睨了锦一眼,东无所谓说道:「花你几个钱舍不得吗?!」
把头靠在东的肩上,锦说道:「那里就舍不得了,你要喜欢,身家全给你也不妨,我最舍不得的是你。」
东垂下头不答话。
锦等了一会儿知道是没下文了,只好又开口道:「暮来求你帮忙了?!你不会又这么傻去淌香山家的泥沼?!」
「我有多傻你不早知道的吗?!」东一点儿也不在意的用前几日锦骂他傻子的话来回他。
听得东间接承认,锦心里又怜又恼,口气却更和善:「忘了什么事都有我这个傻哥哥替你顶着吗?!」用的也是前几日怜惜他受苦的话回东。
嘻嘻笑了二声:「这事你不愿顶,我也不能让你顶。」
知道东是故做轻松,锦叹了口气:「在香山家面前,我什么都不是了。」
「男子汉大丈夫有这么计较的?!说出去不让人笑话。」
「笑便笑吧! 只要你好好的,我就算被人笑死又怎样!」
转头看了锦一眼,东的心里不无感动,劝慰道:「帮个小忙罢了,又那里会出什么事?!」
「香山家的人个个心狠手辣,你还没领教够吗?!非要丧了命才行?!」对於东的固执,锦渐感不耐。
东悠悠说道:「这条命是香山家了,该怎样便怎样吧!」
将东往后一勾,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柔声劝道:「你忘了那老子和璃几次要了你的命?!再多的债也已还清。」
东轻笑二声,没奈何的说道:「偏偏没死成,天意如此吧!」
「你...」锦实在气恼东的死脑筋,又恨他总把自身的生死看得一点不值,放开东,声音不由冷了起来:「照你这么说,你的命最后是我救的,是不是也欠了我,也该还?!」
东没料到锦竟说出这种话来,转过头一看,锦一脸认真,心里不禁凉了半截,原以为你待我是不同的,说到底也只是债主、借主的关系罢了。
转回了头,话声转为淡漠:「原来...在你心里我也是这种存在而已。」
锦怕东再被香山润明和璃伤害,又怕他卷入香山家和法贝瑞尔家的恩怨,劝了半天,东却还是一意孤行,心里一急,那里还顾得了东的想法,只想着不论用任何手段也要留他下来。当下冷笑二声:「你不必管我心里怎么想。」
「是啊...我又那里有资格管...」东又回到以往的冷漠,淡淡问道:「少会长要我怎么还呢?!」
没听出东话里的落寞,锦只想着无时无刻要东在自己身边,脱口而出:「就在我身边当我的特助。」
东没有表情的点点头:「自明天开始吗?!」
「明天开始。」
「既然如此,少会长请吧!」东冷冷的下逐客令:「今晚我想好好休息。」
锦看了看东,知道他在生气,但对香山家的责任也不是他几句话就能劝解打消,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心里叹了口气,不再说话,迳自去了。
打字?! 东望着锦丢给他的工作,简直是不可置信! 锦竟要他打字?! 锦当然是故意的,他知道东的专长是运筹惟幄、指挥决策,既存心整他又那里会给他平日做惯的事。想来想去,他堂堂香山集团总裁一定不曾理过这种事务性的小事,果然,光见他一脸诧异的薄怒模样就让锦差点笑破肚皮。饶是如此,锦仍是冷着脸要求该办完的时间。
看着东挫败的来来回回盯着电脑和文件,平日在电脑键盘上流畅滑动的细长手指头今日却笨拙像初学的孩子,不时轻皱眉头,有时不耐烦了还会瞪着萤幕,那表情实在可爱极了,一整天锦就这么偷偷噙着笑看着东。
算算东休息也近一年,头一日跟锦去上班,虽然只是打打字,但锦心疼东,怕他身体负荷不了,下午不到四点就回家了。
一进门看着澄替东打理妥贴,锦放了心正要走,澄却拿出一个包裹交给东。
锦看了脸色一变,是笔记型电脑。东...还没放弃。是他大意了,只想着东答应了自己,却没想到东可以同时还二边的债。
东也不在意锦还没走,当着他的面把包裹拆开,是东一向惯用的牌子的电脑。暮也细心,知道东身体不好,挑得是超轻薄型好让他带着时减少些负担。
东翻看了会,要澄帮他插好电源,一会儿就开始操作起来,根本不管锦还在一旁。
锦被如此忽视已自着恼,想着自己心疼东让他早早回来休息,他却大剌剌在自己面前帮着香山家做事。
