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同话————寒雁北回[下]
寒雁北回[下]  发于:2008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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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的,谢谢你了。”王子无比洒脱的走进了夜幕之中。
要去什麽地方都显的不那麽重要,重要的是我还活著,既然还活著就要向前走,无论前面的路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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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的房间里,灯光明亮,白丁就躺在他的床上。
小林打开被子,将白丁的身子翻转,仔细的为他检查,确定吴喜东并没有对白丁做过什麽後,他才放下心来。
将房间只留下一盏壁灯,小林坐在床边,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不知什麽时候,窗外飘起了小雨,晚风送来了一阵凉爽,被风撩起窗帘,无助的游荡在半空中。看了看天,灰蒙蒙的一片,耳边是风声跟雨声,还有大海的潮声……一切都让人觉得焦躁不安。
起身将窗户关上,一切似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除了自己的心跳,小林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一种强烈的孤独感就在这个寂静的夜悄悄地爬上了心头。
看著床铺上安静的白丁,他的记忆又飞回了学生时代。仿佛就在昨天,他还睡在他的上铺,仿佛就在早晨,白丁还亲切的叫他“小林子”。那倔强的笑脸,那并不算甜,却足以打动自己的声音,就像电影一样,一幕幕的在眼前闪过,那样清晰,那样值得怀念。
但这一切,这熟悉的一切,仿佛在一夜之间都被希腊神话中女神雅典娜贴上了封印,永远的封存在记忆的深海中,永远都不会被唤醒。
他瘦了,没有记忆中那样灿烂的笑容,是不是因为生活的并不快乐?
没有把他照顾好,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他跟吴喜东那个败类在一起,从一开始就不该,我应该把他紧紧的抱在怀里,永远都不放开才对……
泪在心中泛滥,却没有说出半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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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一抹,透过乳白色的窗帘照在白丁的脸上,他慢慢的睁开眼,头昏昏沈沈的,有些痛,视线有些散。忍不住发出轻微的呻吟,虽然只有小小的一声,却还是惊醒了睡在椅子上的小林。
“你醒了!”小林兴奋的跳了起来,浑然不是刚刚睡醒的样子。
“我,我怎麽在这里?”白丁坐起身,突然发现自己什麽都没有穿,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气愤,他大喊道:“怎麽回事!你……你……”
他不知该怎样形容自己现在的处境,昨晚究竟发生了什麽,他好象是一片空白,只记得吴喜东要他是商量合约的事情,自己去了之後他就端了一杯奶茶,之後好象吴喜东说去洗澡,再以後的事情自己就什麽都记不清了。
“我怎麽了?”小林看到白丁的窘态忍不住笑著问。
自己光著身子躺在一个男人的床上,这确实不是什麽好事。
“你……你都做了什麽?”老半天,白丁才憋出这麽一句话来。
看著他红著脸,气呼呼的样子,小林更是觉得好笑,说:“你想我做了什麽,我就做了什麽呗。”
白丁真的发火了,他跃身跳向小林,但刚一起来发现自己连裤子也没有穿,立刻回身又跑回到床上,用杯子盖好,反手抓起放在床头的烟灰缸,猛的掷向小林。
那本就是一个塑料的烟灰缸,即便打在小林身上也不会有什麽伤害,加上白丁怒极之下失了准头,烟灰缸贴著小林的身子打在墙上。见未奏效,白丁又抓起枕头,砸了过去……
小林躲也不躲,动也不动,直到他把手边的一切可动物品都丢干净之後,小林还是笑嘻嘻的看著他。突然白丁沈默了,眼泪却一滴一滴的流了下来。
这下小林慌了手脚,在他的意识里,这个倔强的男孩似乎与眼泪毫无瓜葛,不想今天竟被自己给气的哭了起来。
“别,别这样啊!都,都是我不好!”小林跑上前柔声安慰。
但当他刚一坐在白丁身旁,白丁突然跃起,将被子蒙在小林头上,然後自己压在小林身上,挥起拳头不论头脚便是一顿暴打。
这真是小林没有想到的,但他没有做什麽实质性的反抗,虽然也是手刨脚蹬的折腾一气,但却没有将白丁甩下去,倒好象是有意让白丁骑在自己身上似的。
其实白丁也并不是真的想把小林怎样,所以并没下恨手,再加上被子的阻隔,更是伤不到小林分毫。不知为什麽,发生这样的事自己本该很生气,甚至把小林杀掉也不为过,但当骑在小林身上,挥动起拳头时,却怎麽也恨不起来。
打过一气之後,他掀起被子,复又裹在自己身上,坐在窗的一端,小林揉著脑袋,苦著脸说:“你怎麽这麽狠哪?没听过一日夫妻百日恩吗?你怎麽一点也不念‘夫妻’情分啊?”
