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没有提过往的事情,只是问我外面冷不冷,饿不饿,说我瘦了许多等等,她还告诉我父亲病了,是心脏病,很严重。让我等他回来别气他,凡事让著他点。
正是我和母亲唠家常的时候,突然放门一响,父亲回来了。他左手提著一袋速冻饺子,右手提了一个鼓溜溜的氧气袋(这个氧气袋外表看上去就好象游泳时用的冲气枕头,是沈阳某药房推出的一项服务,只要在该药房购买一个氧气袋就可以终身享受免费灌制氧气的服务。父亲检查出自心脏以後,就需要每天吸氧否则胸口就会闷)。母亲看到父亲归来,立刻起身迎上去,说:“儿子刚回来,你去买点菜,今天晚上咱们吃点好的……”
母亲的话还没说完,父亲只用鼻子哼了一声,头都没抬一下径直走进房间去了。与我擦肩而过的一刹那,好象根本没有看到我一样。父亲年纪大了,脾气一时难改也是可以理解的。母亲随後跟进房间,我就坐在沙发上,没两分锺就听里面传出父亲怒吼的声音。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刚想起身,母亲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塞给我100块钱,说:“想吃啥就去买,回来妈给你做,快去,再买一瓶水果酒,和你爸喝一杯,给他赔个不是,去。”说著母亲硬是把我推出了家门。
自“小雨事件”之後父亲一直赌气离家去了杭州朋友处,直到前些天突然觉得胸口疼痛难人,在当地医院确诊为心梗後回到沈阳治疗。我知道这一切皆是我一人之错,父亲生气也在情理之中,更何况父亲脾气一向不好,对我这个独苗又寄予了无数希望,出了那样的事也难怪他回生气,这次回家无论他说什麽,我都不能再说刺激他的话了。
一边盘算著,一边买完了菜,当我再次回到家刚进门就听到从父母卧室里传来的怒吼声。
“做出这麽不要脸的事还有脸回来?我的老脸都被他丢净了……”
听了这句话我的心像刀扎一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本以为父亲听到关门声会停止喝骂,毕竟我也老大不小总该照顾面子,谁成想父亲听到我回来不但没有停止,反倒提高了调门。
“找不著对象我宁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去干那麽不要脸的事。你知道那叫什麽吗?那叫鸡奸,当初是要被拉到大街上游行的!你还让我原谅他,我还能原谅他?他还恬不知耻的在急救车上喊那麽恶心的话,到派出所还说什麽,什麽他们是真心相爱,两个大男人说他们是真心相爱,这不纯属放屁吗!”
“让人家打了一顿,该!怎麽没打死他,打死了我也净心,省得我走在马路上让人家指後脊梁,太不起头!”
父亲越骂越凶,我有些忍耐不住,硬著头皮推开门,见父亲怒目横眉正滔滔不绝的喝骂著。
“爸,是我错了,您别生气了。”我咬著牙说。
“儿子都认错了,你看你,自己有病,就别生气了……”
没等母亲的话说完,父亲就厉声说“爸?我是你爸?你是我爸!你是我祖宗,你错了?你哪有错,是我的错,是我不该生你,你出生的时候我就该把你一脚踩死,省得长大了丢人!”
我火冒三丈,心想:就算你是我爸爸,也不该如此咄咄逼人,别说我没有错,就算真的有错,已经认了错也该理解,哪有这麽说自己儿子的?
