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乌鸦----瀅羽
  发于:2008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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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精神的崩溃,也会导致身体虚浮起来,他现在只能躺在翔空的怀中,深深的喘气以舒缓瞬间的窒息。

环著他的手臂是这麽有力,唤回他无方向的焦距,正正望到在上空游动的她。

如果他是她,可以如此自由和没有顾虑的存在有多好,而且她,今天笑得好灿烂,变得更美了。她优美的游过来,很温柔的抚摸牙鸟的脸,带著笑容用手轻轻擦去他的泪。

廖玲玲带著充满担心的神情放下电话,不望牙鸟一眼说「一个叫林宇的人打来,他们现在在新楼的物理室。」

「牙鸟,你留在这里等我回来吧。」李翔空说。

牙鸟大力的摇头,吸了两口气说「我要去,我…」

李翔空叹气扶起牙鸟,廖玲玲低声说「我相信程隐,我也要去看清楚,为什麽会变成这样。」

去到校舍范围,远远便听到救护车的声音,并有不少学生围观。三人来到近年新建的大楼时,原本挤个水泄不通的学生都安静让开新路给牙鸟走过,而在门前警员拿起对讲报告便放行。

大楼里的医护人员推出担架快速的抬上救护车,牙鸟转身而望,在担架上的是紧闭双眼,面无血色的李嘉慧。

李翔空察觉到他的颤抖,伸过手来拥著他的肩。


他们踏入物理室所见,是满地的鲜血和被警察举枪包围,双手鲜红的程隐。



他们踏入物理室所见,是满地的鲜血和被警察举枪包围,双手鲜红的程隐。

「隐…!」廖玲玲掩嘴惊呼,踏前的脚步被在场警员拉停。

灰白的墙上有著飞溅的血迹,程隐低头站在物理室的中央,双手低垂沈默不语。警员都屏息以待,紧握著手上的枪,盯著已没有退路的他。

程隐面前的木桌像刚上了红漆,桌面被滚烫的血液染得红通一片,满溢的鲜血沿著桌子边缘慢慢落到地上,形成弯曲的小蛇滑行至他的脚边,和他手上所滴落的血液会合。

物理室此刻静得令人发毛。

所有的人和物都被定格了,只有红色的血液在黑白里流动,代表著生命的液体在冰冷的地面挣扎,努力的向前爬行。

血泊分成多条支流,向四面八方而去,彷佛诉说著它们的不甘心,誓要遇到有生命的物体,去染血他们,去侵蚀他们。因为它们还是温热的,带著人类气息的,跳动的。


廖玲玲带著呜咽的说「隐…为什麽会这样,我信你的!我相信你啊,快说你是无辜的!」

程隐慢慢抬起双手,他面前的警员跳一拍,手里的枪握得更紧了。程隐细看著自己的手,没发一句话。

廖玲玲接著叫「隐!别动!求求你别动,你快说自己是无辜的啊…」

她转身对李翔空说「翔空,你也劝劝隐吧!」

「隐,别做傻事。」李翔空沈声说。

程隐当真一动不动,却还是没说话。

牙鸟不敢看满手鲜血的程隐,挪过了头。

他不知道自己真是不敢看,还是害怕心中的预感,虽然拼命令自己不要相信,但隐约中早就知道结局有可能会是如此残酷。

回宿舍第一个提出他转房的,不就是程隐吗?

周家荣大叫反抗的名字,不就是程隐吗?

医院那晚遗失领带的,不就是程隐吗?

