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陈青大喜过望,“快,快,求老祖毁去傀儡!”
然,魔皇一击没有击溃大阵,丝毫不犹豫,借助漫天魔气,汇聚成一把庞大刀刃,攻击如同落雨般降下。
他是此间无上的尊者,每一击都拥有着骇人的雷霆力量。不过瞬息,老者便满头大汗,即将支撑不住。
姜垠见此,毫不犹豫地催动囚魔刀,宛如鬼魅般从背后刺向老者。
囚魔刀方才吞噬一名长老,积蓄了庞大了力量,本能重创老者,然而陈青不惜以身为盾,强行接下这一击。
老者片刻分神,魔皇抓住机会,彻底粉碎摇摇欲坠的护山大阵。只是当他看清一片烟雾中,呼喊着“父皇救我”的碎肉人偶时,心顿时跟着粉碎。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狂怒的嘶吼蔓延整个夜空,汹涌霸道的魔气暴涨,一把散发着无上威压的修长战戟君临天下。
天魔戟!
“快逃!”白灵感受到惊骇的气息,只觉得宛如天神震怒,几乎一瞬间催动灵咒带着唐木溪逃出天玑门。
“可是姜垠还在那里!”唐木溪挣扎着想要脱离,白灵却不让她如愿,任凭她如何反抗,都毫不动摇地连续转移。
等到精疲力尽的时候,已经不知逃走多远。从这边望去,只能看到遥远天边,一个巨型身影挥舞着战戟,愤怒地击溃整片大地。
山中鸟兽慌乱溃逃,天角晨星避其锋芒,即便在此,那充满毁灭的余韵依然令人心悸。
唐木溪失神地跪倒在地上,怔怔望着远处的可怖威压。
没有人能活下来,那里已经是鬼神的领域……
白灵筋疲力尽,大喘着气恢复体力,心脏后怕地迅速跳动。
“你不该带我走。”唐木溪失神呢喃。
白灵不敢看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趴着。
它的确不该带走唐木溪。魔皇暴怒,便是姜垠拥有神器又如何?能抵挡住一击,又如何抵挡接二连三,失去理智的追击?若是唐木溪在场,应当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它毕竟不知道唐木溪变白之后的实力,不敢断言她能抗衡魔皇。所以即便知道姜垠可能会死,它也不曾动摇带走唐木溪的决心。
对不起。
它在心里自责。
*
一眨眼,日月交替,暴怒的身影早已散去,天玑门内一片狼藉。
唐木溪相信大魔头不会轻易死去。
活过那么多世,不管什么绝望的状况大魔头都遇到过。到最后,即便是唐木溪死掉,大魔头也会活得好好的。
现在她还活着,大魔头怎么可能会死?
一遍一遍的,唐木溪在心思不断地催眠自己,到最后竟然真的相信了这套毫无根据的说辞。
姜垠说过下次饭要吃给她量身定做的酱汁,既如此就一定不会失约。
唐木溪知道这边距离天玑门很远,怕姜垠出来之后找不到自己,就不停地制作千鹤在周围飘荡。方圆十里怎够,她需要方圆百里。因此不断地吸收寒潭力量,不断地凝结更高阶的寻人千鹤。
她的力量有限,即便有寒潭的帮忙,也只能凝出一只高阶千鹤,所以也让白灵一起帮忙寻找。相信有它的帮忙,一定能够尽快找到。
可是这片山脉太大了,远远的仿若天边,寻找足足半个月都没找到。
她们不止一次悄悄返回天玑门,去翻断壁残垣下的残破肢体。一边期待着能寻到痕迹,一边又害怕石头底下压着姜垠的尸体。惊恐与期待交叠,宛如淬毒的刀尖慢慢凌迟。
但是幸而没有,庞大的天玑门在魔皇暴怒之下毁于一旦,老祖身亡,掌门和一众长老都死的死伤的伤,余下少数活着的也离开此处。没人再提起囚魔刀,就连大山都为之倾覆。
唐木溪回来时遇到了张煦,师徒二人遥遥对视,却谁都没有吭声。
张煦算运气好的,不曾卷入战火中,魔皇暴怒时,他恰好进入秘境探查魔脉的问题,因此躲过一劫。
对于这对师姐妹心中有怨,但更知自食其果的道理。
若掌门长老放弃囚魔刀,若正道不曾折辱殷礼搅碎他身躯,若百年前不曾贪图资源权力,暗自对魔皇之子下手……今日便不会有此劫难。
被灭门,更多的是咎由自取。
但他依然怨恨这对师妹,无关道理,只是无法释怀。
唐木溪心中愧疚,远远跪下谢过师恩,就灰头土脸地躲到一边,企图寻找到姜垠的下落。
然而终究未曾找到。
就在她几乎放弃地准备离开时,忽然一位孩童大小的弟子上前,递给她一张纸。
唐木溪不解地打开,见到上面写着“西面河流”四个字。
字体遒劲有力,仙风道骨,有大家气势。
这个笔迹是张煦。
那弟子见她打开,用稚嫩的声音故作严肃地开口:“师尊说仙子可去此处寻找,或有收获。”
唐木溪蓦地抬头,见到远处有一道身影快速消散,泪水不禁流了下来。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这份恩情只怕此生难报。
她从储物戒中拿出大把疗伤的丹药,装到储物袋中交给那弟子:“帮我给你师尊,就说……木溪无以回报,会铭记今日恩情。”
说完,她目送那弟子小跑着离开,在一片焦土中伫立良久。
白灵找到唐木溪时,见她一直站着凝望远处,不由疑惑,转过来看到脸上的泪痕才大惊:“你、你怎么忽然哭了?被谁欺负了?”
