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丝+番外〈跟随〉————水虹扉
水虹扉  发于:2008年12月20日

关灯
护眼

他们对这里非常满意。如果以养桑麻的名义长期定居在这个小村,就不必每天都为化缧食用桑叶的来源发愁,更不必担心被人瞧出端倪。
他们在村子里买了一间带小院子的青石砖房,又像模像样的置下蚕火、发篓、织机、蚕种等物,就此定居。
小添是使唤小厮出身,腿快嘴甜又会得事务,很快就赢得了邻里的喜欢。他们从没有养过蚕,但说也奇怪,家里的蚕长得又快又好,不到一月便完成吐丝结茧产籽,而且所出蚕茧个个饱满光润,皆为上品。
夏末深夜,黛色蓝的天空中,上弦月弯弯。
化缧躺在床上,看了看身旁熟睡的小添,闷闷的翻了个身,只觉得胸腹间有股火在烧。
来到小村後一切都好。只是这被调弄得敏感淫荡的身子,这些时候却开始不争气。
不知再再辗转了几回,他闭上眼睛,恍恍惚惚看到自己回到了呕丝之野,睡在碧绿如茵的草地上,头顶上是一大片湛蓝天空。
青鸟在他身旁蹦蹦跳跳,觅食玩耍。
"喂,小懒虫,睡够了吗?"有人走过来,宠溺的在他耳边轻声说。然後将他一把拦腰抱起,用有些粗糙的大手抚摸著他的肌肤。
他笑著睁开眼。映入眼中的,是池若枫俊美刚毅的面容。
懵懵懂懂中,化缧觉得池若枫是他同属蚕族的爱人。他们在这片呕丝之野上,一起生活了百年。
池若枫细细吻遍了他的全身,他仰起头,微微眯起眼睛,情难自禁的发出满足呻吟。
无意中一回头,忽然发现在不知何时,青鸟的身上插著一支铁箭死去,羽毛凌乱,鲜血慢慢流出,染红了僵直身子下的草皮。
所有的回忆都涌上来,化缧恐惧的睁大了眼睛,从头顶一直冷到脚底。
顷刻间,蓝天绿地化做狭窄幽深的小小蚕室,化缧在铺满锦绣的榻上,胸口又冷又空的被池若枫抱在怀中亲吻。
他的吻仍是那麽热烈殷勤,却令化缧不寒而栗。
化缧打了个冷颤自梦中惊醒。抬眼四顾,这里既不是呕丝之野,也不是王府的蚕室,而是小添为他置下的青砖房。
屋後荒草丛中,几只蝈蝈在此起彼伏的不停鸣叫。除此之外,万籁俱静。有淡淡的月光,自对面的窗台泻下。
心中顿感轻松的同时,化缧再也无法压抑腹间的欲火。他咬了咬淡色唇瓣,将手探进自己的裤裆,喘著粗气开始抚摸睾丸和阴茎。
"化缧。"
小添的声音此时在耳边响起,惊得化缧立即住了手,也不敢去看他,只背对著他怯怯的将身子缩成一团。
两人就这样互相沈默了片刻後,化缧感觉到小添轻轻扯开他的衣裳,柔软的唇印上了他的脊背,细密的吻著,向来温软的语调中透露出些许失控:"化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
虽只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但自幼在仆役群中长大,又生得有几分娇嫩俊俏,早通情窍。
化缧没有回头,闭上了眼睛,眼角涌出一点泪水。他背朝著小添微微颔首,默许了这一切的发生。
两具都还带著些青涩的少年躯体很快交叠在一起。
从始至终,化缧的双眼没有睁开。
小添的每一次抚摸,每一次亲吻,每一次抽插,他都想象成是池若枫在做。
尽管痛恨这样的自己,却没办法制止,甚至万般沈溺其间。

