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正午————暗夜行路
暗夜行路  发于:2008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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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知道......"声音从一个很近的地方传来,好像不是耳机里。
有人站在我面前,我抬了一下头,看见了卫同。
"你,怎么在这儿?"其实,当着他的面,好多东西我都说不出口,如果不是电话,我可能说不了那么多。
"你吼那么大声,我还以为电话里有回音呢。要不是看见你一个衣服角儿,还不知道你丫浪费电话费在这儿发彪!"
"我发彪吗?"我恨,眼前浮现出昨天晚上的情景。我故作坦然地问"叶禾怎么样了?"
"扭了脚,肿的不行,刚弄完正在休息。"
"噢,那你让他休息吧。我先走了。"我往前走
"你这是干吗?"他一把揪住我。
"你装什么没事儿人啊?"我扭脸看他。
他沉默了一下。我笑着跟他说"没事儿,谁不知道谁啊,要说先来后到,也是他,不是我。"
"不是那么回事儿。"
"不是?那你们半夜搂在一块儿干吗呢?噢,他联系拍戏,找不到对手,就找你对吧?"
"叶禾他,怎么说呢,他有点......"
"你先想词儿。"我盘着手看他。
"我其实不想提。那些东西会过去的。你放心。别往歪了想。"
"你丫肉球儿似的,让我怎么不往歪了想!你痛快一句话!我贺正午承受得起,谁没谁活不了?"
"小午,你听着,我只喜欢你。就是......就是......只爱你!"
我楞了。让他说这个爱字比自杀还难。
"你先听好这句话。别的我们哪天好好说。好不?"
我脑子有点麻。
然后,有点喜悦。
接着,胸腹间的压抑被一股狂窜的气息所代替。

"卫同!你真不是东西。什么事儿,还非搞个上下集出来?"我压制住那股气息说。
在医院这种环境里,卫同没有做太夸张的举动,而是手上加劲儿捏了捏我的手。

我摔开他"我看叶禾去!"
卫同却制止我说:"小午,以后再看,他现在比较激动。"

为什么?他,激动?

29

"他为什么激动?"我迫不及待地问。
"午。你先回去。"他转我的身子。
"他激动跟我有关没关?"
他不吱声。
"有关?"
他打量了我一阵子,然后说"改天咱们说清楚好不好?"
"我要今天就清楚!"
"今天晚上我找你去,把所有都说清楚,好吧?"
"不好!"我强硬地甩开他。"我要现在知道!"
"小午,听话。"
"不!"
"贺正午!"
"你瞪眼也没用!"我也吼"你到底喜欢我什么?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一点底也没有。我倒是看出你和叶禾不清不楚的,现在出了什么事,到底什么状况我也不知道,你说让我清楚,那我现在就要清楚!我知道你说个爱字儿不容易,可是你既然说了,就让我彻底感觉到!"
"你心里没底?"他诧异地问。
"对,一点底也没有。"
"那我都找你到广州去了,你还没底?"
"没有!"
"我喜欢你,你看不出来?"
"看不出,你说喜欢,吓着我了都!我就知道你喜欢叶禾。你从小就喜欢他,他出什么事儿你都奋不顾身,我出什么事儿,你影儿都没有。你从来不踩乎(贬低的意思)他,可你却接长不短地踩乎我。我走了四年也没见你理我,你们俩在一块腻故了那么久,你怎么让我相信你喜欢我?"
"我也不知道,这都是我后来想的。你总说我喜欢叶禾,这我也想过,可是,自从叶苗苗的事儿后,我知道那些关心和惦记不一定是我说的喜欢。你老说小时候我不照顾你,可是你有什么事儿跟我说过吗?叶禾大事小事都告诉我,让我给他出头。你呢,不问不说,问就一个死人脸,跟谁都欠你800吊钱似的。可是你总坐在你家楼后那儿,想心事儿,还不是我先发现的?还有,你上大学,就告诉我们是什么技术学院,然后说到了给我们来信,结果你丫音信全无,4年没着家,你还怨我?"他滔滔不绝地说,我瞅着他,思量着,好像,他说的不错,哼!"还有,你回来以后,就开始跟我对着干,阴阳怪气的。再说,那个时候,我也没想过喜欢男的啊,把你和叶禾都当哥们儿,而且,打从你回来,我总是想看见你,到处逮你聊天,你倒是躲躲闪闪的。然后你就告诉我喜欢叶禾,我知道那个感觉不对,我想看见的是你,还有,我看见你和一个男的在一块儿,你老在车库里上他的车,还有,我知道那个男的是同志,有人告诉过我,而且,有一次,你在商店门口跟他说的话我都听见了,那个时候,我知道你是。然后,我就老是想着这个事儿,我老想住在你那儿,老想看见你,你睡着了,我就看着你,我甚至怕我又搞错自己的感觉,直到叶禾和那个导演的事儿出来,我才知道,你不一样,你和那个人在一块儿,我嫉妒。叶禾和那个导演,我只是觉得生气,生气他不应该这么做,可是,没有心里酸溜溜的感觉。接着,你丫就跑了,我真怕跟你上大学的时候一样,然后,我就到处找你,说跟疯子似的也不为过!说起来就生气,你丫居然跑那个地方跟老情人约会去了!还有脸说我,我还没说你哪!"