怒上心头,锦寒着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东抬着头看锦,脸上没什么表情:「下班了不是?!我做自己的事不行?!」
「好...你好...」锦实在气得不轻,连说了二个好字,又冷笑着:「你这是故意气我来了?!」
东不解的看看锦,说道:「你要我当你的特助,我不也当了?!这样还不够顺你的心吗?!你又有什么好气的?!」
我有什么好气的?!东,你到底真不懂还是要跟我装傻到底?!锦怒声道:「要顺我的心意那就别帮璃办事!」
「那却是不能。」东低下头不再看锦,继续手上的工作:「昨日已经跟你解释过了,该还的债我不会躲。」
「我昨天跟你说了半天,你一句话也没听进去?!」锦愈听愈是恼怒,只觉自己一片担心被东糟蹋尽了,瞪向东的眼里那里还有往日的柔情蜜意,恶狠狠的凶光像要把人吃了一般。
东没再看他,只淡然道:「我说的你也不愿听,我们二相扯平,各行其事便是。」
东愈是淡寞,锦愈是生气,实在忍不下这口气,竟大力一把扯下电源,赌气道:「不准你在这里办香山家的事。」
东也不应答,起身收拾着东西竟似要出门。
锦看了更加恼火,怒气一发不可收拾,抓起桌上电脑就往东的方向砸去,吼道:「看你怎么替他们办事!」
东看着往自己身上砸来电脑,竟垂下眼,不闪不避。锦看了心里发慌,这么重的东西砸在身上还得了,再要扑救却是不及。一旁的澄见机得快,推了东一把,闪过了胸口却没闪过肩头,那电脑擦过东的肩膀砸到后面墙上摔得粉碎。东看着地上的残骸,眉头轻皱,状似可惜,对自己的伤却没半点在意。
锦已扑到东身边,急忙拉下他的衬衫,看见红肿一片的肩头心疼不已,那里还气得下去,不禁埋怨问道:「怎么不躲?!」
「躲?!」东的声调自然,既不气恼也不怨怼:「躲开了你不更生气!?」
锦暮然想起香山老爷几次责打东,东也是这般不避不让。想是长久以来的习惯让东对所有的责罚都咬牙承受不敢闪躲吧!
「你...」看着东的无谓,锦竟说不出话来了。
东拂开锦,说道:「你要舒了气就自便吧! 」看看地上的电脑又皱眉:「下次拿我出气就行,别再砸我的东西。」
「你...」锦又是噎得说不出话来:「难道你自己比不上一台电脑?!」
东楞了一下才道:「你气得是我,自然找我出气,砸其它东西又解不了恨,何必?!」
东说得自自然然,像是天经地义一般,锦听了却似五雷轰顶一般,东自来被香山润明当成出气筒,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现在竟把自己也看成那畜牲,以为打骂他一顿就出气了。
锦后悔万分,自身后抱紧了东,忏恨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
东只漠然一笑:「对我这种人何必对不起?!我也不过是还债的工具,打打骂骂早就习惯了。」
「不是...东...你别这样...」那样冷淡的笑听得锦心头一惊,连忙把他转到正面,诚挚的深深望进他眼里,又急又轻的解释道:「我没有这种意思,我只是...只是怕你再被他们伤害...你...」别再缩进殻里,拜托...
东把自己的衣服拉好,口气依然平淡:「我现在不只欠他们,也欠了你的,在做任何事之前,我会考虑你的,总不至让你血本无归便是。」
「你...」锦听了又是气得浑身打颤:「这是你的真心话?!我怎么对你,你还不明白?!难道还会斤斤计较你的回报!?在你心里,我...就只值这样?!」
东的笑有些难辨:「在我心里你们都是债主,没什么不同!」
锦听了身体一震,"没什么不同?!" 原来...自己付出的所有,自己的爱意,自己的关怀...到了香山家面前仍是一文不值。
还念着璃吗?! 还爱着她吗?! 所以对自己的心意弃之如鄙徏! 东,冷血之最,非你莫属。
紧咬了牙,自牙关迸出:「以往是我自做多情,以后...」锦突然冷笑不止,到了最后竟笑出泪来:「...以后...我和你再没有以后...」
锦转身离去的背影掩不住的悲哀和心伤,看得东只觉呼吸也要停了。不是不知道啊...而是...还不起、还不起啊...锦,我和香山家的纠葛一辈子也扯不清了,你值得比我好一千倍、一万倍的人...
