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GL百合]——BY:宁远
宁远  发于:2023年0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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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今天倒是没机会让她在梦中起舞,因为她根本就没睡着。
  即便再累,被酒精折磨得再难受,她都没能进入梦境。
  她错误地让一首反复能搅痛她的歌,混入了今晚安神歌单里。
  沈黛已经熟睡,沈绒将声音调到最小,《Adieu》的旋律从便携式的小音响里缓缓流淌在午夜宁静的病房,在她依旧沸腾的思潮之中盘旋。
  缩在矮矮折叠床上的她,情不自禁地跟着在脑海里低低吟唱,一遍又一遍。
  ……
  Va,maintenantvat'en
  走吧,现在就离开。
  J'apprendraisanstoiaaimerleventl'airfraisdelanuit
  没有你,我也能学会适应这风和冰冷的夜。
  J'apprendraisanstoiavecleschenill
  esetlespapillonsatromperl'ennui
  没有你我也会学着,和毛毛虫以及蝴蝶一起欺骗自己没有烦恼。
  Netra??nepas,adieu
  不要再拖延了,再见……
  .
  十五年前。
  沈绒十三岁的某日,也如同今天一样大雪纷飞。
  沈黛亲自开车来接她去上声乐课。
  “说吧,为了什么事讨好我?”
  即将进入青春期的沈绒眉眼越来越精致,坐在副驾上吃着她早就想要但沈黛以少吃零食为借口一直没给她买的巧克力,狡黠地看着妈妈。
  沈黛笑着说:“你这孩子,什么讨好,我这叫疼你。对了,一会儿上完声乐课你陪妈妈去挑个小蛋糕。”
  “蛋糕?距离我生日不还有好几个月么?”
  “你妈还没老到记不住你生日,给一个姐姐买的。”
  说到这儿,沈绒吃巧克力的动作停了下来,狐疑地看着沈黛,“姐姐?”
  “你还记得你盛叔叔吗?”
  “记得啊,不就是你那个初恋?”
  沈黛“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什么初恋,别瞎说。”
  想了想,她补充道:“只是当年有好感罢了,他是你爷爷最得意的徒弟。可惜啊,天妒英才,和他夫人因为那场意外离世已经好多年了,留了个女儿。你还记得你明盏姐姐吧?你不就喜欢漂亮姐姐吗?她就长得特别漂亮。”
  听妈妈这么说,沈绒不屑一顾。
  “我哪喜欢什么漂亮姐姐,你才是不要瞎说。我明白了,你今天是要给那个盛明盏庆祝生日,对不对?”
  沈黛微微蹙了一下眉,“不可以直呼她的名字,她大你两岁,要叫姐姐,懂点礼貌。”
  “盛明盏家在哪儿,远吗?”
  “……你明盏姐姐现在就在咱们家。一会儿就在家里给她过生日。”
  沈黛的话让沈绒有些意外,刚上初中的她虽然年纪不大,但心里隐约有了一个想法。
  上完声乐课,她和沈黛一起为盛明盏挑了个巧克力熔岩蛋糕。
  沈黛付完钱就要走的时候,沈
  绒拉住她说:
  “生日怎么可以不戴寿星小皇冠?妈,就你这样还帮人过生日呢?粗枝大叶。”
  沈黛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橱窗上方摆着一个出售中的生日礼盒。
  礼盒里有小皇冠还有一大盒漂亮的蜡烛。
  的确是小女孩会喜欢的款式。
  沈黛看了眼双手插兜里看似满不在乎的沈绒,笑着摸了摸她脑袋。
  沈绒将头一偏,噘嘴道:“给我弄乱了。”
  买了蛋糕和生日礼盒,回去的路上沈黛又絮絮叨叨说起来。
  “你明盏姐姐啊命不好,父母不在的这些年和她姑姑、奶奶住在一块儿。这俩人挺不是东西的,这孩子吃了不少苦……”
  沈黛还没说完,玩手机的沈绒头也没抬,接话道:
  “跟我这儿打预防针呢,盛明盏是不是很难相处?”
  “你这孩子,什么叫很难相处,就是,嗯……有点儿内向。”
  “懂了,我主动点,让着她一点。”
  “……”沈黛盯她半天,最后舒心地笑着道,“人小鬼大。”
  沈绒拎着蛋糕走在沈黛前面进了家门。
  一进屋就看见个陌生女孩坐在她家的单人沙发上,正在低头看手机。
  “明盏,你小绒妹妹回来啦。”
  沈黛唤了她一声,盛明盏抬头,正好和沈绒对视。
  沈绒记得她很小的时候,在某次家长们的聚会上见过盛明盏,印象中是个爱笑的姐姐。
  可眼前这散着垂肩黑发的人,明明是一张好看的脸,却阴沉而充满了戒备。
  灰色校服明显大了一号,将她整个坠得阴郁,轮廓模糊,跟记忆里大相径庭。
  盛明盏没说话,目光在从头到脚都精致如小公主一样的沈绒身上逗留了片刻后,冷淡地转回到手机屏幕上。
  果然很难相处。
  沈绒在心里说。
  沈黛去厨房和蒋阿姨一块儿准备盛明盏的生日大餐。
  沈绒等了半天肚子饿了,看盛明盏一副不搭理人的样子,便没话找话说:
  “咱俩小时候是不是见过?”