白丁几乎要被他的话气死了,但却想不出什麽话来反驳他,所以只能自己一声不吭的生闷气。
小林也知道,玩笑开到了时候,於是起身走出房间,不多时他手里拿著白丁的鞋子回来,一脸的怒气,说:“吴喜东这个王八蛋,竟然把你的衣服都拿走了!”
“什麽?”白丁不解。
小林却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从自己的箱子里取出了一套内衣,和几件稍小的外衣,扔在床上,说:“没办法了,先穿我的衣服吧,在这个岛上,除了泳衣是没有其他的衣服的。等我们回到大连再买给你吧。听说那里的时装非常不错。”
他自言自语的说著走出房间。白丁穿好衣服以後,便开始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他并不笨,仔细思考下已经有了头绪,但他怎麽也不相信那个和蔼如父亲般的吴喜东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正在他胡思乱想时,小林轻轻敲了两下门,走了进来,说:“‘白大小姐’我们是不是该吃早饭了?”
在饭店的餐厅里,白丁与小林对坐在窗前,窗外波涛起伏大海,和海边拾贝的人们,像一幅19世纪的欧洲油画一般。
“嗯。确实很美,是吧?”小林忍不住问。
“嗯。是啊,要是能生活在这里就好了。”白丁随口回答。
“好啊,明天我就在这里买一栋房子,然後我们一起来这里住,你看好不?”小林说的十分认真,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白丁撇了他一眼,没吭声。
“昨天……昨天晚上都发生了什麽事呀?”白丁思考了很久问。
“什麽?你说和谁?”小林似笑非笑的问。
白丁气的放下筷子,赌气不吃东西,小林连忙哀求,说:“好好好,我告诉你啦,你快吃饭。”
於是他把昨晚发生的事简单的对白丁说了一遍,白丁一直都没有说话,听到最後,白丁问:“吴总不要紧吧?他的心脏不太好。”
“应该没事吧,昨天我看见他跑的比兔子还快呢。”
“哦”白丁又不做声。
关於他与小林之间究竟有没有发生什麽,他没有问,小林也没有说。这件事情就好象随著潮起潮息而归入了大海。
“王子呢?”白丁突然想起问。
小林沈默了,早晨他去王子房间的时候才发现王子已经不在了,以他对王子的了解他知道,王子已经离开了这里,或许永远都不会让自己再找到他。王子的离开就像个疙瘩系在小林心上,不知是内疚,还是抱歉,总之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怎麽了?怎麽没看见他?”白丁又问。
“他走了。”
“哦。”白丁又不说话了。
吃过早饭白丁就决定要离开这里,在等船的间隙时间,他们就坐在离码头不远的沙滩上,面朝著大海,并肩而坐,谁也不说话,谁也不知该说什麽。
这是一片金色的沙滩,有著金子一般的颜色,和金子一般的光芒。
“来帮我吧,好吗?”小林问,虽然他并不报太大的希望,但言语中却有难以掩饰的哀求。他真的希望白丁能来帮他,哪怕是做普通朋友,只要天天可以看到他就好。
“谢谢你。”白丁算是拒绝了他。
小林了解他,所以并不勉强他。
回去的路上他们很少说话,在飞机上白丁依旧没有什麽多说什麽,直到下了飞机,临要分手前,白丁终於主动开口,问:“你把吴总给打了,那打算怎麽办?”