唐木溪擦了擦脸,笑着摇头:“没有。”
然后举起手中的纸条:“我知道师姐在哪了。”
白灵大喜过望:“真的?”
跳起来,见到字条上写着“西面河流”顿时急不可待:“我们赶快去吧!”
唐木溪点头,弯身抱起白灵,快速朝天玑门西侧的河???流赶去。
第29章
灵修界中不少门派都不喜凡尘纷扰, 常常将门派藏匿在一片广袤无垠的群山之中,以便避世修行。天玑门也同样如此,四面八方均是绿水青山, 下有灵脉, 灵气充裕,位置极好。西面地势较为平坦, 雨水常年汇聚于此,形成了一条宽阔的河流。
唐木溪抱着白灵来到此处时, 正是夏季多雨, 河水涨高, 深不见底,如一条巨龙阻隔两侧。
白灵见此不由皱紧眉头:“你确定是这里?这条河我来过不下三次, 不曾见到你师姐的踪迹,莫不是那老头唬你的?”
唐木溪也是一头雾水。此处距离她们休整的地方不足百里,她还曾凝聚过千鹤在此巡游, 至今不曾传来消息。
可是想到张煦,她还是摇了摇头:“师尊不会欺人,既然他说在此,应当错不了。我们分头寻找,看看是不是哪里漏掉了。”
白灵不大信任张煦,闻言很不开心地甩甩尾巴, 微微一挣从唐木溪怀里跳了下来:“那行吧, 我再找找。”嘴上这么说, 可心里却觉得大概找不到。
它是妖,天生对人的气息敏锐, 既然三次都不曾发现姜垠, 基本可以确定不在此处。总不可能姜垠会故意躲着它不让它找到吧?
白灵左右看了看, 照旧从河流左边的树林寻起。唐木溪便跟她相反,飞过河水,从右侧寻起。
这一片地势较低,河流两侧淤积着泥沙,土壤湿润肥沃,植物长势破好。因靠近灵脉,水源还充沛,周边可以寻到不少灵植。品阶都不算高,但胜在数量多。
唐木溪心里蠢蠢欲动,不断默念“我是来找师姐的”,然后强行无视诱惑,专心寻找姜垠。
然而半天过去,等她们在河流旁汇和的时候仍然没有收获。
“早就说了,不会有,你偏偏不信。即便是来过,这么长时间也早该走了。”白灵抖了抖身子,将毛发上沾染的水汽甩开。
唐木溪此时也陷入迷茫中。
莫非师姐来过此处,然后离开了吗?
可……她总觉不该如此。若人已经不在,师尊又为何专门告诉她“西面河流”?
正出神间,忽然见到白灵踢开一块石头,在空中滑过一条弧线,最后掉入河里,隐没在湍急的水流中。
一个大胆的想法凭空出现。
会不会……大魔头在河下?
仔细想想,“西面河流”的意思,或许不是河流附近,而是河流本身也说不定。
唐木溪越想越觉有道理,忍不住开口询问:“这河水中你可寻过?”
白灵讶然,然后一脸古怪地看着她:“不曾是不曾……你该不会觉得师姐河水下面吧?”
不等回答,白灵便使劲摇头:“河水很深,水流又急,搞不好还会被大水冲跑,如何藏人?”
唐木溪却仍不放弃:“或许……为躲避追捕,不得已而为之呢?”