**********************

化缧养的蚕结了三次茧,时间也悄悄的从夏天来到秋天。
清晨上集市买日用品的小添,到了日落时分还没有回来。
灶房里的饭正蒸著,柴草和稻米的清香气飘散在空气中。化缧散著头发坐在门口的凳子上,端著小米筒,朝聚在脚边的十几只半大鸡撒了一把米,带著微笑看它们争先恐後啄食。
对面的夕阳一点点下沈,将西方的云霭染成火般鲜红。
化缧听见有人推开柴扉走进院中,连忙抬头笑道:"你回......"
看清楚来者的面目时,化缧倒抽了口冷气,後面的话被生生扼断在咽喉中。
池若枫穿著一身青色便衣,似乎瘦了些,眼角有些发红,如一座山般站在他的对面。他也不说话,死死盯著化缧看,俊美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那眼神内的热焰,已足以将化缧烧毁千百次。
化缧低下头,不敢与他对望,全身都在细细的打颤。
"想知道小添的下场吗?"两人皆沈默了半晌,才听到池若枫的声音响起。
化缧的手一抖,整筒米打翻在地上,那十几只鸡顿时咕咕叫著围过来,争相竞食。
"是我、是我......逼他带我逃出来的,不干他的事!"化缧握紧双拳,鼓足了全部勇气仰头望向池若枫,声音颤抖。
"是吗?他在我面前什麽都说了。就连他上你,也是你给逼的?"池若枫伸手抬起化缧的下颌,深黑的眼珠里全是腾腾怒气,伸手就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淫荡下贱的东西!"
化缧被这一掌打得从椅子上滚了下来,倒在地上。鸡群见势不妙,也顾不得抢食,扑扇著翅膀纷纷四散。
池若枫尤不解恨,上前一把揪住化缧的长发,就将他往院外拖:"你很想见他吧!走,我带你去见!!"
"不要!不要!!"
化缧大半个身子都在满是粗砾石子的地上拖著前进,头皮疼痛万分,一路挣扎,一路流泪痛哭。
到达村头的那株柳树下时,化缧已是眼睛红肿,全身衣衫破烂、血迹斑斑。
小添被脱光了衣裳,仅仅在下身围著块满是血渍的破布,被倒吊在树上打得不成人形。有一个官兵拿著蘸了盐水的鞭子抽他,下面围著一群官兵,还有些看热闹的村人,朝树上的小添指指点点。
"原来是瑾王府的逃奴......"
"这孩子平素为人倒是不错,被弄成这样真有些可怜......"
......
听著那些纷纷议论,化缧只觉得人声嗡嗡,头脑间一片空白。池若枫把他拖到树下松开他的头发後,他也不动,只趴伏在地上呆呆望向树上的小添。
"要不是我,你早就在街头冻死饿死了。不思报答也就算了,居然做出背叛我的事来。"池若枫走到小添对面,狠狠一巴掌抽在他肿胀成紫红色的脸上,"说,究竟是为什麽?!"
小添被打得别过头去,目光呆滞的张了张嘴。只听得他喉间哑哑作响,而後大股大股的黑血从他的嘴里淌落下来。
"呵呵,我怎麽忘记了,你的舌头已经被割掉。"池若枫微微偏过头,带著笑意瞟一眼卧在脚边的化缧,忽然一把揭开围住小添下身的那块破布,"把这惹事的东西也顺便割了,真是干干净净。"
化缧清清楚楚的看到,小添的下身一片血肉模糊,睾丸和阴茎不复存在。
"啊啊啊啊!!!!......"化缧终於被刺激到了崩溃的界限,他捧住头,不停发出尖锐而无意识的叫声。
"化缧!"池若枫见他变成这副样子,也有些著急,上前一把将他从地上提起来摇晃,"你醒醒!你快醒醒!!"