“我?不就是一个开发项目吗?算不了什麽的。”小林说的很是轻松。
“哦。”白丁又沈默了,一个人走著。
“我送你回家吧。”小林追上去问。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我……我们什麽时候还能见面?”小林无比渴望的问。
“不知道。”
白丁平静如常的走了,穿著小林的衣服走了,没有回头,没有留恋。
可他的心呢?真的像他表现的那样平静吗?
二十八:再沐风雨
我在孤独的夜,向月亮许下了今生不变的诺言;
我在人潮人海中,找寻著你遗漏的痕迹。
春雨再飘零,又是一年,最难忘还是你纯真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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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混沌沌、寂寂寥寥,孤孤单单,不知不觉……
一年的时间就在彼此的不经意间悄悄地度过,一切往事似乎都已经沈淀在岁月的河底。
在这一年里,白丁没有见过小林,他在一家复印社找了一份工作,虽然薪水不高,但却可以按时下班,这对他来说就已经很满意了。
小林却出奇的与吴喜东签下了合约,这是吴喜东两次登门,并提出优厚的条件得来的结果。他是个生意人,生意人就不会与钱过不去。而小林也不是个记仇的人,更何况吴喜东同意将自己百分之一的利润无条件的让给小林,小林没有理由拒绝送上们的钞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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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站在施工现场,看著忙忙碌碌的工人,却提不起一丝兴趣。抬头望望天,一朵乌云,越来越低,灰蒙蒙让人觉得压抑。
“嗯。又要下雨了。”
今年春天的雨水尤其的多,这让小林忧心重重,更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
“怎麽了?想什麽呢?”吴喜东在他身後问。
“快要下雨了。”小林淡淡的说。
“是啊!他妈的鬼天气!再这麽下不知道要什麽时候才能完工!”
……
轰隆隆……
傍晚时真的下起了雨,在春季下这麽大的雨还是头一次,白丁穿著雨衣跑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白桂真正在做饭,韩铁山坐在屋子里抽烟,谁都不说话,这段时间以来韩家人变的越来越不爱说话,因为每个人心里都在为一件事担心。
那就是韩枫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情绪也逐渐稳定了下来,医生建议,立刻去北京为他做一个手术将他头部的淤血清除,只有这样才不会对他今後的视力造成太大的影响。这笔昂贵的手术费就像千斤巨石压在韩家每个人的心上。
“雨下的大吗?”韩枫坐在漆黑的屋子里问。
“嗯。挺大的。”
“丁丁,来,让我摸摸你。”这是一段时间来韩枫欢迎白丁下班的第一句话。
白丁照例蹲下身,将脸凑到他的手边,韩枫摸索著,将手放在他的脸上,轻轻的,轻轻的……
“你瘦了,嗯,又瘦了。”韩枫自言自语说。
这句不经意的话,却深深的刺痛了白丁的心。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别人瘦了,却不知道真正瘦的人是他自己。
是啊,他深陷的眼窝,高耸的颧骨,和棱角分明的脸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他真的瘦了。
在这个电闪雷鸣的雨夜,看到眼前这个人,两行热泪滚滚而落。
“怎麽了?哭了?”韩枫将手指放在舌尖舔了一下问。
“没,没有啊!我哭什麽呀!”白丁连忙擦赶眼泪,装做若无其事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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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样的过著,过著……
一天,韩枫突然对白丁说:“等我的眼睛好了,我要写一部小说,把我们的故事写出来,故事里有你,有我,有王子,还有小林,还要有很多人,说不定我一下子就红了。你说怎麽样?”
“好啊!”听上去白丁非常高兴,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你说叫什麽名字好呢?嗯。你说叫‘看我有多炫,我是同性恋’好不好?”韩枫有些兴奋。
“呵呵”白丁笑了,问:“不好!你哪里‘炫’了啊?”
