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物消失,影子自也回身继续去对付剩下的两人。
被迫下了斗台的颜彩漪顾不上对臭道士发火,挣脱出他的怀抱之后就要冲向斗台,可惜被身后人点了穴。
“翦瑀公子,莫要太过火为好。叶姑娘,你现在返回斗台,你的伍会直接被淘汰,望深思。”连佳乐面色凝重非常,语气亦不像以往那般平和。
闻言,颜彩漪阖目,泪珠簌簌坠落。她觉着自己甚是卑鄙,同伴在斗台上受苦受难,咬牙坚持着要谋求胜利,自己未帮上什么忙不说,还连轻伤都未有就下了斗台,弃了他们……
兀的身体松快,又瞬息为温暖的气息包裹,颜彩漪无法怪罪他,可心下难受得紧,遂泣涕涟涟,无法息止,眼睛亦是睁大,死盯着斗台。
斗台上,费渡和离朝颇为狼狈,他们在这五只“苍蝇”的群攻之下毫无反击之力。
即使费渡已经要把双臂甩断,他的枪也碰不到苍蝇一点,反而是自己被刮去不少血肉。
他连拔下塞子的空挡都无,就觉着霹霹雳雳,墨鲲不断挨刀子激撞。他也想脱出苍蝇的包围,奈何寸步难行。
也不知这群苍蝇哪来这般多的力气,竟如此来回旋飞半个时辰还无有丁点疲态?!
“原来如此。”台下连佳乐突然吐出这四个字。
一旁抱着心上人的翦瑀疑惑:“你发现了什么?”
“前些日子我在调查南景踪迹之时,发现不少江湖游侠之间在流传一种‘丹药’。”
“丹药?”
“嗯,据说吃下后能在一个时辰之内气力无穷,内气之深厚可暂且堪比先天。”
“竟有这种药……”翦瑀皱眉,猛然想起景焕,虽说与其斗武无有几息,但那瞬间的内气爆发,外实而内虚,实属可疑。
“不过这药有很大缺陷,这一个时辰过后,服药者要么短时间难以动弹,要么直接昏迷不醒。”连佳乐补充道,心下稍有放松。
只要再撑半个时辰,他们就可得胜,虽说现下的状况严峻得很。
台上的费渡已是摇摇晃晃,攥着枪的手血肉模糊。
将至强弩之末,怕是再有一招挨在他身上,他就会神志迷蒙。
——“费渡,你觉得封祖师的扬锋之道强在何处?”
风声中似乎藏有某人的声音。
“力与劲,以及豪勇。”
那时自己是如此回答的。
——“不,是疯与狂。疯到即使半截身子入土也要把敌人骨血吃尽,狂到‘老子就是天下无敌’,谁都不能与我争锋。扬锋之道啊,就是要先生生把自己的皮扒下来。”
“哈,疯子。”
道一声,费渡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耳尖微动,旋腰拧风,劈雷砸枪!
“咚!”尘漫,砸空,背后寒光冲。
“噗嗤”,刀入肉。
说时迟那时快,费渡扬起嘴角,脚下急转,扬枪回砸。
只听“咔”的一声,一黑影肩骨碎裂,同时费渡亦是为两道寒风刮破腰腹两侧。
“嘭!”他与那倒霉苍蝇应声倒地。
这时一阵风掠过,那倒地二人被吹出斗台外,正好落在药师跟前。
判师敛袖,风稍止,又即是风雷激荡。
斗台上只剩离朝一人,另四只鬼苍蝇齐齐将寒光对准她,然……
兀的停滞?!
他们突然现出身影,将匕首架至胸前,戒备着,头还左右摇摆,简直就像——
“寻不到敌人所在。”
闻得连佳乐这一语,翦瑀刚想说“她不就在他们跟前吗”,就又突现一道苍老之音。
“吼呵呵,竟是将气完全藏匿,好生有趣的功夫。”
循声,连佳乐转过头,在酣睡的三名晟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白发苍苍又留有及腰长须的老者。
见之挑眉,她对其抱拳躬身一礼,倒是未言明其身份。
翦瑀自也认识这老者,只是怀里还抱着未过门的妻,倒是不好行礼,遂仅是点头问好。
“吼呵呵,老朽腿脚不便,欲暂且于此处稍歇,几位小友可会介意?”
