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绒见盛明盏问得特别认真,弄得她都不好开玩笑了。
“干嘛这么严肃,我还有一年多才中考呢,现在还没想好。”
其实沈绒心里已经有目标了。
才大年初二,写完寒假作业的沈绒便马不停蹄地开
始自学下学期的课程。
开学第一场全年级排名的考试,她挤掉了前两名,拿下了第一。
沈黛知道她考了第一不吝表扬,沈绒却一副老沉又满不在乎的模样。
“初中知识罢了,简单,只要好好学不难。上了高中才见真章。”
开学之后,转眼就到了春天。
沈绒的生日就要到了,而盛明盏也知道,沈家不可言说的日子也近在眼前。
去年她就发现了,春天拉开帷幕的某天,沈家会陷入极其怪异的气氛。
沈黛和沈绒都会心事重重,一整天兴致都不太高,也不怎么跟对方说话。
小心翼翼的,生怕提及什么,又说错什么。
过了那天之后,她俩才会慢慢恢复正常。
盛明盏没问,但记得沈绒小姨已经过世的事情。
她上网查了一下关于小姨沈玉的事情,果然是四月初过世的。
这么多年了,沈玉依旧是沈家的禁忌。
沈黛心里还是很介意的吧。
四月终于在沈绒十五岁热闹的生日会中过去了。
与此同时,沈黛潜心打造多年的安真剧场总算竣工,迎来了第一部 驻场音乐剧《汴京一夜》的首演。
这部剧是安真剧场的开始,也是沈绒生命中极为重要的转捩点。
沈绒在这部名为《汴京一夜》的音乐剧中客串了女主角少女时期。
她机灵可爱的模样,能歌善舞且极具天赋的表演深受观众喜爱,无心插柳,竟在一夜之间成为长街最为新鲜的话题人物。
沉寂太久的长街,早就被观众和评论家们批评缺少新鲜感,演来演去都是老调重弹。
而这十五岁的小姑娘横空出世,仿佛给长街注入了一剂强力兴奋剂。
谁能想到这么点年纪的小孩,能有如此扎实的唱功和舞蹈底子?
演唱和舞蹈实力很难作假,藏不住也骗不了人。
有没有下过苦功夫,往观众面前一演便知。
面对如潮水般的褒奖,沈绒稍微松了口气。
她没有拖剧组的后腿,也没有给安真剧场丢脸。
得到认可她自然是开心的,说明她多年枯燥的学习
和练功没有白费。
她虽有天才的自觉,可身边有个同样出色的盛明盏镇着,即便偶尔滋生出一点小骄傲,也会很快被她自己压下去。
十五岁的沈绒从长街红到网络,音乐剧圈子里到处都在打听这位音乐剧紫微星是谁。
得知她居然是曾经长街之魂——沈玉的外甥女,更是引发了一波议论,以及追忆沈玉的热潮。
评论界一片哀叹,都在为沈玉这位天纵奇才扼腕,说如果当年沈玉没有自杀,如今长街也不会是这番颓靡的光景。
又有另外一种声音说虽然长街失去了沈玉,这不又迎来一位小神童吗?
或许这是沈玉在天之灵保佑长街,给长街带来一份厚礼。
沈玉之死又被提及,无良媒体做了一个又一个专题细数当初沈玉同性恋事件,传到了沈老爷子耳朵里,引得他勃然大怒,追了好几个电话到沈黛那儿指桑骂槐。
沈黛懒得理他,也没跟沈绒说爷爷又犯病的事。
此刻的她只为女儿骄傲。
一时间,沈绒收到海量的剧组邀约,从大制作到小项目全都有,其中还不乏女主角。
沈黛问沈绒自己的想法,想不想就此踏入音乐剧圈子。
沈黛问沈绒的时候,盛明盏坐在不远处单人沙发上,假装在给同学发微信,其实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沈绒这儿,等待她的回答。
“进音乐剧圈不着急,反正以后迟早要正式进的。”沈绒很有自己的分寸,“现在么,就稍微积累一下剧场的经验,我还是想把精力集中在学习上,把中考考好。您不是总说么,现在的学习是为往后人生打根基的。根基不牢,做什么都做不好。”
沈绒的角色有平行卡司,她还是以学业为主,控制着去剧场的次数,尽量不影响学习。
剧场让她长成,让她快乐,即便很累,但满足感可以让她一扫疲倦。
随着沈绒名声鹊起,学校同学们看待她的眼神也逐渐不同。
以前只知道她长得漂亮,现在可不一样,是名人了。
沈绒在学校走哪儿都有一票人注视着她,议论着她,要她签名或者拍照。
她不愿意被乱拍,那些人就改成偷拍,还将偷拍的照片发到网上,甚
至是出售卖钱,没一天消停。
连去个厕所都有人从隔壁隔间递过来情书。
裤子都没来得及提的沈绒,“??”
