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春情————风之羽
风之羽  发于:2008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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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僮?」还没等穆逢春说什么,女鬼已经笑得弯下了腰,「穆逢春,你是要考状元吗?居然还会要书僮!要是你能去考状元,我们丽春楼可就不叫丽春楼了。」
穆逢春英俊的脸涨得通红,终于受不了地大叫道:「胡丽娘,你给我闭嘴,再胡说八道的小心我把你扒光了扔到街上去!」
女鬼扬起手指着穆逢春,刚要说什么,大概是看到了自己的里衣袖子,突然像被人掐着喉咙一般高声尖叫起来,「天哪!我居然没有梳洗就出来见人!啊、啊、啊!不能活啦!小穆,你害死我了啦!」一把将穆逢春推出去,女鬼「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厢房的窗户开了一条小缝,似乎有人从里向外张望了两声,啪地一声又关上了窗。剩下北堂春望和穆逢春两人站在院中,一片死寂。北风呼呼地吹过,打着旋儿从卷起两人的衣角。
「老大,孙少爷真地进去了这条街?」燕四探头探脑地向冷清的街道张望着。
「嗯。」燕北飞双眉紧锁抱着胸口。
「咱们为什么不能进去呢?」燕四挠着头一脸的不解。
「你问他!」燕北飞抬抬下巴,指着从街道里头奔出的青年。
「大哥!」青年奔到燕北飞近前。
「看清楚了?」燕北飞问。
「是,孙少爷进了丽香楼。」
「丽香楼?」燕四探脑袋过来,「十四,那是什么地方?」
燕十四看看燕四,又看看燕北飞。燕北飞点了点头。燕十四对燕四说:「老四,丽香楼在这条街的最里面,是这条街上最出名的一家……」
「一家什么?」燕四眨巴着眼睛。
「咳咳!」燕十四干咳了两声,又用眼瞄了瞄一旁不做声的燕北飞。「老四,你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废话,我要知道干嘛还问你!」燕四急道,「以前你常跟大哥来京城,他都不肯带我来一次,」说到这里燕四又忍不住拿眼瞪了一下燕北飞,「我怎么可能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看着燕四忿忿的样子,燕十四觉得十分好笑。
「这里是归趾街,这条街里的店铺全是做一个行当的。」燕十四故作神秘地摇晃着手指,「老四,猜猜看,是做什么的?」
燕四瞪大了眼睛,气鼓鼓地看着燕十四道:「你直说就是了呗,做什么神神鬼鬼的。」
燕十四轻叹了一口,嘴里不知叽咕了句什么然后对燕四说道:「归趾街是京城最有名的花街。」
花街?卖花的街道吗?看起来不像啊!
看着燕四一副不解加茫然的样子,燕十四知道他的理解力有多差,终于忍不住大声叹了一口气道:「花街里只有妓院和娼馆,明白了吧。」
看着燕北飞,燕十四强忍了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张嘴问他:「大哥,我真不明白,你到底看上这个笨小子哪点了!」
什、什么嘛!他怎么会知道……燕四的脸立刻变得通红,下巴也开始颤抖,而燕北飞依旧面不改色,只是抬头看着碧蓝的晴空用一种沉稳而又充满威胁的声音自语道:「明年上半年漠北巡检的任务好像是要落到咱们飞燕堂了吧,到时候该派谁去呢?唉,派谁都不好,真是头疼啊!」
燕十四的冷汗立刻流下来,恨不得把自己刚刚溜出嘴的话重新收回来,再把自己的嘴好好缝牢免得再漏出来。天哪,要去漠北那种鸟不生蛋的荒漠待半年,还不如拿刀割了自己来得痛快。
三个人都没再说话。
燕四呆呆地盯着冷冷清清的街道,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竟然有些失魂落魄起来。他茫然地抬起头看着燕北飞。
「老大,你、你、你……」
「什么?」燕北飞好像猜到他要说什么似的皱起了眉尖。
