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钟————totoark
totoark  发于:2008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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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徒儿...没事......"再次大大的展现了一个甜美的微笑,晴芳独自进入了厨房埋锅造饭了起来。晴芳忙活的身影还真是惹人伤怀,许清风感到胃酸在翻腾,喉咙像被腐蚀一般的难受。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只字片语也挤不出来,呆滞的站在后方,神情潦倒落寞。
用完晚膳后,师徒俩人并不像往常一样聚在一起聊天,而是各自回屋。当晚一阵倾盆大雨吵醒了睡梦中的许清风,起身吃力的关上了窗户,看着被溅湿一地的水洼,许清风有些发怵。隐约中听到了有人低声呜咽。窗外一夜无情狂雨落,打湿多少伤心叶。哭声悠扬婉转,纠结多少惆怅满怀。拿了顶斗笠,披上草制雨衣,许清风缓缓地来到晴芳歇息的地方。刚想进去,掀帘子的手却停在了空中。还是,让他好好的哭一场吧!这些天,真苦了这孩子。默默的找了个门口闲置的瓦缸靠了靠,就这样悄无声息的陪伴在晴芳的屋外,一坐就是天明。
烟雾缭绕的清晨,雨已经渐渐停了。只有屋檐处滑落下的积水还像雨帘似的密布在屋子的四周。抖落雨衣上积聚的雨水,许清风站起身稍稍动了动僵硬的四肢和身体。还真是上了年纪,这么一晚就折腾的他像散了架似的。慢慢的挪动着麻痹的双腿,许清风亲自下厨为晴芳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正张罗着饭桌,把早餐上桌,却迎来了一向习惯早起的晴芳惊讶的眼神。
"早啊,晴芳!"
"......早...早,师父。这是......?"这满桌的早餐都是师父准备的?
"来尝尝为师的手艺。"许清风夹起一筷炒河粉送到晴芳的嘴里,受宠若惊的晴芳乖乖的吃了下去。许清风满意地笑道,"好吃吗?"
"嗯!好吃!师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晴芳的心突然暖了一下了,冰冻了好多天的心似乎在复苏。
"待会陪我一块去钓鱼啊!来,快吃!"许清风憨憨的笑着拉晴芳坐下,递上筷子,督促着晴芳乖乖吃饭。他已经好久没好好吃饭了,每次吃饭都像数米粒,这一顿能吃进去多少?这些日子都把晴芳折腾得不成人形,瞧瞧这原本粉面绯腮的小脸蛋几近苍白,怜惜的抚摸着晴芳的小脑袋。贪婪的感受着手掌处传来的温度,晴芳愣愣的盯着清风,心底的某处在慢慢融化。
"我吃饱了。"
"饱了?要不再吃点? "
"不了......"
"那我们走吧。"习惯性的拿起鱼竿和竹篓,清风快乐的牵起晴芳冰冷的手就往平日钓鱼的河岸走去。踩着高低不平的鹅卵石,晴芳飘忽的任由师父牵着自己的左手。
去哪?是不是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再没有别人的偶然路过,再没有痛苦记忆的悄然来恼。彼此都放掉过去,卸下所有的责任,是不是两人就能站在同一个起点?眼前的背影明明离自己那么近,可为什么却觉得遥不可及?太多的世俗观念,太多的过去如同一道墙阻隔了两人。晴芳伸手想抓住眼前模糊的身影,再近些,再近些!
"什么事?晴芳?"被晴芳莫名其妙的抓着了肩膀,许清风好奇的回头询问。
"没...没......没什么......"诧异自己的行为,晴芳尴尬的收回了自己的右手。
许清风耸肩示意无所谓,转身寻找较好的垂钓位置。拿自己的袖子拍走地上的灰尘,拉过晴芳来坐。自己也随意的坐下,开始准备钓饵。熟练的动作一气呵成,显得十分有涵养,晴芳静默的将一切纳入眼帘,痴迷的沉醉。平静的湖面上,两人如同石雕般坐着,鱼儿在水下俯视空中,苍碧云白,翠林竹绿,偶尔的几尾嬉戏的鱼儿调皮的弄皱一池镜水。几个涟漪在水面画出了优美的圈,一圈套一圈,一圈缠一圈,如同瞬时莲花般绽放又消逝,朵朵相接,纷繁多姿。
晴芳呆呆的注视那些繁杂的水文,圈圈的晃动展开让他像催眠般的进入了沉思。如果自己立在这个圈里,那师父是不是也在这个圈内呢? 仰或是,他们两人不在同一个圈内,可是师父会不会肯跨出他的圈,来到他的身边呢?还是,要自己去冲破所有的阻碍,闯入属于师父的那个圈?自嘲的笑了笑,晴芳发现自己的想法有些危险,暮然摇头收回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却引来了许清风的关心。"怎么?累了?"
