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点了点头。
桑榆转身看着乱成一团的人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刚刚确实是有一股冲动,想看看这个闹剧能持续到最后,想知道能走到哪一步。
想看看最终谁上位,看看上位后会不会杀了自己。
但还是在关键时刻刹住了车。
她记得有一位国外的艺术家,叫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她有一场表演叫《韵律0》,曾经轰动了全世界,表演的内容就是任由观众糟践自己的躯体,而后果就是差点死亡。
那位艺术家还有一句名言:“一旦你把决定权交给公众,你离丧命也就不远了。”
人的罪恶没有底线,不要尝试去试探人性底线的恶。
在绝对权利面前,或许整个部落的人都经受不了试探,此时女人们会力挺她到底,那是因为利益和情理在她们这一边。
当一切被裹挟着向前,按照刑律,或许整个部落的男人都得死在刑律的铡刀之下。
一旦虏大指认部落中任何一人作为首领,高也好,角也好,克也好,即便这些人表面不愿意。
可他们心里却未必不渴望权力,等坐上那个位置。哪怕只有一秒钟,都将会改变整个人的世界观。
后面将会无法收场。
当然,无法收场的是他们,不是她。
桑榆及时收网,不再试探,但脸色却也变得近乎透明的苍白。
羽找到她的时候,拉住她的手,才发现指尖如此冰冷,怎么都握不暖。
大雪也匆匆赶来:“首领,全都抓起来了,一共四十六人,姜部落游人三十人,虏大的人十人,还有各个小队反叛者六人,其中两人被毛毛和粉粉拍死了,五六个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嗯,先关起来,看好了,别让他们跑了,也别让他们死了。”
“今天死的那两个,尸首就挂在游人营两边的大树下,以儆效尤。”
“是!”
高、角和岩几个男性队长没有被她召见,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好在壮是个直脑筋,见到桑榆没事,赶紧挤进人群来见她。
岩等人紧随其后。
“首领,我就知道你没事,我一直都知道你没事。”
壮为自己的判断骄傲不已。
桑榆在他眼里看不到复杂的男女关系和对立,欣慰一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事?”
“我知道,反正我就知道。”
其他人也忙顺着他的话,纷纷附和。
桑榆哂然一笑:“一个个机灵鬼,怪不得刚才虏大叫你们投降的时候一个个骨头都硬着呢,是不是做给我看的。”
角赶紧摇头,道:“当然不是,不管首领是不是提早知道这事,我们都不会降。”
岩和高点了点头。
对于岩,桑榆已经可以确定,他的立场是以其女儿的未来利益作为风向标。
而这样的人,只需要把未来女性儿童的利益放在心上,几乎就能赢得他的心。
这样子反倒让桑榆安心,因为她未来要做的事情,建立的秩序,只会让这样的群体更好。
至于其他几个,一介凡人罢了,经不起推敲,物尽其用即可。
桑榆点了点头,一副了然的模样,表示认同了他们的观点。
“诸位的忠心我都看到了,今天晚上这件事情交给大雪处理,所有巡逻和游人营的管理一切照旧,关于对虏大和姜部落游人处理事宜我会另行通知,大家先回去睡觉。”
众人踌躇过后才纷纷散去,桑榆又交代大雪几句后,这才招呼四丫母子仨,拉着羽深一步浅一步地朝营地方向走去。
第74章
等回到竹棚,已经是凌晨三点钟,桑榆让四丫母子三人去给它们专用的草棚睡觉。
虏大这个事情虽然平息,但犯人还没有处理。
鉴于大家各自在这个事情里面的表现,还有首领此时颇有些晦暗不明的态度,部落里稍微有点能力的都在暗暗检讨自己的是不是哪里没做好。顿时生出一种人人自危的感觉桑榆料到近期也不会闹出什么风浪来,这几天好生歇息便是。
这后方圆知道大局已定,就回来从外面加了柴火又重新烧炕了。
等她们回到竹屋,屋里桐油灯点亮,炕都是暖呼呼的。
桑榆感觉到羽的目光一直黏着她的脸庞,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是不是很丑?”
说真的,世界上哪个女人不在意自己容貌的,她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却疼得嘶地吸了一口气。
羽忙捉住她的手。
桑榆看着她狠厉的眼神,问道:“你在想什么,凶巴巴的?”
