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GAY共舞Ⅰ————寒雁北回[上]
寒雁北回[上]  发于:2008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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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川动了动嘴唇,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不想让别人分担他的痛苦,尤其是萧睒,更加不行。他从很小的时候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承担这种压力,因为从来不曾有人想过替他分担。
“怎麽了?为什麽不说话?”萧睒的语气异常温柔,自从琴川与他相识还从来没有听到过他这麽说话。
“我……”琴川满怀歉意的笑了笑说:“我不知道说什麽。”
“哦。那就什麽都别说了。我带你去我家好不好?你不是总说要来我家和我学根雕的吗?”
“不了。不,今天不行,我还要回家照顾我妈妈。你先回去吧,明天学校见。”琴川的笑容消失在风雨前的烟尘里。
萧睒望著他的背影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迷恋,舍不得让他走,却又不能阻拦,舍不得离开,却又不得不离开。
很久都没有下过这麽大的雨了,路上的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惊的不知所措,每个人都慌忙逃窜,眨眼间,宽阔的马路上就只剩下萧睒一个人还站在雨中。
“小夥子,这麽大的雨快避一避吧!”一个好心的路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完也跑去避雨了。
萧睒一个人骑著车,游逛的无人的马路上。看著地上大大小小的雨泡,心中一阵阵的发闷,好象有一口气压在肚子里出不来,想喊,大喊,却没有一点力气。
(十八)
萧睒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高高的挂在天空。那场大雨早就平息,滚滚热浪从窗外袭来,让人觉得不舒服。萧睒坐起身,突然感觉手背上一股钻心的疼痛,低头一看才发现,在自己手背上有一个输液管,就挂在床边的大衣架上。输液瓶里尚有半瓶透明液体,正滴滴答答的流入自己的身体。
回想了片刻,方才醒悟。原来那天自己回家後便觉得头昏脑涨,倒下睡著就没再醒来过。正在这时,房门突然开了。母亲李明真从外面走进来,见到萧睒醒来,嘴里不住的念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对身後的萧余孝说:“我就说《药师经》一定灵验,你看,我才念了七遍,儿子不是醒了吗?我再去念,念一百零八遍,儿子的病就好了。”她说著转身,口中喃喃叨念著佛教的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
李明真出去後,萧余孝才摇著轮椅来到萧睒的床边,说:“觉得好点了吗?你都趟了两天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什麽两天?”萧睒差点跳起来。萧余孝笑著说:“这《药师经》还真管用,你妈刚念了七遍你就能跳这麽高,等你妈念足一百零八遍,你就可以去拿世界金牌了。”
萧睒可没有兴趣和父亲说笑,连忙问:“我睡了多久了?今天几号?”
萧余孝算了算,说:“17号。你放心,我已经和老师给你请过假了,老师说你们今天已经算是正式放假了,所以你不用急著去上学。”
“我……”萧睒刚想起身,萧余孝就伸手按住他,说:“你的病还没好呢,要不是发现的及时,就变成肺炎了,你还需要休息几天。有什麽事也得等病好了再说呀!”他笑了笑,又说:“我还有事,一会你要是想吃东西就喊我,我先出去了。”说完摇著轮椅出了萧睒的房间。
萧睒仍旧觉得脑袋一阵阵的发沈,闭上眼睛不一会就睡著了。等他再次醒来时天色一晚,不知什麽时候输液管已经被拔掉,他觉得肚子里咕噜噜的叫唤,下床找了些厨房的剩饭草草的吃下。
父亲的房间还是沙沙做响,母亲的房间里隐隐传出佛经的声音。只是《大悲咒》换成了《药师经》。
