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心里倒是涌起个念头,这齐家日后或许还可结交一二。果然这齐平说完这番话之后,又有几员武将出班复议。可正在此时,又有人出班跪倒道:“微臣以为此事贾将军倒是个不错的人选。虽如齐将军所言,贾将军并未任过此职,但世间无一人便是生来就任过此职的。况且上次西海沿子之乱,也是贾将军筹备了银子,如今再行此令,也能彰显贾将军之才干。况且这几年贾将军府上又修碑林馆,又建览书阁的,自然贾将军对这筹备钱款一事是手到擒来。”贾赦又寻声看去,此人是南安小郡王的亲信如今再吏部任职的赵斋。
贾赦听了这话,心里气得直想跳起来骂街。这话说得太可气了。上次能和这次相比吗?上次是欠账还钱的事,可自己该还的都还完了,这次只能捐点俸禄表表忠心的事。不是说自己不想管,而是实在能力有限做不来。赵斋那句话没错,是没有人生来就能做到此位置,可是能做到此位置的哪个不是身经百战磨练出来的?还有我家修啥关你屁事啊,难不成你们是瞧见我家有钱了,就打算让我自掏腰包出这钱?想得挺好啊!果然那赵斋此话一出,齐平等先前出班众人都轻哼了一声。
贾赦心里琢磨怎么自己平日里常走动的那些人如今各个都站在了保举自己的这一边。前面有胞弟、侄子、亲戚,如今又多了个四王之一的南安郡王,今日到不算白来一场。如此倒是蛮长见识的,昔日里均是与自己亲近,如今这背后来一刀才是更让人害怕呢!
贾赦偷眼瞧了瞧一旁立着的忠敬王爷,忠敬王爷此时也正在看他,二人四目相对,忠敬王爷冲其微微一点头。贾赦会意,叩头启奏道:“圣上容禀,齐将军顾虑微臣毫无经验,恐不能胜任,此事我不能辩驳,确如此所言。不过微臣愿肝脑涂地以报皇恩。至于赵大人所说,则微臣一来要感谢赵大人对微臣如此高抬。二来这其中有几处并非是微臣之功,还望微臣能言明,免了生了误会。还望圣上给我个机会让我禀告清楚。”
皇上在龙椅上端坐着,听贾赦插了这么一段话,笑道:“卿想说什么只管说便是。”
贾赦谢恩后道:“这其一怕是有人只知微臣上次拿出银子一事,却不知那本是府上早年欠下户部的银两,微臣府上节衣缩食才将这欠银还上。况且那次也并非只有微臣一家,还有微臣同宗宁国公后人也归还了欠银。此后微臣也听说另有部分大臣也归还了欠银。若论功绩,那还真不是我的。所以赵大人您太抬举我了。”
贾赦冲着赵斋一拱手,又道:“其二这览书阁可不能算是我府上的。众位大人应知我府上本是兵戎出身,祖父荣国公更是戎马一生。我等实在不才,文不成、武不就。若细论起来说句不怕众位大人笑话的话,微臣这看书实在是只能入了末流。这览书阁一楼的书乃是彭泺捐赠而得,虽说是给微臣我那犬子做贺婚之礼,但我那犬子不敢受,这才有了览书阁。我们府上也不过是个守书的罢了。至于碑林馆确是府上为了家学而建,如此三桩事,微臣我自是不敢冒领功绩,故而特当万岁面前澄清一下。谢圣上容禀,也多谢赵大人抬爱。”贾赦此时再看赵斋,见其脸上笑意僵住了,心里倒是一阵得意。
皇上道:“爱卿此番倒是比上次大有长进。此事也已是耽搁许久,日需有个决断,因有众人保举爱卿,虽说你无此经验,但也可一试。爱卿觉得如何?”此话虽是个问句,但贾赦明白此事此时也不更改可能。
贾赦心里琢磨,这皇上城府极深,怎么可能不清楚其中的利害,这回应是要故意如此,也不知其背后要做怎样的文章,此番自己是被当棋子用了啊。只是虽有忠敬王爷保自己无事,但自己仍不能安心。贾赦想了想道:“微臣愿肝脑涂地为圣上分忧。只是……”贾赦小声说出“只是”二字,皇上听了道:“只是什么?怕这等事做不好挨罚。朕与你说清楚,这可是要立军令状的,若是办不好军法处置。”
贾赦听着缩了下脖子,心里还打鼓,毕竟军法处置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过此时更不能撂挑子说不干了,那不是当场找死么。贾赦忙道:“微臣领了这差事、自然会殚精竭虑。如若办不好,不用军法处置,微臣就自行了断以谢罪过。只是臣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圣上准许。”
“但讲无妨。”
“微臣这个差事本是众位大人保举推荐而得,微臣心内甚是欣喜。只可惜微臣并不知是那些位大人保举推荐了微臣,不能当面致谢也是一大憾事。不过微臣也有个主意,望圣上准许。若是此次这事微臣办的不错,不管日后有何赏赐微臣皆不受,愿平分给诸位举荐的大人们,如此以报这诸位大人知遇之情。”
“爱卿倒是个知恩图报的,如此不错准了。”皇上点了点头,“那若是你做不好呢?”
