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惊鸿照影来(结局修改版)————古镜
古镜  发于:2008年12月21日

关灯
护眼

人很快被带了上来,五花大绑,神情惊骇而慌张,一见到钟容,便不停地大喊大叫起来。"师傅饶命!师傅弟子知错了,师傅饶了我吧!......"
众人都不知钟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我余光一瞥,见白羽尘也收了笑意,面沉如水地看着眼前这一切,未置可否。
钟容不理会那人,兀自抬起头朝在场众人道:"这厮私通域外天山仙府,竟早已在这周围各处埋下震天雷,想要将我们一举歼灭。"
众人哗然,惊悚异常。
"师傅饶命,弟子知错了,弟子实在是逼不得已才会做出这种事呀,师傅就饶了弟子这一回吧,您老人家一向是最疼我的的啊!"那人哭喊着,声嘶力竭,不停挣动却被两旁看着他的人死死按住。
"子初,你也知道我平日是最看重你的,你却作出如此欺师灭祖,畜生不如的事来,我还留你何用?"钟容一脸悲愤难言,在场却是一反常态的寂静,众人皆看着钟容师徒,似乎已被这骤变惊住,间或有一两个人交头接耳,也是声响细细,只有他们自己听得见。
"钟掌门既已知悉天山仙府的阴谋,想必早已有了对策?"开口的是一银发老道,手摇拂尘颇是脱俗,连声音也不紧不慢,仿佛一局外人。
钟容凝重颔首。"钟某已命本门所有弟子将这方圆数十里翻了个遍,把那些火药找出来。"
众人闻言皆不由松了口气,让那火药炸得血肉模糊,就算光用想的也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此时钟容岸然的正气,让许多人为之折服,惟有细心之人,才能看出那正气之下的隐隐得意,他嬴了名声也嬴了手段,他明明知道白羽尘或许就在这附近,却还是不惜将一切都推给天山仙府,背叛白羽尘转而成就自己。
再看白羽尘,神色悠然如故,并无一丝沮丧恼怒之色。
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未及深思,已惊见那弟子猛地挣开两臂束缚,飞身上前,扑向钟容。
钟容神色大变,忙急速后退,却已不及,只见那弟子狂笑声中,周身几尺皆爆起冲天火光。骤然之间,浓烟密布,遮天蔽日,黯然无光。
我身居高处,竟也看不清场中一丝情状,又惊又怒地回视白羽尘,却见他回以意味深长的一小。"你道我当真将赌注全押在钟容身上?任何明智的人都不会选择去完全相信一个善变小人的。"
我只觉得心中仿佛坍落一块,空茫虚无,竟连起码的痛楚也没有了。
蓦地想起当年裂袖落江的情景,他亲眼看着我堕入江中,踪影难寻的时候,是否亦和我现在想着将要亲眼见到这血肉横飞的心境雷同?
火光消失,烟雾渐散,此时才看得清场中横七竖八躺满了人,也不知是生是死,视线急切地搜寻着,却不见那人踪影,连君融阳,也不知所踪,心中骤然一松,说不清是喜是悲。
白羽尘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不由皱眉而笑。"看来真被他们躲过去了,死的倒全是不相干的人。"
无辜伤亡的人命在看他来也如吃饭睡觉一样简单,捺下怒意,我冷冷道:"他们只不过是想来看一场热闹而已,怎值得府主如此招待?"