父亲似还要开口,没等他说话,我就抢著说:“嫌我给你丢人你可以别认我这个儿子,明天你就登报纸和我断绝父子关系……”
没等我把话说完,父亲顺手在桌子上抄起一个茶杯向我砸了过来。我下意识的一躲,茶杯正好砸在门框上,飞溅的碎片正好划过我的额头,鲜血立刻流了下来。
我转身跑出家门,身後留下的只是父亲的喝骂声,和母亲的哭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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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之夜,我身上只省下60多块钱了。不想睡觉,只能一个人漫无目的的闲逛,前面是什麽地方我不知道,要走向那里亦不知道。我就想脱离了躯体的游魂,只能随风飘荡。
华灯初上,远处传来稀稀落落的爆竹声,街道两边的人越来越少,此时此刻他们是不是都已经回到了家中,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饺子?而我除了冷风陪伴就再无他物。我只能这样走走,看看,至於这个世界,本不属於我,渐渐的,鞭炮声越来越密,阵天动地。抬头望,礼花在空中绽放,画出一副副美丽的风景,可瞬间便就消失而去。
人生也不过如此,心心念念的等待了许久,寻寻觅觅的追求了许久,坎坎坷坷辛苦了许久;等待的就是人们抬头一望,追求的就是身在高空,可辛苦换来的却也只不过就是瞬间的辉煌。辉煌过後沈寂的天空,谁又会记得当初哪颗礼花曾在此绽放?
鞭炮爆炸後留下的硫磺的味还弥漫在空气中,可放鞭炮的人们却已不见,剩下的不过的片地残骸。不知不觉又走到了熟悉的家门,当家家户户贴著春联福字的除夕,我们家的门前却冷冷清清,是啊,往年都是我买对联,我张罗著贴对联,今年我不在家,谁又有这个闲心去贴什麽对联呢?
其实这早在我的意料之中,我从背包里取出白天买好的对联和福字,用双面胶仔细的贴好。然後默默的转身离去,唯一可以证明我曾来过的只有那金灿灿的对联:迎新年!年年幸福;辞就岁!岁岁平安。
这算是我对这个家的最後贡献,从此我就了无牵挂了。
我自欺欺人的想著,想旅店走回……
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家家户户阳台上的红灯依旧,可鞭炮声却消失不见了。冷风划面而过,留下刀割一样的疼痛。远处路灯下站著一个消瘦的男孩,短短的头发,大大的眼睛。奇怪的是这麽冷的天他竟然只穿了一见白色衬衫,和一条单薄的牛仔裤,脚上穿的竟然只是一双拖鞋。他抱拢著双臂,不住的在寒风中打颤。
虽然对这个楚楚可怜的男孩充满好奇,但我也没有心情上前与之搭讪。当经过他身边的一瞬间,我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因为我注意到了一件事--他的右耳垂上有一个耳钉。在路灯下晃了我一眼,这就好象当初车灯晃的我是一样的感觉。我猛然想起这张脸,和这身衣服,他不正是曾经在聊天室以1000元出卖自己的男孩吗(详见第十三:天真的你,天真的我,做一场天真的游戏)?
“这麽晚了你怎麽不回家?”我好奇的问。
“要你管!”嘴唇已被动的发青,却还是没好气的!了我一句。
我没有心情和他生气。
“你们家的事情解决了吗?”
“就是房租的问题,交了吗?”我又补充。
“你是谁?”他一愣。
“我?呵,大半夜的我打车给你送钱去,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大哥,是你呀,救救我吧!”说著他双腿一软向我跪倒。
我吓了一挑跳,连忙拉起他,他像受惊的小羊偎在我怀中哭个没完。
“怎麽了?什麽事?大过年的你穿这麽少,在这儿等人吗?”
他不回答我的话,只是一个劲的哭个不停。不论我问什麽他就是摇头不说话。无奈,我只好叫开旅店大门,把他带了进去(幸好由於天黑旅店老板并未看出他是男是女)。
来到房间让他把背包解下来,躺在床上,又帮他盖好被子,他怯生生的说:“哥,你什麽都别问我,好吗?求求您了。”
说实话我已经很累了,一夜间我不停的走路,此时只想好好的睡觉,忘记一切。点了点头,自己便在另一张床上睡下了。
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好象是在做梦。这绝对是一场春梦。我梦见有人帮我脱掉衣裳,轻轻的用舌头扶遍我的全身,直到我的脚趾。待我睁开眼睛,却著实吓了一跳,这哪里是什麽春梦,分明就是眼前这个男孩在为我“服务”。
他全身赤裸,双手由一枚银色手铐倒束在身後,双膝跪在我的床下,正用近似乎神圣的眼光望著我,并不住的吮吸著我的脚趾(这真是SM年年有,今年轮到我家门啊)。
说他把我吓了一跳一点都不夸张,因为当时我确实从床上跳了起来。猛然发现自己也是赤裸著站在他面前,我真的有些生气。瞪著眼睛说:“你干什麽?我不喜欢这个!你离我远点!”
