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心思奇巧。”
顾文君向前凑近。“不生气了?”
“世子做了什么能让本宫生气?”
都称呼‘本宫’和‘世子’了还说没闹别扭?
顾文君笑的眉眼一弯,又向前凑了凑,哪知一旁的赫连幼清却向一旁移了移。“来,让我看看你的手腕。”
顾文君说着也不管愣住的赫连幼清,抬手抓住的手腕,轻轻的一压,赫连幼清疼的吸了一口凉气。
顾文君不敢用力,心知果然没有看错,刚刚差点摔倒时赫连幼清为保护小圣人到底是伤到了手腕。
好在没伤到筋骨,顾文君捏了几下便差宫侍去拿膏药,她略懂些药理,便亲自将膏药抹在赫连幼清的手腕上,轻轻的揉捏了起来。
这期间赫连幼清也不说话,顾文君满心眼的都落在了对方的手腕上,等到抬起头时还不忘询问道:“好些没有?”
好不容易降下的热度再次袭上面颊,赫连幼清转开脸,羞赧道:“本来就没事。”
顾文君到底是没放下心,又在手腕上揉捏了一会儿,她本就底子差,这忙乎了一会儿额角都沁了汗,若不是一张帕子擦着她的额角多少让她分了神,她自己还毫无所知。
顾文君抬起眼,便瞧着拿着帕子的赫连幼清正打算收回手。
两人四目相对,赫连幼清却是不自在的垂下了眼。
晚上陪着小圣人用了饭,又哄着人睡着,两人才回了行宫。
就寝前,顾文君才从赫连幼清口中得知为什么对方会说这几日不便出宫。
原来是天机宫邀她二人前往。
历代皇室成员成婚后,皆要入得天机宫参悟三日,方可下山。
天机宫位于楼玉台上。
世人鲜少有人能进入天机宫而窥知一二。
“明天就要动身?”梳洗妥当后,顾文君披着一件单衣,趿着木屐走到正从镜前转身的赫连幼清面前。
顾文君接过徐嬷嬷手中的细帕,轻轻的擦拭着赫连幼清湿着的头发。
徐嬷嬷躬身退下,殿内一时只剩下两人。
见顾文君擦的认真,赫连幼清不免赧然,心里升起些许的欢喜。
原本她是不懂,也更是不解何来闺房之乐竟让女子欢欣,等到落在她自个儿头上,才感知或许便是这细微之处,就已让人生出无限的喜悦。
顾文君见自己问了之后半响赫连幼清也没有回复,好奇的看了过去。
这一瞧便见到对方且嗔且喜的模样,顾文君心头一热,她长臂一揽,便将赫连幼清整个人拦腰抱了起来。
赫连幼清一惊,双手环住顾文君的脖颈,抬起眼时,就看到对方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那人一双眼仿若载满星河般灿烂无双,禁不住让人脸颊发烫,继而呼吸都乱了节奏。
唇被小心的衔住。
一点点的。
如品尝佳酿。
一件件衣裳被丢落在榻旁,交织的缱绻。
珠帘缓慢落下。
轻喘的一声,化为一道轻啼打碎了平静。
“文君……”
她的嘴被捂住,指腹柔软,禁不住让人心头发颤。
第36章
到底是那天没发展到最后一步。
即使顾世子色迷心窍,但长公主可还记得对方刚刚摘除了蛊虫。
两人暂时是不能圆房。
不过任谁也未曾料到,就在顾文君动身天机宫的当天,圣人染了风寒,高烧不退。
赫连幼清守在小圣人身边,候在殿内的宫侍大气不敢喘一下。
顾文君穿着朝服走进来时,赫连幼清正抱着哭的小脸通红的小圣人哄。
意识不清的小圣人哭着喊疼。
好不容易哄人吃了药,赫连幼清虽早已疲惫不堪的坐在榻前,却仍旧不放心的握住小圣人的手。
“我没事,你快些启程,莫要误了时辰。”
到底是被赫连幼清劝着离开,顾文君登上马车时,摇摇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宫门,好一会儿才掀开了帘帐入了马车。
天机宫位于峰顶。
高耸入云的山峰仿若直冲云霄,盘旋于山峰的石阶渐渐的也没入云海。
好在不需要向之前祭天那般独自攀爬,坐在软轿内的顾文君行至两个时辰后,又被从山上飞身下来的道人‘接应’,穿过架在石峰上的高索桥,到达另一处稍显平缓的石阶后,顾文君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达了山顶。
