下后,萧飞雨只觉自己已死过一回。
她转过头抚着胸口喘气,好不容易稍缓过来一些准备坐直,就恰好撞上了身侧灰衣青年略带玩味的目光。
萧飞雨:“……”
为了不露怯,她下意识地将背挺得更直了一些。
之后独孤一鹤便亲自给他们倒了酒,并与叶开客套了几句,客套完还向这三个人介绍她:“对了,这位是谢公子,今日便是他将丁三少带上峨眉来的。”
如果不是之前已经解释过带丁三少上峨眉的理由,这话还真是怎么听怎么像在推锅吧!
萧飞雨僵硬着扯开唇角道:“我当时并不知道那是丁三少,若有得罪之处,还请丁姑娘与叶公子海涵。”
丁灵琳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变成那般模样,本就很难认出了,怪不得你。”
不得不说这位小姐姐笑起来实在是太好看了一点,就连萧飞雨这种从小看惯了美人的人,也差点看呆了去。
那么问题来了,叶开真的是那个负心汉吗?
她皱着眉悄悄打量过去,还是决定找个机会试探一下。
明月当空,清风徐来。
几杯酒下肚,暑气便去了大半。
独孤一鹤拿出来招待他们的酒据说是用这万佛顶上的野果酿成的,带着一股清甜,酒味也不重,的确是很适合夏夜。
萧飞雨在帝王谷中时没什么喝酒机会,现在出来了自然忍不住浪上一番,加上这酒也好喝,她就不自觉地多喝了两杯。
喝到一半时,有个峨眉弟子上来找独孤一鹤,说有要事禀报,而后在他边上耳语了一番。
独孤一鹤一边听一边皱眉,片刻之后便摆手道:“你先下去,我一会儿就来。”
他都这么说了,这亭中其他人自然也纷纷表示他若是有事要处理,不用顾及他们,尽管去就好。
独孤一鹤也不客气矫情,朝他们道了一声歉后,便一拱手下了山顶。
他一走,亭中就只剩下了四个人,倒是没那么逼仄了。
萧飞雨一直在想着到底要怎么试探叶开,所以视线几乎都集中在他与丁灵琳身上。
以叶开的敏锐程度,自然不可能察觉不到她的目光。
他有点好奇,便寻了个话头开口:“谢公子是蜀中人?”
喝了点酒后,萧飞雨差点没反应过来这句谢公子喊的就是自己,沉默了片刻后才点头说是。
“都说蜀地山水养人,今日见到谢公子我才算是信了。”丁灵琳忽然笑着插了一句,说完又转向叶开,“你瞧瞧人家多俊美干净。”
叶开:“……”
这都能顺带挑剔他一下,丁大小姐还真是难伺候极了。
萧飞雨坐在这两人对面看着他们的眼神之间的互动,只觉自己被喂了满满一嘴狗粮。
但她仍是没有放下自己心中的怀疑,于是想了片刻后,她就故作迟疑地对他们开口道:“之前听两位对独孤掌门说,你们为寻丁三少下落已差不多快走遍中原了。”
“是呀,就是没想到他居然跑到蜀中来了。”丁灵琳说。
“不瞒你们说,其实我也是来找人的。”萧飞雨开始胡扯,“只是还没来得及找上几天,正巧现在碰上你们,不知可否容我打听几句?”
“谢公子要找的是——?”叶开挑了挑眉表情未变道。
“我在找我师姐。”萧飞雨说,“她之前与我师父吵了一架后就走了,一直没有音讯,我实在是担心,便想着出来找找。”
“原来是这样。”丁灵琳恍然,“那你师姐大概长什么样,也许我们还真见过呢。”
“她大约和丁姑娘你差不多身量,也生得很美。”萧飞雨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对了,她姓萧。”
说出这个姓氏的时候,她特地仔细注意了一下叶开的表情,然而没看到任何不对劲之处。
倒是丁灵琳,听见那句很美时歪着头笑了笑:“有多美?”
萧飞雨想了想,在一番胡扯之后,终于说了句实话:“和丁姑娘你一样美。”
大概是被她这毫不掩饰的直接赞美给吓到了,在这一瞬间,叶开差点打翻手边的酒盏,再朝她看过来时眼神就有点微妙了。
虽然丁灵琳的确是生得美,但这小子当着他的面就一副想挖墙脚的语气架势是想怎样,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萧飞雨被他这样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一不小心调戏了一个漂亮姐姐,当即悻然低头闷了一大口酒试图把这茬揭过去。
不过她这一口喝得有点太急,最后还好巧不巧地呛在了喉咙里,差点没咳死她。
刚被她夸了美的丁灵琳见状,有些担忧地开口问:“谢公子没事吧?”
