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靠
1
「翰，我要跟上次认识的那个男的出去罗！」路承仪站在哥哥的房门口，彷佛是试探似的说明。
路承翰忍住看书被打断的不耐，淡淡地点头：「记得叫他送你回来。」
啪！路承仪送给亲生哥哥一记锅贴，怒目瞪著他。
「怎麽啦！」听到别人谈话一点也不会不好意思，吴又勋明知故问地说。对於插入两兄妹对峙的尴尬场面是再熟悉不过了。
路承仪怨恨的眼光转向他。「都是你害的！同性恋的变态！」说完跺脚离去。
「你有资格说我吗？」对著她离去的背影比中指，被人家说变态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感到舒服的。「宇宙无敌恋兄狂。」
「如果只是那样就好了。」对於两人说话始终沈默，路承翰其实是很感激吴又勋的即时赶到。平静地将眼镜捡起仔细检查，他是个千度以上的大近视，如果眼镜摔坏就麻烦了。「她想跟我上床。」
上床？踱进房间的悠閒脚步闻言僵住，吴又勋瞪大眼嚷嚷：「那怎麽行！我都还没做过欸！」
路承翰白他一眼，「你说这话不觉得奇怪？」会跟亲妹妹上床他就该死了。
「哈哈......不会啊！」
吴又勋将还站在门边的路承翰拉过来，靠著床边坐下，一把抱住他。
「还好再过几个月我们就要上大学了，她没机会了，哈哈！」真是幸福的时刻啊！
「这有什麽好担心的。」路承勋伸手想要推开他「我说过不要随便抱我！」
「反正你习惯了，有什麽关系。」吴又勋硬是不肯放手。
路承勋叹了口气，没再说话。闭上眼睛，头靠在他的肩上。
沈默维持不到2秒钟。
「跟你说不要随便拔我的眼镜，我看不见！」
「你现在又不需要！」吴又勋理直气壮地说，顺手将眼镜推到远远的角落去。啊！他真是太满意现在的情况了！
「啧！你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说是这麽说，路承翰没一点移动的意思，表情也不若平时的冷淡。
「会痛吗？」压压他脸上的红印。五根手指的印子都浮出来了，路小妹手劲还真大。
「你压才会。」闭著眼睛回答，路承翰显得懒懒的。
两人没再说话。
吴又勋轻笑，手慢慢的，轻轻的触著他的脸，眼光随手搜寻，描绘他脸部的轮廓线。
他常皱著的眉头、他直挺的鼻子、他略爲尖的下巴、他总是抿著的唇......现在却是放松的线条......
「那个......」感觉自己的心跳好象变得清晰可闻，不知他有没有听见
「我想......」吻你。
最後两个字消失在唇边。
在他自己意识到之前，身体已经做了最佳判断。
而那个善於抗议的人，这次没再说出任何抗议的话......
哪有人接吻亲到一半发呆的？
有！就是路承翰！
突然感觉到对方没回应，吴又勋稍微拉开一点距离，看到他眼睛半合，两眼无神，在•发•呆！
吴又勋差点昏倒，太离谱了吧！本来想把他摇醒，想一想决定算了，让他靠在身上，而路承翰竟然也自动找适合的位子窝著，依然在神游。
这是不是他说的制约反应。吴又勋不禁满意地想著。
路承翰靠在吴又勋身上，抓著他的手，手指相互交叠，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眼神的焦距放在远处，不知在想些什麽，连他平时一定会躲开的亲亲搂搂的举动也没吭声。
吴又勋试探地亲他一下，没反应。衣角微掀，手悄悄伸进去，还是没反应。虽然很满意现在的状况，但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也不爱。若有所思地看看他的表情，出声。
「原因是什麽？」
「什麽？」路承翰回过神，停下动作。
