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木溪静静地躺着,等待着金光,等待着下一世,等待着再一次跟师姐相遇相爱。
一边幻想,一边思索如若重来该怎么避开种种危机。
但不知过了多久,金光迟迟未到,唯有一颗遍布血丝的灵珠飘到她的眼前。
她记得这东西,是前些时日为救师尊而亏损血液时,师姐从妙奴那里求来的。服下之后,产生了浓浓的生命之力,却并未因此溶解,而是作为一枚灵丹妙药,沉寂在丹田之中。
唐木溪看着赤红的狰狞血光,不知为何非但不怕,反而产生一股浓浓的亲近感,仿佛本就是一体一般。
她忍不住伸手触碰,不曾想刚一碰到,那灵珠就忽然破碎,猩红血光闪烁耀眼,最后却凝聚成一朵熟悉的莲花。
绮罗青莲。
若所及不错,它是当初济世灯的伴生灵植。
怨不得如此熟悉,因为济世灯就是她的本体分化而来。
原来如此,师姐竟偷偷将绮罗青莲喂给了自己。
唐木溪有些生气,也有些忍俊不禁。
这的确很有师姐的行事风格。
绮罗青莲化为血影随着灵珠的破碎,散发出精纯柔和的生命之力,那力量淌过身躯,血液伤势飞速恢复。
这是独属于神皇的救命灵药,换做旁人皆无法使用。
唐木溪的意识快速回笼,同时有一个极轻的声音落到她的耳边。
“还不醒?你家师姐已要发怒了。”
第235章
“还不醒?你家师姐已要发怒了。”
这声音似乎有魔力一般, 入耳之后意识五感快速回笼。唐木溪不安地挣扎,混沌和剥离感迅速消散,终于在某个契机, 猛地睁开眼睛。
或许是睡得太久的缘故, 屋内的分明不曾点灯,落入她眼中依然太过明亮。唐木溪忍不住皱眉眯眼, 想要抬起手遮挡光线,不曾想手腕却重若千钧, 根本抬不起来。
她轻咳几声, 虚弱地喘气, 过好一会儿才逐渐适应刺目的日光,看清面前的景象。
这是一处陌生的宫殿, 梁柱上雕刻着惟妙惟肖的神龙,房屋四角镶嵌着金色的装饰,奢华恢弘。床榻柔软, 蚕丝轻滑,躺下时仿佛被温柔的海水包裹。
原来如此,她还没死吗。
唐木溪庆幸一瞬,不知又想到什么,立刻朝着四周望去,当看到那面色略显虚弱的人时, 整颗心都放松下来。
“师……姐。”
“我在, 我在。”姜垠笑着, 却难掩眉间哀伤,双眸发红, 也不知是否黯然落泪。她紧紧抓住师妹的手, 害怕捏痛又不敢用力。
唐木溪感受到师姐身上的浓浓不安, 整个人都愧疚下去。
她张口欲要安抚道歉,却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妙奴抢先阻拦。
“睁眼就寻你师姐?也不看看是谁将你救回,没良心。”
唐木溪一怔,这才想起方才的声音就是妙奴,不好意思地开口:“谢谢……”
“这还差不多。”妙奴轻笑一声,瞥见一边仍然没有从惊怕恍惚中回神的姜垠,毫不客气地伸手点在她的眉间,往里注入一丝清明的力量:“你也别愁眉苦脸了,你家师妹刚刚苏醒,身子正是虚弱之际,开心一些才能助益恢复。另外,此次出手可不免费,答应我的事情可莫要忘记。”
灵丝注入神识,姜垠只觉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她无奈地看一眼妙奴,点头道:“不过是半个山头,你救下师妹,莫说山头,就算把整个秘境要去也无妨。”
妙奴却是一笑,“秘境吗,下次吧,你若哪日也身受重伤,药石无医,只要再给我半个秘境,我便大发慈悲地救你一命。”
这话亦真亦假,也不知究竟是玩笑还是认真。
“好了,我困了,人已救回,余下调养就莫在烦我。”妙奴说完,打一个哈欠,扭扭腰后的九条尾巴,一溜烟钻入姜垠的腰???间秘境。
这一回她救了主神,天道欠她一个人情,回去之后得好好想想怎么利用。
*
那日神皇受创,在场妖修几乎无人不知。
尖锐的白骨贯穿心脏,已经是必死的局面。此事如若传出,怕是妖域大乱。