看见我发火他好象真的很害怕,跪走两步,怯怯地说:“主人,是我错了,我不该骗主人。我愿意受罚,主人,我愿意为你做一切事情,主人打我吧,骂我吧,我就是主人的狗,我给主人舔脚,主人还可以把袜子塞在我嘴里,可以给我灌肠把尿撒在我肚子里,什麽都可以,只要你别赶我出去就行了。”
我越听越有毛骨悚然的感觉,尤其是他一口一个“主人”叫的我浑身不自在。即便如此,我还是无法抗拒此时此刻肉体给我带来的诱惑。我和他发生了一次关系(当然没有前面他提到的那些“恐怖”的方式,只是他将我“罪孽的根源”吞食干净令我有点想吐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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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日中午,正是正月初一,我醒来时见到他。眼前的他和昨夜晚那个几乎疯狂的男孩叛若两人。我和他有过简单的对话,话题自然是围绕著他的家,和他特殊的偏好。
他坦言不讳的告诉我,以前说自己家庭困难需要1000块钱交房租云云那都是骗人的假话。他要钱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购买一些SM专门工具(有兴趣的朋友不妨在网络上查询一下,一定会有出乎意料的收获),而昨晚之所以会著单衣站在马路上的原因,是他交到了一个新朋友(当然是志同道合的),是该人要求(命令)他这样做的,在SM领域里这种行为叫--训奴(一种让人无法理解的行为,而“训奴”的方式多种多样,绝对是新奇百出,举不胜举的)。
如果是1年前的我,说不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拯救他,可现在的我已经再没有力量去拯救任何人,此时的我才刚刚明白,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救世主的存在。真正想堕落的人,更是没有人可以拯救的。
二十五:红装男儿--我和Y君的故事
我和W君再没有联系过,从始至终我都不知道他的究竟叫什麽名字。
他就这样退出了我的生活,有时不禁怀疑这根本就是一场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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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二,母亲打电话给我,我与母亲有过一次常常的谈话。记忆中从没有和母亲心平气和的聊这麽久。那天母亲很坚强,没有伤心流泪,或许是因为她的泪早已流干,枯井般的眼眸中笼罩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那代表了什麽我不知道,只知道她老了许多,鬓边的白发又多了几根……
母亲给我带来了一包换洗衣服,还安慰我说父亲让她给我送来的,但她的眼神却出卖了她。母亲说她背著父亲看了不少关於同性恋的书,包括一些国外的学术研究,和台湾的一些同志小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表示母亲在慢慢的接受我,只是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与母亲分手时她给了我一张农行的金穗卡,告诉我这里有她积攒下的20000元钱,要我自己在外面住一段时间,等父亲消了气再回家赔个不是。母亲说: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啊!