「你常来这里吗?」燕四好像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话说出口。
「不是常来。」燕北飞回答。
「不是常来就是偶尔也会来了?」燕四心里充满了失望。
「应该是吧。」燕北飞的眉头锁得更深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燕四拖长了声音,五官皱缩在了一起,仿佛马上就会哭出声来。
「我怎么样了。」燕北飞还是用沉稳的声音问,不过已经带了几分焦躁。
实在看不下去的燕十四决定暂时把缝嘴的事情缓一缓。他拍拍燕四说道:「老四,大哥来这里都是办正事的,我有陪他来过,他可是从来不在这里过夜的哦!」
真的吗?燕四揉揉有些发红的眼睛。
「也从来没在这里叫过花娘!」燕十四对他眨了眨眼睛。
燕四的脸再次红了,红得像只熟透的苹果,诱得人直想一口咬下去,燕北飞的目光就是这么表现出来的。燕十四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该很识相地回避一下。
「哎呀!」燕四突然的叫声把二人吓了一跳。
「孙少爷被带进了花街!」燕四红红的脸突然没了血色,「总不会是那个人要带他去嫖妓吧!他看起来还是个小孩。」
「对啊!」燕十四一拍手掌,「而且就算要来嫖也不可能选在大白天来,这时候妓家都在休息不可能营业的。」
「除非那个人就是妓院里的!」燕四肯定地点头。「我就说那个叫穆逢春的家伙来历可疑,不清不楚的。」
「那他买下孙少爷的目的是……」燕十四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孙少爷的长相那么出众,莫非是……」
「大哥!」
「老大!」
四只眼睛一起看向一直沉默着的燕北飞。
「去查。」
「怎么查呢?」
「当然是直接进去。」燕北飞简单明了地说道,「晚上,装成客人。」
「谁去呢?」
「要去当然是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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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归趾街位于皇城的东面,靠近京城最最繁华的安仁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渐渐聚集了众多从事特殊行业的店面,而原本最常见的酒楼货铺及寻常住户渐渐从这条街上撤出,让这条归趾街成为京城里最有名气的「花街」。无论是来往京城的外地客商,还是富绅官宦家的浪荡子弟,甚至是来自国外的客旅都是这条街的常客,生活富裕手上有些积蓄的寻常百姓有时也会在入夜后悄悄来到归趾街寻求一夜的刺激。至于手头不够宽绰又想寻欢的人,对不起,只能去别处找便宜低廉的了。因为归趾街,是富有者的乐园。
太阳刚刚落下,归趾街立刻恢复了生气。各家店门前高高悬挂起了彩色的灯笼,而莺声燕语,绿袖红裙把归趾街点缀得分外妖娆。本是冷冷清清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着清一色的男子,而出出进进的也都是些酒足饭饱之后的男人。只要一进店门,娇声软语立刻会将他们密密缠住,不榨干他们身上荷包内的最后一绽银子绝不会轻易放开。
刚刚走进归趾街,燕北飞三人立刻被喧闹的声音及职业的笑脸所包围。
「公子,来坐坐吧,这儿的姑娘声儿最甜啊!」
「来这里啊,公子爷!我们这儿人美歌甜,大厨的手艺可是京城一绝呐!」
「三位公子,可有相识的姑娘?里面请啊!」
「那位公子,您好久没来了吧,我们家的姑娘好想您呢!」
燕北飞三人被吵得头晕脑胀,几乎是用跑的离开那里。把喧闹的声音远远抛在身后,三个人喘着气相互看着。
很奇怪,这条最著名的花街,前半段那么嘈杂,后半段却幽静得很。没有门口拉客的姑娘和龟奴,也没有呛鼻的脂粉飞扬,后面的店家绝对不像前面那么招摇,大都半掩着店门,任门上悬挂的灯笼在风中摇荡,只偶尔可以从门缝中听到隐隐传来的丝竹之声。