而在医院按著键,在话筒告诉宇哥要保护李嘉慧的,明明就是自己啊…


物理室的时间就此胶著,警员不敢轻举妄动上前捉捕这个曾杀了三人的冷血凶手。程隐对其他人彷如无闻,把自己的手仔细看上数片,都没说反抗的话。

直至血液从他的手掌流到臂膀,在手肘滴下,他轻声说「牙鸟,你信我吗?」


牙鸟,你信我吗…

他转动僵硬的颈项望向程隐,眼睛渐渐温热起来。


廖玲玲扯著牙鸟的手急说「你快说信他啊!快说啦…你是隐哥的朋友嘛,你不会不清楚他为人的,他不可能是凶手啊!」

牙鸟瞪著红红的眼,张著嘴喉咙却发不上一个音节。

廖玲玲见牙鸟不说话,气坏的叫「隐哥!就算这个人不信你也不要紧啊,我信你的。还有我!你放心吧,无论怎样我都支持你,相信你的!」


牙鸟,你信我吗…

程隐这句话说得很轻,不断重复环绕在牙鸟的身边。

他知道的,程隐在等自己一句话,等自己说相信他。

要说一个信字有何难啊…

说吧…说吧…

只要说了,程隐便会告诉自己他是无辜的,一切也是巧合,他根本不是什麽凶手,他刚刚来到物理室而已。是梦来的,只要说相信他,便可以醒过来,不用害怕恶梦的缠绕了。

信你…我信你…

奈何一个信字,在此时此刻溜不出嘴边。


过了未个世纪般,牙鸟艰难的张著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

程隐侧头望向他,绝望的眼神配上一个微笑,用平常轻松的语调说「原来你一直都没相信过我,我明白了,所有都是我一相情愿。」

他把双手放在脑後说「来吧,我不会反抗的。」

牙鸟在原地瞪著眼,看著程隐周围的警员扑前把他按到桌上,在背後为他锁上手扣,粗暴的拉扯他离开。


穿著白色裙子的她游盪在空中,微笑的转圈,在警员和程隐之间流连。她在程隐被拉起身时,过去温柔的亲吻他的面颊,抱著他。

没有沾上半滴血,笑得美丽动人。


牙鸟出神的看她,过後才惊醒般转身跑向走廊,但已经连程隐的背影也看不到。

楼外传来警车的声号,渐向远处驶去。

眼泪缺堤一样涌出,他抓著还在身旁的李翔空,拉著他的衣领大叫「我信他的!我信他…为什麽我说不出来…我信他……」


信他,又有可用…

在最重要的时刻,这相信的力量,化不成言语。
在最重要的时刻,这相信的力量,化不成言语。

「为什麽会变成这样…」牙鸟颤抖的说「我…」

「没事的,」李翔空拥著他说「我也不信是程隐他做的,放心吧。警方是讲求证据,查出不是他做便会立即放出来的。」

「但是我…」

李翔空捏著牙鸟的鼻子说「别乱想了!那种状况谁人也会说不出话啊,我们先回去好不好?宇哥应该会派人来的。」

牙鸟摸著鼻,点点头说「嗯。」

谁人也说不出话吗,但廖玲玲就能相信程隐,可以不顾一切的支持他,刚才她比任何人都要关心程隐,还跟他一同去警局。我比不上她的坚强,因为犹豫什麽也说不出口。我是最差劲的人…

牙鸟和李翔空步出大楼,走上回校舍方向的路。

天色竟已渐转昏暗,路灯也全开了。他们僵持的时间原来有那麽久,程隐等著他说相信他,等了那麽久。

牙鸟似乎耗尽了体力,走得很慢,李翔空不发话伴在一旁。

他们经过庭院,途中有不少同学三五成群的聚集,用这饭前的空馀时间閒聊一番,谈话内容不外乎今日发生的事件。

一人大声的说「我今日见到鬼,超级恐怖!」

其他学生听闻也静起来,围到他两旁问「哪里哪里?是怎样的?对对,最近闹得可凶呢!你快说嘛。是不是林里那个吊死鬼啊?」

「喂,你们一次过问那麽多我怎说啊!」那位同学不满的叫。

「那你快讲啦!」其他人急切的说,也同时紧张的不再出一声。

「刚才大楼那旁程隐被捉了知道吧?」那同学故作秘密的低声说。

其他人点点头,他才继续说「楼外面都有警员,大家也进不了去对吧?但是刚巧我在楼里,曾经看到物理室里面的情况…」

此时李翔空拉著牙鸟,躲到树後。

「物理室怎样?」有人又忍不住好奇心发问。

「都叫你别吵!」那位同学用力叩他的头,接著说「里面很多很多血,有个女生身上插了一把刀躺上桌上,简直和我们做解剖实验时一模一样…」

其他人抽一口气,屏息以待的听下去「她的手张开仰卧在桌上,血流得不快…慢慢…慢慢的滴到地上…我不知道她死了没,她的手还会跳动,好像随时转个头望著你…她的头发…长长的挂在桌边…」

