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夜思君+番外----桔桔
  发于:2008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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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可儿推门进来,一身银白色紧身短裙眩花了几个男生的眼,口哨声此起彼伏,范韫很君子地把视线停留在她化了淡妆的脸上,问:"有事吗?"


宁可儿皱皱眉,脱口而出:"没事就不能找你?"


话音未落她就后悔了--活像个被冷落在一边的怨妇似地,但是说来奇怪,向来在男生中很受欢迎的宁可儿在313很吃不开,也许是四人来自不同的院系,懂得全方位多角度衡量女生,除了善良到天理难容的滥好人范韫,其他三人对这个亮眼的美人儿很不感冒。


范韫在她面前一向唯唯喏喏,对宁可儿"你陪我去跳舞。"的要求根本没办法拒绝,哥儿几个除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之外也没话说,给了他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目送他们出去。


宁可儿前脚刚走,米丽丽就过来串门子,与前面那个不同,柔弱娇嫩的小系花在这个宿舍人气很高,和姜影站在一起堪称金童玉女,要是早生个几百年不是被抢入宫里伴驾就是丢到河里喂龙王。


和其他人打了招呼,米丽丽神秘兮兮地拉过苏咏,塞给他一瓶药,凑在他耳边悄悄说:"陈老师要我带给你的,听说很管用哦!"


苏咏精神一振,接过来一看,满眼西洋文,在美女面前又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请教,想起室里还有外语系系草一名,于是千恩万谢地打发走了米丽丽,捧着那瓶宝贝蹭到姜影面前,姜影先是好奇,看着看着突然忍俊不禁--


"thalidomide......反应停,用于躁狂性精神病,有镇定作用,孕妇禁用......"


......


苏咏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下来,暗中磨牙。


陈景仪,你够狠!

 

 

----


五、


"亲爱的~~你慢慢走~~小心前面有条大狼狗~~~"


宋朝荒腔走板的歌声唤醒了初升的太阳,313几条生物开始哼哼唧唧地赖床,苏咏睁开酸涩的眼皮,迷迷糊糊中看到宿舍长床上空无一人,当下打了个激灵,睡意全消,低声叫道:"范韫昨晚上没回来!"


另外两只也在瞬间清醒,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宋朝小心翼翼地假设:"夜不归宿,不会是开荤去了吧?"


精力旺盛的成年男子,很少能守身如玉的,看来他们宿舍的全处男阵容已经打开了一个缺口,几个人嘻哈了一阵,各自躺倒,片刻之后,鼾声响起。


男人嘛,怎样也不会吃亏的--三个人很想当然地认为。


如果他们知道前夜范韫同学不是开荤而是被人开荤的话,一定会恨死自己的乌鸦嘴。

 

 

范韫真的开始犯晕了。


五颜六色的灯光在头顶闪烁翻滚,音乐声震耳欲聋,激昂的鼓点催得他心跳加快,在挨挨碰碰的人群中,快要喘不上气来。


美丽的宁可儿像只花蝴蝶般在红男绿女中穿来穿去,聚光灯亮起,一名高大帅气的男子搂着她翩翩起舞,范韫神情有些黯然,端着一杯矿泉水偎向盆栽背后,找了块清静少人的地方静静坐下,光洁的额头已渗出一层薄汗。


313宿舍是这幢男生楼能见度最高的一间,苏咏俊美阳光,宋朝斯文儒雅,姜影可爱无敌,而我们范宿舍长可算是全面发展的典范--比苏咏斯文、比宋朝可爱、比姜影帅气--总体来说,清秀文静,再加上他脾气好又会照顾人,在女生中满意度还是非常高的。


坐在巴西木的阴影中,范韫漫不经心地抿着杯中清凉的液体,镇定了一下胀痛不已的头--一身简单的衬衫牛仔裤,清爽干净,却与这间夜店格格不入,因为宁可儿要来,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游移不定的视线掠过舞池中闪闪发光的银色身影,范韫叹了口气,半靠在木痕斑驳的墙壁上,一心祈祷派对快些散场。


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厚实的叶子,盆中一点粉红吸引了他的注意,范韫低头一看,是朵不知被谁丢在那里的小塑料花,挤在一丛烟头中,灰尘满身,他浇了些水下去,小花很快变得清亮粉红,范韫不自觉地绽开一个笑容,温柔中略带羞涩,浑然不知有人已观察他很久了。


四周的喧嚣掩盖了渐近的脚步声,直到高大的影子挡住光线,范韫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有些拘促地瞟了一眼站在他对面的男人,又很快将视线放回那株巴西木上。


"一个人?"好听的男中音在头顶上方响起,范韫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向他搭话,男人在他身边坐下,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重复了一遍,"一个人吗?"


范韫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摇了摇头,不经意地抿紧双唇,朝中奂舞动的人群望去,男人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精准地定在那一抹精灵般秀美的银白色身影上,轻声问:"很漂亮的女孩子,是你女朋友吗?"


