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我的兄弟啊!————叶心
叶心  发于:2008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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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就打算这么着了?以后怎么办哪?"
江帆笑得贼似的:"我才不操心呢,反正有人说过要照顾我的。"
"对,没错,还给你养老送终呢我。"
说要照顾他的那个人就是我,只不过说这话那年我才十四岁,而且很难说不是一时冲动。
江帆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为工伤事故去世了,母亲一个人拉扯着他苦哈哈的。在他八岁的时候,母亲终于决定要往前再走一步。本来江帆和那个即将成为他继父的男人相处得挺不错的,可是临到要跟着母亲出嫁的时候他却变了卦。
那天我跟老妈去给他们送行,只看见江帆闷着头坐在屋里一动也不动,他妈妈哭得象个泪人儿。任谁怎么说怎么劝江帆就一句话:"不去,就不去"。
谁也想不到平时蔫拉巴叽的孩子犯起脾气来竟然这么倔,江帆绷着脸闭着嘴,只要出声就是那句"不去就不去"。我当时激动得有点发抖,张嘴就说阿姨就让江帆留这儿吧我照顾他。老妈在后边勺了我一巴掌说瞧把你能耐的,然后大义凛然地拍拍胸脯:"这么着吧,这孩子归我了。"
那时候老妈在我眼里简直就是英雄,比我看的那些武侠小说里的大侠还威风。
从此以后我爸我妈就成了咱爸咱妈,不过江帆虽然一直管我姐叫姐,可只是有数的几次管我叫哥,经验告诉我哪天他要是管我叫哥了,那一准儿是出了什么事儿了。我从来没后悔过当年挺身而出,可还是免不了在老妈把好菜夹给江帆而不是夹给我的时候觉得自己怎么一点儿都没算计过。不仅如此,我还得负责江帆那笨笨的脑袋瓜子,老妈说了你还指着我去教他功课我初中都没毕业。我有心把这差事推给我姐,可又担心江帆太笨我姐发起急来把他给捶瘪了。何况江帆之所以会这么笨很可能就是我的错,谁让我当年一把没抱住把刚半岁的他给掉地上了呢。
所以江帆就成了我的私有财产,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他已经长大,长得快跟我差不多高了。