「你只有在有心事的时候才会比较〝听话″，」吴又勋直言点破，他露出心痛的夸张表情，『平常都把我踢得远远的，害我心碎不知多......等等！不要，不要走嘛......」连忙将他拉回怀里，紧紧抱住他，这种机会难得，怎麽可以轻易放过。吴又勋改用怀柔政策。
「你就说说看咩！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好吧！」
「好吧！」路承翰抓住他的手，努力想要怎麽起头。
看他皱眉头苦思的表情，吴又勋不由得笑出声，『你这样，让我想起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真的是太幸福了！这时刻当然越长越好！
「跟你现在的表情完全相反......」
2
一大早，教室就闹哄哄的。
也不知道怎麽开始的。有人带了一本某游戏攻略，几个人凑在一起研究；有人拿出星座杂志，又有几个人凑在一起，其他人见状也各自聊了起来，风纪股长见没办法阻止，早就同流合污去了。整个教室人声鼎沸，几乎没人乖乖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那是〝几乎″，表示还是有，路承翰是其中一个坐在自己位子上又最安静的人。
他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子上，视若无睹、充耳不闻，閒适地看他的书──除了爲降低他左手边那群游戏研究者制造的噪音分贝量把窗户打开以外。
这时那群人突然爆出一阵大笑，大家笑得东倒西歪，有人笑得太厉害，竟然往他的方向倒下去。
手快将那人挡住，路承翰板起脸，明显流露出他的不悦，『你们到底闹够没？』
「唷！班代说话了耶！」那群人中一个自高一就跟路承翰同班的人出声嘲讽，『装什麽清高！」
「是我们理亏吧！」刚刚差点跌倒的那人说。「何必骂人呢？」
「对啊！」另一个人点头附和。
「你不知道，我高一就跟他同班了。整天只会缩在位子上看书，什麽也不管，成绩好老师也不敢动他！这种人还可以当班代！」
「你这不是酸葡萄心理吗？」那个差点倒下去的人又说。「有这种本事是很厉害吧！可以坐在位子上一整天欸！』要是他早就溜去玩了！他推推身後的路承翰「你也爲你自己说句话嘛！」
没反应......
一群人全看著他。
而大家目光的焦点，早捧著书，不知神游到哪一层去了。
吴又勋从来不是个坐得住的人，要他罚写，他宁愿跑操场20圈，心情好时多送两圈也没问题。对於那种可以端正坐在位子上，长时间专心看书的人，他觉得佩服又不可思议。
再不到一个小时就中午12点了，第四节的数学课就像一个恶梦，难熬得很，要是平常他早就梦游地狱十八殿好几圈了，但是现在他的目光专注在右前方的路承翰身上。
到底有啥好看的啊？吴又勋第一千遍疑惑。从今天早上一直到现在，路同学除非必要，不然就定在自己的位子上猛看书。让他不禁想要看看是什麽书可以让路承勋这样捧半天......？
全是大写的英文字不想认识他，有看没有懂。
「不用看了，」坐在吴又勋左边的江家豪小声地说。他就是那个高一就跟他同班的人。「我看了一个礼拜都没看懂，何况是你。」
吴又勋的嘴巴差点合不起来，「不会吧！这节是小红帽的课欸！他敢作这种事？」小红帽是数学老师的绰号，那绝对不是因爲他善良又可爱才会有的称呼。
江家豪露出〝那又怎样″的表情「他是得道成仙的大野狼，等下你就知道了！」
才说完，看到小红帽飘过来的眼光，两人连忙假装专注於课本上。
事实上，数学老师没空注意到他们。他那愤怒的眼光盯在专心看著课外读物的路承翰身上。
又是他！那个冥顽不灵的学生！高一的时候教过他，那时就是一副不把老师放在眼里的不驯模样，没想到升上高二依然没有改变！
