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怎么说话?!你要我怎么说话?!我是喜欢一个男人,你觉得丢人现眼,是不是?我是你生的,我是你的私有财产,我好不好没关系,我幸福不幸福没关系,只要你高兴了就好是不是?是不是?那你重新结婚的时候我说过什么!你问过我意见?你问过我高兴不高兴?我没有爸爸,我整个世界里面只有你,你知道不知道,你再婚理所当然没有错,但是对我没有那么多理所当然,从此以后我的世界里面连唯一的寄托都没有了?!你天天说着张叔叔,张叔叔,张叔叔的儿子,张叔叔的孙子,张叔叔的面子,你要我怎么想?以前你不高兴可以跟爸爸说,你可以说铭铭争气,妈妈全靠你,现在可以跟张叔叔说,我不高兴了,我难过了,我去跟谁说?我去跟谁说!"越说越大声,越说声音越哽咽,张大了嘴巴,深深的吸一口气,嘶哑的重复着"我去跟谁说?我去跟谁说?!"
"铭铭,原谅妈一直不知道你有这么多委屈,你难过了,你不开心了,你跟妈说"看着对面哭到绝望的柳铭,柳铭的妈妈想,柳铭有这么多委屈,柳铭这么介意,怎么自己一点都不知道,是自己终于忽略柳铭了?是自己终于拉开了跟柳铭的距离,什么时候连母子之间都隔着这么多东西。
"妈,你知道不知道,我跟徐蔚没有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我们就跟你和爸爸以前一样,生活在一起,互相照顾,牵挂,谁离了谁都过下去,妈,我们真的跟你和爸爸以前一样,真的,徐蔚人很好,帮我遮风挡雨,给我一个家,有什么话都可以找他说,有什么困难他都在后面撑住,真的,妈,跟你和爸爸一样,谁离了谁都过不了,谁离了谁都过不了。"
"铭铭啊,我知道,这些妈都知道,可是你知道不知道你们前面是没有路的啊,没有两个男人一起过的道理。"走到儿子身边伸出手,抹掉儿子脸上的泪"不是妈为难你,铭铭,你们是没有以后的,早些断了早些好,爱一个人男人也是爱,爱一个女人也是爱,现在好多人不爱不也一样可以结婚,结婚了,有孩子了,是个家了,怎么都能过的下去,啊?铭铭"
"妈,你放过我好不好,真的,你放过我,好不好,你现在有张叔叔,张叔叔有那么几个孩子,都亲你,他们都会结婚生孩子,妈,你放过我,妈,你放过我好不好。"抓住妈妈的手,跟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着急的说,"妈,你放过我。"
"铭铭啊,妈放过你,谁来放过妈?你爸爸能放过我?你爷爷奶奶能放过我,你外公外婆能放过我,这个社会放的过我?"陪着柳铭从新开始抹眼泪,没有人放的过他,也放不过她。
"妈,来不及了,真的来不及了,不是说能断就能断,没有路可以退了,我一开始就知道退不回来,我也没有想要退回来,没有人放过我,我也认了,我还是要跟徐蔚在一起,要是你要阻拦我,你要为难我,那我也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抹掉眼睛里面最后的痕迹,柳铭有平时固有的平静和坚决。
"柳铭!你这是在威胁妈妈?!"不知道第几次被惊吓的柳妈妈看着柳铭开始变得决绝冷静一丝寒意涌上心头。"你怎么能威胁我?!你怎么这么自私,你怎么可以这么没有责任!什么都为自己一个人想!早知道你这个样子对父母不负责任,我不如不生你!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我图了个什么!我讨了个什么好!"柳铭的妈妈开始跟着平静坚决,柳铭看到了寒冷,那种隔着冰天雪地传过来的寒冷。
