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演员
在长街成名已久,专业能力非常扎实,上个月沈黛就找到她,给了她排练的所有视频资料,预付排练费,让她先练起来,随时都有可能上台。
如今机会到了,进入剧场加班加点排练了一周,有模有样。
即便没能达到沈绒精益求精的水准,临时救场还是可以的。
沈黛已经和剧组沟通好了,一周之后看她排练的情况,能上台就上台,不能的话就再给一周的时间,到七月初再启动。
沈黛的计划着,给沈绒一个半月休息的时间,好好休养。
她实在太累了,再这样下去肯定吃不消。
膝盖这个地方对舞蹈演员而言极其金贵,得好好养护,绝对不可以落下病根。
治疗的这段时间,就由这位替补出演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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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盏从心理咨询室出来时,心情并没有好多少。
这位心理医生似乎和她的脾气不太对路。
换个心理医生吗?
独自吃饭的时候,盛明盏思索着,或许自己比较适合和一个喜欢刨根问底、更加主动的医生交流。
只有当对方迫切想要了解她时,她才愿意试着敞开心扉。
就像当年的小绒那样。
小绒……
盛明盏将一早上没看的手机拿出来——
不知道小绒有没有联系我。
心情复杂地解锁手机屏,“一点都不好吃”安静地待在置顶上,最后一条微信停留在前天。
倒是林枳一口气进来六条微信。
还有没接到的语音通话。
盛明盏点开微信内容,只看了一眼,立即起身出了餐厅。
“祖宗,你哪儿去了,谁都找不到你人。”
林枳带着她到了医院。
“怎么摔伤的?”
盛明盏人高腿长,在走廊上疾走,林枳差点跟不上她。
“彩排的时候走位走错了,摔了下来,应该是摔着了膝盖。”
盛明盏更是不解,“走位错了?这走位她走了无数遍,怎么会错?”
“我看她这几天都恍恍惚惚的,心不在焉,估计是走神了。”两人到了病房前,林枳用手背搓了一把下巴
上的汗,“你们好好聊聊吧,我就不进去了。”
门轻启,病房内只有闭着眼似乎已经睡着的沈绒。
盛明盏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打扰她的时候,沈绒睁开了眼睛。
“我没睡,进来吧。”
沈绒的声音轻柔,望向盛明盏的眼神里分明带着期待。
盛明盏坐到她床边,沈绒先握住了她的手。
“没事儿,膝盖磕了一下,医生说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好。好好休息就不会落下病根。”
盛明盏点了点头,默然片刻后,说:“如果我在你身边,一定会接住你,绝对不会让你受伤。”
沈绒动容地拉了拉她的袖子。
盛明盏俯身,亲吻她有点干燥的唇。
沈绒用鼻尖蹭了蹭盛明盏,“你啊,腰伤了这么久,才是要去好好检查一下。正好《汝宁》会暂停一两周,你趁这个机会好好看看腰。”
即便没说过,沈绒早也发现她腰的旧伤复发了。
她的事,都逃不过沈绒的眼睛。
即便最近有些别扭,可沈绒还是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放在心上。
窝心的感觉让盛明盏眼眶有些热,动情地又来吻沈绒。
两人缠在一起半天,要不是顾念沈绒受伤了,肯定无法自控。
盛明盏率先找回了理智,结束深吻,气息还不太顺地摸摸沈绒的耳朵,“好了,别弄伤你。”
沈绒看盛明盏被碾得深红的唇,还想多吃几口。
回想刚才接吻时沈绒勾她的小动作,盛明盏点了点她的脑袋,起身去给她倒点水喝。
倒水的时候,盛明盏回温的脑袋终于能思考了。
回想刚才沈绒的话,发现一个奇怪的点。
“你刚才说《汝宁》会暂停一两周?”
盛明盏喝了一口水,确定水温适口后递给沈绒,问她,“你膝盖怎么可能一两周就痊愈?没好明白可不能登台。”
沈绒喝完了水,才慢吞吞地说:“我不登台,肯定养好了再说。”
盛明盏无言片刻,很快明白了。
“妈还是找了平行卡司,对吗?”
