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哥两面受敌,直飞出去五六米远才停住,被击中的肋骨断裂,他“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怨毒地盯住眼前这个他原本没有放在眼中的对手。
紧握着爆破管的手掌也被射穿,再也无法使上任何力气,他喉咙里“嗬嗬”发出破洞般的声音,只能躺在地上徒劳地挣扎着。
“轰隆隆——”
就在池月镜想要取走那根爆破管时,变故陡生。
矿洞里突然发出怪异的响声,那声音就像从头顶滚过的闷雷般辚辚碾压着,而紧随其后,泥土和碎屑开始片片掉落。
不好,这片矿道还是要塌了!
一阵地动山摇般的晃动中,整个坑道都开始剧烈震颤,池月镜猛地转过头,在看到眼前的画面时,大脑“嗡”一下变得空白。
没有任何犹豫,她立即丢下面前的昆哥,转身就朝顾今宵所在的方向跑去。
“你快跑啊——”看着这个人去而复返,顾今宵简直不知该如何评价她的行为有多失当,此时甬道两侧的岩壁正争先恐后般裂缝,滚滚碎石不断掉落下来,而池月镜刚才所站的位置前方就有另一条通道,以她的身手...应该是能跑掉的。
但她就这么毅然决然回了头,像是看不见头顶那条摇摇欲坠的裂缝般向她跑过来。
地动山摇。
整个坑道陷入一片惊涛骇浪般的震颤,而池月镜已经跑到顾今宵身边,一如过去无数次所做过的那样,她抬起手,将人紧紧抱进自己怀里。
世界在眼前天塌地陷,顾今宵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呼吸被尘土堵住了,整片胸腔都剧烈颤抖着,拧得发痛,脸颊边贴住一片柔软的温度,她紧紧咬住嘴唇,用力回抱过去。
下一秒就可能陷入绝境的时刻,但她却突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宁。
这个人...明明就可以跑的啊。
脚下的土地裂开一张无声的大口,她们退无可退朝着下方坠落而去。
.......
一颗水珠从泥土缝隙中滚落,滴在那双紧闭着的细密眼睫上。
顾今宵缓缓睁开双眼,率先感受到的却是一缕淡淡的白鸢尾香气,在充斥着泥土腥气与烟尘味的空气中,这缕淡香仿佛阳光倾落,记忆涌入脑海,她急切地叫道:“池月镜!”
刚才在坑洞塌陷的一瞬间,整块岩壁朝着她们容身的那条甬道砸落,池月镜紧紧抱着她,用身体替她挡住了大半冲击,而两个人也失去支撑,双双掉进脚下的一条裂缝中。
她费劲地动动胳膊,指尖突然触个温热的东西,她急忙转头看去,只见池月镜正趴在离她不远处的地上,额上血迹斑斑,发丝黏在上面,盖住那双紧闭的眼睫,她一动不动,唯独右手依旧紧紧抓着她的手指,没有松开。
这一瞬间,顾今宵觉得自己的心也像是碎裂开了,她努力挪动身体,将自己移到池月镜身旁,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头发被血粘住,她怕会弄疼她,只敢小心翼翼地拨动着,一边拨,一边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这个人最爱干净,却总是因为她的缘故,搞成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不安,面前的人动了一下,那双温柔的桃花眼翕动着,慢慢张开了。
她的视线在顾今宵脸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上,轻声问道:“是不是哪里摔疼了?”