"没有,不是威胁你,过的生不如死,不如一早痛快,什么都没有"留下一句话,柳铭头也不回的走了,不是一句气话,而是一种勇气,柳铭的妈妈说,一个人要是连死的勇气都有,难道还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什么所谓的勇气,活下去的勇气?不能爱徐蔚不能跟徐蔚在一起还能有什么勇气活下去,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母子之间都要如此的隔阂和决裂,真的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
柳铭后来想,那天他甚至是忘记了怎么样上的飞机,又如何的狼狈到满脸是泪的被别人用异样的眼光在看,更是如何的痛,何止于切肤,根本就是一个人完全的垮掉,跟妈妈之间那种一笔勾销的感觉,最后的一点亲情都被抽走的感觉,只是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柳铭甚至想,就算现在徐蔚告诉他,两个人要分手,他也觉得无所谓了,果真是要活明白了,果真是除了自己谁都靠不住。
对白
机场那边等着一脸着急的徐蔚,柳铭装的很平静告诉他要回家,过几个小时就到,告诉他,徐蔚,我爱你,真的。徐蔚想一定是出了事情,想要问,那边已经切了线。看着一群一群人从里面走出来,看着显示器显示从成都过来的飞机一班一班的到,找不到柳铭,打不通电话,抽完盒子里最后一根烟的时候看着柳铭缓缓的走出来,浅浅一张笑脸给他"徐蔚,我回来了"
"铭铭,出什么事了?"看着两手空空的柳铭,眼睛里面还留着哭过以后的痕迹,徐蔚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定不是出了小事情,柳铭没有跟以前一样不讲道理开始闹脾气,努力一样的扬起嘴角笑给他看,一个多的字都没有,笑到徐蔚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没事"闭着嘴巴把嘴角抬起来看着眉头开始收到一起的徐蔚,柳铭努力再笑笑轻描淡写的说"走,带我回家"
深夜了,下着不合时宜的雨,柳铭侧着头靠在车窗上面,一句话都不想说,飞机上面想了好多的东西,而现在大脑几乎一片空白,断断续续的思绪不知道要往什么地方走,甚至连好好坐在椅子上的力气都没有一样。雨一滴一滴的打在车窗上面,在滑下去,一路留着痕迹的散开,像极了一张爬满眼泪的脸。再也没有忍住,柳铭眼睛滑出泪来,除了眨着的眼皮全身上下在没有其他的东西动弹的了一样。
徐蔚把车靠到路边,看着苍白无助的柳铭,伸出手侧过身子把柳铭揽过来"出什么事了"
像被抽掉了脊柱的孩子一样偎在徐蔚的身上,抬起眼睛看着这张熟悉的脸"我被妈妈赶出来了"
"不怕,不怕......"找不到安慰柳铭的话,想不出来要说什么,只是轻轻拍着柳铭的背,不怕,至少你现在还有我。贴着身子,好像只能感觉得到柳铭的心在跳,眼泪穿过衬衣落在徐蔚的肩头,同样的潮湿蔓延到徐蔚的眼睛里面,好多年前干枯的东西在眼睛里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壳。徐蔚的脑子里面似乎想象的到当时是如何的一种场面,柳铭又是如何的一种绝望,被撕的体无完肤的疼痛,对一种感情彻底丢掉了信仰的悲伤。你想好了?你想好了就这样跟着我走下去了?努力收紧怀里面虚弱的柳铭,喉咙里面挤出颤颤的两个字"不怕"
还有什么好怕的,抓不住失去的爸爸,抓住我的妈妈放开了我,以后还有什么可以怕。
忘记了怎么回了家,只记得那天晚上谁都没有多说话,偎在徐蔚怀里的柳铭一直睡不着,闭着眼睛想起妈妈说"我不如不生你!"她也跟自己一样的绝望。她是不是现在也睡不好,是不是也还在哭。我们都没有错,而我们最终选择了最错误的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到头来,就算我们流着一样的血,我们爱的也还是只有自己。轻轻的睁开眼睛,看着睡熟的徐蔚脸上的沉稳,小声的念着,徐蔚,我只有你一个人了。
轻轻的几个字传到徐蔚的耳朵里面,徐蔚跟自己说,柳铭,其实我也只有你一个人。