「那也不是最恐怖的,你们都知道,之前有个人在美术室被放在窑里烧死,连尸体都不全。我和他是同一班的,虽然不熟悉,但总不会认错人吧?」

林里突然吹来一阵寒风,加上天色已暗树影重重,最近的路灯还戏剧性的突然失灵,一闪一闪,映得人们的脸忽暗忽明,有些人缩缩肩膀,开始害怕起来。

「那个人叫周家荣,平时都不太出声,没什麽朋友的…安安静静的,没人留意到…

他也死得冤了,无仇无冤便和之前死的人一样,被白乌鸦害死。不知道是不是太无辜,又没朋友挂念他,所以阴魂不散,晚上就在校园里盪来盪去,和生前一样没人注意。孤伶伶的在走廊上走啊走…曾经有人说过见过他的鬼魂在班房里停留,他拖著带血的路步,找著以前的同学和生活的地方。

他找的是知道自己名字的人…和自己的尸体…我在大楼出来时……」

他细细的拖长尾音,举起右手挥挥道「他可能是来迎接新加入的朋友,才会来到大楼的…他站在一旁,满身是血……向我挥手……」

「你别吼人啦!」有人受不了大叫。

「他还对著我微笑,感觉和以前一样很安静…他的头歪得很奇怪的,差不多贴到肩上,大概是死的时候断了…他就这样歪著头,向我挥手,我吓得倒在地上,他一转眼便不见了…就像……对…你身後的他一样…」那人拍拍大叫的同学,望著他的背後说。

「哗!」那个同学怪叫一声跳起身,吓得直跳起来转向背後,谁知那里什麽也没有。

大家也被他的夸张动作逗乐大笑,气氛才较缓和,那人补充说「不过我真的是亲眼看到,你们啊,特别是认识他的同学,今晚就小心背後了…他已经回来找你们了…照镜子时,记得不要看多馀的地方喔…他的手可能就这样按在你肩上…看到他歪了的头千万被吓著啊……嘿嘿」

配上最後的怪笑声,大家的笑容僵住,只有那同学得逞般拍拍身上的沙尘,笑笑向饭堂的方向走时,不忘的再加一句「对了,你们要不要快数数人头的数目?刚才好像多了一个人呢…」

大家哪里敢数,吞吞口水便四散了。


牙鸟和李翔空回房时,低声说「他回来了吗…」

李翔空揉揉他的头「别想了,刚才宇哥打电话来,口供的事明天再录,而且李嘉慧脱离了危险期,我们明天去看她吧。」

「我想去看她啊!她也是因为我才会…」

「你别乱自责好不好?如果你不好好休息倒下,你觉得李嘉慧会安心吗?」

「嗯…」牙鸟低声回应。

当李翔空入了浴室洗澡,牙鸟拿出收在被子下的字条,这是他入门时发现在自己床上,看到署名立即收起的。

“白牙鸟:

有重要的事相告,今晚十一时男生宿舍林内见。

麦子琴”
当李翔空入了浴室洗澡,牙鸟拿出收在被子下的字条,这是他入门时发现在自己床上,看到署名立即收起的。

“白牙鸟:
有重要的事相告,今晚十一时男生宿舍林内见。
麦子琴”

麦子琴?是那个安静的女生。

记得第一次注意到她,是在饭堂看到她的目光注视自己,然後是李嘉慧哥哥死的那晚,回宿舍时她紧张的离去。之前,更加在林中见她和那陈子华神秘的对话…

难道她知道什麽内情?

