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邺沛茗没有明令禁止夫妻俩同时在朝为官,不过她是有此倾向的,一些不想因此而终身不得升迁的女官则会与家人商议过后,选择嫁给一位并无功名的男子。
虽然门不当户不对,可是有一个好处,便是妻为官,夫在外便不敢胡来,否则朝廷在维护女官的利益上的措施还是有发挥的余地的。
八月,朝廷在邺沛茗的指令之下开了科场。此次来考试的人中,女子比往常多了三成。虽说多了三成,可也不过是占总人数的一成都不到罢了。
邺沛茗为杜绝科场舞弊,以及考官性别歧视,特地要求糊名和誊抄。
考生在草纸上写完后抄到正式的卷子上,使得卷面整洁一些。同时糊名后递交上去,再由专门的人誊抄,使得考官无法从笔迹上判断出男女和身份。
当然,科考对字写得好坏也有要求,写的太潦草的,连楷字都不会的自然会大打折扣。可是八月的秋闱,不过是从各州府挑选出有才学的人,暂时还未到考验字迹的时候。等到了次年的春闱,以及吏部的铨试时,才是检验字迹的时候。
考官并非是各州府的刺史,毕竟有些刺史是凭军功上来的,他们的才学还不如一些读书人。故而这些考官都是朝廷委派的,而为了避免舞弊,也不准考官去户籍地监考。
一个月后,朝廷给了各个州府的录取名额,根据该州府的人口比例来分配。当然,皇城脚下的金陵城的名额自然会更多一些。
此次科考只考了进士科和明经科,故而录取的人数也相对少一些。各州府的考官根据名额,定了名次后再行公布,随之又将男女比例等情况报了上去。
其实各州府之所以会这么做,也是邺沛茗的政策之一,她虽然没有明令实施,却主动引导了这样的风向,若是每次科考时,女子录取占比减少,则该州府的官员的政绩便会受影响。
这便跟明清时期,秀才、举人的数量减少,也会影响官员的政绩一样的道理。
这便迫使各地官府开始注重对女子的教育,即便仍旧是有许多人家连男孩子都供不了读书,更别提让女子去进学了,但是在官府的劝导之下,有能力的人家便不会吝啬于让女儿跟着儿子一块儿去进学。
当然,有许多书籍和典籍都对女子不太友好,邺沛茗便下令让明旭主持编撰、修改一些符合发展要求的内容。
若是教材不改,那么世人一辈子都不会改变现有的思想,女子的地位也一样不会有所提升。
邺沛茗做这些事情,阻力不可谓不小,不过好在跟随她多年的人都支持她,她放大招的影响也还未消退,这些事情便都顺利地推行开来。
眨眼便是建贞八年。
前方战事告捷,而邺沛茗又在金陵城内,故而这一年的朝会便准备筹办了。不过朱氏刚薨逝半年,朝臣们也无需为她守三年孝,但是还是低调地办了,并没有办得很隆重。
邺沛茗虽然仍旧是容王,不过“容国”却从次国升为了大国,而加在她身上的官职和头衔又多了校检太师等。陈沅岚仍旧是容国夫人,不过在“容国”前面加了一等,邺思洵也被封了侯,常青被封郡君;邺硕、邺无双皆被封郡王和郡主。
等朝会散去,邺沛茗和邺思洵、邺瑶一起回到容王府与陈沅岚等人过新年,而邺沛茗难得在家中过一次新年,容王府便比往年还要热闹一些。
邺沛茗看着扶着大肚子的常青的邺思洵,跟陈沅岚商议道:“我琢磨着这王府似乎小了些,而澜俞也成家立业了,不若给他另起府邸?”
陈沅岚道:“这王府哪里小了?你若是肯少养几个婢女,多的是地方住!况且人多才热闹,你把他们赶走了,青娘每回来给我请安,都得走一段路,岂不麻烦?”