一直看着徐蔚那张诱惑过他的脸,那张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忘记的脸,柳铭想,他这次不要徐蔚去给他承诺些什么,去发什么誓,徐蔚或许感觉得到自己已经没有路可以退了,越是这样越不能要他的承诺,会变了味道,会变成一种偿还,变成一种施舍,不要你说,就这么走,走的到头我们就走到头,走不到,我们就散,我已经没有什么好计较的了,不是为你我才这么做,我是为我自己,我为我的被你需要而付出的代价。
过的没有那么刻意的柳铭慢慢的才发现,不去计较的日子原来可以这么云淡风清,他不去吃醋了,不去检查徐蔚的手机里面是不是有认不到的号码,不去开徐蔚的电子邮箱看是不是有找一夜情的信,不去问徐蔚以前那些风流的事情不去理会那些曾经跟徐蔚有过关系的男人挑衅的目光,甚至周围的闲言碎语都懒得在去上心想一想,不是不在乎徐蔚了,只是觉得很多事情不是靠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控制的,更或许他有一种直觉,觉得就算是把徐蔚一个人扔到渔场gay吧,他都不会在担心,徐蔚不是那种乱来的人,相信他,要是徐蔚是他的,那么怎么都会是他的,不是他的,怎么都不会是他的。
两个人安稳的过着,还是一样的爱情,还是一样的依恋还是一样的默契,只是这次多出来了一种安心,那种谁都跑不掉的安心,回过头就找得到彼此的安心,或许,更是一个家的感觉,那种真真正正的普通的夫妻之间的感觉,一种亲情在慢慢酝酿的感觉。
第三年的时候,柳铭满二十八岁生日的前几天,两个人拿到了新房子的钥匙,可谓豪宅,滨江大道旁边十七楼的大房子。除了徐蔚留出来装修和买家具的钱,两个人花光了全部的存款,三十年按揭,徐蔚坚持户主写柳铭。
"这下子是分不开了,不然我们谁都还不起贷款"柳铭高兴到把钥匙不停的往天花板上抛"不过,只要你惹我生气,我就休了你,碾你出去睡马路"
......
打错了
她不住这里你却非找她不可
你们会讲甚么
口气会不会软软的
你紧张得想哭
多年后想起今天值得不值得
----王菲 《打错了》
第三年的秋天
徐蔚理所当然的升了职,做副总去了,柳铭也顺理成章的做了项目部的经理,没有人有异议,也不敢有人有异议,这是一对在工作上配合的天衣无缝的上下属,算不上不可挑剔但的确无人能及,又都是老总的宠儿,没有多少意外在里面。
柳铭的位置需要人来填,公司的广告登出去的第二天信件就开始堆满柳铭的办公桌,很刻意的把两个性别的简历分开放,而男同胞的简历在分类完以后基本就直接进了垃圾桶,留下少许几个样子只能说勉强及格但能力不错的准备面试,而女同胞的简历柳铭倒是一个一个仔细的看,心里面有一个很奇怪的结,好像这种上下属的关系很容易出错,虽说自己是完全相信对徐蔚的忠诚,但是既然是男人,难免会好色,不如一早断了这个机会。
晚上回家吃饭的时候跟徐蔚说起这个事情,徐蔚抬起眼睛看着柳铭
"你就是选一个帅到不行的人来接你的位置,我也不害怕你会出什么意外"
"那不一定哦,没准我高兴了,学学你以前搞点暧昧,搞点one night stand,不也挺好"柳铭放下碗看着专心吃饭的徐蔚"我倒是挺不划算,别人都说犬马声色,你看看我,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跟你好,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笑嘻嘻的跟徐蔚的闹着小孩子脾气,开着玩笑。
