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联系?你以为我不急呀!百十来万人正浩浩荡荡向那边去呢,我干着急挤不过去,只能缩在车里跟你商量。"
"警备力量呢?有没有赶过去保护?"
"早就被冲散了。今天本来是秘密审判,为了不引人注意,最高法院只配备了一般性警卫,根本不堪一击。现在重新集结的大队人马听说正堵在半路,眼看就要打起来了,如果人群再往上冲,我想他们真的会开枪,那时候死伤可就不知是几位数了!"
不可以动手!那样事件只会更糟!非得想办法阻止不可!如果双方一旦正面冲突必定死伤惨重,在这样的情况下,局面必然失控到无法收拾,后果将不堪设想!
"基格玛--你马上动用国会的车队,越多越好,最好配上特许飞机,加上警备开路,就按元首出行的排场摆。马上传出消息,说审判取消,所有高级官员返回待命了。"
"你是要我把人引开?这行吗?他们能相信吗?"
"他们人太多,又都是平民,根本没办法分辨真伪,更加不容易组织。"
"可是我要把这些人引到哪去?"
"引到国会去。"
31.
打开监视器,我希望了解更多事态的发展,但,好象大部分公共监控设备已经被暴动的民众所摧毁,这使人不能全面完整地获取信息。不过,我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到街面上所上演的空前盛大的示威场景,人们一边高举着要求政府作出合理解释及公开审判所有肇事者等标语,一边喊着口号从每一条大街小巷汇集而来,不断有新的人流加入,不断有新的冲突发生,所到之处满是翻倒的汽车和燃烧的市政建筑。
凭肉眼,实在分辨不出到底有多少人参加了这次游行,根据低空飞行器的探测,人数应该已突破百万,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加中。
最高法院不远处的广场上,荷枪实弹的军警们正排成人墙与示威者对峙,数十辆焚毁的警车冒着浓浓的黑烟横在双方之间,看来在这之前已发生过几场小规模冲突。激动的人们不断向军警投掷燃烧物,而另外一边甚至已架起雷子光束炮对准了城中的百姓。战争一触即发,一旦暴发,就将成为一场屠杀,双方都将造成巨大的损失。
面对这样的阵势,我也觉得心惊肉跳。在银河系里我见过敌人的千舰万炮,但任何一次战役都未给我造成今天这样的恐惧。因为现在我们面对的不是敌人的舰船,而是手无寸铁的百姓,那其中有的是老人、妇女和儿童,我甚至无法想象对他们发射雷子光束炮的后果。
此刻政界所有高官,包括总统、国会议员和军队政要全部被困在法庭里,布莱尔兄弟也在其中,他们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可以说对外界的动乱无能为力,而且,如果让这群激动的民众冲过去,他们甚至有生命危险。最糟糕的是,身在外围的我也做不了任何事情,首都保卫系统来不及启动,现有人员由于混乱无法有效集结,周边军队没有奥兰斯卡的命令根本无法动用。现在我知道了"官到用时方恨小"的道理,在这个混乱的首都,我一个小小的上尉,实在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左右事态的发展,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基格玛--一定要赶上啊!
终于,一声尖锐的警笛划破长空,四架警戒机出现在城市上空生怕人看不见似的盘旋不去,接着,一排黑色车队在警车的保护下鸣枪开路,由第十四大街主干道现身,四十几辆豪华专车,每一辆上都悬挂着国旗。
"他们跑了!我们被骗了!快追!"人群一阵骚动,无知的民众面对自己激昂的情绪和突变的局面根本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就这样,眼见黑压压的人群放弃攻占法院转而去追几辆空车时,我才稍稍松了口气。
"好姑娘!就这样把他们引去国会吧。"面对逃跑的跌跌撞撞的车队,我不由感叹。反正现在国会大厦是座空城,他们若爱攻爱抢随便好了,那里应该没有足以伤害他们的警备,至于会造成什么样的损失就不是我所能管辖的了,古兰加说过:越是棘手的事情越应该由那些高层去伤脑筋,必竟平时高昴的薪水也不能白拿。现在我所要做的就是将罗斯蒙坦他们自围困中解救出来,剩下的那些"小事情"我相信他们这种人应该能够"轻易"摆平的吧。
"咦?"正当我走神儿的这么一小会儿功夫,我看见监视器里车队正在......
"基格玛!你不认识路啊?!你知不知道自己的方向走错了!"我完全不顾绅士风度地暴跳着抄起通讯器大叫。这个笨丫头,我让她去国会,她现在走的这条路分明是通往总部的道路,难道她想把上百万人都引来这里不成!
"我没办法!"那一头我看到躲在车里的基格玛的满脸委屈,"所有道路都被封堵了根本过不去!只有这里勉强还可以通行。外面的人越来越多,我怕他们随时会截住车队轻易把车掀翻......真的好可怕!"说到最后,可怜的女孩差点儿要哭出来,我能够听见从车窗外传进来的越来越洪亮的噪音。自监视器中我看见车队艰难地躲避着人群的围追堵截,速度也越来越慢。
"总之你尽量想想办法,实在不行也只有先回来再说。千万小心,知道吗?"