“我不‘炫’吗?嗯。一个瞎子是谈不上‘炫’。但我以後一定会很炫的!你信不信?”
“嗯。”白丁深深的点了点头,眼泪瞬间湿润了他明亮的双眸,他立刻转过头,取过了一个苹果,一边为韩枫削果皮,一边问:“那你打算怎麽写这个小说呀?”
韩枫想了一下说:“我打算把你和王子写成是一对素敌。你看怎麽样?”
“嗯?为什麽呀?”白丁好奇的问。
韩枫得意扬扬的说:“这个你叫‘白丁’而他叫‘王子’在名字上你们就是对立的。”
“哼!”白丁不理他,认真的削著手中的果皮,但心中却真的在想,难道这就是素命?
不知道。或许是吧。
韩枫兴致盎然的说:“我要把他写成是同志版的精品。你说怎麽样?”
“你怎麽突然想起写小说啦?”白丁好奇的问。
韩枫沈默了一下,说:“我的眼睛看不见,每天什麽都不能做,只能自己胡思乱想,把我们从小到大的经历想了好多遍,我想让更多的人了解我们,了解同志这个圈子。难道不好吗?”
“好,好……”白丁慧心的笑了,但眼泪却也同时流了下来,他不知道韩枫这个愿望还能不能实现,或这个愿望会永远配著他走完终生。
又过了一段时间……
究竟过了多久,韩家人不知道,因为在这段时间里他们跑遍了可以借到钱的地方,借到的钱却是微乎其微的。於是韩家人打算卖掉这个居住了十几年的房子。
而时下卖房却是一个最愚蠢的做法,因为房价已跌至历史最低点。白桂真和丈夫算了一笔帐,就算把房子卖掉,加上自己手上的钱,也仅够韩枫的手术费用,而住院费,医药费,和出院後滋补身体的钱却一毛都没有,更糟糕的是全家人无处落脚,要集体搬到学校的教室里去住。如此一来,夫妻俩常常以泪洗面,却没有任何办法。
看著这一切,白丁心如刀搅,尽管白桂真在他面前从不过分的表露家庭的困难,但白丁却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他想:我该为这个家做点什麽了。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著一家人搬进学校教室里去住,更忍心看著姑妈每天下班後还要跑一个多小时的路去给同学补课,而为的就是那每小时15块钱的补课费。不能,不能,不能,真的不能!他要让哥哥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人,他要让哥哥亲手写出一个美丽的故事。
但他该怎麽做?他没有钱,在这个崇尚金钱,处处都需要钱的社会里,他又能怎麽办?
脑海里似又飘来了一个身影,看不清他的身材,看不清他的面孔,却可以清楚的看见他那双会说话,会表达世界上一切情感的眼睛!
或许他,只有他,是唯一可以帮助自己,也是唯一愿意帮助自己的人。
求助於小林并不是白丁第一次想起,但他却始终都没有这麽做,他不想利用小林,不想把小林对自己的感情做为自己借钱的理由,如果可能,他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小林,更都不想让沈寂了一年的情感再掀波澜。这样做,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小林都有好处。
就让时间来封存一切萌动的情感,就让时间来冲淡一切往事,那个在海王岛的夜,和那个温存的眼神,通通让它留在海王岛的沙滩上,然後让大海带走,永远都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但现在,白丁却不得不将那尘封的记忆再次掀起,不得不去找小林,为了哥哥,为了这个家,为了报答二十年的养育之恩,他做出了一切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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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晓网城。
招牌上的颜色已经被风吹的不那麽鲜豔了,但这里的生意却依旧红火。这里是白丁唯一的希望,能不能找到小林,他又能不能借一笔钱给自己,他都不敢保证,但无论怎样他都要试一试!
“你好,我找一下林经理,他在吗?”白丁满怀希望的问。
“林经理?”服务员一脸的迷惘。
“这里的经理不是林晓吗?”
“你找林经理啊?他只有月底才来的。”一个身穿制服的青年女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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