要是盛明盏在的话,这些人根本不敢靠近她。
偏偏盛明盏毕业了,不在一所学校了,身边就一个比沈绒还弱的秦允。
没辙,被烦多了,沈绒只好模仿盛明盏,挂上一张生人勿进的冰箱脸,除了秦允,谁也不搭理。
她高冷的姿态自然引起一些非议,觉得她在耍大牌。
沈绒才不在意。
“我就这样,管别人怎么说我呢。最好都讨厌我,一个都别来烦我。”
沈绒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没好气地吃桃子。
盛明盏看她小小一只,盘腿坐在大大的沙发上,气呼呼地啃水果,像只生气的小猫,原本有点儿醋的心情都被她的可爱稍微安抚了一些。
“书包怎么乱放。”
盛明盏想帮她把书包放好,没想到拉链没拉,一提之下里面的东西倾倒出来不少。
盛明盏见有一堆相同款式的粉色信封,捡起来一看,樱花图案的信封上写着“给我最喜欢的沈绒”。
字迹一模一样,是同一个人写的。
看笔迹,像个女生。
沈绒立即上来将信从盛明盏手中抽走,塞回了书包里。
“我自己会收。”
盛明盏见沈绒的耳尖有些不自然的发红。
沈绒拎著书包上楼,到了二楼开卧室门的时候,看似无意间往下看了一眼。
发现楼下的盛明盏还在凝望她,对视之间更是慌乱,匆匆忙忙地进入卧室。
.
周末,盛明盏同班同学林枳邀她一块儿逛街去。
盛明盏没什么交朋友的想法,但之前班主任安排盛明盏和林枳成为同桌,组成一对一学习小组,嘱咐她如果有余力的话,可以多帮助帮助后进同学。盛明盏不好在明面上拒绝。
好不容易让沈黛觉得她变成个开朗、让家长省心的孩子,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她连刀都已经很久没随身携带了。
身为“后进同学”,林枳相当没有自觉,每天一有空就给盛明盏看她写的小说
,说起自己虚构出的那些故事时,简直眉飞色舞。
盛明盏觉得林枳天赋异禀,鼓励她未必要和千军万马冲一条独木桥。
“你或许可以成为出色的编剧或是小说家,爱好是最好的老师。”
林枳兴奋道:“你要聊这个我就不困了啊!虽然你说话跟老太太似的,但我爱听!”
盛明盏:“?”
两人交换了微信,真的成为朋友,还是因为一块儿练摊。
沈黛一直没少了盛明盏的零用钱,将她当亲女儿疼爱。
盛明盏到底不姓“沈”,即便乍听之下“盛”和“沈”有点儿像,但她懂,沈黛给予她的爱并不是分内之事。
她一直都渴望着赚钱,能独当一面,早日反哺沈黛,照顾沈绒。
她去给生病的林枳送过一次作业。
林枳家必经之路叫学院路,这条学院路坐落着五六所大学,方圆三公里内更是学校遍地,人流密集。
一到晚上,学院路两旁灯火通明,全是小商小贩,卖什么的都有,来来往往全是学生。
盛明盏在这条街蹲过好几晚,以烤冷面摊为目标,估计成本记录客流量,结合客单价算出了一晚上的收入。
只是个烤冷面的小摊,一晚至少能净赚五百元。
这收入对于高中生盛明盏而言,可是非常诱人的数目。
盛明盏联系林枳,问大作家想不想来体验生活,收集写作素材。
林枳这就被她忽悠去扛货练摊了。
经过近一周的“调研”,即将入冬时,盛明盏用之前沈黛给她的压岁钱和零用钱进了一大批厚实的打底裤。
盛明盏观察过了,这条街还没有人卖打底裤。
打底裤比较轻又不太占地方,年轻女学生们冬季穿搭必不可少,就算不穿搭,当秋裤穿也很保暖。
盛明盏她本身长得好看人又高,往人群中一站特别醒目,卖的东西质量不错薄利多销,一夜之间卖掉了数百条,赚了上千元。
第二天女学生们成群结队地来了,几乎将打底裤一扫而空。
两天就赚了好几千,林枳都吓傻了。
“盛总,以后还有这赚钱的好事,你记得还叫上我。”
以前她姑姑总是克扣她的零用钱时,她也自己想方设法赚钱,但都没这次这么爽。
她对经商有兴趣,也是从那段时间练摊愈发明确的。