结束通话,我飞快地思考着。从一开始这件事情就不单纯,为什么他们封锁了所有道路却单单留下这一条?怎么看都像有人在幕后操纵着一切,可究竟是谁有那么大本事可以煽动几百万民众又同时利用最好的时机封住了所有高层的行动呢?无意中发现自己的手正按在古兰加的橙字警报上,难道说敌军在这个时候出兵也是算计好的吗?如果这些都不是巧合......那就是有人在暗中操纵了双方的一切行为!
总之,不管怎么说,这里是中央的心脏,决不能有任何闪失。马上组织人力将机密文件全部收入地下保险库,命令现有的三千警卫分别把守所有通道,并且召集现有官员商量应对之策。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此刻总部本已所剩无几的高级官员里有九成一见情势不妙早已望风而逃,那些一贯在安全的首都养尊处悠的官僚们在遇到危险时最先考虑的还是自己的安全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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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做这种事!"当基格玛恶狠狠地踢开门冲进来时,我完全可以想象她是多么狼狈逃出升天的。"真的!我情愿在战场上和几十万敌舰面对面单挑也不要再被几十万疯狂的平民追赶!能活着回来简单算我命大!"惊魂未定的女孩忽然发觉到了四周的空旷,"人呢?怎么只有你?"
"其他人知道你大公无私的行为后都逃走了。"我则尽量装出轻松的样子。
"那我们怎么办?"年轻的女孩儿开始绝望地叫喊,"那些人现在一定气极了,如果知道自己被骗,他们一定会拆掉这里的!"小姑娘几乎哭了出来,再怎么说她才十八岁,况且这次暴动比任何一次战役还要来的可怕、突然。"不如我们也快逃吧!"基格玛充分发挥A舰队的光荣美德,打的过打、打不过跑,而且是不计任何损失的逃跑。
"恐怕已经来不及了。"隐身窗前,我看着渐渐由四面八方包围而来的人潮,所有的退路都被堵死,确切地说,当基格玛退回来的同时,四周的包围圈便已经形成,现在没有任何人能够离开这里了。
"天呐!这么快!"基格玛也奔到窗前,两只手死死扯着窗帘,从楼上望下去,人流汇集成片,汪洋一般根本看不到尽头,这许多人就算是趟也能将整栋建筑趟平了。"我们从空中走行吗?"仅存的一丝希望。
"不可能的。在首都上空有特殊磁场保护,除了警机和救护机外其它飞机一概不可能启动,更何况这里也没有飞机。除非你现在自己努力长出一对翅膀来。你在军校的航程课上没学过吗?"
"我那科不及格。那又不是我的专业。"被誉为"天才"的少女翻起了白眼。
此时包围建筑的人群已收缩到大楼脚下,负责护卫的警备早被逼的撤进了主建筑。
"上尉!"通讯器中传来焦急地信号。
"是切尔少尉吗?怎么样了?"切尔少尉是临时负责大楼保卫系统的人,现在也正是他带领着三千警卫保护着这座大厦。
"大楼自动预警系统被侵入了,外围防卫程序被人修改!"
"什么?基格玛--"
"不是我干的!"
"我没说是你干的!"看着她一脸无辜地辩解,我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我是让你去修!这可是你的专业了吧!你当初弄坏过人家塞尔拉加的主电脑、引爆过莱特尼西安塞,现在这点小事应该不在话下。给你十分钟时间,在那帮人冲进来把咱们撕碎之前。"
女孩愣了愣连忙冲去了主控室,然而这时,愤怒的民众已开始袭击大楼,人们一波波冲向外罩门,没有了高压电流的保护,合成金属的外门已不堪重负。
"不行!"才刚刚离开十分钟基格玛转眼又冲了回来,"程序被删除的很彻底,就是我也不能在短时间内恢复。"
"内压罩屏上已出现裂纹,恐怕撑不住了!"切尔少尉的特写再一次出现在屏幕上,"是不是要对闹事者开枪射击?"
"千万不能!"我想也没想的阻止。
"可是再这样下去他们就要冲进来了!"
"就算你射击能杀死多少人?我们才有多少人?这么做只会造成民众的加倍愤慨,到时候对我们只会更加不利!"我都不得不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势下还有如此冷静的判断力。
"那我们怎么办?"切尔和基格玛同时发出质问,就好象现在我到成了主心骨一般。
怎么办?该怎么办?我的脑子里正以光速盘算着。如果是罗斯蒙坦在,那该多好!或者是奥兰斯卡,再不济古兰加也成。他们一定会有办法吧......忽然,我发觉自己似乎早已习惯了依靠他人思考的生活,从以前,每件事情就都在他们的计划之内一路发展,遇到棘手事件也都是他们想办法出面解决,自己已经很久没真正动过脑筋以自己的能力解决事件了。一时竟觉得很好笑,果然别人还是靠不住的呀!
