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脚着地----落弋
  发于:2008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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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东德一脸不屑:"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许东德十七岁白手起家,还怕一个靠爹养活的公子哥不成!"
徐灿冷眼看着许东德一脸轻浮的和面前的小男孩调情,隐隐感到或许真的会有大祸临头......
那是和往常一样的一个夏日的周末,徐灿和几个大客户吃饭到很晚才回家,打开门,客厅里灯火通明,蓝扬和几个男孩子在看球赛,个个赤着上身,看到徐灿,淡淡打个招呼。
徐灿盯着蓝扬巧克力一样光滑的背,喉头一阵干涩,随手解开衬衣领口的几颗扣子,"怎么不开空调?"
蓝扬盯着电视:"坏了。"
徐灿从冰箱里取出一瓶水,"记得明天打个电话找人来修一下。"
"嗯。"
走进自己的屋子,关了门,徐灿点上一支烟。外面男孩们的叫闹声,远得仿佛千里之外。他打开窗,城市的夜空,非常非常地宁静,没有月亮,几颗星,稀稀拉拉地悬在那里。
一切一切,太过平静。
太过平静!
每次将有事情发生的时候,徐灿意识里都会有一段这样不寻常的平静。
手机铃声突然大作。
徐灿一把抓起:"喂?"
"徐先生,出事了!"是徐灿安排在许东德俱乐部的眼线,电话里人声嘈杂:"一伙条子冲进来,从人堆里揪出几个贩毒的,现在正乱呢。"
徐灿心里咯噔一声,"在哪?"
"美豪。"
"我就来,"徐灿往门外走,"看见德哥就拉着他,千万别让他乱来。"
"明白。"
徐灿手握在门把上,又不放心地回头,"扬扬,有人找上门来问起许东德这个人,就说没听说过,知道吗?"
他抬脚出门,蓝扬跟了出来。徐灿问:"还有事?"
蓝扬垂着眼睛,"很严重......的事吗?"
电梯的门打开了,徐灿笑笑,"小事,我一会就回来。"转身走进电梯。
到了美豪的时候,一切都晚了。许东德被两个警察铐着,狂怒地挣扎着大吼:"他妈的,你们眼睛瞎了,有人栽赃我!我要找我的律师!"
警察态度不吭不卑:"许先生,请你合作,我们依法办事,一切到警局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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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间风云色变。警察从美豪和另外几个俱乐部里搜出来的毒品足以让许东德掉三回脑袋,几个当场被逮住的人,一口咬定许东德是他们的老大,许东德百口莫辨。
更绝的是,美豪出了内奸,有人暗递到警局的真假莫辨的账本里,有来路不清的黑钱。许东德的产业徐灿不是很清楚,但是隐隐约约知道,也并不是十分干净的。
他明白,杨千喆这回是下狠的了。
许东德名下所有的资产被全数查封,受到牵连的人不计其数。唯独天艺没事,警察甚至不曾找徐灿问过话。
那时徐灿才知道,打从一开始,许东德就将天艺的一切放在他的名下。
许东德的罪迟迟没有定,因为他背景复杂,而且这一垮台,其中还牵连了几个大财团的利益。
然而想要将他保出来,却是另外一回事。徐灿四处走动,找门路托关系,许东德当日的一班酒肉兄弟,如今已作鸟兽散。有人苦口婆心:"徐灿,做做样子就算了,小心惹火上身。"有人冷言冷语:"何必那么痴情。跟过许东德的人,又何止你一个!"
徐灿权当没听见。滴水之恩商思涌泉相报,更何况许东德当日给他的,是涌泉。
如此颠颠转转了一个月,上头终于有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发了话,五百万。
许东德当日八面威风时,区区五百万确实不在话下,可如今他全数财产充了公,徐灿卖了房子和身边所有值钱的东西,离那个数字还有一段距离。倒是许东德平日里一些无甚权势的朋友,这个时候挺身而出,你五万我八万,凑在一起也有了不小的一笔。这些人中甚至有几个年轻漂亮的男孩子,一看就知道和许东德"交情"不一般。
徐灿印象最深的是一个穿着很一般的少年,他给徐灿的支票上填着十三万七千,看样子已倾尽其能。那个男孩送了钱,走到门口,还满脸忧心的回头怯怯望着徐灿:"徐先生,德哥他......真的不会有事吧?"