“自是不介意,还要劳烦前辈稍作指点一番。”说着,连佳乐伸手弹了下三名晟的脑门,将这憨憨唤醒。
憨憨睡眼惺忪,望了望连佳乐,见她指了指自己的另一边,遂站起让了地方,在她的另一边坐下继续睡。
老者的目光追随着少年,有几分了然,同时作了回应。
“吼呵呵,小友实是自谦。老朽的指点就留于‘天地浑圆’之上罢,此间胜负已定,无需老朽多言。”
此言出,连佳乐面覆笑,心下有所猜测:果然爹爹早已有了传位之人选……
台上。
离朝阖目躬身、屈膝藏剑,已是置身于阖武之境。蒲婆婆曾指点过她,如何在行招之间缓缓进入阖武之境,以免在入境之时太过损伤身体。
初时她走招三个时辰才能入境,在离开竹林前缩短至一个时辰,本来这次也应如此,但敌人之强势以及等了这一日的焦躁使得她心生急切,竟生生将一个时辰缩减至半个时辰,自然身上外伤不少,不过无有以前那般严重,起码出境之后不会站不稳。
且留存神感。
“塔。”
足下土地兀的生龟裂,苍蝇察觉气之显现,尽皆滑风而来。
“当!”四把匕首撞在一起,可气明明存于此?
“嗖——”一苍蝇于疑惑间觉察热风铺面,下一息其影已落于斗台之外。
气又现,三寒光齐至,然,又是一空?!
三两围观者无不惊叹,怎得这些鬼魅者突然迟钝,竟在那女子离去之后才杀至,莫不是眼瞎?
“这倒是奇了,前辈可知是何功夫?”
于连佳乐所见,离朝于落地之时,那藏于腰间的剑会微微轻旋,旋即她行轻功跳走,接着影子会反应煞慢地持刀杀至。方才那被打出去的影子亦是,离朝轻跃至其跟前,接着轻轻挥剑,那影就像被定住一样毫无反应,甚是轻易地被推出斗台。
“旋花,御气存气之术。吼呵呵,看来是受了蒲氏的教导。”
“蒲氏?”连佳乐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姓氏。
“其乃一游方隐士,无有名,小友不知其,但必知其徒。”
“必知”二字一出,她了然,这江湖人必知的自然只有巫陵大魔头。
目光复又落于台上,台上那三道影实属被牵着鼻子走,与这天地之气叫上了劲,这每一招下去皆携着杀意,若天地之气有形,怕是已不知死上几数回。
离朝轻轻落在三道影之旋圈外,耐心地等待一时机。
很快,她方才旋起的“花”凋零,那三道影霎时僵住,就是这瞬间,离朝形似利箭,猛地一挥剑,又一影子被打飞出斗台。
好巧不巧,这影子直冲翦瑀和颜彩漪,且寒光一闪,似是要抹怔愣的颜彩漪之喉。
然,清风一拂,那影子持刀之臂就甩向酣睡的三名晟,携着旋飞红雨,又有一石子与那匕首轻撞,那烂肉连着寒光摔在地上,就连溅起的红点都未沾憨憨一根汗毛。
旋即又是“扑通”一声,影子伏地哭嚎。
药师是急匆匆地奔来,向翦瑀一礼,随后赶紧拖着这断了胳膊的“苍蝇”到一边去,他们可是第一次见着面无表情的翦瑀这般可怖,哪怕是同门都心中发怵。
“臭道士?”被捂着眼睛的颜彩漪有些不适,方才那一瞬间,比起扑面而来的寒光,身后的气息更让人感到战栗……
“你们伍胜了。”落下一语,翦瑀撂下手,顺便也将她放开。
得了松快的颜彩漪偏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发觉其已恢复如常,除了手中的剑还滴着血外与往常一般无二。
“三十三号胜!”