"你怎么了?"显然基格玛发现到了我的反常。
"现在靠自己吧。"我对着红茶女孩笑了笑,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拼了。"马上准备打开三楼的阳台,还有连接扬声器,咱们有必要跟人们谈谈。"
"你疯了!三楼!你怕他们爬不上来呀!飞把菜刀都能捅死你!还有--谁去谈?你?还是我?你以为你是谁?大总统吗!咱们有什么资格跟民众进行对话!人家会听吗!"连珠炮般,基格玛以一种看神经病人的目光瞪着我。
"不然怎么样?我们根本没有别的办法。还是你能够在几分钟内把大家瞬间转移到别的星球?"
女孩沉默。
"所以,不如跟我搏这一把试试看吧--"
许久,她无可奈何地垂下头去,"想不到你的胆子也这么大......"
32.
当踏上三层露天阳台的那一刹那,我承认自己有点儿后悔,亲眼目睹万人盛况要比在监视器上来的震撼许多。别的不说,就单单在门打开的那一瞬扑面涌来的震耳欲聋的哗沸便足以给人平添莫大的压力。
但是,已经站在这里了,我告诉自己--后面没有退路。
站在平台上,我可以清楚地看见下面每一张面孔,叫骂声、讨伐声不绝于耳,一些情绪失控的人们开始朝着我投掷石块、酒瓶,甚至有些疯狂的人真的企图攀上阳台来。
"我希望大家可以保持冷静。"终于,我深吸了一口气,将声音尽量压得低沉以保持和缓。
"滚回去!你算什么东西!"
"让总统出来!"
"我们要见军队的长官!"
"让一个小小的上尉出面,是瞧不起我们吗?"......
人群一片骚动,曼骂之声响彻云季。
"我想大家误会了一件事,总统阁下及军界长官们都不在这里。"下面虽然嘈杂,但强力扩音器的扬声效果还是足以让每一个人听清我说的话。
"他骗人!"
"别信他的!他们一定在里面躲着!"
"我说的都是事实。如果各位不肯相信,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我想,大家今天之所以如此愤怒甚至不惜冒着与国家正规军队发生冲突的危险,就是因为你们需要一个解释,你们认为自己被欺骗了,你们想了解国家真正的内幕--那些你们原来一直不知道的东西。如果是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诸位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过激了吗?你们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难道没人想过吗?示威暴动并不是唯一的途径,运用和平的方法事情会解决的更为圆满。"
"他是骗子!"
"别信他!军方根本不会告诉我们实情!"
"他们只会说慌!"
"那些人根本不顾百姓的死活!"
"现在的政府已经腐败了!让他们去见鬼吧!"
突然间,"嗖--"的一声,一个酒瓶从人群中飞了上来,掠过我的耳边狠狠地摔碎在身后的落地窗上。接着,接二连三的,激动的人群不断发起进攻,石块垃圾等如雨点儿般飞将而来。
"啊!"身旁的基格玛一声惊呼抱住了头,我依旧一动未动地站在原地,哪怕那些东西中的不少正打中我的身体。
"岂有此理!"一旁的切尔少尉忍无可忍地举起了枪。
"住手!"我伸手阻止,语气极为严厉。
"可是......"
"这是命令。"我出奇的坚定。
"上尉!"此时的基格玛正一脸惊恐地盯着我的脸,这时候我也感觉到有液体正沿着面颊往下流,伸手一摸,原来是血。大概是刚刚溅到了飞散的玻璃,奇怪的是我竟然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疼痛。
"装什么假慈悲!"
"军人都是这么懦弱!"
"你们不就是杀人的机器吗!"
"杀了他!"
.........
"你们够了没有!"一声怒吼冲口而出,却意想不到的起了作用。人们大概没想到我真的发怒,抑或是脸上的鲜血为我平添了几分恐怖的威严,一时间竟不再有人丢东西上来。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我一步步走到栏杆前,从不知道自己面对这上百万暴动者能如此坦然。
"你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我的声音冷酷的令自己都害怕,"你们以为继续这样做的后果怎样?胜利吗?你们要的胜利又是什么?弹劾总统?解散军队?你们这样闹下去只会伤害到你们自己而已!"环视着渐渐安静的人群,我捡起一块被丢上来的石头,"这是什么?你们的武器吗?"一把抢过切尔少尉的光子机枪,"你们以为这又是什么?小孩子的玩具吗?"扣动板机,一道暗红色的光束冲天而起,顿时大楼最项端的廊檐崩碎为沙砾。
人群彻底安静下来,难得的安静。我将枪丢还给身边目瞪口呆的少尉,尽量平缓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我不怕告诉大家,如果军队真的出兵镇压,不管事后的是非与否,现在倒霉的一定是身为平民的你们。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也许你们不知道雷子光束炮一旦开火会造成多大的伤亡,即便你们胜了,也是要负出相当大的代价--无谓的牺牲。尚若你们死了,了不起政府出面道歉,严办几个军官,但死去的人不会因此而活过来,如果死的那个人偏偏就是你呢?就算补偿再多的金钱名誉又有什么意义!你的妻子将永远失去丈夫、你的孩子将永远失去父亲、你的父母将永远失去儿子、而你将永远失去生命!任何人都不会希望如此,但如果你们再逼迫军队威胁政府,这样的下场是必然的!到那时将不再有挽回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