"不,没有。"
"你好久没这样陪我了。还记得以前我们一起游玩,登山,采药,看日出日落吗?好怀念过去啊!"清风注视着水面的异动,自顾自的诉说过去的点滴,向往的眯笑起来。
"嗯。以前真得很开心......"只可惜一去不复还了。
"以前啊,我还和你师娘一起钓过鱼呢!他为了让那些鱼儿免遭杀生之祸还特意赤足跳入水中,搅乱了一江春水,那时候我们还......"知道晴芳从小就很好奇他和他师娘的事情,为了让他打起精神,许清风滔滔不绝的讲着不愿揭开的过去。越是甜蜜的过去,说到嘴边越是苦涩。可是只要晴芳喜欢,他都愿意告诉他!
"......"晴芳的嘴角挂着一抹难以捉摸的淡淡笑容,搅乱了一江春水?是不是也搅乱了师父您心中的春水呢?郎有情,妹有意。只是天意戏人,造化弄人,两人最终被硬生生的拆开。如果师娘他没有离开,你们是不是会成为一对神仙眷侣,遨游人间?可是,师父,您知不知道师娘他再也不会回来了!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啊!您真的又看到真正的我吗?还是,您只是为了透过我去抓住师娘的影子?
呼吸一下子有些闷窒,晴芳痛苦难耐的捂住胸口,俊秀的眉头拧成了一条线。
"怎么了,晴芳?"扔掉手中的鱼竿,许清风紧张的奔到晴芳的身边问道,手不停的帮晴芳撸顺气息。
"...没事..."看着师傅关心自己的样子发怔,心更加纠结在一起。强忍锥心的折磨,晴芳气息不允的倾吐了两字,好似费了他极大的力气。
见晴芳脸色苍白如纸,许清风坚决要扶他早些回去休养。晴芳推托了几下,还是乖乖的从了许清风的建议,当即回了小屋。有人依稀在小屋前伫立,干净利落的衣着,冷漠孤傲的表情, 好一个刀锋般清冷的男子,手中所持的‘狂月'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狂月?"晴芳一眼认出那人,心中不免一丝慰籍。
"回来啦?身子可好些?" 声音圆浑低沉的传来,听不出任何感情,但是字里行间却透着浓浓关怀。毕竟要一个在腥风血雨中走过的人用常人的关心来问候一个人,不是件易事。在过去的日子里,人对他来说,不过是尸体而已。冰冷,复仇,令人厌恶,无需关怀。可是晴芳不同,他,让他情不自禁的关心着、爱护着,至少现在他在乎他。
"好多了,刚才还和师父一起去钓鱼呢!"淡淡的笑容如同原野上那娇小却不容被忽视的野花,在风中轻轻摇曳,惹人怜爱。
"是吗?"一时的忘情让狂月稍稍走神。
"狂月啊!特意来看晴芳啊?"笑眯眯的眼神游走在两人之间,许清风的眼角的笑纹随着岁月越积越多,估计够能夹死蚊子。
"啊!狂月见过许伯。"拱手对许清风作了个揖,狂月快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那你们聊,我进去放些东西。"识趣的躲开,许清风别有用意的留给了俩人充足的独处时间,乐呵呵的哼着小调进屋去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似谈好了就彼此分手,晴芳一个人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白板的面部让许清风疑惑是否出了什么事,正纳闷的思索着却听到晴芳闷闷不乐的低语道,"师父,以后我和狂月的事请您别插手。"
"怎么了?为师做错什么了吗?"惊讶之余,许清风更担心自己一时的有心撮合是不是给晴芳带来了什么困扰?!