羽想了想,还是如实道:“我在回想着那个冲你动手的游人。等到行刑的时候,我一定要亲手把他的手剁下来再要他性命!”
“是因为我,才有这么大的恨意吗?”
见到小姑娘点了点头,她弯了弯眉眼道:“那我死而无憾了。”
羽闻言,身形一滞。
“收回这句话。”
桑榆笑了笑,道:“好,收回。”
她只觉得身上这些衣裳脏乎乎的。如果不是三更半夜,真的想烧一大鼎热水洗个澡。
羽自然是看出她的心思,难得地劝道:“先睡,明天再洗。”
桑榆只好作罢。
连着炕的炉子有热水,但也只是一小壶,泡脚是够了。
“你先帮我弄点热水,我擦擦身子,再烧一壶,一会儿泡脚。”
被绑的时候,虏大这些人也不怜香惜玉,兽皮大衣都不给她穿,脚上也是草鞋,桑榆觉得身子都要冻僵了。
尤其是脚上,刚刚一路走来,疼得不行。
脸上更是火辣辣的。
“刚刚想背你,你又不肯……”
“这个时候怎么能让他们看到我这个首领如此虚弱呢,倒是你,藏在树上那么久,你比我还冷吧。”
桑榆想摸摸她的脑袋,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感觉这手也得先洗洗。
羽有些遗憾地看着她收回去的手,摇了摇头:“不冷,我穿得厚。”
嘴上说着话,手上也忙着倒水,再兑入冷水,伸手试探着水温,觉得差不多了再端到竹屋的另一个角落,将一张麻布做的围挡拉了起来。
“水好了,你去弄吧……脸上别碰水。”
“我在这守着。”
有她在,桑榆确实安心不少。
先前入夜的时候,虽然知道只是做诱饵做戏,但被一群粗鲁蛮横的男人给绑走,心里还是忍不住发憷。
简直就是这辈子的人生阴影。
她觉得自己以后都不敢一个人单独睡觉了。
外面天冷,屋子里温度也低,衣服全都脱下来后,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赶紧匆忙浸湿毛巾擦拭着。
麻布透光不透影,但因只是小小一块,使得桑榆的肩头以上和小腿往下没办法全部被遮住。
羽只是不小心一偏头,目光随即就捕获了那圆润的肩头,和纤细修长的脖颈。
如果她见过天鹅,那她一定知道,那样的形态叫天鹅颈。
羽没有见过这样子的桑榆,对方在睡觉的时候经常用肩膀揽住她。但她没有触摸过,偶尔会碰到,但却不知道衣裳下边,是这个样子。
明明部落里的女人,以前就经常袒胸露乳,更不用说肩膀了。
可却不知道,为何眼前这个女人的肩膀和脖颈却总能吸引着她的目光流连。
她生怕对方回头,也觉得是冒犯,赶紧低下头。
却没想到,下边细削光滑的小腿又跳入眼帘。
羽没来由地心头一跳,她捂住胸口,赶紧转过身,往炉子里扒拉着柴火。
怔怔地盯着炉膛里跳跃的火苗,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直到桑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羽……帮我递一下衣服。”
她这才如受惊一般站起身,朝炕上看去。
那里果然已经放着她的贴身衣裳。
羽嗯了一声,赶紧两步跨过去,将衣服抓在手上,朝帘子后面递过去。
感觉到手上一轻,微凉的触感从指尖滑过,忙把手缩回来,又跨了回来,坐到炉子前面。
一阵窸窸窣窣过后,帘子拉开,桑榆收拾好后,坐到了床上。
“你也要擦一擦,两天了,一会儿再跟我一起泡脚。”
毕竟要跟对方躺在一张床上,羽没敢反驳。但她不需要那么烫的水,只需入手温温即可,不然得弄到天亮才能躺下。
桑榆对她这副强悍的模样已经见怪不怪,便随她去了。
等两人终于一起泡上脚的时候,竹门被叩响。
外面传来香的声音。
羽趿拉着鞋子去开门,看到自己的小姨。
香没进来,探着头冲着桑榆颔首打了招呼,然后将手里的东西塞给了羽道:“这是擦伤的药,首领脸上和脖子上都抹一点,两天就好。”
桑榆自是听到了,笑道:“小伤而已不碍事,巫有心了。”
香忙称不敢,道别离去。
桑榆看着她手里的小罐子,感慨道:“你们遗传基因还是不错,你小姨长得好,你现在就已经这么水灵了,以后肯定还会更好看了,但你身高还差一点。”