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听上去有些滑稽。可萧睒已经习惯了。他二次躺在床上。在半梦半醒间,他好象看到了琴川,他们俩在街上边走边聊,边聊边笑,开心的样子让过路的人们都羡慕不已。
突然琴川转过头,笑著对他说:“我要走了。再见。”说完他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萧睒焦急的大喊,可任他张大了嘴,却半点声音都发出出来,他想追,双腿仿佛被无数双手抓紧,一步都无法挪动。
这真的是一个噩梦。惊出了他一身的冷汗,从梦中惊醒後,天色已经泛白,他再也无心睡眠,起床看了看表,才是早晨3点一刻。他没有骑车,一个人慢慢的走想琴川的家,边走边想见到琴川该说些什麽,或者什麽都不说,或者把自己的心事全都告诉他。
他在琴川家的巷口徘徊了很久,6点半锺他看了看表,终於鼓起勇气向琴川家走去。那扇斑驳的大门半开半关,园子里片地狼籍,散落著些不知名的杂物。萧睒悄悄推开门,向屋子走去。这阴惨惨的小院里到处都透著一股邪气,让他觉得有些害怕。他先来到窗户前,摆出一个随时都可以逃跑的姿势,歪著头向里望去。心扑通扑通的跳著,生怕从玻璃的一侧突然冒出那个带有蠕虫的女人。
屋子里没有开灯,借著清晨的阳光,他发现屋子里与他上次来时有了很大的改变。原本躺在炕上奄奄一息的琴妈妈已经不知去向,只有一床她曾经盖过的破棉被还扔在那里没人收。地上满是费纸,和杂物,唯一的衣柜也是敞著门,里面仍一些破旧的衣服。地中央还有一支黑色的露孔皮鞋,另一支却无从寻找……
萧睒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来到房门前,敲了几下问:“有人在吗?琴川,琴川?你在吗?我是萧睒。”等了一会,没有人应门。他仗著胆子推了推。
--吱呀。那扇漆著蓝色油漆的木门发出一声无奈的呻吟。
萧睒咬著牙迈步走进,他仿佛觉得从自己跨进门槛的一步起,自己就穿越了时空的界限,来到了另外一个充满灵异的世界里。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没有人和声音,萧睒几乎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他大喊著琴川的名字,不大的屋子被他的声音震的嗡嗡做响。
琴川显然不在。他去哪了?萧睒几步来到那个自己躺过的小屋子,黑漆漆什麽也看不清楚。透过那股霉味,萧睒似乎还能感觉到琴川身上独有的气味,可那股气味正在慢慢的消失,被霉味吞噬著。他摸索著打开灯,昏黄的灯光下,他清楚的看见琴川的小炕上的整整齐齐的叠放著被褥,枕头旁还放著两件新洗的衣服。靠墙立著一张小书桌,上面收拾的很干净。一切似乎都没有太大的改变。萧睒悄悄走进去,仿佛是在搜寻琴川留给他的询息。
可惜他什麽都没有发现,桌子上落了薄薄的一成浮尘,除了一些无用的书籍,琴川没有任何东西留下来。
--他真的走了?就这麽走了吗?可他去了哪里?
一连串的问题骤然涌上萧睒的脑子,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很晕,还伴著隐隐的疼痛。就在这时,突然有人的脚步声,他来不及多想,立刻冲了出去。但当他来到外间屋里,却让他失望了。他见到的并不是琴川,而是一个中年女人,和两个衣著破旧的民工。
“你是谁?”中年女人问。
“我,我是琴川的同学。我,我来找他的。”
“琴川?哦!”女人拉著长声,仿佛想到了什麽,说:“是那家的儿子吧?”
“是啊。阿姨,你知道他去哪了吗?”萧睒对她的回答显然报以热切的期望,希望她能提供一些线索。
可没想到那女人啐了一口唾沫,说:“呸!晦气的很!在我屋子里弄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病婆子,最後还死在这个炕上!简直是晦气的要命!你看看,搬走了还扔下这麽多的破烂,还得我来打扫!早知道他们是这个样子,当初我就不把房子租给他们了!”
“死了?琴川的妈妈死了?”萧睒惊讶的问。
“是啊!那样的病早该死了!硬是撑著不咽那口气,活遭罪!要是知道她死在我们家里,我就早把他们赶出去了!”女人一副刁钻蛮横的样子说。然後她对身後的两个人说:“你们把这些东西都拿出去扔掉,再把窗户都打开,放放这里的晦气!”说著走进琴川的屋子,伸手掀起被子,说:“什麽玩意呀!走了还扔下这麽多破烂!”