四、
钱钟书老先生在《围城》里说,女人有两大天性,一是做母亲,一是做媒人。
魏敏老早就发过宏愿说,这辈子她一定要促成三对儿佳偶,据说这样可以给自己添福添寿,我猜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听我丈母娘说的,要不我们家的电话费怎么会那么多呢?老妈为这个没少叨叨,说魏敏肯定是跟她妈取经怎么对付婆婆呢。
虽说现如今男男女女都开放得很,但是婚姻介绍所比以往任何一个时期都红火,报纸上的征婚广告一登就是一大版。魏敏说了一百年以内媒人都不会失业,也许是真的。
被魏敏第一个搁上案板的就是我姐。
好久以后我才知道魏敏为什么会那么热衷于把我姐给嫁出去。当魏敏数不清第多少次失望而归以后,我决定亲自出马。
"姐,你都三十多了,真打算一人就这么过下去了?一人多闷哪!"
我姐从织了一多半的毛衣上抬起眼看看我:"怎么着?惦记我那房子了吧?"
我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当初老爸单位在分房的时候本想把原来的两居室调成一套大三居的新房,可老妈说孩子们说话长大了该结婚了,于是要了一套独居旧房。按说应该是我这个当儿子的享用,可那时候我高中还没毕业,加上我姐一句那江帆你不管了就一票给否决了。所以我姐就理所当然地住了那套房子,而且一住就是好些年,要我觉得就是一个人自由自在地住上瘾了所以她压根儿就不想结婚。
我结婚之前老爸倒是动过念头让我跟我姐换过来,我和魏敏小俩口单过,可老妈和儿媳妇一见如故说什么也不愿意分开。加上魏敏不太会做饭,确切地说是一点儿也不会,我当然更不会,所以要我们自己开伙基本上不可能。民以食为天,吃饭的问题以及吃饭的成本问题加上未来我们家第三代的教育经费问题决定了我们还是要和老爸老妈一起过,何况不定哪天我真当了孩儿他爸爸还得指望老两口子给抚养下一代呢。所以就算后来婆媳俩三天吵两天好不那么亲密了,魏敏也从来不提搬出去自己过的事儿。
关于我姐那套房子魏敏的确说过要是出租的话一个月怎么也得上千块钱,要有那上千块钱的富余起码还汽车贷款不愁说不定还能开始置套房子呢。我左耳朵听进去右耳朵也就冒了从没多想过,看来乖乖女其实一点儿也不缺心眼儿,不过天地良心我可绝对没动过那房子的歪脑筋。
但是我也不能立马就把媳妇儿给卖了吧?于是我往我姐身边凑了凑:"瞧你说的我是那种人吗?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吗?你没看报纸,人说了,女人要是没有一次完整的生育过程,就不可能有那种深刻的人生经验。这可不是我瞎编的,不信我找来给你看。"
我姐白了我一眼:"放屁!生了孩子的女人遍地都是,有几个有什么深刻的人生经验了?还不都是傻啦呱叽的给你们男人当牛做马的。"
这好象......说的也是。
我咽了口吐沫:"那......还有......人家说不生孩子对女人身体不好。"
说完这话我就后悔,看我姐要挽袖子我赶紧说:"得得,算我没说,我放屁行了吧?"
不是我没出息,要知道江帆打架是我教的,可我是我姐教的。江帆至今出不了徒那是他笨,我一直就是我姐的手下败将则是因为她不肯倾囊而授,我始终相信她不止留了一手。
江帆有天用极度崇拜的语气说,姐绝对是劳拉那一级别的。我问他劳拉是谁,他瞪了我半天才说怎么没差几岁就有代沟了。后来我才知道劳拉是谁,是我向公司里刚毕业的大学生不耻下问来的。
我姐当然没有劳拉那么漂亮那么性感,可是也挺酷的。我结婚那天她往女宾桌前一站,说来啊小姐把可乐雪碧什么的都撤了,啤酒啤酒。大姑娘小姑娘们齐声应和,一杯一杯摆了一桌子,我姐把袖子一撸,给自己咕咚咕咚倒上一大杯二锅头。我那几个准备过去"岔酒"的哥们儿眼睛一下就直了,老老实实地把欠起的屁股放回原处,面面相觑说咱哥儿几个谁也别过去,今儿谁过去谁趴下。那时候我甭提多得意了,庆幸我舍着脸皮哭着喊着晓之以亲情动之以道理拦着没让她给魏敏当伴娘,要不然她哪有立场在江帆失职以后为我保驾护航呢?
我姐埋着头接着织她的毛衣。打小儿我和江帆的温暖牌就全都是出自我姐这双手,我那些哥们儿听说毛衣是我姐织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毛衣看颜色不象是给我和江帆织的,看大小也不象给老爸织的。我忽然想我瞎操什么心说不定我姐早就名花有主了呢,想想那个可能成为我姐夫的人,我不由得笑出声来。
"对了,你们魏敏光想着我这个大姑姐,没打过江帆的主意吗?"
"哪能啊?第二个搁上案板的就是江帆。"
"那......"我姐盯着我,"你怎么说啊?"
"我?我说江帆还小呢,要不怎么说?"
我姐哂笑:"魏敏就算了?"
想起来我就憋不住要笑:"怎么会!可人家江帆有绝的,"我学着江帆的表情江帆的口气,"‘嫂子,您心眼儿好我知道,可我这事儿,您就甭再费心了,我说真的,您不了解我,您问我哥,他知道我。'不瞒你说,魏敏回家跟我说她再也不打江帆的主意了,说江帆那俩眼珠子盯得她后脊梁直冒凉气。"
我姐乜斜着眼睛瞟着我:"你觉着这事好笑吗?"
"怎么了?"我姐难得这么严肃。
"你结婚江帆说什么了?"
"江帆说什么?"我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没说什么啊,就说好啊他要当伴郎。当然得他当伴郎了难道我还能找别人吗?"
我姐叹了口气低下头去和那四根毛衣针奋斗起来:"你啊就糊涂着吧,就糊涂着也不错。"
"你说半天都什么啊?"我姐时不时就会让我掉坑里。
"没事儿,没事儿。"
我姐要是发了这话那就是告诉我再也别想从她嘴里问出什么了,从小我就知道。
而且我也知道,魏敏想从身边的这两个单身贵族手里添福添寿那是不用想的了。