锦对东不再关怀倍至、不再呵护体贴,每日让东跟着他早出晚归,明知东是做惯大决定的人,却还是把东最不擅长的琐碎文书工作全丢给东。
无论锦的要求多严苛、多琐碎、交付给的工作量有多大,东从不吭声。至迟隔日,锦要的东西一定完完整整放在锦的桌上。锦知道东把做不完的工作带回家做。心疼吗?! 见他日渐憔悴,还是会的。但锦想,自己还是有私心的吧! 宁愿东为自己累死也不愿东再替香山家做任何事。
把几份文件撂在东桌上,冷冷交待着明天一早打好放在他桌上。
东一如以往,半声不吭,把东西收在一旁。手里赶着下班前锦要的东西。
几日僵持下来,锦知道东不可能改变初衷,再这么下去也是自己心疼而己,再看到东憔悴的形貌,想到以往二人一起吃饭的和谐情景,竟忘了还在生气,脱口而出: 「今晚一起吃饭。」
东的眉微微一皱,瞥了瞥明早要交的报告,说道:「算是工作吗?!」
难道不是工作,你便不愿陪我了?! 难道二人之间就如东所说,只剩债务关系?! 自己对他百般讨好,换来的也只是这种冷脸。
愈想愈觉自己没用,锦的气也上了,冷着声道:「是。」
东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低下头,继续和他的文件奋战。
好不容易拖到下班时间,锦存心不让东早早回去做事,载着他老远吃一顿饭不算,还硬拖着吃了一顿宵夜,回家路上见他倦得快睁不眼才放他回去。
自上次吵架后锦再不陪着东睡,今日把东送到别院交给澄后就转回自己房里。
疏洗罢,上了床,锦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安稳,又怕东逞强熬夜赶他明天要的文件,又怕他喝了酒身体不适,心里虽然担心但还堵着口气未散不肯去探。及至下半夜发现天气转冷,想到东的身体,还是忍不住急急下了床而去。
看见空盪盪的床,锦虽然早有所料却还是气愤难平,甩了门大跨歩往书房走去,就怕别人不知他正冒火。
开了书房门才望了一眼,见澄匆匆赶来,连忙向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澄看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横了锦一眼,刚才是谁要拆房子来了!?锦又做了个手势要她回去,澄双肩一耸只好回房。
锦进得书房里,东整个人靠进椅中已经睡着。翻翻他案头,已经把下午才交待的工作做完了,心下不免歉疚。见他电脑没关,随便按了键,出现的却是香山集团最近的动向,锦恼意又起,正想关掉一眼瞥见其中几笔生意三合会也正在洽谈,难道...