  盛明盏还是没理她。
  沈绒扁了扁
  嘴,将蛋糕放在餐盘上,走向盛明盏。
  发现有人靠近,盛明盏立即将手机放回口袋。
  “吃饭还早着呢,先垫垫肚子。”
  沈绒将叉子直挺挺地叉在蛋糕面上,托着盘子走到盛明盏面前,“尝尝。”
  盛明盏依旧不言不语,甚至没抬头。
  “不会不喜欢巧克力吧。”
  沈绒好奇,这世界上真的会有不喜欢巧克力的人吗?
  就在沈绒纳闷的时候,盛明盏终于开口了,“离我远点。”
  已经变声的盛明盏声音有些低,是很好听的女中音。
  而这悦耳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十足的威胁和不近人情。
  盛明盏坐着沈绒站着,她由下往上凝视着沈绒,眼底里的冷戾丝毫不愿意隐藏。
  像只盯上了毫无戒备小羔羊的野兽,随时准备一口将小羊的脖子咬断。
  沈绒说:“原来是不喜欢我。”
  她转身端着餐盘往回走,自己将巧克力蛋糕吃了。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盛明盏将手机拿出来的时候,一样东西被她连带着抽了出来,“咔哒”一声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直接弹出了一截,借着惯性滑到沈绒的脚边。
  咬着叉子的沈绒低头一看,是把弹.簧刀。
  锋利的刀刃闪着寒光,尖锐的顶端仿佛能轻松刺开小女孩的胸膛。
  沈绒回头看向弹.簧刀的主人,盛明盏也在看着她,神色比之前更加紧绷。
  沈黛的笑声从厨房传了出来,盛明盏扶着膝盖的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裤子。
  从这个角度,沈绒能清晰地看见盛明盏脖子上有一道新鲜的伤口,有手指那么长,不是生活中一不小心能刮出来的。
  沈绒想了想,将蛋糕放在一旁,拾起弹.簧刀,想要将它折回去。
  结果合了半天,刀纹丝不动。
  盛明盏:“……”
  沈绒:“…………”
  沈绒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将刀掉转了一下,纤细的手指捏着刀刃,走到盛明盏面前将刀柄对着她。
  盛明盏有些意外,将刀拿了回来,按下一个锁扣后,轻轻松松地将刀收了起来。
  “放心。”沈绒转身,用眼角觑她,“我不会告诉沈黛的。”!


第5章 005
  这顿饭吃得有点尴尬,全程只有沈黛在絮絮叨叨,沈绒偶尔附和她两句,而盛明盏完全不吭声,只吃离自己最近的那盘菜。
  无论沈黛怎么温言劝她多吃点儿别的,她只是闷头“嗯”一下,接着夹面前那盘蒜蓉芥蓝。
  沈绒最不喜欢的青菜最后被盛明盏吃得一干二净,倒是让沈绒对她生出一丝好感。
  饭后,沈黛带着盛明盏去了她卧室。
  卧室在二楼南边,配有一个小阳台,很安静。
  站在小阳台上能将温馨的小花园尽收眼底,没有任何的遮挡物也很私密,还能远眺连绵群山。
  “准备得有点匆忙。”
  沈黛像客人一样站在门口,并不贸然进来,手中夹了根细长的烟靠在门边。
  “你看看有什么不合适的,尽管跟我说。”
  盛明盏拎着小小的书包,目光迅速从屋内扫过,回头对沈黛很轻地说:
  “没有不合适,谢谢。”
  “跟你沈阿姨客气什么。”沈黛说,“将这儿当自己家就行。养一个女儿是养,养两个也是养,添双筷子的事儿。”
  盛明盏双唇抿了抿,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有什么跟你小绒妹妹说也一样,她就住在走廊那头。”
  沈黛想到什么,补充道,
  “放心,她还算乖,不会来烦你的。明天早上我送你和小绒一块儿去学校,带你见见你新的班主任。”
  沈黛看得出来盛明盏这孩子寡言少语,内向,也没再说什么烦她,让她洗个澡好好准备适应新的学校,就关上门走了。
  盛明盏洗了澡出来,想跟沈黛说明天不用特意送,给她地址她可以自己去。
  结果忘记加沈黛微信,只好下楼去找她。
  刚走到楼梯转角,就听见沈绒的声音:“啊?她要一直住在咱们家?”