“这婢女哪里是我养的?!”邺沛茗感觉自己又背锅了,感受到了陈沅岚投来的威胁的眼神,她道,“……行吧,节省一点也好。”
邺氏的子孙倒不知道,因这俩人的一次闲聊,他们将来成年后想另起府邸,即使花的是自己的钱,都得先满足几个条件。
眼看着常青还有两个月便要生了,邺思洵见邺沛茗休息在家,便想请她给即将要出世的孩子命名,即使不命名,给子孙排字辈也好。
邺沛茗道:“邺氏祖上的字辈到了上一辈时便已经没了,故而我也不讲什么字辈了。你是孩子的爹,起什么样的名字,全由你们做主,起好后,再与祠堂说一声,让他们将孩子的名字记下就行了。”
陈沅岚又跑来拆邺沛茗的台,她道:“你莫要听她瞎说,她早就给你们准备了字辈。”于是将一本小册子拿出,上面写了给邺思洵这一脉的字辈排行,给邺硕的那一脉又不相同,甚至邺南的子孙、邺成及、邺成诚等都有。
邺思洵欣喜地接过册子,琢磨了好一阵子,他的子字辈是“时”,孙字辈是“守”,再往下是“世”等,共十六字。上面也有女孩子的字辈,较之男孩的少了许多,估计也是考虑了后世的女儿孙们会外嫁。
两个月后,邺沛茗命人琢磨的司法系统终于有了初步的成果,与此同时,邺思洵也为人父了。
常青生下一个大胖小子,一时之间,容王府上下喜气洋洋一片。邺硕和邺无双趴在床边,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便盯着那比刚出生那会儿好看了许多的小人儿看。
“我当叔叔了。”邺硕笑道。
“我当姑姑了!”邺无双也跟着他重复了一句。
陈沅岚和常青都笑了。陈沅岚道:“对,你们当叔叔和姑姑了,日后可就是个小大人了,要好好读书,方能给侄儿当个好榜样。”
邺无双可不上当,她撇了撇嘴:“娘又拐着弯逼人读书了。”
陈沅岚笑骂道:“你这话可莫要让沛茗听见了,否则你这几日都别想出院子半步了。”
邺无双赶紧抱着陈沅岚的大腿撒娇:“娘不告诉爹爹就好了嘛!”
陈沅岚就受不了她这撒娇的模样,对常青道:“她当初可瘦得很,小小的一团,又孱弱,动不动就大病,好几次都险些救不回来。所以自幼都是仔细着她、紧着她的,这好不容易养好了身子,就越发顽皮了!”
邺沛茗倒想和教育邺瑶一样严格,奈何陈沅岚就觉得她身体不如邺瑶,而且也无需她当第二个邺瑶,对她的要求就宽松了许多。
邺无双听着自己小时候居然是那么孱弱,她没有因此而觉得自己该获得更多的宠爱,而是更黏着陈沅岚了:“原来娘当年为了照顾我,这么辛苦的呀!”
陈沅岚戳了戳她的脸蛋,道:“你知道就好,日后还敢跟我贫嘴吗?”
邺无双摇头:“安安可乖了。”
陈沅岚哭笑不得:“不要脸这一块,你倒是和沛茗挺像的!”
第141章 南诏
邺时浦满月时,正逢南诏派遣使节来觐见。
自从邺沛茗派马锋将刘楚的残余势力也清剿完后, 南诏便得直面后孚了, 而南诏王也素闻邺沛茗的威名, 担心自己会成为下一个被征讨的对象, 便特意前来进贡称臣。
南诏是一个既统一, 又分割的国家,早在大孚朝时, 便由多个部族结合而成。其中以六个部族最为强大,故而又称为“六诏”。后来南诏依附大孚统一了其余五诏, 故而南诏的传承便这么延续下来了。
只是南诏在经过多年的发展, 南诏王见大孚国力渐渐衰落,便也生出了不小的野心。先是进攻蜀地, 后来又染指交州等地。奈何大孚内部矛盾重重,也无暇应付这小国。
后来天下大乱,南诏先是趁机蚕食了蜀地一部分领土, 也常常侵扰东面的荆湖、岭南西道。邺沛茗一直将目光放在中原,只要南诏没有构成大的威胁, 她便一直没有怎么理会。
可是等她灭了朱梁后, 为了国家的一统,不管是南诏还是蜀地, 亦或是燕云十六州、渤海等地,她都要一一收回来。
没想到南诏王倒还挺聪明的,知道有威胁,便派人前来收买人心了。
对于后孚是否要和南诏议和, 朝廷的内部也分成了两种意见,一种是南诏反复无常,不值得信赖。
从前便依附大孚统一了六诏,后来又背叛大孚而与吐蕃联合入侵大孚边境,后来吐蕃衰弱,南诏便又归附大孚,再后来便自立为帝,与大孚交战数十次。
其次是南诏内部也有不稳定的因素,权臣的权势渐大,豪族突起,必有内乱。所以后孚朝廷应该趁机收复失地,灭了南诏。
另一种意见则是,眼下后孚在和朱梁打仗,若是与南诏也宣战,对国力也是一种损耗。
邺沛茗并未立刻表明她的态度,而是道:“先见过南诏使节再说吧!”