徐灿在心里大叹,许东德,算你深得人心!
所有这些加起来,还差一百万。徐灿考虑着是不是卖掉天艺--那是留给许东德日后东山再起的资本。
这一日正坐在办公室,有名陌生的男子找上门来。男人只扔下一张支票和冷冷硬硬的一句话:"告诉许东德,我乔鑫从此不再歉他任何东西!"
徐灿抬头打量,面前的人,褐发褐眼,一说话脸上就会出现两个深深的酒窝。
这个,大概就是原版。
支票上,填着五百万。
许东德走出警局的那天,两只眼睛红得像只兔子。他站在那里指天发誓:"徐灿,若我许东德还能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必定要和你同享!"
徐灿没有想过这么远,当务之急是要有难同当。他把特意留下的乔鑫那张支票的复印件给许东德,顺便将他那句话一字不漏地转达。许东德满目伤痛地盯着支票上龙飞凤舞的签名,"你从来就什么也不欠我的。"
你从来就什么也不欠我的......
何其耳熟的一句话,何其深情的一句话。徐灿觉得自己一定在什么时候,听什么人这样对谁说过。
东山再起的第一步要筹措资金。徐灿帮着许东德四处奔波,却屡屡碰壁,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不免有些垂头丧气。这一日到了这家赫赫有名的东盛银行,已是不报多大希望。侯了一刻钟,忽闻天籁,董事长有请。
忐忑不安地跟着秘书到了董事长办公室,黑木办公桌的后面,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看见徐灿斯文一笑:"你好,徐灿,好久不见。"
徐灿受宠若惊。想自己虚活二十又三,所结识的最财大气粗的,不过当日一个许东德,什么时候又曾和这么本事的人攀亲带故过?思来想去没有个头绪,只好对面前的人尴尬地笑笑。
陈曦正摇头轻笑,"我猜当天我一转身,你就丢掉了那张名片吧?"见徐灿依然一脸茫然,只好挑明:"赵炜和我现在过得很好。"
这下徐灿全明白了,原来真的是故人。
陈曦正翻着面前徐灿送来的资料,"其实,徐灿,你大概已经猜到了,你名下的天艺公司业绩稳定,完全有资格做贷款抵押,为什么这么多家银行没一个肯借钱给你?"
"恐怕是得罪了某些人。"
陈曦正继续笑,"启正集团的杨千喆先生请我喝过茶。不过,我个人认为,我们的约定比起一杯茶来要重要的多。我决定帮你。"他的目光,颇有几分凝重地望着徐灿,"我原来一直以为,将会是另外一种方式。赵炜常提起你,他觉得你非常有天赋。可惜,徐灿,你终于没能成为一个艺术家。"
走出门的时候,陈曦正又叫住他:"徐灿,那天我见过的你的那个朋友,你们还好吗?"
他指的是千赫。徐灿回头,淡淡地答话:"已经很久没有过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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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金的问题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解决。许东德不愧是当年摸爬滚打白手起家的人物,不出两年,他的东越房产已是风生水起。许东德说话算话,将自己名下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转给徐灿。而徐灿的天艺,已经由当年十几个人的小公司变成了如今实力不可小觑的天艺集团。许东德比徐灿还自豪,"啧,啧,看你现在,俨然一副一哥派头,颇有大哥我当年的风范啊!"
许东德自己倒是一下子老了许多。经过一番大起大落,他说话做事不再气焰嚣张,人也收敛了很多。徐灿去他家的时候,竟然发现门厅里供着个佛堂。许东德轻描淡写:"我老了,求个平安,现在换你们年轻人去闯天下了。"
有个男孩从厨房里出来,看见许东德笑得很安心,"德哥,你回来了。"又转头对着徐灿:"徐先生,你来了,坐一会儿,晚饭就快好了。"
许东德正色:"什么徐先生,叫徐哥!"