巍峨古朴的殿宇映入眼帘,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飘渺的壮阔波澜。一步步踩着石阶穿过厚重的石门,石门后却是别有洞天,青松绿柏云雾缭绕,有几个童子正挑水走在拱桥上,顾文君跟在面前的道人身后,径直穿过一道水帘,而瀑布之外,架在云峰中的回廊都仿若侵在云雾之中,偶尔一两声飞鹤啼鸣,远远看去竟是有仙鹤穿梭在云海上。
又行了一盏茶的时间,两人行至殿前。
相比于殿外的雕梁画栋,殿内的陈设古朴且厚重,偏暗的殿宇让行走间的顾文君隐约都能听见细微的风声。
那风声丝丝入而,却并不能让人觉察寒冷,微妙的仿若像是从心底传来的声响。
顾文君古怪的看了一眼四周。
殿内燃着说不上名的灯油,白灿灿的一簇簇落在约灯盏中。
道人最终将顾文君带到‘殿前’才躬身离开。
顾文君站在石板之上,抬眼表瞧见背对着她钟道离。
在钟道离的面前则是被两根石柱割分的面石墙,青灰色的石墙光白如镜,隐约多少能瞧见模糊的身影。
顾文君暗暗打量着眼前的道人。
从坤九的口中她知道未失忆前她便和钟道离打过交道。
传闻天机宫心怀天下,代天择主,皇室更迭都有其在背后暗暗助力。
小圣人能顺利登基,多少也因为天机宫的暗中扶持。
“小友可是看出何等玄机?”半响却是钟道离转过身开口说道。
顾文君暗自打量,只瞧着眼前的道人仙风道骨,一派慈眉善目。
“仙师说的是这面石墙?”老道人一直盯着石墙看,顾文君哪怕想要藏拙也显得困难,莫不如直接道明。
“正是。”手拿拂尘的钟道离和善道。
顾文君敛眉低声道:“晚辈愚钝,并无看出有何玄机。”
钟道离也不应下,只含笑的抚须邀请顾文君上前。
顾文君迟疑了一会儿方抬脚走了过去。
“天下大道始之于一,一生二,二生,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阴阳乱,则天下乱,阴阳生,而天下平。”钟道离抚须盯着面前的石壁。“此面石壁正是天机宫初代仙师以天乩卜卦锻造,为的便是这天下苍生太平无忧。”
耳边传来老道人的声音,顾文君盯着眼前的石壁,半天也没瞧出什么名堂。
钟道离也并未难为她,见顾文君半响无言,这才叹气让人将顾文君领了出去。
临走前,顾文君心里没由来升起些许古怪,鬼使神差的她看了身后的一面石壁,却见那石壁似乎有什么方形的物体快速划过。顾文君心中一跳,再去看时,仍旧是光滑的石壁,仿若刚刚那道残影只是错觉。
顾文君最终被安置在镶嵌在断崖上的木质楼阁,眺望过去届时云海,云卷云舒看着极为让人心旷神怡。
楼阁内一应俱全,并不需顾文君自己准备什么,反倒是因为赫连幼清未来,反倒是多了好几身衣裳。
因为要坐在云观中参悟日,早早的就有小道童将一叠文书送入楼宇。
顾文君进入楼宇时,便已是夕阳垂落。
她梳洗妥当换好素色道衣时,整个落日都坠在云海中,流云奔腾让人见之都免不了心驰神往。
但顾文君却只觉得一身疲惫,尤其是眼前的夕阳落入眼中,没由来的竟让她头晕目眩。
到底是没抵住昏睡了过去。
相比于顾文君睡得深沉,赫连幼清却是精神并不大好。
小圣人时昏时醒,及至天亮才堪堪睡了过去。
赫连幼清不敢合眼守在一旁,许是汤药起了效果,小圣人这一日倒是比顾文君离开时的那日好了不少。
但变故却在隔日发生了。
小小的人哭的小脸通红,细弱的声音犹如一只小猫一样,病弱的哭泣声让素来不喜在他人示弱的赫连幼清红了眼。
可这仅仅只是开始。
待看到鲤儿抬手想要去抓后背而留意到凸起的异物后,赫连幼清整个人在那一瞬间都犹坠冰窟。
原本还只道圣人是邪风入体不宜施针的李楚机见了面色大变,他看向赫连幼清,便听见对方哑着声音道:“先护住圣人。”
“臣遵旨。”得了赫连幼清的准许,李楚机不敢迟疑,若论金针术,小师叔比他更胜一筹,他忙将候在殿外百无聊赖揪着自己玉佩玩的李准庚带着入殿。
起初还被扣在皇宫内李准庚就心里不忿,若不是那妖女,自己怎么会被钻了空子。
更过分的是师侄还听命皇室。
关键是下山前掌门师兄就叮嘱他下山后务必协助师侄。
如果不是这种种原因加在一起,李准庚早就拍屁股走人。
