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愈来愈暗,一行四人排成一线疾奔,静默无言,唯有脚步声轻轻浅浅。
突然,最前面的绍子野停了下来。
只见在绍子野的前方有几个人,穿得像是花蝴蝶,佝偻着身躯,脸上好似贴了张树皮,手里还提着未亮的灯笼,正好整以暇地等着他们。
“笠尸堂。”绍子野眉头紧皱,眼神甚是凌厉,凌厉之下掩藏着凝重。他竟是没提前察觉出前方有这么几个人……
“嘿嘿嘿,就如同小右使所言……”第一个树皮开了口,声音尖细,入耳如针刺。
“三个人,一只野兽,没有江曌。”第二个树皮开了口,声音沉厚,入耳如震鼓。
“哪个是要杀的?”第三个树皮开了口,声若蚊细,气虚出。
“白头发的,不能杀。其余皆可,约莫是。”第四个树皮开了口,语极慢,音极懒。
见状,绍子野沉声道出他们的名号:“戌州四鬼。”
戌州四鬼?!
离朝听过这个名号,据说是在约莫二十年前的涵谷戌州,有四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勾魂者每到深夜就会出现,提着个蓝火灯笼,游荡在戌州城内,专门寻有小儿的人家,用鬼火迷惑大人,然后抓走孩童。
当时戌州这事儿闹得大,惊动了皇都那边不说,戌州百姓还整日整夜的哭耗,令懒得理事的戌州掌首不得不派人去调查。可官兵到了,这四鬼却是消失无踪,弄得当时人心惶惶,以为是鬼神作乱。
之后这戌州四鬼不知为何是再未出现过。
而不好给百姓交代的官府就将这事推到了远近闻名的巫陵大魔头身上,这也是为何离朝会知道这件陈年往事的原因。
“姐姐,你们先走,我来拖住四鬼的脚步。”绍子野很果断,他知道这四个东西在此目的有二,一是抓住姐姐,将他们杀光;二是拖住他们的脚步,等天□□手来了再完成第一个目的。
所以,绝不能所有人留下来与他们缠斗。
明白他的意思,挽君衣足尖一转换了方向,行如飞燕,是明摆着打算绕开这四鬼。离朝紧跟其后。
见此,三名晟眉睫上撩了火,大声问师姐:“不帮师兄吗?”
挽君衣没理他,只管往前跑。
反而是绍子野出了声,说:“三傻子,莫忘师傅交代了你什么。”
闻言,三名晟的火一下子灭了,他看了四师兄一眼,咬了咬牙开步追师姐而去。
“嘿嘿嘿,走了……”尖声起。
“走得好。”沉声响。
“这么放走真的好吗?”气声幽。
“他才是,我等,目标。”懒声蹦。
绍子野可不管他们的话是否属实,左右赶紧杀了这些恶心东西,再追过去便是。
于是他微低首,上目死盯四鬼,鼻梁紧纵,喉间发出野兽般低吼,身体微躬紧绷,脚下微屈蓄力,左手握住右腰侧剑柄,右手攥住背上剑柄,蓄势待发。
“嘿,像个……”尖声者高举起灯笼,灯笼跃动蓝火,蓝光打在树皮上,凸显圆睁着的眼睛、撕扯着的嘴角。其空着的手还拿了个细竹筒。
“生了气的虎豹。”沉声者任灯笼垂下,灯笼跃动蓝火,映出在皮肤下蠕动的黑虫子,其空着的手拿着个小链球。
“咱们杀过虎豹吗?”气声者晃悠着灯笼,灯笼跃动蓝火,晃动的火映出他脖子上青紫的纹路,像是细树干,外凸着。其空余的手中什么也没拿,因为没有这只手。
“没有,今日,便要杀了。”懒声者打了个哈欠,垂臂拖着灯笼,灯笼跃动蓝火,蓝光洒在地上,其空闲的手亦是什么也没拿,只不过有五根长刺镶在五根手指中。
“咻——”
吹箭划破空,作响冲锋鼓。
鬼火飘忽,一走箭,二飞锤,三喷毒雾,四行爪。
双剑出鞘,左长惊,右轰啸,屏息闭目毒无用,拧身垫步避过招,翻转腾挪交步走,一作云刺二作撩,劈不落实剪花挑。
叮当铿锵不知过了几数招,只待一阵风掠过,吹灭天烛霄。
--------------------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感谢评论收藏的小天使们(*ˉ︶ˉ*)
突然收到70瓶营养液,惊呆。惊呆之后开心得转圈圈~转圈圈~(≧▽≦)/~谢谢小天使~
不知道小天使们是喜欢我把大坑小坑指出来呢,还是自行探索呢?感谢在2020-03-23 11:10:56~2020-03-28 11:11: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uhen723 7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凤羽山(四)
