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菲儿点点头,将贾琏拿过来的那一厚沓纸又细瞧了一遍道:“你这文章写的太大,方方面面都想讲清,如此反而不可取。毕竟营生一事是时时在变,须在变中取定。你如今这文章里头倒是思量过细了,这营生一事不论大小,这东家只需给掌柜个大概要求便可,若是每一处都细抠到底,反而僵化了。”贾琏听了这话若有所悟道:“如此琏儿倒是明白了些。只是除此之外琏儿着实有些怕了忠敬王爷,这文章交上去,若是再被一通盘问怕是吃不消,不知老太太有没有解救的法子?”
史菲儿思量一番道:“有倒是有,但就怕你不敢用。”贾琏听了一愣问道:“还请老太太言明。”
作者有话要说: 史菲儿:终于又到我擅长的了。还是琏儿好。
贾宝玉:老太太,那我呢?
史菲儿:……你也好。(你是挖坑给害我栽跤的小队长。)
第二百二十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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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府因诸喜事操持繁忙,贾府众人皆喜, 独贾琏人后难掩忧虑。贾琏本以为自己这样的小人物在忠敬王爷那里是点不上卯的, 昔日王爷让自己写关于国立营生营生一事, 怕时间一久,王爷贵人多忘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哪知此事王爷记得清楚,自己无奈,写了几稿, 自己均不满意, 万般无奈只得来寻贾母指点。因上次王爷问得格外细致, 贾琏答得是如坐针毡,此番, 贾琏倒是想最好能准备齐备了, 以免再如上次一般。贾琏问贾母此事是否有方可解?贾母答曰自是有方, 但就怕其不敢用。贾琏一听是有方, 便忙又是恳求。
史菲儿沉思片刻道:“方才我也说了你这文章写的太过细致,如此倒是缺了灵性。况且这文字一多, 人若细阅必然只关注自己在意的。你既然不想再被王爷多问, 那也简单, 就是将其最想知道的内容用最为简单的方式点明。你并非朝中官员, 若是用那种引经据典的写法, 自然只会多曝露出种种不足。王爷昔日见惯了那种行文,再瞧你所写的,其想关注的重点之处反而不甚明了自然会细问。”
贾琏听了沉吟片刻道:“老太太你说的, 我能明白,但这王爷心思所想我着实揣测不来。况且您说的这简明扼要的方式,听着简单,但琏儿细想却不知该如何下笔了。孙儿驽钝,这东西后日就要送去,如今孙儿实在是急得不行。还请老太太明示吧。”
史菲儿见贾琏说的恳切,本想引着其自己领悟,如今看也怕时间不够,便收了这心思,命云鹤取来文房四宝,又特意交代云鹤不用拿宣纸,而是选了最大张的竹纸来。云鹤自是依言取了来,这纸满满铺了一整桌。
贾琏见贾母竟备了这么大的一张纸,也是吃了一惊,明明方才贾母还嫌自己写得太多,怎么自己却选了这么大的一张,若是要写满这一张不知要写多少字去?贾琏在一旁发愣,就听贾母道:“你怎么还在一旁站着,还不快来案边。”贾琏听了忙走到近前,望着贾母等待下文。
史菲儿捏起一只笔递与贾琏,慢慢说道:“今日与你说的方法,用处颇多。我也只与你讲这一次。日后诸事,自己思量不清不明又唯恐有了遗漏,不妨用这法子试试看。”贾琏一听连连点头。史菲儿又道:“今日便用此事为例,琏儿你且先在这纸张正中写下「国建营生」四字。” 贾琏提笔依言在正中写下这四个字。史菲儿在一旁看着点了点点头,如今这贾琏被催着读书写字,这字也算是不错。史菲儿也捏起一支笔道:“这四字便是你此事所有问题的核心。因这四字又引出几点要务,其一便是长处;其二便是不足;其三是此事日后有何机遇;其四便是挑战;其五是达成;最后便是仍需注意之事。”
史菲儿边说,边用笔在纸上从国建营生四个字周引出六条线来。贾琏瞧着好奇,瞧着桌上的纸,又看看贾母问道:“老太太,这是要画图么?”史菲儿点点头:“若是你如此想也是不错,你不妨将这六道线视为核心生出的六条根来。你提笔将这六点分别标注在这线旁。”贾琏听了连忙动笔,依言写好。
史菲儿见其写完点了点头道:“接着便是让这些根系充实便可。以这达成为例,若是要着国营营生,所需的条件如何?你这文章都是有写,你便如此提炼出要点来,也是由这这样写在这根系旁边。若是这其中还有不尽之事也可再细写。如此一层层分写下去,直到你觉得此点无事可写便止了。如此将这六点都写尽了,此事便算是你以想透彻了。我说的这些你可都明白了?”贾琏听了点了点头,下笔在长处又依此法写了几点,提笔问贾母道:“老太太你看我写的可对?”史菲儿瞧了瞧道:“不必太过细致,只需扼要提点就好。”贾琏点点头,提笔又写起来。史菲儿站在一旁不时提点一二。不多时竟将这一张纸写了个满。