判师的声音闯入耳,她彻底回神,赶忙向斗台看去,只见离朝站在斗台中央,收剑归鞘。
霎时欢喜冲头,颜彩漪差点跑过去扑抱离朝,好在未忘翦瑀还盯着自己,且即使获胜了,离朝头顶也还是似有乌云团拢。此外,费渡他们亦尚且未醒,确实不该欢喜。
于是她面上这明媚笑容几息间就落了下去,旋即拉着翦瑀跑向被药师围起来的伤患,顺便扬声对离朝说了一句“这里交给我”,意思是让她去找想找的人,倒也不管她是否听见。
约莫是听到了。太行药师刚想让她过来包扎伤口,就有一道风惊掠。待风止,影无。
当然,还有几场未比,于是判师又念起号来。
连佳乐已是无甚兴致再看,便想与老前辈告辞,然而转头已是不见其身影,因着这位在不在皆是了无气息,是以她才刚刚发现其已然离去,也不知是何时。
无奈一笑,她伸了个懒腰,接着叫醒不知做了几个梦的三名晟,带着他悄然离开。
她得好生调查一番,这影伍从属邪道哪方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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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感谢评论收藏灌液的小天使们(*ˉ︶ˉ*)
本章揭示影伍厉害的来源是“丹药”,这东西不是正经丹药,而是一种对身体有极大损害的邪物,丹药虽然在游方侠之间流传过,但被发现后,武林盟严厉禁止使用这东西,一经发现那人就再不可能得武林盟的庇护,所以基本上还在用这个的不是堕入邪道的就是邪道本身。
另外伍武和伍道都是能感气的,对杀气也很敏感,所以察觉到影伍有杀颜彩漪之势时,伍武大喊让她快逃,而这也提醒了翦瑀,他这才毫无犹豫直接上台救妻。虽然伍氏兄弟都能感气,但他们本身实力不够,所以还是被影伍压着打。影伍先把他们打出去,也是因为察觉他们会感气,不想让他们搅和杀颜彩漪的局,不下死手是因为杀人,比试就会终止,就杀不了颜彩漪了。
当然离朝不是故意将影伍的人打向翦瑀和颜彩漪的,是那个影故意被打出去,打算以这种方式达成目的。但其实翦瑀不出手,老者和连佳乐也会出手,速度比拼上连佳乐比翦瑀还厉害,老者更不用说。所以颜彩漪下台,影伍注定不能得逞。
好啦~
第129章 望青山道(上)
昆荆山有女,御灵,与山川草木为伴,通明自然。千年修玉身,万载通灵慧,本得无忧极乐道,惜陷凡间俗世情。
昔年冬,玉沙飞雾。游方士误入清净林,瞧山间灵秀玉人歌,若痴若醉,遂摘叶画曲作伴。
歌止,交目。雪漫,钟情。
世外,无有伦理,不惧世俗。同阴,同心,知音,知情。然,非同生,非同死。
转瞬数十载,又是雪絮漫天,山间灵秀依旧,玉人悠歌往昔。一唱纷雪送挚爱,二唱春风诉心肠,三唱合卺饮酒醉,四唱温暖化寒凉,五唱夏荷缠绵喜,六唱秋叶缀新裳,七唱大雪没白骨,八□□梅泣血殇,九唱……
再无人画曲相伴,垂泪。再无有温暖相随,失声。
悲难已,情难忘。
化白鹭,唱九歌。
此乃娘亲遗书中所写故事,挽君衣曾翻阅古籍寻此事记载,然未曾寻到,仅从一本游记中得知“昆荆山”乃上古时期的一座仙山,现今在何处以及真假与否,皆是不明。
轻叹,她缓缓睁开双眸。此间晚风徐徐,卷起雪丝微浮,稍有遮目,遂青葱玉指悄然擒住调皮的发,将其别于耳后,眼前复又清晰。
桌上,一雪白陶笛与一黄犬布偶分置两侧,她素白的手置于中间,难以抉择。
若如昆荆白鹭钟情一人、等候一人,此间许是不会优柔寡断。若未坠情网、未落凡俗,此间许是无忧依旧。
然,木已成舟。
挽君衣无法欺骗自己,即使生怒,即使失望,即使挣扎,自己对离朝动心也已是事实,无法视而不见。
她并非清心寡欲之人,自也希冀能与心悦之人亲近,自也希冀能得倾心之人爱抚。
然,她不愿将心分为两半,更不愿于双方不忠不贞。自始至终,她之所愿就与这白鹭一样,得一心人,忠贞不二,即使无法同生共死,也愿生生世世痴情等候。
可她到底不是昆荆白鹭,到底是分了情也分了心。
攥紧拳,挽君衣觉着自己很卑鄙。若无法将情予她就合该远离,怎可任由她接近自己,怎可期盼她亲近自己,而后又予其怨怒?
实属卑鄙,竟将过错全部推给了她……
拳轻颤,她复又阂上眼眸,仿佛于黑暗之中,就可无忧,就可安眠。然,闭上眼全是昨日、前日,以及这几个月的时光。
她想回忆起少时,想记起师姐,想抓住与师姐相处的点点滴滴,可为何如此缥缈,如此模糊?
为何追逐到回忆的最后,她所期盼的还是那温暖的怀抱……
扪心自问,她真的不再在乎师姐吗?若师姐从未离开,若师姐再度出现,自己会如何?自己可还会对离朝动心,可还会对她有所期盼?
无法作答,她唯一能肯定的是——自己的心尚且无法独属一人。而不能如此,自己就不该与任何一人有所亲近。
或许离朝会越界,就是自己太过纵容所致,也不能怪她……
思及此,挽君衣睁开眼,眸中刻了坚定,她得狠下心来,不可再对其那般心软,首先便是将帕子要回,其次不可再抱她,最后……
尽量少见。
决心已有,挽君衣稍作沉默,心下依旧不算痛快。不过暂且不必再多想,遂将桌上二物收好,打算去就寝。
然,天公端会开玩笑。
突然,屋门被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