天黑之前。
白卿带着身后这不远不近跟着的“野刀集”直奔凤羽山西侧。旁人不知那边是敌是友,她却是晓得。毕竟那伙人就是她安排在那里的,其中领头的还是她颇为信任的师弟——文客。
此次白卿到凤岭的目的,除了保护师妹,助她完成师傅的嘱托之外,还要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将追查师妹的幕后黑手钓出来,然后除之而后快。
当然,幕后黑手不会这般容易就现身,但只要其使者能出现,白卿这局就不算白做。只可惜,她没想到江曌真会死在凤岭,不然师妹的安危应是能更有保障些。
本来白卿算计太行宗,就是为了得太行宗一人情,到时她与师妹分头行动,让两位师弟护着师妹走韶英那路,必会碰到太行宗,太行宗也必会保他们平安。而她和文客来凤羽山,引蛇出洞。就算失败了,有文客的蛊术在,逃出生天也是不难。
至于从名士那里借来的人,估计那位新楼主也清楚这些人回不去了,所以这些人的武功不差是不差,但八成是没什么可期待的,她将这些人借来也只是为了虚张声势,好谋求一个谈判公平。
毕竟隐血楼也无法确定她这么做是否有名士楼在背后授意,名士楼又是说剑盟一手扶持上来,即便如今两方关系淡了,也未必不会私底下联合。
而牵扯到说剑盟,就相当于牵扯上了武林大同盟,便是如今如日中天的隐血楼怕是也要掂量掂量——是否要成为整个正道的眼中钉。
白卿的算盘打得是挺好,可惜她没想到会多出离朝这么个变数,也没想到隐血楼的叛徒会给他们指卫凌关这条“明路”,让白卿根本无理由与师妹他们于中途分道而走,只得一同来了这凤羽山。
可师妹来了凤羽山也就意味着隐血楼手中的筹码多了,假若师妹被他们抓到,那么白卿这一切谋划都算白费,最终许是只能任人宰割,毕竟她的初衷就是解决自家师妹身上的隐患,怎可能本末倒置弃师妹于不顾呢?
如今局势已发展至此,白卿便是心中再如何不安,也只能相信那三人能保师妹到卫凌关了。不过情况倒也不是最糟,起码还有搅局的连恒行,以及跟在他们身后不知身份的“变数”。
另外,看这些假扮成野刀集的隐血楼弟子之行事,估计那位幕后黑手也想与她“好好聊聊”。
(注:白卿推测“野刀集”非野刀集的依据是阵型人数。野刀阵大多是双数阵,人数上很少出现单数情况,这样的数字只会出现于特殊阵势,比如刀轮杀阵就需要三的倍数,而像包围他们那样的普通圆阵,不会出现单数状况。即便是遇到意外减员了,在摆阵时也会采取剔除几人的方式,保持阵型准确)
很快,白卿就到了凤羽山西侧——文客等人埋伏之地。
“野刀集”自是也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因着白卿突围时杀了三个,如今他们倒是不多不少正好十人。
到达目的地,白卿止步,转过身面对“野刀集”,话却是对别人说:“阁下既也有相谈之诚心,何不出来见上一面?”
此言一出是无人回应,几息后对面“野刀集”的领头人冷笑一声道:“莫非你以为我等身后有人?”
“怎么,如今还要装傻?还是说扮刀客扮上瘾了?”白卿笑笑,对自己的猜测是没有一丁点怀疑。
一听这话,领头人与身旁兄弟对视一眼,旋即“哄堂大笑”。
白卿挑了下眉,依旧不为所动。
“哼,你这丫头,可真是太过想当然了。你怕是将我等人数看成了破绽,呵,我野刀集的阵法岂是你之所见那般简单?再者,我等故意不追上你不过是遵守着野刀道义,否则你焉还有命在?兄弟们,摆阵!”
其话音刚落,刀客们就默契地摆了一甩尾蝎阵。四人作蝎子两臂,三人斜阵作蝎尾,最后三人位于二者之中成竖列,持双刀。
“淬毒。”
闻令,毒淬于刀刃,此为野刀集“甩尾毒蝎阵”。
可白卿依旧不怎么信,但疑虑还是有的,毕竟野刀集不可能将自家阵术献与隐血楼,而那份默契也不大像隐血楼那群独行侠能拥有的。
如此,倒是难办了……
额上冒出了冷汗,白卿手持朱影,摆出应战架势,心中是盘算着该不该叫文客他们出来。
然,一开始打上,文客他们就不得不出来了。
因为这些刀客全员宗师,于刀阵运作之下甚至可比往先天境界,白卿便是剑法再快再高超,落败也只是时间问题。
可纵使文客他们被逼出,还不怕死的与野刀集混战一团,局面也并未改善多少,实在是就如白卿所预料的,这些名士楼的帮手武功真是没法期待,偏还甚是胆大鲁莽,以为一拥而上能打赢?