温黛司君等人当机立断,借用乾坤八卦强行将所有人关于神皇重伤的记忆抹除,对外宣称神皇告捷,已经暂时入住青龙王宫。并且暗地里加急寻找天材地宝,欲要给神皇医治。
如今神皇被妙奴救回,这些灵植也并未白费,刚好用来调养身躯。
唐木溪身体受损,战争又结束,政事被妖王奉恺抢去,每日只好待在青龙王宫养病。一日三餐极近奢侈,各种珍贵的药材不要钱一般往餐桌上摆。这些都是妖域土生土长的珍宝,受到氤氲灵气滋补,又吸收天地精华,味道和功效自然远超寻常。但再美味的东西,吃一顿两顿还好,连续吃上七日,也只能令人生厌。
唐木溪吃得烦了,就开始想方设法地推辞拖延。
她没法让师姐和司君停止供应药材,就只能从别处动手。每每饭前,总自己提前吃点,预先填饱肚子,这样就能大大减少吃饭时摄入的灵植数量。
长此以往,大家都会觉得她胃口小,为避免浪费逐渐减少每日饭菜的药材用量。
唐木溪对自己的计策分外满意,却忘记师姐对她了如指掌,突然减少用餐,又怎么不会起疑心。
“我说怎么最近忽然吃得少了,原本以为是受病情影响,无甚胃口,竟然是因偷偷加餐的缘故。”
这天唐木溪依然在给自己开饭前小灶,回想起曾经在天玑秘境的野炊日子,忽然有些怀念,便取出一些肉拿来烧烤。
这里是青龙王宫,最近因大战告捷,妖王等人在忙着清除余孽合璧东西两域,随时都会向她汇报,因而也一同住在这里。
唐木溪害怕露馅,特意寻了个掩人耳目的地方,不止如此还拿出琉璃龙骨炉,用精美火炉烤肉,抑制熏烟气息。
没曾想刚刚烤完,还一口没动,身后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唐木溪虎躯一震,立马反应过来,赶紧把精心调制的蜜酱收起,不动声色地解释:“啊,原来是师姐,你误会了,我可没有加餐,这些烤肉是给王宫里的鸟雀鱼儿吃得,东妖王殒命,那些大臣只顾着争夺权柄,已经许久不曾喂它们了。”一边说着,还一边装腔作势地拿出一串,放在地上。
“哼……”姜垠意味深长地哼一声,从她的腰间挑出一瓶香喷喷的甜酱,“是么,师妹当真心善,不仅特意将肉烤熟,还备上精心调制的酱汁。如此恩宠可连师姐都不曾享受呢,只是不知,烤肉这般炽热,那些鸟雀鱼儿可能下嘴?”
唐木溪知晓师姐已经看穿,却还是硬着头皮解释,讪讪笑道:“兴许呢,兴许人家就喜欢吃热的……”
话还没说完,脸颊就被师姐用力捏着,撕揉拉扯,搓扁揉圆。
“还骗我?”只三个字,就让唐木溪彻底败下阵来。
姜垠看她一声不吭地低着头,无奈轻叹,“你若吃腻了,跟我直说就好,这般偷偷摸摸的,是在故意提防师姐吗。”
这几日姜垠一直很没安全感,上一次师妹被孽障穿心,虽然侥幸保住性命,但双方的契约却因此中断。姜垠本觉很好,毕竟她身上有和“魔”同根同源的力量,曾经还被那人试图夺舍,说不准有朝一日就会被迫做下伤害师妹的事情。如今她们的生死不再相连,反倒让她安心不少。
但与此同时,姜垠也无法窥探师妹的心绪。无法感知对方的安危和状态,全然未知,全然脱离掌控。她总害怕有人趁师妹伤势未好,对她下手。
这几日,师妹总在饭前忽然消失,姜垠忧虑不已,苦苦寻找数日才终于寻到。
原来她的师妹没有危险,只是在故意躲着自己罢了。
唐木溪一听师姐误会,连忙反驳:“没有,我怎会提防师姐。”
然而只说一句,就不知所措。任凭如何绞尽脑汁,也再难挤出第二句话。
姜垠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师妹,知晓她本无恶意,也不想再追究,蹲下身子,从龙骨炉里拿出一串新鲜的烤肉,蘸一点酱汁放入口中。虽然早就知晓是甜酱,但还是故意凝眉:“你当真喜好甜食,连烤肉都要放蜜汁。”
唐木溪一愣,见师姐竟然没再责怪,心中一喜,连忙又拿出另一罐:“这是先前给师姐特制的,不过后来没再吃烤肉,就不曾拿出,师姐可要尝尝?”