「唔...」
一声轻吟打断锦的思绪,只见东捂着胸口,状似难受,不过或许太过疲累,虽然旧伤又发,东竟没被惊醒。
锦连忙把东抱回床上,像平日一样,揉着他的胸口,拥着他帮他暖身子,见他神色恢复平常又自沈睡才松了口气。又怜又爱的抚着他苍白脸庞,想着近日两人的疏离,不禁幽幽叹了口气。
或许是冷,东更偎近他,口中竟喃喃说道:「锦...我知道你生气...别担心...我不会有事...」
锦心中一动,仔细看东才发现他说的是梦话,难掩安慰的笑了笑,总算自己在东心里有些不同,看着他的眼更加柔情似水,也低喃道:「你也知道我生气吗?!你总不把自己当回事,我又怎能不担心?!」
搂着东睡下,思绪千回百转那里睡得着,待到天亮见东睡得安稳,不舍吵醒他,交待了璃让东好好睡,自己便上班去了。
东的一句梦话让锦知道他心里不是没有自己,前几日原是堵气,如今想开了那里还舍得折腾东,虽然仍是日日要东跟他上班却不再丢太多事给他,对於他閒暇时帮香山集团的事也不再管。
东只知锦态度丕变却也不知为何,但他对感情一向淡泊,对这种事也不放在心上,锦不再刻意找麻烦,他对锦也就和颜悦色,二人之间虽还没回到事情发生前的恬和,但较之前的冰冷却多好了。
一如平常,锦一早踱进别院要陪东一起早餐,见着澄已经准备妥当却不见早该在餐桌前看报纸的人。
锦眉头一皱,指指房里,问道:「还没醒吗?!」
澄摇摇头。
东一向浅眠又早起,今日却如此反常,锦不禁又问:「昨夜又没睡好?!」虽然已经春天,但天气变化甚大,时暖时冷,东怕是又不舒服了。
澄凝了凝眉,神色显略担忧:「闹到快天亮了才睡着。」
「怎么不叫我?!」锦急急恨道。近日太忙,昨天回到家时已是深更时分,怕扰了东,所以没过来,没想到又放他一夜难过。
「东山少爷不让叫。」澄略显委屈。
「你领我的薪水还是他的?!」撂下一句话便进房去。
虽然已经尽量放轻脚步,仍是惊醒了东。
「唔...」小小伸了个懒腰:「我睡晚了?!」
锦笑道:「没,再睡会儿吧!」
「你都来了还不晚! 」东掀了被子要起来却被锦压得严严实实。
「脸色很差啊!」抚了抚东的脸:「今天在家休息。」
东也不忙起,笑道:「我好不容易打字打得顺手些,得再多加练习才行。」
拉起东的手,锦在他修长的手指上吻了吻:「对不起,原不是你该做的事。」
「可不是!」东谑笑道:「要堂堂前香山集团总裁替你打字,真是浪费人力资源。」
锦吻吻东的额角:「那么从明天起,你来看卷宗,我替你打字好了。」
「让我当地下老板吗?!」
「嗯,我是地下秘书。」一面说一面转到东的颈窝厮磨。
东怕痒,呵呵直笑:「我才不要你。我要温柔美丽、体贴大方的女秘书。」
「温柔美丽、体贴大方我可是样样不缺。」
「是啊...」东拉长了音:「可惜你是个男的。」
在东脸上又落下几个轻吻:「傻子! 男的才好,不哭、不闹、不会上吊,再怎么玩弄也不可能挺个肚子要你负责。」轻轻啃在东的唇上,暧暧昧昧又笑:「再说,女人可不能好好的"疼爱"你啊!」
东一下羞红了脸,半响才道:「这种话只有你说得出。我...才不用别人疼爱。」说到最后,尾音几乎要听不见了。
那害羞的模样可爱极了,惹得锦又是一阵细吻,未了温柔说道:「你不爱人家疼爱,那来疼爱我好了。不过你老是不听话,身体养不好,那有力气疼我啊?!」
「我那里又不听话了?!」东一下噘高了嘴:「而且...谁...谁想疼爱你啊!」
锦听了却是好笑,以往东的回答肯定是"我为何要听你的话?!"今日却回了"我又那里不听话了",足见他对锦依赖愈深,竟在不自觉中也撒起娇来。
啄了他的唇一下,锦认认真真说道:「不舒服怎么不叫我?!」
「一个人睡不好总比二个人睡不好好。」
又怜又惜的搂了搂东:「傻子! 咱们俩一起,不就二个人都睡得好了吗!?」
东瞅了锦一眼,笑笑不再言语。
见东倦意甚深,锦替他把被子掖得严严实实,理了理他的细发,在他额头亲了一下,说道:「好好睡一觉,晚上回来陪你一块吃饭。」
东闭上眼,轻轻颔首,不一会儿又自睡去。
锦早上春风满面的离去,下午却是满身风暴的回来。大力踹开了门,阴着脸问道:「东呢?!」
「出去了。只交代不回来吃饭。」澄不解锦的怒气为何而来,但她从来没见过锦生这么大的气过,口气不禁微微发颤。
「谁跟着了?!」
「东山少爷一个人出去,没要别人跟。」
「去那里!?去干什么?!去见谁?!」
「都...没交待。」
锦的脸色愈发难看,大吼一声,手一扫把桌上所有东西都给扫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