那个男孩徐灿记得,正是许东德落难之时,曾满脸忧心地问徐灿德哥会不会有事的那一个。
许东德对着男孩的背影扬扬下巴:"我现在想通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人年纪大了,再玩下去难免力不从心。这个孩子,真心对我好,又是老实心眼,我认了,这辈子也不再奢求其他。"又拍拍徐灿的肩膀,"徐灿,做哥的劝你一句,遇到喜欢的人,一定要牢牢抓紧了,免得将来后悔一生。"
徐灿垂下眼睛笑,如当日一样不置可否。
那一晚,许东德喝的弥顶大醉,拉着徐灿的手满口都是哲理:"我许东德这一辈子,风风雨雨,起起落落,下过地狱,也上过天堂,到头来,什么恩怨情仇啊,还不是转瞬成空!现在,徐灿,我算是想明白了,一句话!徐灿,就一句话!平平淡淡才是真......"
一个人在那儿絮絮叨叨了好一阵子,他又给自己和徐灿各点一支烟:"哎,别光说我了,徐灿,也说说你?"
"我?"徐灿笑笑,觉得自己也有些微醉了,索性把头向后仰靠在沙发上,"......我有什么可说的,累!小的时候,总希懊婺苡腥税镂业沧牛竺婺苡腥巳梦铱孔牛彼斐黾凶叛痰淖笫衷诳掌凶ヒ幌拢翱墒牵恳淮紊焓值氖焙颍己ε率裁匆沧ゲ坏健弊房醋判矶滦Φ拿岳耄白芫醯米约涸谄?font color='#eefaee'>的e96ed478dab8595a7dbda4cbcbee168f
"徐灿,"许东德单手搂过他的肩,"徐灿,你低头看看,你的两脚,不都踏踏实实地踩在地上么......"
至于那一晚后来发生了什么事,自己怎么回的家,徐灿全无印象。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和衣和蓝扬躺在一张床上。
"你醒了?"蓝扬看着他,表情淡漠。
"呃,那个......你怎么......"徐灿大窘,说话舌头直打结。
"你昨天晚上喝醉了,拉着我不放。"蓝扬低头看着徐灿抓着他手腕的手,"现在可以松手了吧?"
"哦!"徐灿连忙放手。
蓝扬跳下床,揉着被捏出一道红痕的手腕:"要不要喝水?"
"嗯。"徐灿坐起来,不自在地盯着蓝扬忙碌的身影,"......我昨天晚上,是不是......醉得很不像样?"
蓝扬把一杯清水放在床头,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盯着徐灿,盯得徐灿全身不舒服,"你老问我,你是不是两只脚踩在地上。"
"呵呵,"徐灿不禁低头一笑,"没事。"他突然想起另一个问题,"对了,今天不是星期六,你跑回家干什么?"
蓝扬看他的眼神更怪异了:"是你打手机给我的。我出来的时候你就坐在校门口。"
"唉,真是什么也不记得了,"徐灿懊恼地挠挠头,"长这么大,第一次喝醉。"
时值中午,徐灿便带着蓝扬去外面吃饭。
两个人在一家餐厅里刚刚坐定点了菜,就有一个陌生的男人走了过来,对蓝扬礼貌地一笑:"您好,我们又见面了。"
蓝扬对此人不理不睬。
"不知上次我的提议,您考虑的怎么样?我们环宇娱乐公司绝对是国内一流的造星机构,旗下的知名艺人不胜枚举,像XX,XXX,您不会没有听说过吧?而眼下的这一支饮料广告,商家是国内知名品牌,指定需要一位像您这样有健康阳光气质的......"
原来是星探。徐灿看着那人在一边口绽莲花,而蓝扬毫无反应,觉得很有意思,便冲着蓝扬扬下巴:"喂,小子!人家这么辛苦,你不给点面子?"