可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或许是这皇宫过于精美,不然便是京师繁华,他竟生出几分不想离开的念头。
尤其是……
正愣神的功夫,李准庚被李楚机一拽便回了神,他快速的瞥了一眼坐在一旁面色不好的赫连幼清。
“师叔,圣人还年幼……”
李楚机还在说话,没由来升起些许不耐烦的李准庚打断道:“我知的分寸,你在旁协助我便是。”
李准庚虽看着年纪不大,但论起整个青城派,没有一人医术比他了得,这也是为何此番掌门会派他下山的缘故。
果不其然。李准庚落了金针没一会儿伏在小圣人背后的‘鱼儿’渐渐隐了下去,李楚机松口气,忙写下方子叫人准备。
李准庚得意的吹了吹手中的金针,他偷瞄了一眼赫连幼清,却见对方没有理睬他,只轻柔的抱起抽噎小声哭泣的小圣人,一遍遍轻声的哄着。
“鲤儿莫怕,有姑姑在。”
李准庚有些不是滋味,他说不清是何道理,只觉得自己这般忙前忙后,竟还分不得赫连幼清办个眼神,委实有些气闷。
可又想着小圣人是长公主的心头肉,对方这样一颗心都扑在小圣人身上,似乎也合情合理。
李准庚一时也弄不明白自己是何想法,便是抬起头看向赫连幼清时,就见对方云鬓虽然凌乱,但一张芙蓉面清越绝伦,眼角微红的模样不由得让李准庚失神了好一会儿。
“哈欠!”
顾文君打了一声喷嚏,她捏了捏鼻尖。
尽管蛊虫被引出了体外,但或许是山涧偏寒的缘故,顾文君仍不免觉得较之上山前要虚了几分。
她此时正坐在距离崖边不远处的参禅殿内,面前是敞开的断崖峭壁,翻滚的云海中可见仙鹤飞舞。
待看打坐的时辰差不多,顾文君才从蒲团上爬起,接过小道童送来的面巾,净了汗吃了点素斋便回了自己的居所。
只是在回去的路上,穿过一片石林时,她看到一名年约十二的少女极为潇洒的坐在廊上,一手拎着酒壶,一手闲适的搭在膝盖上。
少女一袭白衣,眉如远黛,面如晶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唇削薄轻抿,精致的面容似是从画中走出来一般,整个人势如破竹似锋利宝剑,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带着凛冽的寒意。
顾文君看着眼熟,这才想起对方是东陵捡来的‘侍女’。
那少女似乎是注意到了顾文君,只瞥了一眼对方,便收回了目光。
总觉得那目光拔凉拔凉的有些不善。
顾文君暗自思忖,并未作停留回到居住暂且睡下。
按照顾文君的打算,第日完毕后她自个儿便可以下山归去,却未料到打坐了没一会儿竟然看到了赫连幼清。
“你怎么来了?”顾文君一愣。“圣人可是好了?”
“已经退烧了。”
赫连幼清的神色看着并不大好。
顾文君见对方眼底黛色,殿内又没有其他能坐的地方,便将自个儿屁股下的蒲团送到赫连幼清的身,扶着人坐下。
“昨晚是不是没睡好?”顾文君道。
赫连幼清也不说话,只是沉默的看了她便垂下了眼。
第37章
“我已让钦天鉴去选日子,待确定后,便同圣人前往海州。”赫连幼清端坐在一旁的蒲团上说道。
海州属于北静王封地,赫连幼清同小圣人一同前往海州,起因还是在于龙王。
近一月有余,龙王便在海州现身两次。
当地百姓惶恐不安,就连京师都多少有了些许谣言。
圣人身为天子,到底是该去那里一趟。
如今皇帝年幼,即使有赫连幼清辅佐,但宁王和张阁老等氏族暗中伺机而动,多少也让赫连幼清心神不宁。
顾文君听到这里总算明白过来,她见赫连幼清一直垂着眼不敢看她,忍俊不禁道:“可是需要我做什么?”
想来赫连幼清应该是不放心她和小圣人离开后,朝上的变化让她会自顾不暇,是以多少是需要一个人留下来帮她‘看着’。
“你明明是听出来了。”赫连幼清的声音有些轻,没有抬眼看顾文君。
顾文君原本还想着逗逗对方,但瞧着赫连幼清气色不是很好的样子,心不免一软。“你放心,我会待在京师留意这些,只是……”顾文君话语微顿,迟疑道:“我在朝中无人,京城又非西凉,人手到底是有些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