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顿了一下,紧接着便毫不犹豫地朝她所在的方向赶来,顾今宵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激烈的撞击,有东西落地的声音,然后,她看到自己面前的门锁转动了。
紧闭的房门轰然开启,有清凉的风灌进来,脚步声和人声纷至沓来,嘈杂宛如流水般奔涌而过,有个人影朝她缓缓靠近,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只微凉的手便伸过来,一把搂住了她的腰。
滚烫的脸颊被贴进一个柔软的怀抱,白鸢尾淡淡的气息浮荡在鼻息间,像保护般将她密密地包裹进自己的范围中,顾今宵微微喘息着,听到耳畔传来的心跳声,一声声仿佛也敲在她心上。
“池月镜......”她下意识地叫出她的名字,小声提醒道,“歌令柔还在里面,快去救她。”
池月镜没有答话,她像是抱着某个失而复得的珍宝般,将顾今宵搂在自己怀中,幽深眼眸中氤氲出浓得化不开的黑色,仿佛炽烈燃烧后的星穹,短暂地沉默了几秒,她才轻声说道:“别担心,交给我来处理。”
她是在跟史提亚一起去会见过那位大人物后,才得知顾今宵离开的。当听说她被侍应生弄脏裙子而不得不临时更换后,池月镜心中敏锐地掠过一丝不安,她稍微坐了几分钟,实在无法安然等待,索性站起身打算过去接人。
见她反应这么谨慎,一旁的夏婉婉心里也有点忐忑,干脆便跟着她一起往休息室方向走去,结果两个人接连敲了好几扇门,却始终没有找到顾今宵的身影。
“那个侍应生说的是就在这边呀。”遍寻无着之后,夏婉婉不由得紧张起来,“我明明看着他们走过来的.......”
池月镜徐徐垂眸,将心底的焦躁压下去,她吸了口气,平静地说:“没事,也许是碰巧去了别的地方,我们再找找看。”
她说得很镇定,脚步也依然十分平静,走在前面的夏婉婉也就没能注意到,其实镇定的池上校放在身侧的手始终都是紧握着的,骨节因为用力微微泛出了白色。
因为回廊很深,不时还有宾客路过,她们不敢走得太快引人关注,只能一边观察着可能有人的屋子一边凝神倾听,眼看前方来到拐角处,夏婉婉忽然“咦”了一声。
她朝某个地方指了指:“刚才我好像看到带走顾学姐的那个侍应了,但他换了衣服...我不太确定。”
随着她的声音,只见走廊另一头的消防通道门扉一动,有个身影一闪而过,池月镜闻言,早已快步追上去,不过瞬息间就来到走廊边,迅速将门拉开。
通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正忙着偷溜的男人防备不及,后颈的衣领就被猛地拽住,他踉跄着挣扎几下,被这股沉重的力道拉得连连后挫,池月镜手朝后一顿,就这么将人按在墙角。
“刚才被你带走的那位小姐,去了哪个房间?”她紧盯着面前的人,目光锐利。
被抓住的的确就是那位侍应主管,他换过了衣服,此时正穿着件不起眼的灰色夹克,他似乎被池月镜的气势吓住,僵硬地缩在墙角一言不发。
他以为只要沉默以对,对方断然不敢在这种场合对他动手,然而池月镜只是淡淡一笑,那双桃花眼中闪出一丝乌黑而沉静的光晕,像看个傻子般淡漠地扫了他一眼。
“以为我没办法让你开口?”清冷的声音却如同开了锋的剑光,令人心尖跟着寒了一下,侍应主管心跳如鼓,他看到对方抬起手,那是一只形状很漂亮的女Alpha的手,手指纤长而匀称,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指甲泛出珠玉般的光泽。
下一秒,那只手掐住他的喉咙,毫不犹豫地加大力度。
电光火石般的一瞬间,他绝不怀疑对方是真想掐死他,随着脆弱的颈骨被捏得发出“吱吱”的声响,空气被挤出胸腔,让他眼前浮现出点点金星,他徒劳地挣扎着,双腿瘫软在地毯上无力地摩擦。
要死了......
强烈的窒息感终于震碎了侍应主管的胆气,他拼命拽住扼在喉间的那只手,“嗬嗬”叫了几声,示意自己愿意坦白,见他肯配合,池月镜冷哼一声,这才将手收了回来。
夏婉婉跑到消防通道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吓破了胆的侍应主管连声咳嗽着,一边竹筒倒豆子般将事情告诉她们,他哭丧着脸补充道:“我以为他们都认识的,那位客人只是让我把人都带到那间屋子...至于他想干什么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啊!”