小红帽在黑板写下一道试题。「观念就先说到这里，黑板上这一题我叫一个人上来作作看......我看就班代好了。」他敲敲讲桌「路承翰！」
全班一致地把视线移到主角身上。
路承翰像是没听到，低头苦思英文书上的文句。
坐在路承翰旁边的人还来不及提醒他，数学老师又发出连瞌睡虫也会掉下来的大喝「路─承─翰─！你给我站起来！」
全班等著看好戏。
路承翰慢慢地站起来，表情有点恍惚，显然还在状况外。旁边的人悄悄打电报给他。
数学老师看他的样子，嘴边浮起冷笑「你算算这题吧！」拍拍身後的黑板。
路承翰花了一分钟了解情况。他隔著镜片盯著老师，眉头渐渐靠拢。
小红帽有些沈不住气「快上来啊！」
他看看黑板，不打算移动。「答案是无解。这一题是练习题的进阶题，昨天花了我两个小时，它题目出错了，答案算不出来。我想，老师的答案应该跟我不一样吧！」话说完，人也跟著坐下，又回到他的书中世界。
一时之间，教室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数学老师站在讲台好一会，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突然他走下讲台，走到路承翰的位子，抽走他的英文书。
「现在是上课时间，私事下课再作。」虽然没有大声吼叫，语气也很生硬。
路承翰被迫回到现实，也不再刻意压抑他的不悦，他直直盯著老师，语气平调。
「我想我的行爲应该没有影响到同学的上课情绪才对，对於老师上课所讲的观念，我也已经都了解了，与其特别注意我一个人的行爲，爲不懂的同学讲解应该比较重要吧！毕竟在周休二日的影响下，上课时数变得比较少。我想，老师应该懂得这个道理才对。」
姑且不论路承翰是不是故意的，但是他不扬不抑的态度已经确实地达到把数学老师惹火的目的。
如果你的反应激烈一点就好了，这样小红帽可能还会比较舒服点。这是吴又勋事後的结论。
然而当时的情况是，路承翰的表现的确让小红帽进退不得。他既没有站起来对老师大吼大叫，也没有表现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至少数学老师看不出来。相反的，他只是以一副〝我很讲理″的态度，让老师哑口无言。
一个巴掌拍不响，没有接戏的物件，数学老师有再大的火都冒不出来，只能闷烧在心里，因爲那样只会显出对〝爲人师表″这四个字没有帮助的凶恶嘴脸而已。
「无、无论如何，上课做别的事就、就是不对，你给我站著上课！」原本嚣张的怒焰硬是被压得没影没踪，数学老师狼狈地吐出一句话。
又不是小学生！路承翰耸耸肩，照做。
中断约十分钟的数学课再度开始。
全班都知道，这场角力到底是谁赢了。
「又不是漫画，真的有这种什麽都会的人？」吴又勋嘀嘀咕咕，有些不服气。
「当然不是漫画，」坐在旁边的江家豪瞥他一眼，「他很肉脚。」
3
肉脚？
实在无法把这两个字跟他联想在一起。
吴又勋盯著数学习题，脑子里想的却是完全不相干的事。
不像啊！约莫175的中等身材，戴著眼镜，精明、能干，标准书生样，除了看书以外不多管閒事，连老师在他面前都擡不起头，到底哪里肉脚啊？
一天中午，吴又勋终於发出疑问。
「你很笨欸！」江家豪停下手中没进展的作业，不耐烦地看他一眼。那个小红帽，出这什麽见鬼的作业！「你没看他体育课的时候都坐在旁边纳凉！」
「是吗？天气这麽热，谁不都能偷懒就偷懒。」要是可以，他也想！
「拜托，打三三的时候谁不是能上场就上场，这可是钓美眉好时机欸！」
「是喔~~~~」他可一点也不觉得。而且路承翰应该也不是那种会想出风头的人吧！话说回来......