"既然有了名利之心,那么就算是死,也怨不得人。"白耸耸肩,无可奈何的语气。
"所以你既也有了贪欲,就算是功败垂成,也死不足惜的吧。"我忽而绽开与冷淡语调截然不同的笑容,奇异而古怪,果然令他稍稍怔了一下。
然而便是这弹指一怔,也已足够。
手疾快地点向他周身大穴,指缝挟起点点寒芒,我并不奢望趁他走神这一瞬间的奋起一击能伤得了他分毫,但只要能令其微微分神,便已达到了目的。
去势不含丝毫内力,只胜在绝快,且猝不及防,白羽尘果然有些惊异,身体未动,手已抬了起来,恰恰挡下了我的发难,轻松而不费力。
随着他抓住我的手并将上面的银针抖落,眉毛微微挑起,似乎正要嘲笑我的不自量力,身后已顿生变故。
一把长剑破空而来,直刺向他背心正中,白羽尘想要避开,就必须放开我的手往旁边滑开。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略一旋身,身子已极巧妙而轻盈地侧开,薄长的剑身堪堪擦着他的衣袖而过。我得以喘息的机会,忙不迭后退数十迟,远离白羽尘伸手可及的范围。
来人反应不可谓不快,手腕向下一挫,生生顿住,再转弯,挽了个极优美的剑花,又指向白羽尘,一招不得手,却也就此停了下来,不再纠缠。
"你可真会磨蹭!"我摇摇头,"殊不知我这小命全拴在您老这一剑上了。"
苏行哈哈大笑,"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在别人得意时打断他。"眉眼含笑,长身玉立,便是数年不见,也风采如昔。
"只怕你再慢上一步,我这不值钱的脑袋就和身体早已分家。"
他促狭眨眼。"你那颗不值钱的脑袋在擎天门主眼中可是重逾千金,若有个闪失,我可担当不起。"
"此处就交给你了。"长吁了口气,也没闲工夫说笑,朝苏行点点头便往山下赶去,心急如焚,也全然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就凭你也想拦我?"白羽尘见我要走,嗤笑一声,长袖一拂卷开苏行的软剑,便欲朝我抓来,却被另一抹灰影生生拦下。
"苏某当然不敢妄自托大!"苏行长笑一声,剑光随即补上,密不透风的攻势铺天盖地而下。
"看来逍遥宫四殿都到齐了。"薄唇微勾,脚下不曾停留半刻,身形变幻愈发疾快。
雷傲与苏行两人联手,虽无法占得上风,却也令白羽尘奈他们不得。两人存心拖住他,故意不紧不慢地见招拆招,纵是深沉如白也定要窝火不已。
这边我无暇细看,早已直奔山下,眼见满目苍凉,反而缓下了步履,那枚震天雷的威力竟是如斯强大,除了那名剑门弟子和钟容当场被炸得尸骨无存,连带周围的人也跟着遭殃。
运气好些的,还在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微弱呻吟着,运气不好的,却已躺在那里永远也起不来了。
我看着这一幕,已不知如何下手,幸而这其中没有慕容的身影,但这也未能令我完全安下心。
"谁!......"冰冷的触觉随着身后短促的喘息声贴上颈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兵刃。
那人慢慢走到面前,瞪着我的双眼满是血丝和敌意,而头上一道狰狞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甚至开始模糊了他的视线。
"我......"
"惊鸿!"远远的声音直奔过来,熟悉的声音让我本能转头。
"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惊又喜的神色浮现在君融阳脸上,让原本就显出疼痛表情的脸有些扭曲而滑稽。
我却顾不上笑。"你没事吧?"
他摇头苦笑。"我反应得快所以没把小命送上,可也这样了。"他指指左臂血肉模糊的伤口。"至于擎天门主,从刚才浓烟消散之后便没有见到他了,但也没有找到尸体,应该也没事的。"
事到如今也惟有作此想。我抹了把脸,也苦笑着点点头,这才顾得上一直架在脖子上的剑,那位仁兄听了我们的话也明白我是友非敌,却因为剑身过于沉重而移不开了。
"你的伤不轻,我帮你看看吧。"捏着剑身移开,剑却随之从他手中滑落,那人晃了几晃,竟也向前倾倒。
我和君融阳忙将他稳住,相视苦笑。"你先治他吧,我去那边看看。"
微微皱眉,"你的伤......"
"放心吧,一时半会死不了的。"挥挥未受伤的右手,背影显得极洒脱。
我见状一笑,为那人把了脉,发现并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便撕下他的衣角简单包扎,又喂下大还丹,那人很快就醒了过来,双眼半闭,语气虚弱。
"多谢,请问大名......"