贾赦又施一礼道:“圣上容禀,臣子领命自当全力以赴。只是这事微臣也是斗胆一试,放手一搏。可是也确如齐将军所言,我未有这等经验,怕不能胜任。若是办不好,我自领罚不消多言,但这些保举的诸位大人就劳烦陪着微臣一起受罚吧。毕竟好了,我不领赏,坏了,只罚我一个也太寂寞了些。如此才对得起齐将军等一番竭力劝阻,圣上觉得如何?”
贾赦此话一出,朝堂上便有不少人都变了脸色。皇上笑笑道:“此事虽听着新鲜,但细想一来你本就不擅此事,二来也是因被举荐才领了差事,既然好了你不肯要赏,反而要平分给诸人也算是知恩图报,办坏了就治你一人之罪也不太妥当。如此也算是公平。那就着户部、兵部配合你将此差事办好。如此便是了。这事吵了数日,今日算是解了。”
贾赦听了忙磕头谢恩。朝堂之上皇上又问了些别的政事,便退朝了。贾赦混在百官中默默往殿外走,脚步越发沉重起来。如今之际确是再无退路了,既然他们能背后使刀子,那不如挑明了好。
作者有话要说: 审核简直就是噩梦,比抽还可怕
第二百五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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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因被诸人举荐做西海沿子军需筹备一职,此事本就关系重大, 贾赦年前又得了林如海来报此信, 那时贾赦是万不能信的, 哪想到才转过年,忠敬王爷寻自己去府上又议了此事, 贾赦又得知自己胞弟、侄子、亲戚在这举荐折子上均有签名,心里寒意顿起。过俩日朝堂上宣贾赦面圣,果然是又议此事。
贾赦欣然领命, 又斗胆建议说:若是差办好了, 有赏自己分文不领, 只赏给保举众人,不过若是差办坏了, 则拉着保举者一并受罚。贾赦这一袭话惊了朝堂众人, 可偏偏圣上开了金口, 觉得此事合情合理, 竟都准了。
贾赦虽得了差事,可心里却觉得不怎么舒服。自己明明是被赶鸭子上架子, 那些举荐自己的人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这其中有多少人是真心希望自己能获此职, 又或是故意想看自己出丑, 这自己真无法得知, 如今也只有先依照着和忠敬王爷先前定下的计策行事, 再瞧瞧这些人究竟是怎样的心思了。反正自己在朝堂上一闹,不管如何这些保举的人哪怕是心里有了别的心思,如今也应该只能希望自己这事做的不错, 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来才对。
贾赦回府,这一路上也没有官员愿与自己多言半句,好像自己是个瘟神一般,仿佛只要与自己走得近了些或是说句话仿佛就会被噩运附体了一般。原本还有几位是先父的昔日部下,也时常在府里走动的,今日贾赦稍稍一靠近便都躲得远远地。贾赦也懒得去自寻没趣,自己骑马飞快回了府。
府里张夫人和贾瑚、贾琏早早便候着等贾赦归来。此事贾赦先前没有跟家里人透了口风,毕竟今日之前,贾赦心里还是有几分小期盼,觉得此事并不能成。
如今此事已成定局,自己在朝堂上的那番话可是着实得罪了一大片人。贾赦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告知众人。贾赦想了一路,觉得遮遮掩掩还不如直接将此事说明,如此这样都也轻松些。贾赦回府后便将张夫人、贾瑚、贾琏聚在一处,将此事来龙去脉以及今日自己朝堂所言都说与众人知晓,三人听完面都有忧虑之色,但都劝解贾赦不要太过担心,毕竟圣上还有圣谕着户部、兵部一起督办,应该也不会有大篓子。若是事情办理妥当了,那些举荐之人说不定也就当做是贾赦在朝堂上的一通气话罢了。
三人好言好语安慰着,贾赦觉得心里宽慰多了。一家人又说了一会儿,因迎春午睡醒了吵着要见太太,贾赦逗了迎春一会儿,想了想此事还是应该与老太太先知会一声,毕竟自己这次真心动了分宗分家的心思,任谁也拦不住了。
贾赦起身去见贾母,且说史菲儿这几日接了黛玉来府上小住,因黛玉喜好看书,便命丫鬟带着黛玉去自己的梯己库里去翻腾,但凡使其看中,不论是珍本善本统统都搬了出来。史菲儿心里琢磨着,不如日后给黛玉的嫁妆里再添几家书铺算了,这样倒是便宜。
贾赦来寻自己时,黛玉正抱着几部书喜滋滋从贾母屋里出来。贾赦瞧着黛玉,又瞅见后面跟着大丫鬟又各抱了了不少书,心想这个小丫头若是能参加科举,说不定能将不少男子都比下去了。
黛玉见了贾赦忙行礼请安,唤了声“舅舅”才转身告辞,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道:“舅舅,听说览书阁藏书有几万部,我听着就向往不已,不知我能不能有机会去瞧上一瞧?”