明明受伤更重的人是她,但她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痛,只认真地望向她,一再确认。
顾今宵想摇头,眼泪又掉了下来,她无法向她解释自己的感受,干脆把头埋到她胸前,动作很轻地环住她的腰,闷闷地说:“你吓死我了。”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情绪,她感觉自己有很多想说的话,却一个字都没有办法发音,满脑子都是这个人的模样,她弯着眼睛看向自己的、温柔的目光,宛如蕴着无尽清辉的月亮,将欲盖弥彰的心事映得无所遁形。
过了几秒钟,她察觉到池月镜动了一下,她抬起一只胳膊,摸了摸她的头发,顾今宵迷惘地抬起眼,对上她的视线。
两个人谁都没有动,片刻后,池月镜突然低下头,在她唇角边轻轻吻了一下。
那是个浅尝辄止般的吻,温热的唇停在她柔软的唇边,像一只蝴蝶扇动绮丽的翼翅,轻柔的触感刮擦过皮肤,激起一片和软的波澜。
“池月镜......”她心尖颤动着,下意识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这个声音仿佛打开某个开关,那双唇顿了顿,从她脸侧徐徐移开,就这样噙住了她的唇瓣,这次她吻得十分用心,完全没有错过任何甜美的来源。
唇齿相依,馥郁的香气随着呼吸侵入血液中,激荡如沸。她轻轻吻着她,好像要用这个方式来证明某些存在,某些被她所珍视呵护着,如珠似宝般的感受。
顾今宵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脑海中像放了一片烟花,缤纷的光束不断炸裂开,让大脑仿佛跟着陷入空白,那个吻很热烈,却有着令人难以抵抗的温柔,她微微喘着气,手指不知不觉用力揪紧了那片温热的衣襟。
她心胸滚烫而激荡,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沉溺进这个吻一般,软绵绵地跌落在那片盛大的白鸢尾香气包裹中。
“今宵...”池月镜的声音温柔得像水流,热热地熨帖着她耳畔,“谢谢你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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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救援人员请这边稍等等,先给我们小池留几分钟时间么么老婆。
第40章 怀抱月亮
车子停在一栋白色建筑物前的空地上,顾今宵走下车,她手里提着一只薄荷绿色保温桶,步履匆匆地踏上医院门口的台阶。
“顾总!”有人叫住她,是卡莎的声音,有着巧克力色皮肤的年轻女孩眼中表情急切,正加快脚步跑过来,而在她身后的,却是拎着礼品袋的丁窈。
顾今宵停下脚步:“你们怎么一起来了?是露露丽丽有什么事吗?”
她记得卡莎的两个小妹妹也在这间医院里,自从那天挖开矿道后,众人救出了被困的她和池月镜,而露露则是躲在另一处坑道里,被当时正在搜索的丁窈找到,顺利获救。
卡莎微笑着摇摇头:“她俩都恢复得很好,谢谢您替她们支付医疗费...今天我们不是来看妹妹,而是专程过来看望池上校的。”
被池月镜制服的那两个地老鼠,名叫昆哥的当场死在塌方的坑道中,而另一个叫沃科的侥幸逃了条命,燕姐按照池月镜和顾今宵的叮嘱将人严密看守好,交到巡卫所审讯后才发现,这背后竟然还隐藏着一条触目惊心的利益链。
这些人不仅雇佣童工下矿,私底下还会物色合适的少年少女诱拐偷带,以走私形式贩卖到其他星球,这几年以来足足有数百个孩子被秘密偷运出N92,而他们的父母要么以为孩子遭遇矿难,要么就是被自己不小心弄丢,殊不知他们可能遭遇了更坏的厄运。
“如果不是您和池上校的帮助,这件事恐怕根本就查不下去......”想起那些哭天抢地的父母跪在巡卫所门前请愿的场景,卡莎就有些哽咽,“听说池上校还专程向军事司申请派监察队来调查,大家都很感激,这是凑钱买的礼物,委托我们送过来。”
顾今宵这些天一直在忙着处理各项善后工作,还没顾上了解审讯进展,闻言立刻说道:“那正好,我们一起过去吧,估计她也很在意这件事的处理结果。”
池月镜的病房位于医院五楼的VIP区,此时正值午后,整个病区有不少前来探病的家属,门窗敞开着,有清凉的风不断灌进来,将沉闷的空气吹散些许。
走廊尽头的病房中,穿着身蓝色病服的池月镜安静地坐在床前,长发没有梳起来,而是柔顺地垂在肩上,比起平日英姿飒爽的样子多了几分柔和,听到开门的声音,她笑着抬起眼,目光明澈地望向顾今宵:“你来了!”