叶开:“……”夸了你一句而已,你这就担心上了?
萧飞雨:“……没、没事。”
说完她就又咳了两声。
就在她眼泪都快被呛出来的时候,坐在她边上几乎一晚上都没开过口的灰衣剑客忽然伸手往她背上某一处弹了一粒花生。
力度位置都刚好,下一刻,她总算把喉咙里的那一小口酒吐了出来。
而这个姓路的青年则是沉默着接住了那粒弹回去的花生,在她的目光中将其拨开扔进了嘴里,动作行云流水堪比他使那一手快剑之时,叫她一时间几乎愣住。
与她有同样感受的还有桌对面的叶开。
叶开笑着感慨:“看来你的伤是真的全养好了。”
丁灵琳也一派高兴,一边高兴一边忍不住问:“对了路哥,这三年你都在哪里养伤呀,自从你师父把你带走后,我们就打听不到你的消息了,要不是这次正好遇到,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
她说到最后声音便低了下去。
路小佳见状,总算出了声:“我在万梅山庄。”
萧飞雨听到这四个字,差点再呛一遍。
神他妈万梅山庄啊!
试问在逃婚途中听到婚约对象的家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萧飞雨:谢邀。想拔剑的体验。
而此时此刻远在太原,还不知道自己童养媳跑了的西门吹雪打了个喷嚏。
第16章 双璧
随后路小佳就简单地讲了一下他在万梅山庄养伤的事。
“我师父旧时曾救过西门庄主一命。”他说,“所以西门庄主答应了救我。”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万梅山庄庄主是个神医呢。”丁灵琳惊讶。
路小佳听她这么说,表情顿了顿,有些黯然道:“已经不是了。”
丁灵琳:“诶?”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道:“现在的万梅山庄庄主已经是他儿子了。他本就常年忧思过重,耗费完最后的心力治了我两年,将我治好之后,没两天就仙去了。”
此话一出,丁灵琳也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萧飞雨拿酒的动作顿住,脑海里不知为何忽然浮现出了一双从来没什么波澜的眼睛。
其实……西门吹雪是真的挺惨的,她忍不住想。
那会儿她其实也有随口问过他,你一个人住在这不会想家吗?
西门吹雪只是有点困惑地看着她,语气平静道:“没什么不同。”
萧飞雨当时没太把这答案放在心上,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却无法不感慨。
她想起自己刚知道他父亲逝世的消息时,还曾暗下决心以后要待他好一些,可结果……
算了,婚都逃了,想这些有什么意义!
她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
最后是叶开打破了这番略显局促的沉默,伸手过去拍了拍路小佳的肩膀道:“你也没必要把这个怪到自己头上。”
他太了解路小佳了,虽然被荆无命养大,练的也是无情剑法,但实际上这却是个再温柔不过的人。
路小佳则是没说话。
之后的酒菜忽然就好像变得索然无味了起来,萧飞雨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叶路丁三人也一样。
月至中天时,万佛顶上的风也越趋于凉,丁灵琳便提议说不如下去算了,大家都说好。
下去时这对情侣照样走在前面牵着手。
路小佳跟在他们后面,而萧飞雨还是走在最后。
她不敢看下山路周围幽深诡谲的云雾,干脆同来时一般闭眼听声辨位。
风从四面八方而来,将前面人的脚步声吹得带上几丝缥缈,弄得她整个下山途中都不敢放松警惕,生怕自己一个听错就踩空了。
在这种时候,当年被逼无奈之下打好的基础就派上了用场。
听到前边传来等候他们的峨眉弟子招呼声时,萧飞雨便松了一口气。
这一放松之下,她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睁开就率先迈大了一步,试图在山腰平地之上给自己找到踏实感。
然而脚下是踏实了没错,她的头却也在同一瞬间“咚”地一声直接撞上了前面人的脊背。
“诶呀!”这一下撞得可不轻,尤其是她还迈得那么急。
路小佳回头时看见的便是她一边抬手揉额头一边鼓着脸龇牙的模样。
可能是喝多了酒,可能是月色太好,也可能是那一下撞得太疼涌出了泪,在这一瞬间,他觉得这小子的眼睛似乎格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