盛明盏的语气分明和上一句没有什么变化,可沈绒就是
察觉到了她情绪非常细微的转变。
“盛明盏,我觉得我们得将这事儿摆在明面上好好说一下了。”沈绒拉着她的衣角,示意她坐过来。
盛明盏坐下了,但没坐到最近的位置。
“沈黛想给《汝宁》加平行卡司,那就让她加啊,她可以加一个长念进来,咱们也可以再找个积雪。到时候我还和你搭,另外两个她们自己搭就好。咱们都有伤在身,连轴转了这么久,趁此机会休息一段时间,不好吗?”
盛明盏说:“你愿意让长念和积雪与别人的名字联系在一起吗?《汝宁》不是只属于咱们俩的吗?”
“你肯定也发现了,妈最近一直在针对咱们,如果给《汝宁》安排平行卡司能让她放松一点,何乐而不为?我们没必要和她硬着对抗,会有其他的办法解决这件事的。”
“她今天能加平行卡司,明天就能真的让你结婚。如果每次都为了安抚她而做出妥协,那么你每退一步,她就能更深地控制你一点。”
这些日子压抑的情绪,忽然被这两句针对的话点燃,火苗一下蹿上了天。
沈绒问她:“那我该怎么做呢?盛明盏,那是我妈,也是你妈。”
盛明盏“嗯”了一声,沈绒以为她想法有了转变,没想到她接了一句,
“现在她还把我当女儿吗?”
“……”
沈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短暂的沉默之后,沈绒决定跟盛明盏说明白。
必须说明白,不然她和盛明盏的关系会被推到危险的边缘。
“最近咱们心情都不太好,没怎么聊天,既然今天咱们说到这儿了,我觉得我的想法还是应该告诉你的。我并不觉得我是受那些评论家们言语的影响才有这个决定。我复盘了一下这几年的演出,的确没什么进步。模式化的表演让我很累,越来越难找到兴奋的感觉。”
说到这里,盛明盏已经明白她要说什么了。
“我的确需要新的角色,寻回创作激情,重新丰富我的表演。所以,既然《汝宁》有了平行卡司,我想去别的剧组面试。”
和盛明盏所想一致。
沈绒还是沈绒,刚才她们俩还在热吻,几分钟之后,她就想要新的角色
了。
“我能和你一起面试吗?”盛明盏问她。
“这,得看有没有合适的角色吧。”
“很难有吧,双女主剧太少了。”
盛明盏的话弄得沈绒心里泛着难受,又愧疚。
沈绒在心里千挑万选想找句话安抚她的时候,听到盛明盏说:
“能被这世间自然而然承认的是男女夫妻,是异性情侣,被迁就通融的也是他们。同性之间的感情终究要低于别的情感一等,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对吗?我一直觉得咱们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是你好像并不是这么想的。小绒,你觉得和我相爱可耻吗?可耻到无法对旁人提及。”
“盛明盏……”
“今天你能不能告诉我,咱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是你的爱人吗?小绒,你爱我吗?”
沈绒从来没想过,自己竟回答不出一个“爱”字。
盛明盏问出的问题将她拎到了天台上,站在万丈深渊的边缘。
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紧盯着她,只要说出肯定的答案,就会将她一把推下,摔得粉身碎骨。
那个字堵在沈绒的喉咙,直到她出了一身冷汗,也没能说出口。
而盛明盏失望的表情印在沈绒的眼底,刻进她的心扉,让她彻夜失眠。
沈绒出院之后惦记着《汝宁》,膝盖时常发痛不太方便,不适合来回走动,便住在了距离剧场很近的M酒店。
沈黛听说她没回家,想来酒店照顾,被她婉言拒绝。
“那妈就不去烦你了。不过小绒啊,你之前答应妈的事不会再有变数了,对吧?”