那人这才转头注意到另一边的徐灿,顿时眼前又是一亮:"这位先生,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哎!说什么呢你!"被反将一军,徐灿有点恼羞成怒,"去去!"
回过头,就看见蓝扬坐在桌子对面垂下眼睛抖着肩膀笑。不禁好气又好笑:"哎,我说,你这小子性格怎么这么差劲!平时从来不见你笑,我一出糗你就乐!小的时候,也有这么一次,为什么事记不清了,你也笑得这么高兴......"
蓝扬破天荒地笑着插嘴:"别人把你叫姐姐。"说完笑得更厉害。
"还说!"
......
落地窗外的阳光,一寸一寸撒进来,斜斜地给每个人身上铺了一层金色,温馨到难以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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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许东德宴请宾客,徐灿竟然在其中发现了几年前在他耳边冷嘲热讽着要出事,然后立即溜之大吉的人物。那人看见徐灿,也不避讳,上前来打个招呼。
徐灿冷哼一声,"杨千喆可是还在,您怎么敢来这里,不怕他再害德哥一次,顺便把您给连累了?"
不想那人脸皮比城墙还厚,不但丝毫不见脸红,反而大刺刺地拍拍徐灿的肩:"徐总到底是年轻人,整天事又多,外面的情形,难免看不清楚。上一次杨千喆闹得满城风雨,启正不知花了多少力气才打下圆场。而且他这么一闹,启正的实权,现在都已经落到了人在美国的二少爷杨千赫手里。两人虽说是兄弟,这么多年斗的厉害,德哥的事反倒帮了他一把,这个杨千赫,恐怕要乐得每天给咱德哥烧三柱高香还来不及呢......"
杨千赫。杨千赫。时隔多年,再次有人提及这三个字,自己是不是已经能够,云淡风轻?
那一年的除夕,徐灿问蓝扬:"扬扬,今天晚上跟朋友有没有约?"
蓝扬看他一眼,"没有。"
"那好,今晚跟着我,去德哥家吃顿年夜饭。"
年复一年,徐灿已经是越来越害怕,那种一个人的寂寞。他不再渴望依靠,却从来没有感到过踏实。
我在等,一个人。
而许东德之于他,无疑已变成了一个不可替代的,亲人。
打开门的时候,许东德和他的小情人看到徐灿身后的蓝扬,眉眼谈笑间立即生出几分暧昧,许东德暗地里给徐灿竖大拇指,不错!真不错!
徐灿笑,和许东德勾肩搭背,"德哥真是,贵人多忘事,恐怕已经不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了吧?"
许东德顿了顿,随即恍然大悟:"噢!原来是徐灿的亲弟弟,那便也是我许东德的亲弟!"转头对着坐在一边的蓝扬:"小弟,你哥可是宝贝你得很哪,这么多年,在我这个做大哥的面前都没有提过,不知小弟怎么称呼?"
蓝扬这次还算有礼貌,对着许东德微微一笑,"蓝扬。"
"徐蓝扬?"
徐灿脸红,"德哥,我随母姓。"
"这样啊......"许东德看看徐灿,又看看蓝扬,眼底闪过一抹含义复杂的深邃。
饭第间,蓝扬端起酒杯:"德哥,这几年,谢谢你对我哥这么照顾。这杯酒我敬您!"说完一饮而尽。
徐灿斜眼看着他笑:"今天是怎么了,说话做事还挺有人样。"
吃过饭起身告辞的时候,零点的钟声已经敲响。许东德在门口一把勾住徐灿,"徐灿,记不记得大哥当日说过的话?人在身边的时候,一定要牢牢抓紧了!哥我看的可是心里都明白!"
徐灿二丈摸不着头脑:"什么明白?德哥你说的全都不明不白。"
许东德怔一下,"你小子,是装还是真糊涂?"看徐灿真的一脸茫然,叹口气,意味深长地拍拍他的背,"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走吧,走吧,跟小弟回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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