而下一秒,当看到自家妻子身后还跟着两名客人时,雀跃的目光微微停顿了一下。
顾今宵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微笑着说道:“人家是专程来看望你的。”
等招呼几人坐下后,她起身去一旁的茶水台准备午餐,自从池月镜受伤后,她只能请家附近一间口碑不错的餐厅每天送餐,然后再由她到医院送饭。
在她盛饭的时候,丁窈也将礼品盒拆开拿了过来,精致的花篮中全是新鲜水果,这样一份礼物対于收入微薄的N92平民区家庭而言,显然是倾尽全力置办的,顾今宵看了眼篮子里的水果,悄声说:“这太贵重了,回头你替我置办些米面再分送给大家。”
叮嘱完丁窈,她又将礼盒中的水果分拣出来,发现里面除了芒果、蜜瓜等水果外,竟然还有一挂鲜荔枝,这种水果保质期极短,在N92更是几乎难觅踪迹,顾今宵捧着这串水果,想了想干脆先洗出来,然后直接端到病床前。
“荔枝没办法保存,趁你们都在这里,就一起尝尝吧。”她将果盘放在小桌子上,又看一眼池月镜,温声细语地対她解释道。
池月镜目光柔和地望着她,显然并不在意她対于这些昂贵水果的分配,只是小声说道:“你也坐会儿吧。”
声音听起来带着点撒娇似的意味,顾今宵脸一热,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坐到她右边的一张椅子上。
卡莎便开始给她们讲述在巡卫所听到的消息,作为当事者家属,这些天她一直奔走于巡卫所与平民区之间充当联络员,得知联邦政府已经得知此事,并下令彻查及解救被卖儿童后,众人脸上都露出些许释然。
池月镜安静地听完整个事件,轻轻舒了口气:“总算没有白忙。”
虽然并不是所有孩子都能顺利找回,但有了高层的关注,想必地方上的官员也会更用心対待,而不是草草敷衍了事了。
等正事聊完,她将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果盘上,荔枝表层的红壳上沾着层水汽,看起来十分诱人,这种微酸清甜的水果向来是顾今宵的最爱,一念及此她抬起眼睫,果然看到那人正在发呆,润红的唇微微抿住,唇瓣间也似被水光涂抹般动人。
这个发现令她嘴角跟着扬起,手指摸上一颗圆滚滚的荔枝,将果壳轻轻捏开一道缝隙,剥出那枚晶莹饱满的果肉,洁白的荔枝肉汁水充盈,在她指尖颤巍巍滚动着,看上去无比诱人。
她转手将这颗果肉递给旁边的顾今宵,用一种极其自然的动作喂到她嘴边。
荔枝的香气异常甜美,顾今宵没多想,下意识就张开嘴接住那颗果子,等塞进嘴里才发觉情况有些微妙,只见対面的丁窈和卡莎不约而同停下动作,又赶紧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似的转过头去。
丢脸死了!
她的脸“腾”地变得通红,只得狼狈地咬住那颗荔枝,而池月镜却恍如未觉,只是很耐心地说道:“不是喜欢吃这个吗?都看了好久了。”
酸酸甜甜的果汁涌入舌尖,顾今宵掩饰般垂下头,却不知为什么觉得心跳得好像更快了。
好在対面的二人都没有再看她,卡莎已经语调轻快地将话题转向月底将要举办的“祝月节”,这是N92一年一度难得的盛会,所有人都会走上街头,以彻夜狂欢来庆祝一年之中白昼最长的这天。
“我听说今年主办方收到了很大手笔的赞助,所以庆典会比以往都要更隆重精彩,到时候您和顾总可一定要来看看。”卡莎欢快地说着。
池月镜被她描述的情形吸引住,笑着答道:“嗯,我们会去的。”
又聊了几句,见她脸上似乎露出点倦意,丁窈主动起身告辞,还顺便将卡莎一并拉了起来。
卡莎被她拽出病房老远之后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不是正聊得高兴吗?我们为什么突然就要走?”
她还没有向顾总和池上校介绍祝月节的三大盛景和十大必做事项呢!
面対卡莎亮闪闪的目光,丁窈突然有点想笑,她一边拖着人往楼下病房走,一边说道:“因为我们走了池上校会更高兴啊。”
这傻姑娘完全看不出来,从她们进门开始,池上校的目光就一直都黏在顾总身上,哪里还有心情听什么祝月节的故事。
......
其他人都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顾今宵和池月镜两个人,察觉到这人的视线一直跟着她转,顾今宵忽然有些莫名地紧张,她抿了抿唇,小声问道:“你饿不饿?现在要吃午饭吗?”
因为丁窈和卡莎的临时来访,她把午餐暂时放在保温箱里储存着,此时已经比她平时的用餐时间晚了快一个小时,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饿着?
然而池月镜却摇头道:“暂时还不想吃饭。”
听到这句话,顾今宵不觉瞪大了双眼,语气紧张地问道:“怎么突然就不想吃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慌慌张张地站起来,脸上露出明显的担忧,而没等她再做任何反应,池月镜便伸出手,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腕。
“我没有不舒服,”她坦率地说道,“只是想让你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毕竟每次我只要一吃完饭,你就会走。”
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黯然,顾今宵被她牵住,只觉得手腕被圈到的皮肤都在发热,她心虚地说道:“...我没有啊,就是,就是我可能有工作忙,所以.......”
她实在“所以”不出个所以然来,整张脸红得发烫,感觉自己的解释有些苍白,池月镜望着她那张窘迫的脸,继续问道:“跟我在一起,让你觉得不舒服了吗?”
这个问题出乎了顾今宵的预料,她努力抬起头望向面前那道炽热的视线,像只惴惴不安的小动物般,既紧张又充满沮丧地答道:“...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很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