单是听到有人花钱拜托眼前这个男人将顾今宵带去封闭的房间,池月镜脸上的表情已经变了,她负手而立,锋芒毕露的目光看着男人,又问道:“你说把人都关到那间屋子...还有谁?”
几分钟后,在侍应主管带领下,她们终于找到了那处被忽略的休息室。那一排的走廊通道被提前摆上了“修理中”的告示牌,是以根本就没有人想到其中居然会藏着人,而在走廊旁的另一间屋子里,池月镜踹开房门,看到另一位熟人。
曾继源呆若木鸡地望着眼前的人,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对方居然就能从宴会大厅准确地找到这个地方。慌乱中他心头发紧,着急想去藏桌上的东西,结果还没挪步,就被人一把按倒在桌前,脸朝下重重砸在桌面坚硬的木板上。
池月镜站在他面前,目光冷彻地望着他,当视线扫过桌面上的东西时,那双桃花眼陡然变得森然一片,再也不复往日平和清俊的模样。
“喀嚓”一声清脆的断裂声,曾继源的右手猛地弯曲,就这么被生生折成两截,整个人如同一只面口袋般被丢到地上。
“你该觉得庆幸,”始作俑者嗓音清淡,不带什么情绪地说道,“毕竟我现在没时间杀你。”
......
房间里属于Omega那强烈的信息素气息仍未散去,夏婉婉作为现场唯一的Omega女性,带着医用隔绝服走进盥洗室去帮歌令柔做紧急处置,紧随其后赶来的史提亚听完手下汇报,铁青着脸走到池月镜这边。
“那个混账东西居然用了信息素诱导剂,简直是胆大包天。”他想起来都有些后怕,如果不是池月镜当机立断马上通知了他,一个Omega和一个Alpha被关在屋子里下了这种药,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史提亚的视线又在顾今宵身上停了一瞬。
在被诱导剂影响之后,居然还能如此冷静地想办法自救,一直坚持到他们赶来救援的这刻,如此强大而坚韧的自控力,在史提亚认知中,恐怕只有心智极其坚定的士兵才能做得到。
还好她撑到了最后一刻,否则这件事一旦被揭出,中央监察处和歌令将军之间无论如何也将产生巨大的罅隙。
这也就更暴露出布局之人的险恶用心。
“我们的人已经对外封锁了消息,歌令将军那边马上也会带人过来,”史提亚说,“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会泄露出去半个字。”
池月镜轻轻点了点头,从找到顾今宵之后,她没有让任何人帮忙,一直像宝贝似的抱在自己怀里,如今听到上官说话,这才仿佛回了点神。
她低声说:“我绝不会放过任何伤害她的人。”
这种心情史提亚完全能理解,他郑重地说:“你放心,他使用违禁药这种行为本身已经违反了《性别权法案》,这件事监察处会一查到底,曾继源跟他的同伙谁都跑不掉。”
他安慰地拍了拍部下的肩膀:“楼上安排了信任的医生,顾小姐的伤需要处理,你快带她过去吧。”
宴会现场原本就准备了临时医务室,有史提亚开口,安排过来的是与他关系十分密切的军部医疗官,在处理完顾今宵手上的外伤后,医生便停了手。
“她吸入的是强效诱导剂,加上重度过敏反应,暂时不能再注射任何镇定型药物,”他严肃地说,“只能先熬一熬了。”
池月镜听得心情焦虑,下意识地追问道:“有没有办法让她好受点?”