"不,没有......"晴芳的语调有些停滞,最后叹了口气,喃喃自语的掀开门帘走出了小屋,"他只是我的知己而已......只是最好的朋友......只是那样的......肯定是......"
21.
不管自己的抉择对与错,晴芳留在脸上那最后的表情告诉他,他做错了。那种欲哭无泪的面容深深的让许清风感到自责。难道真的事自己的多管闲事伤害了晴芳越渐脆弱的心?!可是他和狂月平时的确缠缠牵牵的模样,两人还时常有说有笑,感情异常交好。难道是自己人老了,越来越不解风情了?当自己再次背手烦恼的游荡山野间,在月光娘娘的带引下赫然发现眼前竟然一片的豁然开朗,怎么以前没发现这里有个如此出尘的水池?茂盛似林的野荷在牛乳薄纱中半遮面,清清秀秀的亭立在绿色的大托盘中,如同叶上精灵般舞动婀娜的身姿。
"真是接天连月胜于碧啊!"心中也豁然开朗,看着那些小荷才露尖尖角,许清风不由得想起当初对晴芳示爱的青涩。甜蜜的轻笑出声,许清风自嘲当时自己的纯情和庸俗,还真不愧他书呆子的身份。
"清风,那么晚叫我出来,有什么事吗?"晴芳左顾右看,生怕身后有什么人跟着似的。
一把拉过晴芳拽入自己的怀中,许清风深情款款的望着怀中之人,"你说呢?"
"别闹,到底什么事呀?"稍稍的推拒,欲擒故纵,感觉许清风将自己更紧的抱在怀里,晴芳心满意足的躲在他渴望已久的温暖怀抱,乖乖的等着许清风的回答。毕竟那么晚紧急的把他叫出来肯定有什么要事。
"没事,就是想见见你。"把玩着晴芳柔顺丝滑的青丝,许清风满眼宠溺的顶着晴芳,眼里什么物质在月光下闪烁不定。
"讨厌,今天早上你不是见过了!吓死我了你,我还以为出什么事情了呢!"晴芳突然赌气在许清风怀里乱打一通。
"哇哇,好疼。"一把握住晴芳挥动的双手,许清风嬉笑着凑近晴芳的耳朵轻喃,"好疼呢!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才没有。人家是担心你嘛!"想抽走自己的手,却怎么也摆脱不了许清风炙热的掌心。
"前两天你因为我得罪了钱老爷,特意代我向他赔罪。你知道吗?当我知道你为我这么做时,我都懊悔万分,恨不得自己立刻来到你身边。你怎么那么傻?为了那种人委屈自己?"
"我才不是为了他。是为了你!他可是有钱有势的主,你这次乡试过不过全凭他一张口。你上次那么鲁莽的顶撞他,他不在你考试的时候从中作梗才怪!"
"可是我不想委屈了你!那种人本来就该有人撮撮他的锐气,我只是顺应人心罢了。"
"是是是,顺了别人的心,你自己可成替罪羔羊了!别人正等着拿你开涮呢!"
"那个禽兽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有!你知道我卖艺不卖身的,弹弹情唱唱曲,罚了三杯酒他也就大人有大量了。"
"真的?我好怕你出事......"
"我不会有事的!"晴芳对许清风的过分担心感到好笑,但是他突然严肃的注视着许清风,坚信不移的说道,虽然是疑问,但是语气却说得如此肯定,"即使有事,你也会陪我一起度过的,对吗?"
十指交缠,两两相望,动情只在一瞬,"嗯!当然。生死挈阔,与汝相悦;执汝之手,与汝偕老。知道吗?那一刻我多想带你私奔,抛开一切,逃离这污浊的世界,游荡山野林间,踏遍千山万水,把世间的美丽风景让你赏个够。"
"真的吗?好期望那一天快些到来。"幸福的依偎在爱人怀中,世间也不过如此大小而已。
那晚他们两人是如此的期待这一天,而这一天却永远也没有来到他们的面前。轻咳了几声,晚间的风还真凉,更何况是靠近水域的。早早回去休息吧!收收回想,许清风慢吞吞的寻路回家。
"哎!这腿真是越发的不利索!"每曲腿一次都能听到膝盖处传来的骨骼摩擦的声音,估计是冷风吹多了的关系。
刚回院内,许清风竟然发现晴芳等在自己的屋外。
"怎么那么晚还不睡?"想拉晴芳到屋内去避风,毕竟夜谅如水,他那虚弱的身子还受不了.可晴芳执拗着不肯挪动半分.