7

化缧被他晃了几下,不再喊叫,愣愣望向池若枫,眼神空洞灰败,神情绝望。他脸色唇色一片惨淡灰白,从唇角处慢慢泌出的鲜红也就显得越发刺目。
"化缧不能再受刺激了!把那个逃奴给我带走!快!"见化缧呕出一口血来,池若枫心中急得似火焚烧,连忙转身对官兵们大声吩咐,然後用手遮住了化缧的眼睛,搂在怀里轻声安慰,"别怕,小添只是伤得重了些,不会死的......他既然敢做出那样的事,难道就不用受惩罚麽?"
化缧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拼尽全力推开了池若枫。
此刻他的面前,柳树上只有一根绳索在随风摇晃,树根下是半凝固的血迹,小添已不见踪影。
"化缧!"池若枫站在原地看著他,眉头紧皱。
"我恨你!我......最恨的人就是你!!"化缧往後退了几步,望向池若枫的眼神锐利如箭,声音大到失控,"你为什麽还不去死?!"
池若枫缓缓的垂下眼帘,脸上看不出表情。宽大袍袖内的双手,却渐渐攥成拳头。
化缧只觉得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哀怨难过,此刻全部往头上冲。他什麽都不怕了,什麽都顾不得了:"你烧了桑林,杀死我所有的族人和朋友,把我当作禁脔关起来,如今又把小添害成这样,你可知我是怎样的心情?!你这个嗜血成性的凶手!我再也不要回到你身边......你、你趁早死了才好!"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池若枫听完他的话後,抬起眼,一步步走向他,低沈古怪的笑了几声,一把扳住他的肩膀,"你希望我死,是想得到自由吧......可是,我若真的不管你,你根本就活不下去。"
化缧对池若枫怕到极点,怒气攻心才敢说出那番话,如今池若枫扳住他的肩膀,他稍稍清醒过来,又畏惧得说不出话,全身都在颤栗。
"桑林里的那件事先不提,小添完全是被你害成这样的。若不是你自私的要求他带你出逃,他现在活的不知道有多好。"池若枫捏住化缧的下颌,眼眸幽黑,"化缧,你是这麽软弱、无法掌控改变自己未来命运的一个孩子。你只需要静静接受老天的安排,待在我身边就可以了,强行索要命中没有的东西,只能害人害己。"
"好吧,你若不信,让我们来打个赌。"池若枫松开化缧笑笑,眸中掠过一抹深痛,"这个冬天,你若能凭自己的能力活下来,我就放你和小添自由。否则,我就会杀了小添,你也要乖乖的回瑾王府。"
说完,池若枫转身就走,被官兵们簇拥著离开了村庄。
化缧在原地站了片刻,终於慢慢移动脚步,朝曾经和小添一起居住过的地方走去,脑中迷茫,脚下轻飘无力。
的确,在人类的这个世界之中,他从没有独自生活过。
现在已经是秋天,只要独自活到明年春天就可以了吧。

**********************

经此一闹,整个村子都知道化缧是瑾王府的蚕人。原本相处很好的邻居们,都开始对他避恐不及,偷偷在私底下议论。
被孤立的化缧仍然住在那座青砖房内,因为他除了这里无处可去。但好在人们虽疏远他,却也没有人为难他。
半个月後,满山遍野的桑树开始落叶,化缧渐渐找不到吃的东西。
从前在瑾王府,池若枫会在秋天桑叶枯萎之前将其冻在冰窖内,冬天再化冻给他吃。如今出来了,自是没有这样的条件。
想著无论如何要捱过这个冬天,在完全找不到桑叶之後,化缧索性每天卷著被子睡在床上,只渴了时喝些清水,将体力消耗降到最低。
他知道人类不吃东西会死,亦没有试过长期断食。但他是蚕人,或许会有所不同,能够捱过去也说不定。
就这样在床上躺了近半月之後,化缧只觉得胃都要被饥火烧化了,喉咙里就要伸出手来,实实再难忍受。
他挣扎著爬下床,屋内立著的铜镜映出他的影子,苍白消瘦似一具活骷髅。
外面风雪正猛,家家关门闭户,大地白茫茫一片。他也顾不得那许多,直接推开门就朝桑林方向跌跌撞撞的冲去。
哪怕找到几片半枯的桑叶也好......不,即使是稍微带著些绿意的桑枝也可以......