史菲儿瞧着点了点头道:“人思虑一事难免会顾此失彼,有所遗漏,但凡事按这六点细想应是会较为周全了。”贾琏瞧着这满满一张纸连连点头道:“怨不得府里都赞老太太思虑周全,原来是有妙方在,今日可是让我偷师了去。琏儿今日可要好好谢谢老太太了。”
史菲儿笑道:“你也先别谢我,这法子也是只先解决一样。你思虑的周全了,若是王爷来问,不说你是胸有成竹,但也算是有备无患了。”史菲儿顿顿又道:“不过此物是自己所用,不便与人展示。若是展示,则另有他法。你想不想听?”贾琏听了眼睛一亮,自然连连点头道:“老太太,您便一次都教了琏儿吧。”
史菲儿笑道:“哪有不教,只是我犹豫着这等展示之法与经营者倒是明了,与官宦王爷不知能合不合其胃口。我且跟你说了,不如试试?”贾琏想了想道:“我自是揣测不来忠敬王爷所想,若是想用话搪塞敷衍,其一语便能道破。瑚哥哥曾与我说过,王爷城府极深,与其费心揣测,妄图顺其意讨好,倒不如坦言相告。此事我也思虑良久,我觉得将自己所想直说便是,置于其用或不用,喜或不喜皆不是我能所控,顺其自然便是。”史菲儿听了也点点头道:“如此倒也简单,你只需让其明白,他交待与你的事,你已尽了心便是。”
史菲儿又命云鹤取了些纸来才又道:“方才一张图已是将其中逐项都已涵盖,如今你讲这些归纳成册,单做展示用。”贾琏听了问道:“老太太这意思,可是让我列出个纲要来?”史菲儿点点头道:“孺子可教,你倒是一点剧透。不过这个就需将字写得更好些,且先得拟个题目,我看就用《论国建营生可行性研究报告》这个吧。”
贾琏听了一愣,“这名字倒是新鲜。”说完提笔便要写,史菲儿拦住道:“这题目便占一页,字大些、居中位。”贾琏听了虽有疑虑但仍依着贾母所说写了。史菲儿将这张纸撤走,又铺上一张道:“这页只写那方才说的六点:长处、不足、机遇、挑战、达成、注意。并排两列,排整齐了,如此瞧着好看。”贾琏依旧按照贾母意写了。史菲儿见墨迹干了又将其撤走再铺一张纸道道:“这张便写这长处的要点,若是你觉得一也不够,也可在加一页,如此类推,按此方法将这六项写完便可。”贾琏也是聪明一点便透,提笔便写了起来,不消片刻便写完了。史菲儿点点头将所写过的纸张一页页重新理好,用绳串成册,命丫鬟抬了个屏风来,命贾琏将这本大册子挂在屏风上。万事齐备,史菲儿道:“行了,如此你便先将我视作王爷,将这报告讲与我听。”
贾琏听了有点懵,问道:“老太太,这如何讲?”史菲儿笑道:“如此简单了,先念题目,之后按照每页提要来讲,如第二页你便可说此报告是从这六点分析而得,第三页则是专讲这长处优势,你想说的细些也不妨事。如此讲完一页翻过一页直至讲完便是。”贾琏依言便试了一番,史菲儿自然也是边听边问边提议,贾琏自觉自己对此事亦是清晰了不少,而且有有了些新想法。自己也不似之前那般慌乱了。
史菲儿见贾琏能妥善讲完道:“如此也是清晰。我想那忠敬王爷也是个善听人言的。你若是去交差时,先问起能否容你一讲,如此下了也不过是一盏茶时间,若是按照你的思路走,怕是也无太多问题要问了。”
贾琏也是笑道:“经老太太一点拨,旁的先不论,至少我心里的底气是足了,没以前那么畏惧此事了。为此事,我已好几日食之无味,今日如压于胸中石头被取走一般,倒是松快许多。”
“如此甚好。不过你且记着,今日本就是已此为例。重要的是教你遇事考虑问题的方法,能学会举一反三才是最好。”史菲儿点点头道。贾琏自是又谢了一番,史菲儿笑道:“你也别尽顾着谢我了。还需记得之前还应了我一桩事呢。”贾琏自是应承,又说了些闲话,这才喜滋滋拿着今日书写的纸张离去。
贾琏开心了,史菲儿倒是累了一身汗,今日是将思维导图、swot方法、制作ppt、以及如何做presentation都揉在一起交给贾琏了。虽然贾琏文章也写的用心,但还是干货甚少。大半的语句都是用在歌功颂德上去了。所以自己觉得这个会过不了王爷那关,但又不便直接言明,故而其采用了这个方法来引导。史菲儿虽说自己和忠敬王爷接触不多,但仅有的几次倒是觉得这个王爷是个不太恪守旧例常规的,否则也不能带着皇帝去自己的望江楼。若是这一套与其他人难免会有被不敬之感,但此事对于他说不定会更对胃口。反正细想也不会有什么大的纰漏,史菲儿倒是略略安了心。
之所以教贾琏这些,史菲儿倒是期待着贾琏能早些将自己手中这摊子事继承过去。毕竟他虽有灵性,但仍需锤炼,自己瞧着更希望其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便恨不得的机会将自己所知所学都传授于他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贾琏:老太太,您教我这方法可有个名字?