听到这话,那位医疗官停下手中的动作,莫名地看了她一眼。
“你不是她的伴侣吗?”他音调清晰,仿佛听到的是个傻问题,“如何安抚易感期伴侣,ABO生理课没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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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池:学...是学过,就是有点怕挨老婆打。
第23章 浅尝月光
房间门被阖上,重新归于一片寂静。
池月镜站在离病床很近的地方,顾今宵闭着眼睛,看上去仿佛已经睡着了,她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疲惫,一缕发丝粘在额角,被汗水浸着透出湿意。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正随着这个人的呼吸轻轻涌动,那感觉带着懊恼,又有种难以言喻的心疼,宛如涓涓溪水缓缓流淌过心间。
刚才到处都找不到她的时候,她急得简直快要发疯,当推开那扇门的刹那,看到那个跪坐在地上、满手是血的人,有那么一瞬间,池月镜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跟着重重挫了一拍,抑制不住的阴暗情绪涌入脑海,让她想去杀掉那个胆敢伤害她的人。
露在被单外的那只手上缠着止血胶布,纤细的手指像失了水的花瓣,看起来有点可怜,她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握住那只手。
顾今宵的手很软,带着些许淡淡凉意,池月镜不敢握得太用力,她像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将手掌合拢,白鸢尾清澈的香气溢出一小缕,顺着指尖游弋着,轻轻安抚过敏感的神经末梢。
察觉到那一点细微的信息素气息,病床上的人嘤咛一声,下意识地动了动。
Alpha之间虽然并不能像AO那样直接进行信息素抚慰,但精神力等级更高的一方却可以利用自己的信息素,对伴侣提供类似的情绪抚触。
顾今宵整个人都觉得昏昏沉沉,热意翻涌在血管中,让她浑身肌肉都又酸又痛,血液沸腾着,迫切地渴求能得到一些释放的出口。
她迷迷糊糊地转过头,鼻息间突然嗅到一缕淡淡的香气。
那味道很模糊,在呼吸间若有似无般萦绕而过,神经末梢被牵连出一根细线,吸引着她想要闻到更多。
好香。
那股香气从交握的手指间激荡开,抚摸着Alpha敏锐张开的神经线网络,正当她想要再仔细感受时,突然感觉那只手动了一下,似乎想要抽离。
顾今宵哪里肯让这好不容易得到的安抚享受溜走,立即反手回握过去,努力想抓住那个让她觉得舒服的源泉。
密长的眼睫颤了颤,她缓缓睁开双眼,对上一双清澈动人的桃花眼。
池月镜正站在她床前,目光很专注地望着自己,她的右手还保持着那个往前伸的姿势,修长的手指用一种亲昵的姿势,与她的手交握在一处。
“那个,是医生说...”面对清醒过来的顾今宵,她忽然感到一丝难得的局促,“你信息素应激了,或许我可以...安抚你一下。”
顾今宵也是一怔,原来刚才那股好闻的味道是来自于对方的信息素,而看到她踟蹰的表情,池月镜以为她是介意自己冒失的举动,内心刹那间闪过一丝黯然。
“是我唐突了,因为看你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她轻声说着,将手默默抽了回来。
那只手抽离自己掌心的瞬间,顾今宵突然感到一种微妙的不舍,刚刚平息的心潮因为她的离开骤然激荡起来,她想都没想,抬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等一下,”她小声说,“...再握一下。”
池月镜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哦”一声,顾今宵感觉到那只手似乎稍稍握紧了点,温软的手指将她的手完整地包裹在掌心,就这样很小心地牵住了。
空调出风口发出轻微的“嘶嘶”声响,将凉风习习吹入房间里,远处传来人语声,模模糊糊听不太清楚,仿佛从水面上徐徐涌出的水泡,白鸢尾的香清澈洁净,被风裹住送到一片橙花盛开的田野中,摇曳着吐露出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息。
心跳声砰砰跃动着,交替着回荡在这片芬芳绮丽的花田上空。
不知过了多久,顾今宵忽然开口叫道:“池月镜。”
被她叫到的人静默了一瞬,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怎么了?”
“我能抱抱你吗?”
这句话让池月镜的动作明显顿了一拍,她垂下眼睫,发现床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应激反应之下她的脸依然很红,那双漆黑的眼睛亮闪闪望着她,眼尾斜斜上挑,一抹昳丽的红落在上面,顺着眉梢蜿蜒流淌,有种难以言表的吸引。
池月镜觉得自己的心跳被这一眼勾得失了魂,她怔怔望着对方,听到顾今宵又补充道:“你真的好香啊。”
说完这句话,那只握在她掌心的手微微抽离,转而反手握住她的手腕,不过瞬息之间,视野猛地调转次序,她竟然就这样被顾今宵搂着倒在那张病床上。
顾今宵垂眸望着她,她的眼神看起来显得有点朦胧,脸上还蔓延着漂亮的、宛如樱花般晕染出的红云,Alpha的本能吸引着她,让她情不自禁想要更靠近这个散发着美好气味的人。
她听见了池月镜的心跳声,就在离她很近的地方一声声回荡着,那双桃花眼中含着点她看不懂的情绪,仿佛一整片星河蕴在其中,流淌出无比璀璨的光。
白鸢尾的香气变得异常活跃,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紧紧包裹住,她陷在这汹涌而柔软的信息素味道里,恍惚之间,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吸引力牵动着,她徐徐低下头,朝着气息更加浓郁的地方凑过去。
女人的呼吸像一片春日里的雨,细密而柔软,有那么片刻池月镜甚至清楚地感觉到,对方那小刷子似的睫毛痒痒地蹭着皮肤,无比撩人地刮擦着敏锐的神经末梢,引得心弦震荡回响,几欲沉迷在这片温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