五、
自己数了一下,魏敏已经有小半个月不让我碰她了。
起因本来只是她和我妈之间的一点小磨擦,第二天婆媳俩人就和风尽吹摒弃前嫌了,可是我这个夹肉烧饼却莫名其妙地一直都得不到赦免。一连十几天我看到的都是魏敏的后背,对男人来说特别是对一个结婚没多少日子的男人来说这也有点太过分了吧?急了我就问魏敏她到底是在生什么气,谁知道不问还好一问倒坏了,她惊天动地地哭开了,委屈得要命,说敢情这么长时间我都不知道她在生什么气。这什么道理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我知道她生什么气?!这一嚷嚷嗓门高了点儿,魏敏哭得更厉害了,连我妈都放弃了一惯立场跑来替儿媳妇打抱不平,关键时刻妇女同胞的团结精神绝对值得咱大老爷们好好学习。
行,好男不跟女斗。我惹不起还躲不起?我走还不行?

当然我走不远,也没必要走远。出我家门直接我就进江帆的门,我有钥匙。
江帆在家睡觉。我忽然有点歉疚地想到,从前他哪天上什么班我一清二楚,现在却不怎么知道了。
我没吵他,自己走到书架前面找光盘看。江帆挣钱并不多,也不是会存钱的主儿,要不是我老妈每月硬从他手里扣出一笔钱,他肯定连存折都不会有。两年前他从我老妈手里要出钱来买了一套家庭影院,骗我妈说现在结婚都得备齐几大件,其中音响就是排位非常靠前的一件。当然老妈二话没有就把存折交给他了,还追着问我买了没有。我说江帆有了我不就有了吗?本来就是,我为新婚旅行特地买的V8不也躺在江帆的书架上吗?这有什么啊?
打江帆买了家庭影院,跑音像书店的任务就被我给包了,我信不过江帆的眼光。可他还是经常被小贩堵住然后抱一推"枪碟"回来,骂他多少回都没用。我说你好歹也看点高雅的好不好?他皱着眉头说太贵了,反正能看见人能分出男女不就行了,简直气死我。
我盯着几张VCD犹豫着,封面上没女人都是男的,一个个肌肉隆起象剥了皮的青蛙。我就不知道这身上一疙瘩一块的有什么可好看的。我自己是不成,眼瞅着小肚子就快出来了。不过我觉得江帆那样的身材比较养眼,不胖也不瘦,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如果不是江帆个子矮了点儿我肯定会鼓动他去报名当模特,看他穿西服的样子比我帅多了。
我一直都没看过江帆的这类东西,他藏得并不严实,顶多就在书架里面那一排。其实我也很好奇,想知道他们都做什么怎么做,可我一直认为这类东西会让我倒胃口。自从高二那年有一次在同学家里看毛片儿看得连隔夜饭都吐掉了,我就得出一个结论,如果想保持对性爱的美好憧憬,最好去看艺术片至少也得看三级片千万不要去看那些质量低劣的毛片儿。如果我看到了倒胃口的东西,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看待江帆,怎么看待他和他的朋友。迄今为止江帆在我眼里还是个心理生理都完全正常的大男孩儿,我不想改变这种印象。