史菲儿:……(我总不能说这是思维导图?swot?ppt?presentation吧)
贾琏:老太太,我是想记下来,可是没个名字也不好称呼啊
史菲儿:(要不各取一字算了,对,就这样)就叫思机幻展!
贾琏:推杯换盏我倒是听过,不过这思机幻展我怎么不太明白呢?不过听着倒是有趣。
巧克力锅巴:思机幻展!哈哈哈哈让我笑个一分钟的!你起名能力也是够差。
史菲儿:……知足吧,差点就说成思机pp了!
第二百二十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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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从贾母处学到了新的一手,高兴离去。回至自己书房, 忙命小厮庆儿重新研墨, 又命其翻出上好的金花罗纹纸来, 再裁切成合适的大小。庆儿见贾琏甚是郑重,自然是不敢怠慢了半分。心内想着今日少爷写的定是极为重要之物, 否则也不会如此认真。待瞧见贾琏真动了笔,心内则更加奇怪了,虽说这金花罗纹纸与少爷也不算是个稀罕物, 但如此大的尺幅上就中间写上几个字, 自己瞧着也是有些心痛, 而且少爷一页也就写上十余来字。
贾琏自不会顾及庆儿所想,如此刷刷点点, 下笔不停, 竟一口气写了小一册, 方才停了手, 之后又命庆儿将写过的张页依序都码齐,再用线装订成册。庆儿也不敢多问, 只想着既然少爷如此重视, 必然是要紧之物。
贾琏将装订好的册子捧在手中, 自己觉得甚是满意。毕竟在贾母处写的还是有些随意, 后来展示时又有些想删加些内容, 如此回来用了好纸好墨誊抄一份将内容修剪一番,如此呈交上去更妥帖些。贾琏又翻了翻先前自己所著之文章,想了想, 便又修改一番后,再仔细誊抄了一遍,诸事做完,才长舒一口气,坐在椅子上,在书桌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庆儿见贾琏住了手小心陪着笑讨好道:“小的未见爷如此过,可见今日写得定是件极要紧的东西。旁的小的不敢妄言,少爷这字可是越发好了。”贾琏听了笑道:“哦,果真如此?你且去将这册子文章,都小心收了。”庆儿忙应了,可此物件颇大不似平常的书或信,最后想了想,庆儿选了个吉庆有余的包袱皮将册子卷了包了,收到一旁。贾琏瞧见点点头,这东西也只能如此了。
“你方才不是说我字增进了不少了么?“贾琏捏起笔,沾了沾砚台上留下的余墨,笑着对庆儿道:“来我给你脸上题上两字,你出去转转让大家瞧瞧看我的字是否真的有增进?”庆儿苦笑,新说自己刚才干嘛多那句嘴呢,好好干活不就得了,若真的顶着满脸字出去,还不让人笑死,可此时也晚了,只能慢腾腾凑到贾琏身旁道:“请琏二爷赐字。”说罢还将脸一伸,眼一闭。贾琏笑道反手用笔管在庆儿额头戳了一下道:“指不定哪日你家爷我的字可是千金难求呢,写在你脸上一碰水就洗了去,对不起我这功夫。还是赏你二钱银子自己去打壶酒喝吧。”庆儿此时方才悟到方才贾琏是与自己说笑,忙谢过,喜滋滋将银子揣进怀里。贾琏瞧着庆儿,心里倒是有些不是滋味。这庆儿于自己不就似自己于忠敬王爷一般。想尽办法不过是为了讨了好罢了。仅是如此一想,贾琏顿时觉得原本自己的满心欣喜,顷刻间便荡然无存了。贾琏失了兴致,与庆儿说自己想要静静,打发了庆儿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