没过多久,南诏使节千里迢迢地来到了金陵,他们带来了几车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还有几位美人。
美人自然不是给周督茂了,南诏王深知如今掌权的是邺沛茗,而且他听闻邺沛茗身边并无什么美人。在没有了解到她的身边为何只有一个夫人的情况下,他便生出了这样的主意来。
于是当使节说出这番话来后,朝臣们都看向了邺沛茗,他们都想知道邺沛茗的表现,是不屑一顾,还是有所心动,但是介于陈沅岚会吃醋而不敢收回家?
他们平日也没能从邺沛茗的身上获得什么乐趣,故而这种时候便尤为好奇,就差没通过眼神来开赌局了。
在众人八卦又没安好心的眼神中,邺沛茗扭头问南诏使节:“南诏使节可知何为美人?”
南诏使节有些懵:“长得美,身段好,又能歌善舞的绝色女子,才属于美人。”
“在吾看来,容貌美丽、相貌出挑养眼也能算其一,世上并不乏如此女子,可便可称之为美人了吗?真正的美人应是才德出众、内外兼修的。南诏使节送来的女子,不过是一堆庸脂俗粉罢了!真正的美人,在吾家中呢!”
南诏使节因为她的话而有些生气,但是碍于她的身份地位,便隐忍不发,听见她后面那句话,不由得开口问:“敢问容王家中的美人,能与我南诏的美人相比?”
邺沛茗挑了挑眉:“你带来的庸脂俗粉算什么东西,也想与我夫人一较高下?”
“……”群臣无言,他们本来还琢磨着邺沛茗哪里敢藏美人在家,原来这么不要脸地吹捧她的夫人来了!
南诏使节的脸色憋成了猪肝色,不知道反驳些什么好。不过邺沛茗的态度已经表明了来,他也就不再说什么献美人的话。不过他此行还带有一个目的,便是想和亲。
和亲是孚朝及其之前的朝代都喜欢做的事情,以宗室之女嫁给邻国的君王以结两国之好。
不过邺沛茗十分厌恶这种事情,说好听点是拉拢对方,结交两国之好。然而想要使对方忌惮、敬畏,靠一个女子或是一段婚姻来维系是不切实际的,只有展现自己的实力,才能折服对方。
在这一点上,邺沛茗便十分佩服朱明王朝。
故而南诏想和亲,邺沛茗想也没想就反对了。
如今他们和以前的朝代都不一样,他们拥有先进的武器,高于南诏许多的生产力,而不管是吐蕃还是南诏都已经不足为患,他们有何必连这点节气都守不住?
邺沛茗也知道南诏一直以来都会从大孚的境内掳掠人口,也有许多大孚工匠,故而在军械方面曾经和大孚一样发达。
这回她特意防着南诏,没让他们得到鸟嘴铳和威远炮的制作图纸。
南诏使节觐见之时,邺瑶正在巡视宫城,因南诏带了人来,为了防止有南诏的细作混入,她需要亲自督促禁军严加排查出入宫城的人员。
巡到了宫门口,她看见从里面走出来的邺思洵。虽然他们还没有正面碰上,可是邺瑶从那人的走姿便认出他来了。
待邺思洵走近了,她才问:“兄长怎么出来了,你和江公他们不是正在陪圣上会见南诏使节吗?”
邺思洵道:“正事都谈完了,吏部也还有事等着我去处理,我便先退了出来了。”
他实在是不好意思说,殿上的风头都被邺沛茗的那些骚话给抢了去,他退不退出来都没人注意到。
见邺瑶十分好奇的模样,他便将殿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还道:“爹这一番话可是让南诏使节吃瘪得很,娘这下子可是得出名了。”
“……”邺瑶也没想到邺沛茗会有这样的操作,她想了想,问道,“那些美人好看吗?”
“没有娘好看。”邺思洵道。
邺瑶眯了眯眼:“说老实话吧,我不会告诉嫂子的。我想哪怕是西施在世,爹都不会承认她比娘美的,所以你就以爹的眼光和心思为标准了,说说你的想法。”
邺思洵笑道:“你这么好奇,待会儿自己瞧去,反正这些个美人是从哪儿来便得回到哪儿去的!”
“南诏送来的人,为何要送回去呢?即使不需要她们当姬妾,也能当舞姬和婢子呀!”
“他们送人来是不安好心,想从我们这儿也带一些人走。南诏王还打着议和的名头,想让宗室女去和亲。”
周督茂的姐妹们早就都嫁了人了,哪里还有宗室女可以去和亲的?
邺瑶道:“和亲?小小南诏,想得倒美!将来有一日,我必灭了南诏,让他们只有朝贡的份!”
邺思洵左顾右盼一番,才低声道:“这话可莫要让南诏的人听见了,虽然爹不想议和,可也不想在收复中原之前节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