「这里的生意好像很差嘛!」燕四轻喘着四下张望。
「这你可外行了!」燕十四轻轻拍拍燕四的肩头。「这里面的几家才是归趾街中最有名,最高档的妓馆呢!」
「我当然是外行了,我又不像你们,没事就来这种地方逛!」燕四狠狠瞪了燕北飞一眼,燕北飞和燕十四只能摇头苦笑。
「十四,你倒说说看,最高档的那里怎么跟前头差那么多?」燕四捅捅一旁苦笑的燕十四。
「老四,前面的十几家接的都是普通寻欢的客人,一个好点的姑娘一个晚上只要五两银子。而这里,」燕十四指了指后面,「所接的客人非富即贵,而里面的姑娘容貌才艺都是上上之选,光是见一面没有五十两以上就免谈,更别说要留下来过夜了。」
「哇!这么厉害?」燕四惊叫一声。「五十两可够一般的农家过一年的了!」
「就是啊!」燕十四点点头,「我们今晚要去的丽春楼就是这后面几家中最贵的一家呢!」
「哦!」燕四点点头。「可就是这名字实在太俗了,跟一般的妓馆没什么差别吧。」
「这是有原因的。」燕十四一边带着燕四走一边解释,「之所以起这个名字是因为丽春楼有两个老板,当初二人合力经营丽春楼的时候从各自的名字中取出一个字来组成的这个名字,虽然有点俗,但这丽春楼在归趾街上不过短短五年的时间,已经是号称京城第一的妓馆了。而且这家妓馆最大的特点有三个。」
「是哪三个?」燕四忍不住催促故意卖着关子的燕十四。
「第一,这家店既做男人生意,又做女人生意。」
「咦?」燕四睁圆了眼睛,「还有女人逛妓馆的?」
「少说废话,乖乖听!」燕北飞一掌拍在燕四的头上。
痛!燕四眼角噙泪,含悲带怨地看一眼燕北飞。老大就是这样,动不动就对自己恶声恶气,对其他的兄弟反倒是温和有加。唉,越想自己越是命苦。
燕十四只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一边走着一边继续说着自己花了一天时间好不容易打听来的情报。
「第二,这家店做生意的既有男人也有女人。」
「咦?做生意的男人指的又是什么?当打手吗?」没等燕北飞的手掌下来,燕四机灵地闪身躲到燕十四的旁边。
燕十四皱了皱眉头,燕四什么都好,就是这张嘴,太爱插话了。
当作什么也没听见,燕十四耐着性子继续说。
「第三,这家店里号称全是清倌,只陪人喝酒聊天,赏月观花,下棋弹琴,不论男女都不卖身。」
燕四张了张嘴,闪目看到燕北飞瞪着自己的目光,又把话咽了回去。
「说也奇怪,越是这样,丽春楼的生意越好,而且价码抬得越高。因为楼里的姑娘相公个个都相貌出众,才艺过人。大概觉得到这里来找乐子风雅又不会被人说风流,所以来这儿喝茶喝酒的贵人不少,也舍得花银子。就连富商官绅家的太太小姐们都以能请到丽春楼的姑娘一起玩耍为荣。那些自恃肚里有些墨水的才子们,更是趋之若鹜,不惜倾家荡产在这里寻找红颜知己或是贴心男友。」
「乖乖隆地咚。」燕四咋舌惊叹。
「不过听说这里的两个老板人品还不错,」燕十四接着说,「他们定下规矩,无论来客是谁,所指名的人如果不愿接客,任何人不得勉强。而如果店里的姑娘相公找到了自己合意的伴侣愿意脱籍从良的,他们也分文不收赎金,任其离去。这个名声一传出去,那些青年才俊们还不都挤破了头往这里奔,希望能得到美人的青睐好得一个神仙眷侣。」
「那要是遇着一个不讲理的,看上的姑娘非要动手动脚强迫人家呢?」燕四又问。
「所以说这儿的老板手腕高啊,开店这么久,这种客人一定不在少数,但奇怪的是,好像从来没有一个客人得逞了去的。」
燕十四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面道:「就是这儿了。」
燕四伸头去望,高高的围墙,朴素的门楣,黑漆漆的木门里什么也看不见。
「哪有什么青年才俊要挤破头进去嘛,看来看去,也只有我们三个楞子在这里探头探脑。」燕四小声嘀咕。
「笨!」燕十四忍不住屈起手指在燕四的脑门上轻叩了一记,「虽然这里是正门,但很少有人从这里进的。你看这几家正门都开得那么小,根本是当侧门用的。真正迎客的地方在后面,不过这里的院落都很深,不是很熟悉京城的人不那么容易找到他们的后门开在哪里的。」
原来如此。燕四恍然大悟。