范韫有些疑惑地看着男人--非常端正帅气的面孔以及高大结实的身材,应该是每个年轻女孩子首选的恋爱对象吧--他想当然地认为对方是对宁可儿起了倾慕之心,忙澄清道:"不,我们是同学。"


男人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朝他伸出手,说:"注意你很久了,我叫曲希诚。"


范韫笨拙地伸手与他交握,回答说:"我叫范韫。"


"她不是你女朋友?"曲希诚再次确认,范韫很肯定地摇头:"不是。"


曲希诚莞尔一笑,声音里透着愉悦:"太好了。"


"这样,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追你了。"


......


范韫张大了嘴巴,好一会儿才消化了他的意思,惊吓过度的后果是杯子没拿移落在了腿上,冰凉的液体透湿了牛仔裤,贴在身上不舒服极了。


然而比起被一个男人宣称追求来说,这一点小尴尬简直微不足道,范韫满脸痛红地扯着裤子,旁边的男人递过纸巾,他低低地道了声谢,接过去胡乱擦拭着,大脑一时短路,乱得像一锅粥。


"我是认真的,你考虑一下。"曲希诚清澈明亮的眸子映出他的慌乱,范韫深吸了口气,说:"曲先生,我并不认识你,而且......"


在曲希诚紧迫逼人的盯视下他支支唔唔地说不出合宜的言语,男人给了他个安抚的笑容,说:"你不必紧张,我们可以慢慢来。"


慢慢来什么啊?!范韫冒了一头冷汗,匆忙起身道了句:"我要回去了。"然后像逃命一样冲向舞池,路上不知道撞了多少个人,他一连串地道歉开路,一把拉住正跳得起劲的宁可儿说:"该回去了。"


"什么?"宁可儿不高兴地皱眉,"才几点啊?"


范韫掏出手机看看,"快十一点了,再晚的话......"


"你是小学生啊?!"宁可儿不耐烦地打断他,"才玩了没多久,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好了。"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范韫好声好气,"以后再来玩好吗?"


宁可儿甩开他的手,眼角微微挑起,冷冷地说:"用不着你管,崔哥会送我回去,你要走就走,少扫人的兴!"


是啊,反正我也只是你找不到别人时拉过来的替补而已!范韫胸口一阵拥堵,张了张口,还没等他说话,宁可儿已经摇摇手,重新跟上节拍,回到狂欢的一群中去,清秀腼腆的男生低着头,沉默了片刻,独自离去。


钻出低矮的镂花门,清润的空气扑面而来,盈满胸肺,范韫耙耙头发,吁了口气,经过灯红酒绿的步行街,朝西堤岛餐厅走了过去。


消夜时间已经过了,店里只有几对相偎而坐的情侣,范韫挑了个不起眼的位子坐下,修长白皙的手指翻着菜单,低声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曲希诚在他对面坐下,漆黑的眸子平静温柔:"我不放心。"


心里某个地方狠狠地酸麻了一下,随即一股热流漫上来,冲淡了愁郁,催红了脸颊。


点了餐,范韫手肘支在桌上,眼睛不带焦距地看着窗外,突然开口说:"我们交往的时候,她常常说我没用、天真、懦弱,有时我自己都要忍不住相信:像我这样一无是处的人,活在世上只会浪费粮食。"


男人以温柔而纵容的眼神看着他,柔声说:"不,我不这样认为。"


范韫抬头看他,以为会听到更多对自己的评价,曲希诚却轻啜了口甜酒,笑而不语。


说没有失望是骗人的,这个人声称要追求他,却吝于几句宽慰人的话,范韫在心里做了个鬼脸,心情却渐渐松快起来--曲希诚,是个不会说甜言蜜语的人。


香喷喷热腾腾的餐点很快端了上来,配着淡橙色的清凉饮品,混杂着数种鲜果肉,热闹纷繁,刻花玻璃杯外面凝了一层水雾,清雅的香气沁人心脾,侍者含笑介绍:"店长新作,免费品尝。"


曲希诚好奇地问:"叫什么名字?"


"爱神。"侍者回答,笑眯眯地加了一句,"适合一见钟情的人。"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我不相信,苏咏相信。


范韫从男人眼中读出了这样讯息,也同样在心里给出了如此的回答,两个人相视一笑,默默地进食。


"爱神"真的非常好喝,芬芳中带着甘甜清爽,舌尖不由自主地探究着种种不同的甜香,到达舌根时那味道如水中的丝绸一般馥郁绵软,入喉间却有一种淡淡的灼热感,正像书中描写的越燃越烈的爱情,暖暖地直到胃里去。


一杯饮料很快见了底,范韫脑子已有些不清醒,心情却异常地好,笑嘻嘻地抓过男人几乎没怎么动的饮品,凑到唇边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像是怕喝太快错过了什么好味道似地,双眸微闭,修长的睫毛垂下两道阴影,平添了几分无声的诱惑,曲希诚心中一动,按住他的手,低声说:"少喝一点,这是含酒精的。"


范韫没有抽回手去,给了男人一个毫无戒备的笑容,微微翘起的嘴唇被冰凉的液体激得艳红,风情尽在不言中。

 

 

你相信一夜情吗?