屋里江帆好象是醒了,我撂下光盘进去看他。
江帆听见声音吓了一大跳,忽地一下半坐起来,大眼睛直直地盯我一会儿,然后好象是脸红了,说:"嘿你怎么这么吓人哪?我还以为闹鬼了呢!"
我很少见江帆脸红,他那样子让我觉得很有趣。我凑过去拨拉他的脑袋:"瞧给你吓的,至于吗?几岁了你?"
江帆猛往后缩着身子:"去去去,出去出去......"
"干嘛?你大姑娘女扮男装怕我瞧啊?我偏不出去!"我说着伸手去掀他的被子。
"别闹别闹!小心我跟你急啊!"江帆双手紧攥着被子脸涨得通红。
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脸红了,当然更加不肯放过他:"害什么臊啊你?不就‘支帐篷'了吗?我瞧瞧,我瞧瞧......"
江帆退得没处退了,身子贴到了墙上,嚷起来:"滚蛋你!我真急了啊!"
我笑得不可自抑:"你急?你急能怎么着?我还不信了,今儿哥哥我就搔扰搔扰你了......"
我发誓我真不是故意的,只是想逗逗他而已,我想看他抱头鼠窜的样子,可是江帆躲我的时候让被子给绊住了,结果我的禄山之爪一下逮了个正着。
江帆啊地大叫起来。
我知道坏了,赶紧撤退双手高举:"对不起,对不起,向毛主席保证不是成心的。"
江帆咬牙切齿地瞪着我,半天才蹦出一句:"等着你,我告咱妈你耍流氓!"
我笑到肚子抽筋:"别......我怕你了......我将功赎罪......我帮你行了吧......"
江帆也憋不住乐,顺手抓起枕头旁边的书啊杂志什么往我头上砸:"去,滚蛋滚蛋!"
我心说害什么臊啊,连成人仪式都是我主持的。当然这话如果真的说出来,砸我脑袋的就不是书报杂志而是台灯闹钟了。
我一直都对那事记忆如新,刚上初中的江帆坐在床上小脸儿煞白地对我说哥我生病了。
我教了江帆很多,把自己知道的东西一点不剩地全倒给了他,连怎么自己解决问题也一五一十地教了。好多年以后我曾想过,由我来教他那些是不是合适?他后来变成那样跟这事儿有没有关系?唯一让我觉得安慰的是,我们之间虽然有时候会开玩笑说帮忙帮忙的,但从来只是玩笑,没有真正付诸实施过。要不然,我就真的说不清了。
"喂,发什么呆啊?出去啊!"江帆把床上最后一张报纸扔到我身上。
我长长出了口气,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出门。
我听见江帆有点慌乱地叫我:"哎,你干嘛?真生气啊?"
我没生气,一点都没有。只是不知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念头,我有几秒种恍惚了一下,想着要不要真的帮帮他。

回到家,老妈脸上挂着霜,说你看怎么办吧你媳妇拎个包回娘家了。

六、
要知道结婚这么麻烦孙子才结婚呢!
没奈何,我怎么也得把媳妇弄回来啊。买了两盒点心一篮子水果,我战战兢兢地敲开丈母娘家的大门,还算好老太太没给我吃闭门羹。
我检讨,虽然还是不知道弄这么热闹起因到底是什么,反正男人跟女人吵架最后都是男人不对。看老太太脸上的表情好象也不是那么可怕,我才乍着胆子要求见见自己的媳妇。
忘了是谁说的男人很虚荣,喜欢享受那种保护弱者的成就感。作为一个虚荣的男人,我最喜欢魏敏的地方就是她那付被人欺负以后楚楚可怜的表情,那种表情让我觉得心软,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很伟大,有了保护一个人的责任。
看着魏敏楚楚可怜的表情,我没什么可说的了。真是的我发哪门子火啊,她到底生什么气我不能好好问吗?
临出门丈母娘多少有点阴阳怪气地让我心疼心疼她闺女,当然了那是我媳妇我能不心疼自己媳妇吗?我是觉得老太太那语气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拉着我心爱的女孩儿的手走在大街上,曾经有过又很久没有体会过的温柔情感再一次成了我的主宰。我带她去看电影、逛商店,给她买了她一直都想要的单颗美钻项链,虽然心里一直嘀咕不知道工资卡里的钱够不够,反正下月的烟钱肯定是没了,还汽车贷款的钱也得找老妈要了。

我听说夫妻吵架可以增进感情,我也不知道这次吵架以后算不算是增进了感情,反正打那以后我对什么事都加了几分小心,不象原来那么大大咧咧了。不过有件事我一直没敢再提,就是我们闹那么大动静到底什么原因,魏敏为了什么事生那么大气。
我姐在饭桌上看见魏敏脖子上的项链大惊小怪地说天哪好高的成本啊,老妈用胳膊肘拐了她一下,意思是这话只能私下里说哪能摆在明面上呢。可魏敏只是有点尴尬地笑了一下没什么别的表示,我心里明白她早是我姐的手下败将了。也难怪,凡是我带回家的女朋友没一个敢跟我姐叫板的,都服服帖帖地乖乖拍我姐的马屁,比对我妈都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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