8

地面积雪深及膝盖,每走一步都艰难万分。灰蒙蒙的天空中,鹅毛般的雪片打著旋不停飘落。
雪水渗进裤腿,先是刺得关节处处生疼,当路走到一半时小腿整个麻木,那种疼痛便感觉不到了。
头发和脸上积了厚厚一层雪花,在行进的路上融化又凝结,渐渐积成冰壳。
来到桑林,只见这里同样被白雪覆盖,光秃秃的树枝上,挂著串串晶莹剔透的冰溜冰花。步入其间,疑似误闯龙王的水晶宫。
化缧的嘴唇和指尖都被冻成了紫红色。他费力的沿著一棵棵树寻找著,刨开树下的雪层想要找到一点可以食用的残枝败叶。
然而从清晨到傍晚,他什麽也没有找到。
天色一点点暗了,化缧饥饿无比的同时,体力也达到了极限。
终於,腹中空空、四肢完全僵硬麻木的他,仰面倒在了雪地中。
他眼眸半睁,看雪片不停的飘下来,看那些失去了叶子的桑树枝以一种狰狞的形态包围著头顶上灰色的天空,泪水从眼角滑落,很快在面颊上结成冰粒。
生命就快要走到尽头了吧。但他还不想死......无论怎样,他也不想死。
就在这时,他听到有人走过来。
那人走到化缧旁边,蹲下高大、裹著貂裘的身子,将他扶起。然後,在化缧面前展开戴著皮手套的右手,那里是整整一把散发著诱人香气的绿色桑叶。
化缧转动已不太灵活的眼珠,望向那人。
池若枫也望著他,幽幽的黑眸深不见底,语调温柔:"化缧,你如果能够乖些,原本不必受这样的苦......想吃吗?"
化缧拼尽全身的力气点头,被冻成紫色的唇瓣颤抖著微微张开,却说不出话。
"想吃的话,是要付出代价的哦。"池若枫唇角泛起个胜利的笑,指了指化缧的前方,"看那边。"
不远处,小添被绑在一株高大的桑树下跪著,身後立著一名高举鬼头刀的魁梧大汉。
"如果吃掉我给你的桑叶,小添的人头就会落地,你要想好。"池若枫将那把桑叶凑到化缧唇边。
化缧长长的睫毛上结了层霜,再加上风雪袭人,从他这里望过去,小添不过是个低头跪在那里,看不清眉目,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的模糊剪影。
腹中的饥火、身体的冰冷,以及对死亡的恐惧却是如此清晰。
化缧的头脑完全成为空茫。他近乎下意识的张开嘴,一口口吞嚼起池若枫掌中的桑叶。
桑叶的味道是如此鲜美,夹杂著冰碴迫不及待的滑下咽喉,滑进被饥火焚烧的肠胃。
池若枫棱角分明的唇畔,笑意在慢慢扩大。因为他知道从此以後,化缧再也无法离开他、背叛他。
等到化缧将他掌中的桑叶全部咽下去之後,他朝小添身後的魁梧大汉挥了挥手。
大汉怒喝一声,鬼头刀沈沈落下,斩断了少年细瘦的脖颈。
红色的血喷溅在白色的雪上,那麽鲜明绚丽。
大汉抓起小添的头发,将头颅提到池若枫和化缧的面前覆命。化缧愣愣望著少年溅上了几滴鲜血的惨白面容,才恍恍惚惚开始明白。
是自己,杀了小添。
"你不是说我是凶手麽?"池若枫捧著他的脸,温柔的吻了一下他的唇,轻轻笑著,"现在,你也是了。"
化缧痛哭失声,泪水从眼中不停流下,须臾又在面颊上凝结成冰。
池若枫叹了口气,用手挡住他的眼睛,示意那大汉退下:"若你不想看,就不要看。你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一切我都会为你安排妥当。"
化缧是那样一个纯洁敏感的娇嫩孩子......离开他,化缧是没办法生存的,这点他一开始就知道。
而化缧有著强烈的生存愿望。
既然他在化缧的眼里是残忍的凶手,那麽就让化缧为了生存,背负上同样的罪恶。
这罪恶如同来自地狱的绊索,将他们紧紧联系在一起,再也不能分开。

**********************

化缧再度回到了瑾王府,回到了那间小小蚕室。
天地虽大,却再无他容身之处,只能在这里活下去。
化缧渐渐开始什麽都不想了,他很少说话,脸上很少出现喜怒哀乐的表情,心似乎真的完全麻木僵死。只是偶尔午夜梦回,会梦到白色雪地上的那道鲜红,而後痛哭失声。
他若有十分恨池若枫,就有百分恨自己。
若不是他要小添带他离开池若枫,小添不会死;若不是他抵抗不了最後的诱惑,小添也不会死。
自他回来後,池若枫待他比从前更加周到,百般温存体贴。然而越是这样,化缧越发感到自己的肮脏丑恶,日夜都活在惊惧自责之中。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