我不相信,爱神相信。

 

 

 


六、


清脆的鸟鸣声唤醒晨梦,范韫闭着眼睛,等待宋朝每日清晨例常的"开嗓"。


"小韫,起床了。"温暖干燥的手指轻拍他的脸蛋,范韫哼唧了一声,翻过身去,却带起一阵阵难言的酸痛虚软,全身上下像被大象踩过一样虚脱,某个只出不进的地方酥麻灼热,动一下就疼得发颤。


睁开肿胀的眼皮,首先看到一张放大的俊男脸,几分熟悉几分陌生,背景是荷叶形顶灯和米色天花板,简单而柔和,他怔了一下,喃喃地说:"和我家的灯一样......"


"是吗?"曲希诚轻声应和,一颗心提了起来--早已做好了被骂变态的思想准备,这样平静的范韫却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痛......"范韫动了动身体,喉间逸出一声呻吟,薄被滑了下去,露出胸前星星点点的红痕,他看看曲希诚,脸一阵红一阵白,许久才挤出一句,"我是不是生酒疹啊?"


曲希诚愣了一下,正要开口回答,范韫飞快地抢过他的话头,故作轻松的音调带着几分心虚:"一定是生酒疹,我以前没喝过酒。"


曲希诚皱皱眉,伸手扶住他的肩膀,范韫缩了一下,坐起身来,低着头道了声谢,双手抓住薄被,微微颤抖。


"其实,昨天晚上......"曲希诚半句话还没说完,范韫又一次打断他:"我都不记得了,我喝醉了。"


一室的尴尬,明明看出了他的退缩,不甘心,却仍得适时撤离,曲希诚叹了口气,取了范韫的衣服过来,低声说:"你的衣服,卫生间在右边,我在外面等你。"


范韫惊疑不定的眼神扫了过来,又很快移开目光,默默点头,曲希诚拍拍他的头,鸵鸟就鸵鸟吧,他有的是时间等他开窍。


看着房门阖上,范韫跳了起来,三下两下穿上衣服,像烧了尾巴的兔子一样直冲卫生间,大镜子映出他失措的面孔,两颊泛着淡淡的红,双眼迷朦如醉,他掬起一捧冷水泼在脸上,胸口狂跳不已。


昨夜虽说醉了,却绝对没有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他在那个人怀抱中扭动呻吟的样子,激烈而温柔的结合,从没体验过的强烈快感,以及后来主动缠上去索求再一波的热情,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地激荡在大脑中,范韫干脆把穿好的衣服脱下来,站在莲蓬头下面,将冷水开到最大,冲刷过每一寸肌肤--虽然情事过后曲希诚为他清理了身体,但是现在躁动不安的情绪,必须靠冷水来安抚。


范韫闭上眼,急促地喘息着,按照电视演的或书上写的,每一段不应该发生的一夜情过后,当事者都会像严重洁癖症患者一样把全身擦洗到红肿破皮,因为他们觉得肮脏,认为那是污染,范韫原本以为他也会这样,然而没有--身体虽然有些不舒服,心中却丝毫不觉排斥,只有点点滴滴的温暖,满溢开来。

 

 

穿好衣服,头发擦了个半干,范韫站在房门后从一数到十,最后终于鼓足通气,拉开门走了出去。


空气中飘来浓郁的巧克力香,引人垂涎,范韫站在客厅里--简洁明快的设计,充足的光线,宽敞而不空旷,干净却不单调,一丝不苟又不会流于呆滞,很像它的主人,明确而清晰,没有任何花哨而不实的修饰。


香气越发诱人,范韫按住咕咕乱叫的肚子,咽了口口水,小声叫:"曲......曲先生......"


曲希诚从厨房闪身出来,端了杯热巧克力给他,看他头发湿答答地贴在额上,皱了皱眉,把他按在沙发上,找出吹风机来,细心地吹理着半干不湿的黑发。


范韫将杯子凑到唇边,香浓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温暖的微苦与芬芳,他垂下眼帘,小心翼翼地掩藏起惊喜的表情,感觉到男人的手指轻轻拨弄着他的头发,温柔而宠溺的感觉,从小到大,得到的太少了。


"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声如蚊吟的问句被吹风机的噪声湮没,曲希诚关了电源,低头问:"你说什么?"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边,范韫不自在地别过脸去,低声说:"你对我好,是因为觉得新鲜吗?我和宁可儿刚交往时,她也很体贴......"


"小韫!"曲希诚打断了他,伸手扳过他的脸,正色说,"我对你不是玩玩而已,我是认真的。"


范韫张了张口,到唇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才认识的人,一夜情之后不应该是天亮以后说分手吗?用什么来保证谁对谁是认真的?


这种话,他不想问,也不能问,如果他是认真的,问了是伤人,如果他不是,问了,反而会伤自己。


曲希诚凝视了他半晌,柔声说:"小韫,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可以慢慢来,但是至少,请你试着相信我。"


这个腼腆而羞涩的男生,虽然给人软弱平庸的表相,却掩盖不去他纯稚善良的本性,清澈到几乎透明的眼眸,让他二十四年来平静的心湖,起了丝丝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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