萧睒刚想开口,发现一个东西掉在地上。那女人拾在手中,萧睒看得清楚那正是自己送给琴川的龙凤坠,它本来是放在被子下面的日记本旁边,被那女人一抖掉在了地上。
萧睒两步走到炕边,拿起日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写著一首泰戈尔的诗: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 生与死

 而是 我就站在你面前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 我就站在你面前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 明明知道彼此相爱 却不能在一起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 明明知道彼此相爱 却不能在一起

 而是 明明无法抵挡这股想念 却还是故意装作没有把你放在心里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 明明无法抵挡这股想念 却还是故意装作没有把你放在心里

 而是 用自己冷漠的心对爱你的人 掘了一条无法跨越的沟渠”
他认得这是琴川的笔记,这时那女人还在喋喋不休的咒骂著,萧睒却无心再听,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龙凤坠,说:“这个是我的!还给我!”然後转身跑了出去。那女人在背後破口大骂萧睒却不在乎,一口气跑到了没人的地方。
(十九)
明媚的早晨,爽朗的夏风,摇曳著柳树的枝条,忙碌的人群,嘈杂的马路,一切都和往常没什麽两样。可对於萧睒来说,这个世界却彻底改变了。
他跑到公园的小湖边,迎著栩栩微风,他翻开了琴川留下的那本日记。走进了他的世界。
199*年,6月,6日,星期三,天气:晴
今天是我的生日,妈妈不记得我的生日,没有人对我说一句:生日快乐。从小到大,只有8岁生日那年妈妈带我到公园里去玩,那是我最快乐的一个生日。可今天,妈妈去了哪里,我不清楚。不过我知道她一定是又去找男人了。
我不明白那些男人除了能给她一些钱,还能给她什麽。为什麽她宁愿不睡觉,也要去找那些男人。在妈妈众多男人当中,我最喜欢一个叫魏青的叔叔,他对妈妈很好,经常来我们家,每次都带些好吃的东西来,还常常权妈妈该行。可妈妈却嫌他是个普通工人,嫌他穷,人又老实。
今天魏青叔叔还送来一兜子水果,等了妈妈足有两个锺头,可惜妈妈还是没回来……
199*年,11月,7日,星期六,天气:雪
今天妈妈终於和魏青叔叔住在了一起。魏青叔叔和他妻子离了婚,我和妈妈退掉了租来的房子,一起搬到了魏青叔叔的家里。魏青叔叔还给我们做了一顿十分丰盛的菜肴,还和妈妈喝了交杯酒。
魏青叔叔喝醉了,让我叫他爸爸,我不肯。因为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叫过别人“爸爸”。那两个字在我的字典里是一个空白。他又喝了两大口白酒,瞪了我一眼,没说话走了。
妈妈来问我为什麽不叫他爸爸,我说叫不出口。不知道该怎麽发音。妈妈生气了,让我去洗碗,然後不要再出房间。
……

199*年,2月,7日,星期四,天气晴
今天魏青叔叔又喝酒了,他又跑来让我叫他爸爸,他的眼珠里挂满了血丝,我有些害怕。他挥起拳头打在我的脸上,问我叫不叫。这是他第一次打我,因为是我第一次叫他爸爸。在这之前,我心中早就把他当做自己的爸爸了。可在这之後,我不再当他是爸爸,我发誓要自己照顾自己,要让妈妈过上好日子。
等我赚了钱,我就离开这里,带著妈妈离开这里。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他,也不再会叫他爸爸。
……
199*年,4月,23日,星期日,天气雨
我听见妈妈在房间里和魏青吵架。妈妈埋怨他没本事,没能耐。魏青开始不说话,後来我听到他打了妈妈一巴掌。我生气急了,跑到他的房间,要和他拼命。可却被妈妈打了一个耳光,说大人的事不让我插手。
我不明白,为什麽妈妈会打我,为什麽她一定要依靠男人。这个问题我曾经问过妈妈,可她始终都说我傻,说等我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