"秦惊鸿。"
我见他醒了,匆匆抛下三个字便去看其他人的伤势,几个人下来,已过了大半时辰,将那些垂死却一息尚存的人自鬼门关拉回来,用上了各般手段,实是极耗心费神的事情,却不得停歇。
心中挂念着凌氏兄妹的安危,手头告一段落,立时赶至方才火药爆炸处不远的地方,却只见到凌心抱着一具焦黑的尸体怔怔,惟有那尸体上犹紧握着的完好无损的青芜剑,才能辨别他的身份。
自震撼到恻然,鼻间微酸,忍不住拍着凌心的背轻唤。"心儿......"
连叫几声,她才缓缓转首,看我的眼神兀自迷茫而空无,唇张了张,却只吐出一个单音:"哥......"
暗叹一声,"心儿,哭出来,哭出来会好受些的。"
凌心身上也有伤,却并不严重,想必是凌陵在千钧一发之际扑倒她,以身相护,才安然无恙的。
当初兄妹二人同路而来,满怀新奇,而今却只剩一个,茕茕孑立,由不得不令人神伤。
她看了我许久,突然哇地一声上前抱住痛哭失声。"哥......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虽然服了白羽尘的药而忘记自己,却想必下意识还有些痕迹在的,我心下黯然,却只除任由她搂着哭别无他法,直到啜泣声渐息,她累极而沉沉睡去,才将人横抱起来轻置在一旁的石头旁,点了她的睡穴,又喂药包扎,又嘱君融阳帮忙留意,这才默默离去。
眼见众人都已安置得差不多,一些轻伤者也在照料着伤重的,便想去找慕容。
"秦公子大义,救人无数,贫道代他们多谢了。"苍老的声音响起,银发老道青尘真人稽首道,郑重而沉凝。
"举手之劳而已,道长客气了。"略略一避,不肯受他大礼。
"公子言重,日后但凡有何难处,紫云观愿尽微薄之力。"青尘许下一个承诺,却是重如泰山。
"南怀山庄亦然。"方才曾把剑架在我脖子上的人以剑支地站起身,微微喘息道,后来我才知道,他竟是江南第一庄的主人南豫风。
"风雨楼也是。"
"玄瀛派也......"
附和的声音此起彼伏,我愕然片刻,回礼苦笑。"诸位重诺,秦某愧不敢当,未能事先知情赶来阻止,现在充其量也只是个事后诸葛亮罢了。"
"救人于水火已是无量功德,秦公子不必自谦。"青尘捋须而笑。"秦公子莫不是在找擎天门主?方才贫道见他往那边而去了。"
顺着他的所指望去,是一条似乎可以通向里面的通道,门口铺满了刚刚掉落的尖棱碎石。
"从那条过道可以直通剑门正厅。"青尘在一旁解释道。
谢过青尘,正欲往里走,身后急急传来君融阳的声音。"我和你一道进去吧。"
"放心吧,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我摇头笑拒。
他见我坚持,欲言又止,终究一笑。"好吧,那等此事了了,记得去看千晴,她一直很挂念你。"
心中一暖,微微颔首。
除了轻盈,那名只留在记忆之中的小女孩是自己童年的惟一温暖。
一踏入那条过道,我立时便认出来了,当初自己正是随着白羽尘从这里走出去,两边石壁原本嵌着夜明珠的凹槽此时已空空如也,一旁换上烛台,烛光微弱,已是强弩之末。
出了长长过道,果然便是剑门的后院,四处竹影婆娑,静美依旧,只是人事早已全非。
我怔怔站了片刻,竟不知从何找起,只得顺着竹林小道走上去,耳畔除了枝叶沙沙作响,却也再无人声。
慕容怎么会回到这里,还有清影......