在学院路这块摆了一个多月的摊,学她卖打底裤的越来越多,她便开始转行,卖些小饰品。
有个女大学生老是来照顾生意,不仅自己买,还给寝室的姐妹带。
很快盛明盏和林枳都发现了,这位姐姐不是对小饰品感兴趣,是对盛明盏感兴趣。
林枳第一次见这场面,非常兴奋,却发现盛明盏不仅没意思,还特别冷淡。
“你不是说不喜欢男生吗?”林枳兴致勃勃地说,“那姐姐长得多漂亮啊,又多金又体贴。”
盛明盏没应林枳,后来女大学生向她要微信她也没给,一来二去女大学生再也没来了。
林枳也挺好奇,不是说不喜欢男生吗?也没看她对女生感兴趣啊。
快要期末考试,作业越来越多,她俩也没时间去摆摊了。
数了数赚的钱,一共一万五,盛明盏自己留五千,剩下全给了林枳。
林枳见她赚了这么一大笔还不开心,也不敢问,就隔三差五邀她出去逛街,介绍新朋友给她认识,希望她心情能好一点。
盛明盏并不喜欢交朋友,但林枳对她好,她记着,不愿辜负对方,周末叫她出门逛街她也出来。
反正在家面对遮遮掩掩的沈绒,她也不舒服。
自从上回发现疑似情书后,沈绒明显有点儿躲她。
即便沈绒小心翼翼地隐藏着,盛明盏也能察觉到她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两个人之间莫名其妙地有了某种隔阂。
盛明盏跟林枳去ZM广场转悠,林枳还叫上了隔壁班的两个小姐妹。
四个人说好去吃火锅,一进火锅店,盛明盏就发现沈绒坐在角落。
沈绒戴着顶白色的棒球帽,穿着盛明盏昨天亲手帮她洗好送到卧室里去的宝蓝色外套。
即便她只给了个背影,盛明盏也能一眼确定就是她。
沈绒不是一个人,她对面还坐着个面相温柔,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
那姑娘头上别着枚樱花发卡,笑得非常开心,一直给沈
绒夹菜。
看不见沈绒的脸,但盛明盏知道,她没有拒绝。
……
第二天放学的时候,沈绒发现盛明盏在校门口等着她。
沈绒知道盛明盏摆摊赚钱去了,有阵子没来接她。这会儿看到她挺开心的,颠着小步子快步到盛明盏身边,很自然地牵她的手。
“你怎么来啦?”
盛明盏却说:“我不能来吗?”
她和盛明盏平时打闹惯了,没少怼对方。此刻盛明盏语气和表情都没什么太大的不同,沈绒却能很清晰地察觉到她在不高兴。
沈绒扣紧她的手,柔声中带着小心翼翼,“能啊,我,挺想你来的。”
盛明盏眼眸微动,神情没有变化,不过沈绒知道她被自己这句话安抚好了。
正开心地想要拉着她回家,身后有人喊沈绒。
“绒绒。”
是那个在火锅店和她一起吃饭,别着樱花发卡的女孩。
“怎么走这么快,今天不是约好了去买唱片的吗?”
女孩走上前,目光很快落在盛明盏身上,暗暗打量。
盛明盏都不用跟她说话,也能看出来她是同类人。
“啊,我忘了。”沈绒是真忘了,“改天吧学姐,我……”
她看了眼盛明盏,思索着让盛明盏套上个什么称谓此刻能顺利逃走。
“我姐来接我,我今天得早点回家。明天见,拜。”
说完沈绒就拉着盛明盏走了。
走出十几步,等看不见樱花发卡女孩了,盛明盏说:“你不是不叫我姐?”
“这不是江湖救急吗。”沈绒瞥她一眼,“真计较这个啊你?”
“她是谁?”
“学姐啊。”
“给你写情书的学姐?”
“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的?如果她不戴和情书上同款发卡,我的确猜不到。”
“……”
“她喜欢你?”盛明盏追问。
沈绒面露难色,居然没直接否认。
盛明盏有点晕眩,努力调整情绪时听见沈绒说:
“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啦。我,就是和她聊聊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