不要说渔场酒吧,就连同志网站,这些都属于徐蔚禁止柳铭观摩的地方,一来徐蔚认为,柳铭其实就是个正常的男人,除开喜欢的是男人以外,柳铭没有一个地方不正常,没有一个地方留着与众不同的记号,所以去见识所谓的一个圈子才叫不正常。二来徐蔚觉得,自己就算再看得开再大度,柳铭也还是只能被他徐蔚所有,柳铭是不能去沾染上那些东西的,常在河边走岂能不湿脚,说自己不在乎也一定是假话。以前之所以自己从来不跟在酒吧里面认识的人谈恋爱的原因就是因为那些地方的混的人不是说不好,而是总有一种不清不白的感觉,但凡是个男人都会说爱是和性分开的,但是但凡是个男人也都最清楚,这句话是专门拿来骗女人的,当然现在一样可以拿来骗男人。徐蔚更固执的认为,要找一个合适过日子还就是要从身边找,找那种没有故意给自己身上标记号的人,找那种过着跟大家一样生活的人,或者说要专门开发那种有潜质但是自己都不敢肯定自己是同志的那种,而自己,那些年的放纵也罢,荒唐也罢,虽然不能用被李风伤害来做借口,但是确实是为自己觉得多少有些不值得,虽然这个不值得的念头还是李风交给他的。他总是想借着一些什么东西来肯定自己更或许说是让自己稍微找到一些被人需要的自信。至于柳铭,徐蔚认为柳铭跟他不一样,柳铭不需要去见识那些东西,因为柳铭遇到的是他徐蔚,不是其他人,他不会去伤害柳铭,他会让柳铭有绝对的自信,有绝对的安全更或者是一种相濡以沫的信念,觉得他们是一对爱人,会白头到老,不需要别人的祝福一样可以过的很好的爱人。
"你啊?我相信你不会,我相信就是给你一群好看的男人,你还是爱我,你也只爱我,就算是你出去one night stand,我也相信你有自己的理由,但是这个理由肯定不是不爱我,我等你回来就是"徐蔚接着吃饭,语气淡定,没有丝毫的异样,只是心里面一样在敲鼓,这种想法要扼杀。
"真的啊?你就这么自信?"
"不是我自信,我是相信你"
柳铭觉得有一种感动不断的往眼睛里面涌,看来的确是自己心多了,自己从来没有这个想法,难道自己从来没有跟徐蔚爱自己一样爱他?突然想起有一次两个人吵架,柳铭说,反正迟早你要看不习惯,迟早你要不要我,不如来痛快,随便你!徐蔚只是盯着柳铭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轻轻的说,铭铭,你每天都在想我要跟你分开,我要不要你,而我不相信你要跟我分开,我连想一下我们要分开的勇气都没有,有时候念头一旦冒出来了,你就会不由自主的去追。
同名同姓又如何
而柳铭最后还是只把面试的通知发到了女同胞手上。
第一天下来,柳铭突然觉得自己是做的不对,女性的确不太合适涉足到这个领域来,学历能力暂且都不论,光是论一种对工作的态度就不合格,很多人是冲着这家公司的名号而来冲着白领的名字来的,重新把扔在一边的简历拿起来挑,而徐蔚跟对他的信任好像让柳铭也完全相信自己就算面对天大的诱惑也不会有偏离轨道的想法,把重新选出来的男同胞的简历让徐蔚签字直接叫到人力资源部发通知面试。
......
"请进"跟徐蔚面试自己的时候一样,柳铭坐在703的办公室里面,拿着聂希的简历,等她来面试,这是最后一位来面试的女大学生
"请坐"跟徐蔚面试自己一样,柳铭站起来,礼貌的伸出手做了一个请坐的动作。
没有柳铭第一次面试的紧张和惶恐,聂希主动伸出手,谦和得体的微笑"您好,我是聂希"
聂希的手显得很冷,松开手,柳铭开始仔细打量对面这个高个子的女生,利落得体的职业套装,她扫了颜色很淡的眼影和上了颜色很干净的口红,齐肩的头发平均的分开再整齐的梳到耳后,有着整齐的小反翘,清冷的气质胜过了本身端正的五官。
很程式化的问题,聂希的回答倒是没有让柳铭失望,只是柳铭突然觉得好像还是要一名男生来做这份工作比较好,聂希这样的女生身边一般不缺乏追逐者,这样的女生被宠坏了,以后可能会很难管。柳铭想,好了,她也可以淘汰了,准备结束这次面试的时候,柳铭听到聂希问"您是F大97级的柳铭?"
"对"柳铭谦和的笑笑,想,套关系啊,行不通。
"您对我一定没有印象了,但是我记得您,我大四那年,你帮陈老师带过我们几堂课"
"真不好意思,没有带好那些课"柳铭在脑袋里面飞快的找寻那个初夏代课的样子,第一次站在那么多人面前讲话,支支吾吾,面红耳赤,五月天不热,却汗湿了衬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