“你就这两年还能长高,过后就准备停止向上发育,平日里给你的鸡蛋和牛奶,不喜欢也喝完,再加上锻炼。到时候应该能跟你小姨和大雪她们一样高。”
羽不知道什么是基因,但主要字眼她还是抓住了,就是鸡蛋牛奶还有锻炼,才能继续长高。
乖乖地点了点头。
“好了,擦擦脚,快上床吧。”
羽听话地扯了擦脚布,桑榆擦脚的时候她倒水,倒完水再擦脚上床。
但却不急着熄灯,而是把刚刚香给她的小罐子拿出来,道:“先抹一下伤口。”
桑榆脸上还火辣辣的,但也不知道香制的是什么药。但她还是比较信任香谨慎的医学态度,点了点头。
“你帮我弄,我看不到。”
羽嗯了一声,拔出罐子的木塞。
一股清新的药香味扑面而来,她倒了点药水在掌心,右手直指沾了一点,再朝桑榆的脸上轻轻抹去。
说实在的,桑榆的脸蛋以前就没少用过各种护肤品,白白嫩嫩吹弹可破。
如今被羽这粗糙的指腹抹过去,让原本一脸享受的她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嘶,你这手指茧子有点多啊。”
羽耳朵赤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桑榆嘴角勾了勾道,一把捉住她的右手,一个一个地掰开看了看,道:
“你说你才多大,十五六岁,身上带着伤痕,手上也是粗糙得紧,我没来之前,你过的是什么日子。”
羽不说话。
桑榆这才点了点她的中指道:“这只手比较滑润,用这只手。”
羽这时候才换了只手指,重新蘸药。
清凉的药汁渗透皮肤,一开始有些微微刺痛感,让桑榆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但随着一阵风吹来,羽忍不住帮她吹了吹,辣意散去,娇嫩的肌肤很快就适应了药性,原本火辣辣的痛意一下子减轻了下来。
桑榆重新闭上眼睛享受,似乎感觉到脸上抹完了,她毫无迟疑地扬起下巴,示意着轮到这个地方了。
却不知道细长的天鹅颈就这么近距离展露在少女的眼中,给了她更直观的震撼。
是美吗,抑或是其他,羽说不出来。但总觉得嘴里总在不停分泌着液体。
却不想吞咽的声音却让眼前闭着的眼睛一下子张开。
看着眼前这双眸子,羽有些不知所措地跪坐在炕上。
对方竟柔声道:“饿了吧,我都忘记隐蔽那么久了,回来也没给你安排吃的,抱歉,我现在就去伙房。”
说完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
羽赶忙摇了摇头:“我不饿,拿来我也不吃。”
小东西如此执拗,桑榆只好打消了要给她找吃的念头。
直到脖颈上火辣辣的感觉袭来,烧了好一会儿,上药这件事情终于给搞定了。
羽下床收拾了下,又擦了擦手,吹灭油灯躺下。
只是后背才沾到炕,旁边火热的身躯就挨了过来,抱住她的手臂。
羽感觉到手臂上软软的触感,瞬间有些大气不敢出。
以前经常这样,她不甚在意,只是最近几次,从会不由自主地关注着那些地方,再不知所以地心猿意马起来。
“好晚了,我们快些睡觉吧。”
对方呢喃着道,迷迷糊糊的,根本就没有像她这样这么多的心思。
羽低低嗯了一声,尝试着赶走脑内思绪,闭上了眼睛。
……
等第二天早上醒来,一直以来都比她晚起的女人却不见了踪影。
羽心中一惊,也不知道自己睡到了什么时候,抓起兽皮大衣往身上一套就冲出门去,看到迎面而来的圆。
这才得知首领已经召集打铁队去打铁了。
她松了一口气,转回身去竹屋洗漱。
打铁队二十人小组在第二天一大早就接到通知,要在两天之内,打造五把锋利的刀。
刀型首领都已经画好了,只需按照她的设计炼制即可。
先前已经打了三把砍柴刀。所以按照工艺流程,两天之内加班加点还是可以做出来。
好在他们二十人打五把刀,人数够,可以轮流来。
但首领这个举动让人十分不解。
大家都知道首领一向温和,像这样还在雪天的作息时间里,突然要求打五把锋利无比的大铁刀,同时也让组员们觉得有些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