  盛明盏脚步一顿,退了回去,站在墙后没让沈家母女发现她。
  “嗯,你明盏姐姐家出了点事儿,她这段时间就和咱们住一块儿了。”
  沈黛将烟灭在手中端着的烟灰缸里,将面前的烟扇了扇。
  盛明盏听得出来,沈黛对女儿说话
  的语气有点小心翼翼。
  很好理解,任谁也不愿意家里突然多了一个陌生人,分走自己一半的关注。
  更何况……
  盛明盏手在口袋里握了握不离身的刀。
  出乎意料,沈绒沉默了片刻后才说:
  “那我晨练的时候准吵醒她,她可别嫌烦。”
  盛明盏阴晦的双眸听到这句话,意外地圆了圆。
  沈黛低低地笑着:“谁敢嫌你烦啊。而且你明盏姐姐上初三了,得去早自习,起得不比你晚多少。倒是你,别看人家老实就欺负人家,听到没有。”
  “我欺负她?”沈绒“哼”了一声。
  盛明盏心想,她大概会将刀的事跟她妈告状了。
  没人会喜欢和陌生的危险分子住在一起。
  沈绒气鼓鼓地“哼”完之后,慢悠悠地下楼,扬着调子道,“我尽量吧。”
  盛明盏:“……”
  盛明盏听她俩的声音越来越远,才从墙后探出脑袋,好奇地从二楼往下看,目光落在沈绒窄窄的肩头,出了一会儿神。
  ……
  十五年前的那个生日,两个注定相遇的人牵起了命运之绳的两端,在迷茫的人生之始,于混沌人海之中抬眸,看见了对方。
  盛明盏遍体鳞伤跌跌撞撞地走向沈绒,走向她命定的爱。
  而之后发生的事情,宛若一辆脱轨的列车,从她们生命轴上毫不容情狠狠碾过,落下一地无法收拾的狼藉。
  .
  午夜,从肿瘤医院出来后,盛明盏开车进入M酒店地库。
  雨刷器疲倦地摇摆着,将一层雪沫从挡风玻璃上刮下去。
  “借我两万。”盛明盏将林枳的车平稳地摆进车位后,给车主人打电话借钱。
  这会儿被一个韵脚折磨的林枳也是失眠大军中的一员。
  接到盛明盏这个电话莫名其妙的,“盛大老板,你的钱呢?”
  虽然两年没怎么联系,但盛明盏这次回国在长街可谓一掷千金。林枳还以为她去海外在帮什么大老板干活儿,出手这么阔绰,一问之下才知道是盛明盏自己的生意。
  也是,盛明盏从小就很有做生意的头脑,在沈家这些年跟着沈黛也
  学到不少,当初卖了国内自己名下的不动产卖了近亿,也算有了些创业的资本。
  以盛明盏的聪明劲儿,在两年之内滚出一个大公司不是不可能。
  只可惜,当初在商场上给她传道受业解惑的“老师”沈黛,自己栽了这么一个无法卷土重来的大跟头。
  盛明盏在海外如鱼得水,这么一想,她会三更半夜来借钱更奇怪了,还是两万这种小数目。
  “付酒店房费。”盛明盏说,“我其他账户的钱要明天才能到。”
  “……”
  懂了,去医院看她妈一趟,将身上所有钱留那儿了,连房费都没给自个儿剩,来薅老友羊毛了。
  “盛明盏,你可真行……我一会儿给你转过去。”
  “谢谢。”
  “跟我说谢。那个,沈阿姨怎么样了?”
  林枳算是安真剧场的老朋友,《汝宁》的编剧之一,也是盛明盏的老同学,以前没少去沈家串门,是沈黛看着长大的。
  当初她当任作词的第一部 剧就是在安真剧场上的,很成功。
  沈黛这些年给了她不少帮助,她也一直记得沈黛的恩情。沈黛生病之后她去看了好几回。
  那时候沈黛刚刚住院,本身又好强,小辈一来她还下床招呼,给林枳剥橘子吃,看上去根本不像个病人。最近林枳忙得恨不得一个细胞都拆成两个用,有阵子没去医院探望了,每天给她微信,但沈黛很少回,应该是精力越来越不济了。
  “不太好。”盛明盏的声音很沉,“她自己避开家属问了医生。医生说就这半年的事儿了。”
  所谓的“家属”不就是沈绒了么。
  林枳听着也不意外,不是谁都能直面自己的死亡日期,但沈黛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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