199*年,5月,27日,星期五,天气:晴
今天是我第二次陪妈妈到医院去化疗。妈妈的头发全都掉光了,她为著一条黑纱巾,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妈妈最爱漂亮了,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她心里一定很难受。
晚上魏青回来了,他商量著要把房子卖掉,给妈妈治病。我突然觉得他人还不坏,对妈妈又确实是真心的。我决定从新把他当成爸爸。
可眼下就要高考了,我没有多余的经历去关心妈妈。唯一的希望就是考上重点高中,将来再上大学,也好为妈妈做点事。
……
199*年,3月,21日,星期三,天气:雨
妈妈的手术并不成功,医生说只能靠药物维持。现在妈妈整个人都变了,她的脾气时好时坏,让人琢磨不定。经常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对我发脾气,可不管怎麽样,看见她躺在床上疼的打滚,我的心里就像刀扎的一样。
妈妈她突然对我说了一句话:妈不行了,等妈死了以後,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
妈妈的话让我觉得鼻子发酸,但我还是没有哭。我笑著安慰妈妈,说她的病一定可以治好,一定不会死。
……
199*年,6月,30日,星期日,天气:晴
今天我们又搬家了,这已经妈妈生病後两年来第三次搬家了。这次我们搬到了一个更小的地方。就像是一个老鼠洞一样,又黑又臭於狭小。
妈妈的已经无法下地行走,魏青整天发脾气,大吼大叫,妈妈不像从前会还嘴,更多是时候她选择了沈默与叹息。只有在魏青不在的时候,她才会偷偷的流泪。
……
199*年,7月,21日,星期四,天气:阴
妈妈让魏青拿去买药的钱让他拿去还了赌债。妈妈气的昏了过去,魏青又是一个通宵没有回家。我知道他早就厌倦了妈妈,也厌倦了这个家。
妈妈醒了之後说口渴,想吃橘子,从她的棉被里拿出20块钱,让我给她买橘子去。这是妈妈的私房钱,如果魏青要是知道他一定会拿去赌博。说不定早就输掉了。
这样的日子不知还要继续多久,我很害怕,不知自己还可以做些什麽。
……
(二十)
萧睒一篇一篇的看,他已经完全走进了琴川的世界。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压抑与渴望,都让他觉得快要窒息。
199*年,9月,27日,星期三,天气:晴
今天我转了新学校。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叫萧睒。他的名字很特别,人也很特别。他为了保护我,竟然被无赖打的站不起来。从小到大都没有一个人肯为我做那样的事情。
我觉得自己对他已经有了一种特殊的依赖感。睡觉的时候都会梦到他。
他常常装酷,让人觉得他冷冰冰的无法接近。可我感觉他并不是喜欢那个样子,他只是不知道该怎样与别人沟通。总之,我眼中的萧睒,和任何人眼中的他都不同。
……
这是琴川第一篇提到萧睒的日记。也正是萧睒转来的第一天,之後的每一天,琴川都详细的做了记录,也清楚的说明了自己对萧睒的感觉。
199*年,11月,15日,星期日,天气:晴
今天我和萧睒约好了去图书馆。可没有去。因为我发觉自己对他的感觉不仅仅是同学关系那麽单纯。我看不见他会想他,有心事第一个想告诉他,看到好的东西也想买给他,他生气的时候,我会很害怕,他高兴的时候,我比他还要高兴。
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叫做“爱”。可是如果那真的是“爱”我该怎麽办?两个男孩之间应该有这种感觉存在吗?
我有些害怕,害怕有一天会失去他,更害怕自己会害了他。我不知道自己该怎麽做,谁能来告诉我呢?
……
199*年,12月,9日,星期3,天气:小雪
今天是学校举办的冬季运动会,我们全班男生都参加了马拉松的长跑,可我的体力实在很差劲。萧睒一直配我跑完全程,到最後他拉住了我的手,带著我向前跑,告诉我不要放弃,一定要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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