「说到这，我一直很想问你，你不讨厌路承翰嘛！」
「我无缘无故讨厌他干嘛？」江家豪丢了个〝你无聊″的眼神。
「那你那天早上还说得那麽激动？」
「ㄟ......这个啊......」江家豪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就是......」
「你该不会气他不理你吧？」吴又勋随口猜猜，却看他一脸心虚的表情「天啊！你娘娘腔喔！」
「你就不会说好一听一点的吗！」江家豪拿眼白的部分对他，「我可是超级爱女生的正常男人！」
啊不然勒？吴又勋翻翻白眼回敬他。
「也没什麽，路承翰从高一开始就是班上的焦点人物，可是他又一副屌屌不鸟人的死样子。难免让人生气嘛！」
吴又勋〝ㄘㄟ′″的一声「幼稚园程度的嫉妒，无聊！」
「不行喔！」江家豪也不干示弱「等你的数学高过幼稚园程度再来说我！」
懒得理你！吴又勋撇撇嘴角，又盯回数学习题......有的根本算不出来嘛！下午第一节就要交了。
对喔！怎麽没想到！
「喂！我们乾脆去问他不就好了。」
江家豪往右前方看过去。「你去！鬼才去送死。」
「不会啦！走啦！快点！」要送死当然要有人陪。
路承翰正在看书。
今天是〝上帝的指纹″，他想当考古学家，如果可以他很想实地去勘查，在他来说，这本书有引人把想法往某一方面去的嫌疑，只能当课外轻松读物。
但是实际上并不能轻易照他所想的实现......
一只手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
路承翰慢慢擡头，带著类似睡觉睡到一半被吵醒的恶劣口气「干嘛？」
你看吧！江家豪看了吴又勋一眼。
闭嘴！吴又勋瞪他一眼。对著路承翰说：「你现在有空吗？」
路承翰看看他们两个，然後，几乎是出乎後者意料之外的，他收起书问道：「什麽事？」
你看吧！吴又勋露出得意的笑容。「你数学作业写了吧！可以借我们看一下吗？」
「我是写了。」路承翰顿了一下「但是我拒绝。」
两人听了同时瞪大眼。不会吧！他这麽自私？
路承翰接著说下去：「不会可以问我，但是我不会拿给你们抄。」
两人松了一口气，但也觉得很奇怪。
「爲什麽？」吴又勋问。这样不是省事多了。
路承翰耸耸肩，「原则问题。」
「哦~~~」两人一致地点点头。真是了不起，但这不是重点。
「这一题......还有这边到这边......」
「还有我的......这边......」
4
干嘛？
这两个字，变成路承翰这阵子最常说的话。
自从那次吴又勋两人的〝破冰之旅″成功之後，班上的人了解到，原来班代也是很热心的，只要肯问的话。
加上数学老师似乎有意刁难他们班，出的作业往往难得超乎想象，所以更需要班代的帮助。
但是，就像明明知道鬼片是人拍的看的时候还是吓得半死一样，几乎没有人可以受得了叫路承翰擡起头时必须面对的凶煞脸的冲击，所以通常由脸皮最厚的吴又勋敲开第一关，就像现在。
「干嘛？」今天是第几次了？10次？11次？路承翰终於知道自己耐心快用尽是什麽情形了，他现在很想把眼前这个人打包好送到焚化炉毁尸灭迹！
「没什麽，闲著没事，聊聊天嘛！」说真的，看久了，路承翰的黑煞脸一点也不恐怖，比起他平常一副从容样，彷佛什麽都在掌握之中，让人有种难以亲近的感觉，现在板著脸带点压抑怒气的表情，真是好太多了，至少对吴又勋来说。
「聊天？」若不是个性使然，路承翰现在会站起来大吼大叫：「班上有52个人，全世界有几十亿人口，你爲什麽偏偏要找我？」他看起来很闲？
「你也是52个人其中一个啊！」吴又勋一脸无辜看著他。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麽，就是喜欢找他，看他被惹火的表情还蛮享受的......慢著！这麽说难道自己有被虐的顷向？
不过话说回来，他也没有很明确地拒绝啊！吴又勋对自己很理直气壮的解释。
「你......」路承翰开始考虑现在就把他掐死的可行性。
一个女声适时加入战局。
「翰，这个是......」站在窗外的女孩在看到哥哥的表情时愣住了，很少看到他这种表情「你怎麽了吗？」
「承仪......」路承翰看到来人顿了一下，像是叹了一口气。「没事，你来做什麽？」
「这个是要给你的。」女孩把一本书跟两、三封信交给他。
原来现在还有人用情书这种老招数。吴又勋不以爲然地想。上面红心、爱神的箭一堆的，看不出来才有鬼。
「谢谢。」
「那个......那些信你要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