我心里有什么在汩汩流淌。

"你说!"他不依不饶地说"本来我不想糟心了,你昨天晚上上哪儿去了,没又和那个男的见面吧啊?"
"你管呢!"我横他"我看见你和叶禾搂一块儿,我就算去找他也没什么不可以!"
"***你敢!"他眉毛都竖起来了。
我笑嘻嘻地看着他。他瞪了我半天,忽然笑了说:"我敲门的时候你在家对不对?"
我不置可否。
"你丫有病,我就不管你喜欢还是不喜欢我,我那么老远去找你,也没有考虑那么多,我只知道我怎么想的就行了。你看我问过你么,贺正午你喜欢我么,我根本就不用问,我喜欢就是喜欢!"
我非常鄙视地看着他说:"你问了。"
他脸腾的一红,很下不来台地说"没问!"
"就是问了,你在广州刚见着我就问了。"
"贺正午!"
"发彪也没用!"我盘着手。"我记得清清楚楚!"
他那脸快赶上张飞了。

我非常冷静地看着他,可是我心里有点彭湃,那排山倒海般的喜悦和兴奋几乎要破体而出,原来好多事都不是我想的那样,原来,原来如此。我在爱他的时候,要考虑他爱我还是不爱,要顾及他是不喜欢别人,我那自己和别人比,也许,真的不如一切都问起来清楚。贺正午原来也是个磨磨矶矶的小人,亏你还自恃一切看得开。

我看着卫同说:"卫同,你要帮我改。"
"改什么?"
"你要说觉得我不爽,就问我为什么不爽。我也是,看着什么不爽,就说,就骂,就撒欢!"
他做恐惧状"合着您现在还没放开呢?"
我哈哈大笑。
卫同看着我说:"你整个一个疯魔。"
他往病房那边瞅了瞅,我知道他惦记叶禾,我说:"叶禾喜欢你?"
"不是。"他摇头。
"那他为什么激动?为什么不见我?"
"他只是觉得他喜欢我,其实,他是寂寞,加上遇上了不顺心地事儿。"
"看得这么清楚?"
"嗯。"他笑"俺是走过弯路的人,知道他从哪儿拐的弯儿。"
"那他不想见我,你就帮着他不见?"
"你也知道,叶禾高兴起来怎么着都行,不爽了,拧着呢。"
"他拧?"我冲病房看了看"我还拧呢!"说罢,我冲着病房那边走过去。卫同紧张地追了过来,拉我
"小午,别这样。"
"别哪儿样?"我看他"你现在这么照顾他,是什么角色?"
"哥们儿啊。"
"那我也是哥们儿,不是哥们儿的哥们儿,是他直接的哥们儿!"
不知哪里来得勇气,我朝着病房走过去。这和我明知道叶禾躲着我而顺其自然的状态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30