话虽如此,但我清楚的感觉到母亲将钱交给我的一刹那她的手在颤抖,心也在颤抖。
望著母亲远去的背影,我哭了。
我知道这次不同以往,这次离开家很可能就意味著我要从此独立,家这个字对我来说将会成为过去。我有些彷徨不知所措,情不自禁的问自己究竟错在哪里,今後的路又该怎样走。
--没人告诉我。
我决定远离这座城市,离开所有的开心不开心,开始新的生活。只可惜这个愿望一直都没能实现,因为没有一个同志能真正摆脱家带给他的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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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钱,我第一个想法就是换一家条件好一点的宾馆,几日来招待所的生活让我整个人都面目全非了。对著镜子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的脸。
我自嘲地对自己说:如果整个世界都将你抛弃,那你就更要善待自己了。
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换上新买的衣服,整个人也觉得清爽了许多。只是内心的空虚依旧让我彻夜难眠。或许我真的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吧,在小雨离开我以後的这段时间里,我有过太多太多的痛苦回忆,但直到今天我也没有真正弄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他,或许就真的像小V说的那样,我是爱死去的小雨吧。
大年初一的夜应该是繁华的,应该是喜气洋洋的,此时应该有红红的灯笼,暖暖的笑容,而我什麽都没有。唯一可以填充自己空虚生活的就只有网络。自开始动笔写同志文字以来我就很少近聊天室了,但今天我却不得不脱下网络写手的外衣,重新混进充满肉欲的聊天室当中(如此形容有些偏激,其实聊天室里也并非全部都是禽兽)。
聊天室里的人比我想象的要多,凭借著一年多对同志圈的了解,我可以一眼就看出来哪些是找BF的,哪些是找419的,还有哪些是胡侃闲聊的。本以为这里是寄托灵魂的空间,可当我真正走进来才发现原来自己并不属於他们,因为我即没有找BF的热情,也没有找419闲心,更没有闲聊的心情。在这里我只不过是一个看客,看著屏幕上翻滚的文字,听著不断更新的歌曲,心里却空荡荡的。
三魂似已脱离了躯体,我迷迷糊糊的好象和人有过短暂的聊天,又好象迷迷糊糊的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当我回到宾馆的时候已经心力交悴了,东方泛起鱼白,正是大家互相窜门拜年的时候,我却一个人倒在床上蒙头就睡。如此昼伏夜出的生活我过了七天。
第七天,也就是大年初七的晚上,我已经打定主意要去上海闯天下了,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坦白说我根本记不得他是谁,但他清楚的说出我的网名,我不得不与他寒暄一阵,他邀请我去沈阳的一家知名的GAY吧看他的表演,我依稀记得自己确实有个网友是在那里做反串表演的,只是还从来没看过。
一来是好奇,二来是自己反正也没什麽正事,我爽快的答应了他的见面要求。我约好了李东和穆洋晚上九点来到了太原街附近的酒吧--红街。说来惭愧,自进入同志圈以来自己还从没到过红街。今天是第一次,当真正来到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里并没有当初想象的可怕,虽然是一家沈阳知名的GAY吧,却不是专门为了招待同志而设的,里面仍有男士区与普通区的划分。
在这里我还以外的碰上了几个旧相识,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小V,他也是接到Y君的邀请才来捧场的。其他还有几位,不过都是浅交就不一一介绍了。由於我没见过Y君,只能通过小V来引见,酒吧内灯光暗淡,印象中他只和我们冲冲寒暄,对於他的相貌几乎没太注意,只记得他的身材不错,略微偏瘦,五官经过後天修饰,显的有些不太自然(比如细细的眉毛,黑黑的睫毛等等)。
晚上十点整演出正式开始,和我想象的大致相同,这里的节目几乎都是踩在边缘线上的。一些造型夸张的Model表演,还有一些东北二人转,最大的看点莫过於杂技表演了,只可惜我对这些节目都不太感兴趣,最後的节目就是Y君的化装哑剧。具体情节已经记不太清,只记得表现的情景是一个闺阁女儿对镜梳妆的一段。
Y君浓妆豔抹,粉墨登场。台下一片哗然。既然是哑剧,他所用的道具无非就是一把椅子而已,但他的一举一动无不恰倒好处的将故事呈现给台下观众。你看他手挽兰花指,轻点朱红唇的模样真仿佛是一个待嫁女儿在对镜巧弄风姿。一颗蠢蠢欲动的心就被他惟妙惟肖的展示出来,整个表演约莫5分锺左右,其中还加进了一些幽默的元素,惹的观众捧腹大笑。
至於Y君,我和他确实没有什麽故事发生,我想他叫我来的目的也只不过是想为酒吧创收而已。但叫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恰恰是这次观看表演的经历却给我带来了一段新的感情。
二十六:痛,并快乐著--我和Z君的故事
提起我和Z君的故事真是一言难尽啊,提到他在我身上犯下的“罪刑”那可谓是罄竹难书的!
Z君叫昕阳。我是和他在红街认识的,确切的说是在红街门外说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