这里本就难寻,大魔头又擅长隐匿,若情况紧急,为躲避魔皇,说不定真的会一头扎入河中。
唐木溪想来想去,已经将自己说服,决定不管如何都要下去找找。
白灵知道拦不住她,也就不再多言,只道注意流水,就懒懒地趴在冰晶上休息。
奔波快一天了,它现在累得不行。
唐木溪无奈看它一眼,见它已经闭上眼睛,便没有再勉强它一同下去。只留了一个传音玉石,便施展避水术,一头栽进河流之中。
这片河水她从未来过,因此只大概有个印象,不曾想河床竟如此深。从上往下潜游,好一会儿才触摸到底部。
正是黄昏,日光逐渐昏沉,照射下来,穿透水面能看到粼粼水光,四周却有些昏暗。
河道宽阔,河床又深,只凭借肉眼和四肢寻觅,恐怕到了天黑也无法找到。唐木溪摸索了一会而,站在泥沙上捏了一只寻人千鹤。将带有姜垠的气息注入其中,便欲要借助它寻找。
哪知千鹤方才悠悠挥翅,忽然一道亮光滑过,便将千鹤瞬间卷走。
唐木溪一愣,不可置信地又捏一只,却仍是同样的结果。
那抹亮光速度奇快,不等反应过来就已经消失再昏暗水中,只能看到大致方向。
唐木溪心中不甘,又捏一只千鹤。这一回她将千鹤跟自己绑在一起,不信那亮光还会抢走千鹤。谁知当她再次打入姜垠的气息后,忽然天旋地转,整个人被巨大的吸力束缚,极快地往更深处前行。
不好!有古怪!
唐木溪忽然后悔,连忙拿起传音玉石,向白灵求救。然而刚刚开口,后脑勺便遭到钝物击中,双眼一翻晕倒过去。
河岸上,白灵正在闭目养神,忽然见玉符亮起,立刻睁开眼睛。然而什么声音都没来得及传出,玉符便忽然暗淡,竟是断开联系!
白灵慌乱不已,不死心地对着玉石叫了两声,没得到任何回复后,急急忙忙地跳入水中。
*
朦胧的意识逐渐清醒,唐木溪想起晕倒前的突发状况,立马慌张地睁开眼睛。
这是一处宽阔的洞穴,两侧石壁光滑湿润,上面挂着照明用的夜明珠,光芒清浅,精密典雅。面前有一个石桌,上面摆放着少许吃食,尚且冒着热气,看样子应该是刚准备不久。
洞穴封闭,但若细细倾听,能够发觉常有淙淙水声滑过,声音较为低哑混沌,此处应当是水底。
唐木溪一怔,从石塌上起身,衣服完好如初,四周也未曾设立禁锢的法阵,除却后脑勺上微微肿胀的小包之外,再没有其他异样。
她连忙施法,四只晶莹的千鹤听从召唤慢慢地飞回身边。翅膀上散发着点点光芒,灵动飘渺,跟捏成时分毫不差。
三只较小,是她晕倒之前在水底捏的。一只较大,是半个月前花费大量灵力捏的,寻找范围可扩张至方圆百里。
见它们平安无事,一个想法忽然升至心中。
“师姐?”唐木溪匆匆站起,在石洞里高声呼喊,“师姐是你吗?”
四只千鹤全部在此,抓她之人又不曾害她,除却姜垠之外,想不出旁的人选。
“师姐……”
又一次开口,却是被一个坚硬的物什打中,被迫中断。唐木溪吃痛,下意识抓住砸中她额头的东西,这才发现是一把汤勺。
“叫什么?人还在,没死。”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洞穴转角,她的手里还掂着食盒,一身红衣飘飘,举手投足皆是凌厉的气势。
态度极其冷漠,言语之中甚至有迁怒的意味,但唐木溪丝毫不觉伤心,反而像一只找到主人的灵宠,欢欣地跑到她身前:“师姐!真的是你!”激动之余,一把就将人抱住,脑袋还后怕不已地蹭了蹭。
还好活着,还好……活着。直到现在,唐木溪才恍然发现,大魔头竟然在自己心底占据这般重要的地位。这感情只是愧疚和补偿吗?答案似乎并非如此。
姜垠没料到她会抱住自己,感受到温暖柔然的身子,突然就是一僵,脸上表情几番变换,最后还是冷着脸强行将她推开:“属狗的吗?蹭什么蹭?”
不过语气却像泡了水一样,柔软不少。
唐木溪敏锐地察觉到姜垠的情绪变化,嘴角不禁勾了勾,又想起什么,连忙围着姜垠转圈,不断打量的同时担心地问:“师姐伤到哪里没?严不严重?”
这样直白的关切让姜垠又觉得不自在,没吭声,越过她走到石桌上坐下。
手里的食盒打开,是两份汤食和几道简单的凉菜。
千鹤仍然发动着,察觉到姜垠的气息后像是蜜蜂一般挥着翅膀围过去,绕着她团团转。时不时还会闪闪发亮,微微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