这是我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见到叶禾。他仰在床上,随便地看着电视,手里地遥控器一下一下乱拨。我推门进去的时候,他也没有看我。不过,他知道有人进来,他说
"手机不是没电了么?还惦记小午?惦记他你找他去,把我扔在这儿得了。"
果然语气不正常,我没说话。
他继续说,手还没有目的地拨着电视节目"我知道,我这人一倒霉,什么都跟着一起来了,没戏拍,没导演罩着,没人理,没有朋友陪......"
"要朋友陪为什么不回我电话?"我终于说。
他蹭地把头转过来,我看着他,他显示惊诧,然后有些气愤地看着我身后的卫同。我不知道卫同什么表情,可我想象得出来。
我走上前去,指着电视说:"前两天,我还看你演得那个连续剧呢,挺好看的。都第几次重播了?还有啊,我闲着没事儿上网,用叶禾你的名字搜,也搜出不少东西呢。你怎么了?事业不是挺顺利的么?"
他瞅着我有点尴尬。我看着他吊着的脚,打着石膏,像穿了个白靴子。
"听说你把脚扭了,怎么还换来一只大靴子啊?"
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卫同一眼,然后对卫同说:"你不是说不会叫他来么?"
卫同还没说话,我抢着说
"为什么不叫我?把我当什么了?你受伤我来看一眼有什么问题?我是你的发小儿!哥们儿!"
"我不是那个意思。"叶禾说。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在他床边的椅子坐下。"提到贺正午,你想不到他是你从小长到大的好朋友吗?你不接我电话我不怪你,你让你的小跟班打发我我也不怪你,谁让我当初和卫同一好上就不管不顾的找你来着,估计有显摆的意思,我不厚道,所以我不怪你。现在,大家都说清楚了,就算你喜欢卫同,你也得跟我公平竞争,你老在后面不出面是干什么?"我盯着他,他歪头,我坐在床上,脸随着他的脑袋转"就算你不想跟我竞争。你把所有事儿都抛在一边,我贺正午,可是你的好朋友?可是?"
他看着我说:"是。"
"那不就得了?你有什么不顺心,能和卫同说,为什么就不能和我说?你不是挺爱和我聊天的吗?"
他开始看着我了。
"再说,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说"当初为了卫同对你好,我私下里闹了多久心啊,吃喝不香的,也没躲着你们么。而且,我问你,你真的喜欢卫同吗?"
叶禾看了一眼卫同,我也歪头看了一眼卫同。卫同尴尬地张着嘴。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唉!"他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啊!贵庚了你!"
"喂你这是什么口气,你教育谁啊?"叶禾仿佛突然醒过神儿一样,直了身体坐起来"贺正午你别得了志就跟我这儿摆威风!"
"我得什么志了?"
"还用我说吗,你以为卫同喜欢你了,就美了,高兴了,然后跑这儿教育我,你哪颗葱啊你。你其实最爱损人了,话里头都没好词儿。这阵子,好朋友好朋友的,你要不是因为和卫同在一块儿,你会跑这儿来?我看你是看热闹来了,以为我落魄了吧,啊?你说的没错,你就是想显摆才拼命找我,我就是不让你得逞!"
"那你跑啊?跑一个我看看?"
叶禾一使劲,显然牵动了伤脚,疼得呲牙咧嘴的。卫同上来说,你们别吵了。小午你先回去吧。
我回去?回去这事儿不就更没完了?
"叶禾,你刚才那番话,是跟你的情敌贺正午说的。现在我是你的好朋友贺正午。"
"你得了吧你!"他还在气头上。卫同扶正了他的身体。
"我就问你一句。你真的喜欢卫同?很喜欢很喜欢?"
卫同盯着我,我盯着叶禾,叶禾盯着卫同。半晌,他也没有回答。
"如果你真的确认你喜欢他,那么你就做你该做的,不见我,找他,引诱,勾引,都可以。如果,你不是,那你别忘了,你同时有两个最好的朋友!我说完了,走了。"

我觉得,叶禾眼里,是寂寞。而不是,想要独占的爱情。所以,我坦然走了。所以,卫同追出来的时候,我跟他说,你好好照顾他。

我也得好好照顾他,因为我身体里,有一部分是叶禾得好友,虽然,另一部分,比较憎恨那个让我对卫同放不下心的他。
我爸在我的要求下,炖了一锅腔骨,我们吃了一半,然后我拿了另一半去了医院,给了卫同。我从窗口看见叶禾美滋滋地吃腔骨的时候,我十分不厚道地冲了进去说,这腔骨是我炖的,叶禾的嘴边还油汪汪的,手里拿着腔骨,都不知道用什么表情看我了。
我说:"你慢慢吃,我就是觉得我不大适合做无名英雄。"

卫同和我出来的时候说,"贺正午,你可够缺德的你。"
"看谁不缺德你找谁去!"
他找到没人的地儿,在我嘴上狠狠地啃,不知道是不是把我的嘴当腔骨了。

原来,叶禾的那个导演新戏里没有安排叶禾,而是启用了一个新人,而且在媒体上力捧他。虽然叶禾已经开始片约不断,但是,他十分地不甘心。所以他很失落。那个时候,他唯一想依靠的就是卫同,因为有什么事,卫同都会是他的后盾,他已经习惯了这些。他好像,曾经想和卫同上床,但卫同说,他曾经听叶禾说过,他根本接受不了和男人干那个!
叶禾根本不是喜欢男的。卫同说。他只是想尽办法达成他的心愿。
我说,这也没错,狗急了还跳墙呢。
卫同瞪我。
我向老天爷保证,我没有丝毫骂叶禾的意思。

叶禾始终没有找我。可我总乐观地想,他会的,总有一天他会的。

后来听说,有个香港的一线导演找他拍片子,这部片子会去参加某某国际电影节。我们为他高兴。
然后,他也不怎么联络卫同了。

我和卫同正是开始了同居生活,虽然还是五天一大吵,三天一小吵,但吵架已经不再是那个字面的意思,而是,成了生活里的油盐酱醋,没有,是没有味儿的。

我还是会自卑的,而且对我和卫同的未来,是不乐观的。其实,卫同总说我是个乐观的人,想得开。谁知道呢,我的表现,和我的内心,总是那么的矛盾。
不过,有一点,我想得开,不管我和卫同的将来如何,起码,他是跟我说了爱的人,虽然,后来他再没说过。
我要知足。知足就会常乐。
未来这个东西,太虚空,不去想,也许才会真的有未来吧。

站在正午的街头,太阳晒的人软绵绵的,坐在绿地旁边,身后有水喷洒着绿绿的小草,感觉真舒服。
尾声

杨彼得突然找我。我接电话的时候,卫同阴沉地看着我。不得已把他也带去了。
杨彼得说他要回美国了,卫同笑面如花。
杨彼得说,你要好好照顾小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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