"对不起,徒儿今天对师父说了多余的话."低垂的头低的更低了,如同孩子般诚恳的道歉却又不敢抬头.
"没事,是为师多事插手了你们的事情.虽然我是你师父,可这感情的事啊,不是别人能管得了的,让你陷入窘境是为师不对.不过,为师保证不会有下次了.毕竟这两个人的事啊,还是要两人自己......"老人的习性就是说话不紧不满,却常常是长篇大论.
"师父.请别再把我往外推了,好吗?晴芳愿意一辈子侍候您."突然晴芳眼光闪烁的注视着许清风,语气坚定的说道.
"我的乖徒儿啊,这叫为师怎么忍心?你的未来有大好的幸福等着你,何必留在我这糟老头身边受苦?以后啊,考取功名,再娶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呵呵,再生一大堆的小胖娃.为师也好帮你们带带我未来的孙子,然后我们一家......"哎,年纪大了就越喜欢幻想,都习惯成自然了.
"师父!发生了那件事后,您认为这些还有可能吗?我这个残破的身子,有何脸面去连累那些姑娘家?能留在您身边已经是上天对我这肮脏之人的仁慈......"神色暗淡了下去,晴芳的话语说得如同在心中默念过一百遍般的顺畅,但这话似乎不仅仅是说给许清风听的,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在过去的官场中许清风看到过有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却从未见过自我唾弃的人.
"不许这么说你自己!" 抓住晴芳纤瘦的双臂使劲的摇,似要把那错误的想法摇出晴芳瘦弱的身躯.难道在这些日子里晴芳就是在这种自我否定的意识下度过的? 痛彻心扉的感觉激烈的流窜在许清风身体的每个部位,特别是心脏,被细绳扎紧般的窒息,还滴着鲜血.将晴芳深深的按入自己的怀中,来填补自己的百孔千疮."都是为师的错,为师的错!"
"师父,您还会爱晴芳吗?"祈求,奢望,企盼,执著.复杂的眼神汇成一束光射进许清风的眼眸里.
"会."平淡的语气,却往往是说到做到,从不是食言.
"有多爱?"好奇夹杂着欣喜,晴芳冒出头来,明亮亮的眼神满是期待.
"像以前一样爱!"那一刻,许清风决定了自己要永远对这小家伙好,不离不弃.让他得到幸福,是他许清风的使命.
"不会改变?"为何有些忧虑和焦躁?心中的某点有些麻麻的,木木的,却也不感到疼痛.
"不会."一潭柔情似水的眼神在黑夜的衬托下更显沉静,许清风暗暗许下誓言,对晴芳的爱永不改变.可是为什么怀中的人不像先前那般开心期待了?为什么突然推开了自己的胸膛,如同受伤的小鹿逃脱了?那满脸的哀伤是什么?那眼中冉冉升起的雾气又是什么?许清风迷惑了,心中隐隐的有丝不安.难道自己的誓言那么不被他相信?难道自己的为人他还不肯信任?错了,可是错在哪里?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许清风茫然了,不知所措的停留在原地.
"难道我永远也代替不了师娘?"
"什么?晴芳?"远处隐约飘来了晴芳的喃喃自语,可是晚风乍起,吹得他听不清晰.
"我不想再做一面镜子啊,照镜子的是自己,可是映射出来的却是别人."行尸走肉般的漂离,哀伤的眼神迷离了前方的路.
"晴芳,你去哪?"追上去他还会逃开吗?可是不追上去,他又担心不已.
"我终究还是个活在师娘影子下的傀儡......永远也见不到阳光......"
"晴芳!那么晚,你去哪?回来!"眼见晴芳快要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许清风急了.回屋拿了件衣物,掌了灯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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