「怪不得我都没看到几个人影,敢情人家都是从别的地方进去的。是怕从这儿进去有些失身份吧。毕竟这儿是花街,要是在这儿遇到什么人也解释不清楚。」
总算明白了。燕十四含笑点了点头。
「进去!」燕北飞沉声道,伸手就推开了虚掩的门。
三人刚刚走入,还没看清里面是什么模样,就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急匆匆走了过了。
「三位,请留步!」大概是因为看见三人进来,老者脚步更急,几乎是用小跑来到三人近前。「留步、留步啊!」
「怎么了?」燕四问。
「不好意思,今儿晚上丽春楼不营业。是小老儿贪吃了几杯酒,来关门关迟了,害三位公子爷误会,抱歉抱歉,今夜请回,明日赶早吧。」说着就把三人向门外推。
「等等!」燕十四挺身拦住老者,「请问老先生,为什么今夜丽春楼不营业呢?我们可是专程慕名前来的啊。」
见燕北飞三人容貌端正,举止文雅,老者对他们心存几分好感,又听燕十四向自己问话的态度十分谦恭有礼,老者心中更是喜欢,所以不由得多说几句。
「你们不知道,是因为我们家穆老板回来了,所以当家的胡老板要给他设宴洗尘呢。丽春楼所有的姑娘相公们今天晚上都不做生意了,大伙儿聚一起喝酒乐呵乐呵。小老儿我也喜欢热闹才跟着多喝两杯,耽误关门了,这不,您三位出去让老儿我关了门,还要赶着回去接着喝呐。」
「哦!」燕十四点点头,回头看了看燕北飞,接着又问老者道:「敢问老先生,贵店的穆老板名讳可是上逢下春?」
「正是,正是。」老者笑眯着眼,「您是穆老板朋友?」
「不敢、不敢,只是在下曾经听过他的名号而已。」对燕北飞使了个眼色,燕十四抱拳道,「有劳老先生了,我们这就出去。」
怎么办?出得门来,燕十四跟燕四探询的目光看着燕北飞。如果穆逢春果然是这个丽春楼的老板,那么他买北堂春望的目的极有可能是要把北堂春望养成丽春楼的相公。虽然北堂春望已经不是孩子,但从小家教严谨的他一定还不明白丽春楼是个什么地方。一旦在丽春楼里挂牌接客……想到这里,三个人的脊背窜起一股恶寒。万一传到傲龙堡里,别说堡主,少堡主饶不了自己,就连少夫人那关也很难过得去。
「不行,得把孙少爷带出来!」燕北飞拧起剑眉沉声说道。
「对!」燕四捏紧了拳头,「就算他不愿意,抢也要把他抢走。」
「可是……」燕十四担忧地看着燕四,「孙少爷的脾气一向很拗,要是他真地较起劲来,我们三个加在一起可能也不是他的对手啊!」
「不管了,先潜进去找到孙少爷再说。」燕北飞说道,「找到了人,再告诉他这是什么地方,孙少爷脾气虽然拗,但是个很讲道理的人,如果万一劝不动他,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位于丽春楼后院面对院中池塘的小楼里灯火通明。不是很宽敞的大厅里摆着五张圆桌,桌桌挤满了人,跟前院的冷寂截然不同,这里人声鼎沸,喧闹不堪。放眼望去,在桌边推杯换盏的几乎都是些俊男美女,珠围翠绕,笑语嫣然,让人有一种误入花丛之感。
北堂春望有些莫名其妙地被推坐在首位,一边坐着穆逢春,一边坐着胡丽娘。
刚刚穆逢春跟胡丽娘一起来叫北堂春望时,北堂春望还指着胡丽娘一脸惊诧地问穆逢春她是谁。一头柔亮的乌云盘在头顶,只点缀着几颗莹白的珍珠显得分外高雅。柔滑细嫩的肌肤衬着一双顾盼有神的明眸,小巧的鼻子下一张樱桃小口散发着诱人的光泽,怎么看都像二十几岁风华正茂的绝色佳人,北堂春望实在没有办法把她跟早间看到的蓬头女鬼联系在一起。
凑在北堂春望的耳边,穆逢春小声地说:「你别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其实早就已经过了三十岁了。很多人被她那张脸给骗到,他们如果看到她刚刚起床没梳洗的模样,一定会吓得昏倒。」
「小穆,你在说什么呢?」胡丽娘挑着形状优美细细描绘过的秀眉冷冷地看着穆逢春,两只纤纤玉指高高举着揪住了穆逢春的耳朵,「看来你快忘了竹笋炒肉片的滋味了,要不要姐姐我帮你好好回忆回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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