偌大剑门,而今却空无一人,那些曾经有过的名声和欲望,都将随着主人的消失而没落,江湖上风起云涌,或许一两年,又或许一二十年后,便没人会再记得曾经有过这样一个门派,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情。
人生如梦。
颈间蓦地一紧,要穴被按住,不动声色,轻柔却足以致命。我尚来不及惊骇,已闻耳畔有声。
"若是再移动半分,我怕是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手,所以阁下还是乖乖合作吧。"戏谑依旧,却多了一抹杀气和几不可察的喘息.
我闻言微微一震,来不及开口,身后那人已续道:"你可知道密室在哪里?"
喉中如有哽刺,胸前起伏半晌,终究化作一声轻笑。"擎天门主无所不知,会不比在下更清楚么?"只是那笑声中的动容与微颤,想必那人不会听不出来。
颈上的手果然微微一僵,随即落入身后怀抱,紧得令人几近窒息。
"是你......"
回握上那人的手,方要说话,突然察觉手中所握冰冷湿滑,不由一惊,拧眉转身。
"你受伤了?"
那人脸色微有些发白,却半倚在门阑上,依旧闲雅得很,闻言深吸口气,皱眉而笑。"是受了点伤。"
我不发一言,随即伸手至他身后,果不其然摸到一手粘湿,淡淡腥膻随之飘入鼻间。
先是一悚,继而恍然。"是震天雷?"
他点点头,还有力气说笑。"如果不是我跑得快,此刻你在那里见到的就是我的尸体了。"
心下念及亲眼所见的那般景象,不由一叹,手中的鲜红已渐渐凝结成暗红,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口中却淡淡哼笑。"擎天门主的能耐在下还不清楚么,总归福大命大,百毒不侵的......"
未竟的话语消失在唇舌相接之中,辗转反复,极尽缠绵与激烈,本来自己还顾忌着他的伤势,然而那人极为高明却不失温柔,到了后来,已让我几乎要忘了这件事。
半晌方自分开,两人额头相抵细细喘息,皆在对方眼中看见淡淡情欲,幸而时机不对,尚有余力在未成燎原之势时刹住。
我从怀里拿出丹药让他服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
异口同声的话让两人同时怔了一怔,慕容首先反应过来,勾唇轻笑。"白羽尘是个很厉害的人,但弱点就在于他对自己的能力太过自信了,想必你是利用了他这点才得以脱身的吧。"
我颔首,有些黯然。"震天雷爆炸之时我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可惜未能阻止,平白死了那么多条人命。"还有凌陵的死......
只怕从此以往,便再也看不见凌心那调皮而灿烂的笑颜了吧......
"你自顾不暇,还有空去关心别人,若不是知道你背后还有个逍遥宫,我也不会轻易罢手让你身陷白羽尘身边那么多天。"不以为然的声音自那受伤失色的苍白薄唇吐出,无端少了几分威慑。
微微挑眉。"旧帐算完了,是不是得算算新帐?"
"什么新帐?"那人摊手苦笑,"你道我真是无所不知,震天雷的事情钟容竟是隐瞒得极好,事先也挖不出半点风声,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若是没有那名叛徒出人意料的举动,想必他现在早已名利双收了。"
"世间之事,本来如此。"我淡淡,一点也不为钟容的死可惜。
"他死了没关系,"慕容轻叹一记,表情颇为无奈。"却平白让我在这转了半天,也找不出任何密室的痕迹。"
我一愕。"什么密室?"
"就在震天雷爆炸前不久,我看见秋云罗从那里进来,清影又尾随而至。"瞥见我骤变的脸色,他霎时明白了几分。"你知道她们来这里干什么?"
摸了摸脸,想必神色灰败。"清影要杀云罗。"
"奉白羽尘之命?"
我似笑非笑斜了他一眼。"你早已知道清影是白羽尘安插在逍遥宫的棋子了吧,却还一直不说,真想看看擎天门主的肚子里到底埋了多少秘密。"
"反正我知道清影无论如何也不会对你有害便够了,那时候说出来为时尚早,等要同你说的时候你又不在身边了。"那人也有话说,慢条斯理的语气让人发作不得,我也懒得去计较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