就看其中一个吼了一声,全员一起往毒刀上撞,文客是想阻止都来不及。
于是就见蝎子拍了几下爪,地方都没挪动一下,这些蠢货就都倒在了地上,有的是没被刀砍死,但是沾上了毒蝎的毒,挣扎不过一瞬就归了西,是死的比被砍死的还惨。
“……”文客无语了,伸出的手默默地背到了身后。
白卿很想叹气,目光凝视着这来势汹汹的蝎子,却意外的很镇定,因为若不出所料的话……
突然,一道萧声作响,凄厉非常。
野刀们闻了声,是扔了手中刀,目眦欲裂,双手死扣脖颈,几个呼吸间便皆是喷血而亡,那血都是紫的。
“祁章山庄……音蛊之术……”文客喃喃着,不敢置信地后退了两步,其藏于手中的盛蛊瓷瓶竟是脱手掉在了地上。
见状,白卿皱眉,左迈一步,挡在了文客身前。
“来者,何人?”
“呵呵呵呵呵,余晚来一步,还望白姑娘莫要怪罪。”
有一人自林中漫步而出,灰白发飘扬,朗玉之相,狐狸吊眼,薄唇微挑,便是不笑若笑,笑若含冰。此人手中拿一萧,一身藏青锦衣华而不俗,腰间还系有一青龙玉佩。
此人一出现,白卿立即就有一种被死气围拢之感,阴寒之气是自足底攀上头顶,冷汗是几息间就将衣衫打透,就是吐纳都有几分困难。
其身后的文客更是难得面容扭曲,既满富恨意又深含惊惧。
“嗯?你是……”那人自然察觉得到文客这股强烈的视线。然,他倒是好生思量了一番,末了想起后笑道,“原是你啊,余记得,在十八年前余在你身上下了新蛊,嗯——叫什么来着?啊,对了,是‘入木蛊’。没想到你能活下来,是江曌所爱的那个雪族人帮你除了蛊吗?”
他的声音可是平易近人,就像是在与熟人寒暄一般。
闻言,文客拳头攥的咯咯作响,突的脚步动了一下,然白卿即刻伸出一只手拦住了他。
“哎呀,莫要如此激动呢,余又无甚恶意。”那人笑笑,可是睁着眼说瞎话。
白卿强打笑颜,尽量稳住声音,问道:“你便是隐血楼楼主?”
“不是呀不是,余不过一小喽啰罢了,能有幸坐上隐血楼右使之位,也是托了家父的福。”
他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挑了下眉,白卿又问:“你是何名姓?”
那人笑容更甚,说:“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余之前寻过您呀,白姑娘。”
“……歧戈?”白卿也只能想到之前于破屋碰到的那个功法古怪之人。
“不错,余便是隐血楼右使——歧戈。”歧戈那双狐狸吊眼眯成了月牙。
此间恰好天黑,天上乌云又至,遮了月亮,遂更为漆黑,但对面那人却是有着如猫一般的琥珀色眼睛,在这黑暗中发着微微的光。
“哎呀~真不巧,天黑了。那么~两位可有准备好?”
“准备什么?”白卿倒是配合。
“自然是——”
于其沉吟之际,数十名隐血楼弟子自岐戈身后林子走出。
“浴血奋战啊~”
“铮!”拔刃声,震响。
……
晚霞将落未落之际,挽君衣三人总算是自上山变为了下山,下山自是不比之前费力,然这前方却是又出现了拦路虎。恐怕邪道是在这山上布了多个关卡。
拦路的是个相当壮硕之人,赤、裸着上身,扛着巨斧,胡须连着毛发绕着四方脸围了一圈,且皆是乍起,看上去活像是狮子成了人,且这狮子人还戴着脚镣与手镣,铁链被截断,分为两半,除了增重之外,并不限制其行动。
离朝是一见这人就主动跑到了挽君衣身前,摆好架势严阵以待。当然,她还准备说上一句“你们先走,我来对付这大家伙”这样的帅气话,并且长袖微抖,准备将疯兄所予红铜钱交给君姑娘。
然……
“师姐,你们先走,这家伙咱来对付!”三名晟抢了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