虽然她时常呆呆的,拿不准姜垠的心情。但运气却是不错,总能稀里糊涂地哄好师姐,“特制”两个字刚好是姜垠最为喜欢的。
姜垠有些惊讶,没想到师妹竟然还记得,敏感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是么,那我可要好好品尝,如若与我的口味相异,必然不轻饶。”
姜垠双手接过,当着师妹的面又拿一串,蘸着吃下去。
很辣,还有一点咸咸的,一看便知师妹当初调制时,没有自己尝过。
姜垠知晓她吃不了辣,也没责怪,眉头都没皱一下,笑着吃下。
这点味道对修士来说只要稍稍动用力量,就能轻易分解。但她却不曾狡猾动手,咽下后笑说:“比方才那个好太多。”
唐木溪松一口气,嘻嘻道:“师姐别生气,以后我天天给师姐做,你说我便改。只是,我的伤势已经好不少,咱们不吃药了,改用别的法子调养身体好不好?”
“什么法子?”
唐木溪将济世灯拿出,“你看,这宝灯是神器,治病可比药材好用太多,我以后日日以神器滋养,岂不好得更快?师姐也受我牵连,咱们一起使用,如若厌烦了,还能去穹窿玉中接受若木光辉,还能用阳极抹除疲惫,我们一日换一种,每日轮番。”
姜垠其实并不在意这些,只要师妹能迅速好起来,怎样都无所谓。
但她知晓不能答应太轻松,不然这人定要上房揭瓦。长此以往下去,背着她的小动作只会越来越多。
“可以。”姜垠点头,见到师妹双眼晶莹雀跃,又道,“不过,你隐瞒在先,欺骗师姐,又有上次亏损血气的账,绝不能轻易饶过。”
唐木溪一怔,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屏住呼吸等师姐的责怪。
哪知对方却搂上来,一边吻她,一边在她的指尖戴上一枚珠宝戒指。
“这枚戒指可监督你的安危,如若有异,师姐立刻便能知晓。答应师姐,别摘下来。”
唐木溪心头一暖,轻轻地嗯一声。
至于重新结契……双方都心照不宣地避而不谈。
第236章
接下来几日, 唐木溪和姜垠都在使用神器和若木养伤。
司君发现她们极少再使用灵植,索性告诉温黛,让她别再费心思。
上一次将云禹辰击杀之后, 东域的官员四散而逃。但有神兽法相在, 结界一直开启,这些官员逃不出妖域, 无论躲在哪里都不过白费功夫,要找到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奉恺亲自率军寻找, 只用了不到一个月就将他们悉数捉拿。
“那些余孽我已经全部找到, 如何处置?”奉恺进入大殿, 不解盔甲,不解佩剑, 甚至连一句尊称都没有,便直接开口。
温黛瞥他一眼,十分嫌弃道:“这种问题也要来烦我?是嫌我的事情不够多吗?杀了便可, 切莫留下任何残余。”
奉恺凝眉,虽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却还是忍不住问:“神皇殿下呢,这是她的吩咐?”
温黛摇头:“殿下在养伤,近日无心政事。你应该明白,这些人罪孽深重, 不像那些士兵修士身不由己, 他们正是一切的源头, 是罪魁祸首,如若留下……百害无一利。此事无需对殿下提起, 你我不言, 想必她也不会过问。若往后责怪, 全推到我头上即可。”
奉恺了然,想起白虎法相的异状,还是忍不住提一嘴。
“你可还记得先前云禹辰的话,他说将东域大长老旬邑囚困在白虎法相下。我前些时日偶然发现那座困境,可要将他放出?”
对于旬邑这个人,奉恺有些拿不准。
先前神皇未归位时,旬邑一直狼子野心,对西域的试探从未终止,蠢蠢欲动企图发动战争。可后来神皇归位,他却忽然转变态度一般,竟出面主持朝纲,维持秩序。东域不少反贼都死在他手中,鬼患严重时,也是他在清除,就连王女连依月和乾坤八卦,都是由他亲自送到西域。若没有他出手,只怕东域早沦为鬼域,成为鬼帝魔皇入侵妖域的跳板。
可以说他们能如此顺利地拿下东王域,至少有一半都是旬邑的功劳。
奉恺不知???晓究竟该定他的罪,还是要论功行赏。
这几日捉拿叛逆时,他刻意避开旬邑的势力,不止因对方势力庞大,盘根错节难以处置,更是出于心底的敬意。
温黛一顿,渐渐放下手中的笔墨,大约也是不好判断,凝眉良久才道:“暂且莫动,我稍后禀告殿下。”
虽这么说,其实两人都大抵猜到殿下的决策。
温黛现在竟有些庆幸神尊的伴侣是姜垠,能够作为“恶”来弥补神尊的缺损。
*
“旬邑吗?”唐木溪躺在师姐怀里,一脸舒服地眯起眼睛,“嗯,他手下势力可曾在此次战争出手?”
“未曾,不止如此,先前的东域的鬼患也是他来平定。如若细算,青龙白虎两大法相安然无恙,皆是他的功劳。”温黛方才禀告了旬邑的作恶,现在便讲述他的功劳,不偏不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