贾赦瞧见其一脸正经的问自己,眼中又充满期待,倒是给逗乐了道:“自然可以。哪日我单让你去转转。”黛玉一听更是欢喜,连连谢过,这才高高兴兴去寻迎春玩去了。
史菲儿倒是也听闻贾赦今日面圣一事了,心里也是有几分好奇,不知道寻贾赦去会有何事?还没等自己去问呢,贾赦自己寻了过来,而且又面有愁色,按照常理史菲儿觉得应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贾赦屋里人都打发了出去,将此事细细与贾母说了个明白。史菲儿听了也是一惊,本以为如今贾府在外口碑好了,应该更多人相助才对。怎么反而往这个诡异的方向去发展了。而且贾政、贾珍等人也会去签署名字的事情,着实是难料。
史菲儿沉思片刻,倒是想出了些门道,这种亲戚不分朝代,他们大多是心态都一样,无非也就是这么几大类:好一些的是希望你能好,这样能照应自己;或者是希望你好,但是你不能比我好;更有一些则是我过的不好,所以我希望你比我更不好。不过这话,史菲儿是不忍心直接说与贾赦,毕竟其对这两人还算是不错,贾珍到底远一些,可这贾政做这样的事情太不应该,虽然贾赦嘴上嚷嚷着分家,可最后并没有坚持。
史菲儿问道:“如此的话,你有何打算?”贾赦一字一顿道:“分宗分家。我觉得经了此事之后,这样最为稳妥。”史菲儿瞧着贾赦眼神十分坚定,点点头道:“我早与你说过,分家需寻个好时机,如此倒是不错。”
贾赦听贾母如此说倒是也放了心,分家一事,自己毕竟提过两次,前两次贾母倒还多少有些犹豫顾虑,此回倒是难得的坚定,不过贾赦可是没想过贾母如此能轻易同意自己提出分宗一事,也是微微有些吃惊。
史菲儿见他眼中疑惑之色,知其是为了此事便道:“这堂侄本事亲近之人,如此大事竟然也都敢不报你知晓,如此亲戚怕日后也是身边的雷。不知道什么时候点火就爆了。我原来瞧着那孩子还不错,做事有些果敢,只是如今又听闻一些事,觉得其品性已大变,不如早早分了宗免得日后被牵连了。”贾赦听了心中有些奇怪,但也懒的问了,反正趁着贾母同意了便是。不过史菲儿考虑此事的角度颇为不同。如今贾珍续弦娶了尤氏,这尤二姐和尤三姐就不会远了。免得日后在府里折腾,还不如早早断了根好。毕竟红楼二尤,史菲儿对其并不喜欢,况且又不是十二钗中的人物,自己实在没精力顾及,远离了贾府,说不定对于其也算是好事。
贾赦与贾母说完此事,便有下人急匆匆来报,说是东府贾珍来了。史菲儿一笑道:“如此正好,也不用你再寻由头,如此当面对质反而更好。你且去听听他究竟是如何说的。你就拿出教训侄儿的样子,看其听不听话。”
贾赦本来是不想再见,听了贾母这番话倒觉得有些道理,便命人带贾珍去了书房,自己这是又和贾母说了会儿话才慢吞吞离开。
贾珍今日是听了朝堂之事急忙赶回来见贾赦的,其不能相信自己这个毫无才干经验、又不懂军务的人能做好此事。如今便生是这样的人,不知是走了什么大运,得皇家看中又领了这样的好差事,要知道自己倒是相望此职久已,原本王子腾还许诺说,此事众人不过就是借其名头,定不能成,之后再选贤能,定会保举自己当任。贾珍原本是寄予厚望,结果如今希望却落了个空,再加上朝堂上贾赦的那番不求同赏,只求同罚的话,更是来气,今日也是急匆匆来寻贾赦。
贾赦让贾珍一通好等,两人此时心里都憋着一团怒火,也都没寻到发泄的地方,未见面已就是一点便着。贾赦又故意端起长辈的架子,让贾珍更是不爽,毕竟如今虽说贾赦身为长辈,可自己的府上还管着宗族一事呢,如今自己老爷喜好炼丹修行,这宗族之事多半自己说了便是。今日贾赦在朝堂上那番话,估且不论其是不是气话,也不论自己有没有签名,只是如此一来不是连带着宁国府也陪着他一同得罪了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