“……”
“《长恨歌》是很可惜,本不该错过的。不过没关系,好剧还会有。我现在手头有三个本子感觉都不错,我先看一遍,有合适的给你说。”
“妈,我还是想将《汝宁》放在第一位,想先确定它能顺利演出。”
“嗯嗯妈知道的,就是我先看看给你把把关,没说一定要现在去演,你膝盖不都还没好吗?不用有压力,你先好好休息,养好伤再说。”
“哦。”
挂了电话,沈绒倒在床上,连皮带肉地不自在。
膝盖还没好明白,不知道为什么又
上火了,喉咙痛得说话都费劲。
盛夏的暑气伴随着坏心情一直淤积在体内,得不到丝毫的缓解。
她的情绪就像没有出口的高压锅,随时都有可能引发一场震天撼地的爆炸。
连续失眠的夜里,她独自一人看着天花板,什么也不想思考。
出生至今都在紧迫的人生中不断超越同龄人,超越着自己的沈绒,第一次明白虚度光阴是什么感觉。
原本是想给自己放个假,没想到这个假休息得身心俱疲。
那天秦允打电话来,说想来看看她。
沈绒不想好友担心,便说自己没事,只是想闭关几天养养神。
秦允绞尽脑汁给她说了一堆毫无营养的笑话,虽然难笑,但挂完电话后心情的确好了一些。
沈绒揉着膝盖,本来想用手机放点音乐。
却看到一条新闻的推送。
【沈玉2.0?盘点沈绒陨落的九大征兆】
沈绒面无表情地将手机锁屏,什么心情都没了。
百无聊赖间,盛明盏来了。
带来了她最喜欢的巧克力熔岩蛋糕。
这是盛明盏想要和好的信号。
盛明盏没有怪她回避了那天的问题,反而来哄她了。
这样的盛明盏,更让沈绒难过,又愧疚。
那天一开始的时候,盛明盏很温柔。
这些日子与其说回避着对方,不如说在回避着有可能爆发的争吵。
再次看见多日未见的恋人时,泛滥的思念之情全写在眼睛里。
盛明盏将绑蛋糕的绸带拆开,铲出一块放到盘子里,递给沈绒。
“不回家吗?”盛明盏说,“你伤还没好,待在酒店万一又摔伤了该怎么办呢?住在家里的话,腿脚不方便还有我可以照顾你。”
沈绒这些日子过得很糟,见盛明盏也没好到哪儿去。
坐在她对面的这个女人眼圈红红的,瘦得衣服里空空荡荡,看上去憔悴不堪。
沈绒见她这副样子实在心疼,眼泪积在眼眶里。
咱们和好好不好……
这句话在沈绒嘴边过了一圈,就要示弱时,手机嗡嗡地响了起来。
是沈黛的电话。
寂静的房间里,电话那头人说话的动静断断续续的能听清几声。
其实完全不用听清全部的内容。
将“说好了”“面试”和“适合你”这几个词稍微一组合,就能知道沈黛在说什么。
盛明盏闷不吭声,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地吃着蛋糕。
将刚才给沈绒的那份也吃了。
沈绒越听越头疼,沈黛还在滔滔不绝地说她非常看好的剧组,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回头再说吧妈,我头有点痛,先挂了。”
沈绒强行挂断电话,将手机放在桌面上,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不敢抬头去看盛明盏。
盛明盏一直在吃蛋糕,一口接一口。
直到甜到发腻的蛋糕填满她的胃,也没办法将心里的火压下去。
盛明盏用纸巾将嘴擦干净,喝了一口水后,唤了沈绒的名字。
“你和妈说好了要接别的角色吗?你应该告诉我的。”
沈绒撑着乍然发痛的太阳穴,闭着眼睛说:“我还没有答应。”
忍受痛苦的神情落在盛明盏眼里,分明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尖锐的耳鸣声几乎在一瞬间贯穿盛明盏的耳朵。
连带她隐忍多时的耐性也彻底瓦解。
盛明盏说:“你已经将我隔绝在你世界之外了,对吗?”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盛明盏盯着沈绒,这双对着沈绒总是温柔的眼睛,从眼尾慢慢变红。
脆弱,且充满能割伤全世界的戾气。
“从始至终,你想要控制的不是沈黛的情绪,而是我的。”
沈绒支着欲裂的脑袋,眼神射向盛明盏。
“盛明盏,你冷静点,你现在被愤怒冲昏头了,我们不能都失去理智。”
“原来在你眼里我是失去理智。也对,我早就没有理智可言了。当年我仅存一丝理智的时候,是谁勾引的我,你不会忘记了吧?”
沈绒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看沈绒被她气到双眼通红,盛明盏在眼泪落下之前,仰起头笑得肆无忌惮。
“当年不是你捅破那层窗户纸,
咱们会走到今天吗?”
盛明盏还在说,将尖锐的言语刺向沈绒。
在被抛弃之前,主动变成伤害对方的那个人。
“你现在说理智是不是太可笑了?你们这些人想要我的时候召之即来,嫌我烦的时候就要让我滚……在你们眼里我是什么呢?一个供你们消遣,供你们展示慈善心肠的玩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