那日陈子华的话牙鸟一直很在意,他说自己为了保护最重要的人,可以不惜做凶手。他们可能和凶手有什麽关联,每次有死者,麦子琴都神色有异。

看来要弄清楚发生什麽事,今晚是一定要去的。

但是,如果他们认识凶手或者就是凶手,那麽今次便是个陷阱,凶手的目标是他啊。不过为什麽要等到这个时候下手?

若果告诉翔空,一定不会让他冒这个危险的。虽然要骗翔空,他还是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他想知道程隐是无辜,一切都是假的。

太多的人为他而…

如果没有他对大家是好处,虽然翔空他们会伤心,但不用多久他们便可以忘记自己的,那也不错啊。

牙鸟拿著纸条,暗下决心。

李翔空在浴室出来,用毛巾擦著头发,牙鸟揉揉眼对他说「我有点累,想先睡了。」

「你睡吧,别乱想什麽。」李翔空把毛巾挂好,关上房灯坐到床边望著牙鸟「我要等头发乾,去看看书。」

「嗯,不要紧的,你开桌灯吧。」牙鸟躺到被窝侧睡在床,卷著身体闭眼。

李翔空没立即去书桌看书,而是靠著星光和路灯看著在一步之距的床上的牙鸟。牙鸟每晚也是这个睡姿,婴儿般的紧曲身体代表他没有安全感,缺乏对自我的肯定。

等牙鸟的呼吸渐渐平稳,自己的头发也快乾透,他不自觉的抚著牙鸟微皱的眉头。这麽亳无防范的容颜,轻轻跳动的眼帘,李翔空温柔的一笑说「你是上天派来的吧?」

李翔空拉开他的书柜,在底层找出一本陈旧的英国小说,书页已经有些发黄,厚厚的书皮也因为岁月变软。他揭开封面,一页一页的看下去,然後出神的定格望著书,思绪飘到了远望。最後感到困意,把书放回原处关了桌灯,便回床上沈沈睡去。

假眠的牙鸟睁开眼,确认李翔空已睡著後,床边闹钟的时针正指著十一时半,他快速的换衣服悄悄溜出房。他跑过楼梯和大堂,来到男生宿舍後的林子。夜已深,树影重重,牙鸟没被闹鬼传闻影响,一心的想快些找到麦子琴。

都三十多分钟,她可能已经走了吧?牙鸟心想著。

他站在原地转望,冷不防背後响起女声「我在这里。」

麦子琴和在饭堂那日一样,躲在树後的阴影间,不安的远望牙鸟。她走到月光映照到的地方,紧握著手指底头说「我以为你不会来。」

「对不起,我是暪过室友出来的。」牙鸟解释。

麦子琴摇头,又紧张的拉拉裙子「不要紧的,只要在关门前见面便好了,还有时间,我可以跑回去的。你不用介意,没关系的。」

这位有一头平肩直发的女生,重覆著自己说话的意思,扯著手指。牙鸟不等她继续说下去,立即发问「你叫我来,是想告诉我什麽?」

麦子琴默不作声一会,第一次正视牙鸟,怯生生的说「你…」

「我?」

麦子琴吸口气,鼓起很大勇气说「你记不记得我?」

牙鸟一怔,细看紧张的麦子琴,回想自己在什麽地方曾经和她见过。但是牙鸟对她的样貌没什麽印象,侧头问「请问…我们什麽时候见过?」

麦子琴暗下眸,再次低头「你都不记得了…也对,是很久前的事了。」

「对不起…那你叫我出来…」牙鸟再次问。

「本来我不能说的,但是程隐他被人带走了,我不想再看著无辜的人出事了…」

「你是说,程隐他不是凶手?」牙鸟上前捉著麦子琴问。

麦子琴一跳,点头「其实,我知道凶手是谁。」

「啊啊!!!」林内突然传出惊叫声。

牙鸟转身寻找应该离他不远的声音来源,转过两个弯,看到倒在地上的老婆婆,她是负责看守大堂的校工,平易近人和男生宿舍的学生相处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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