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第一部)血月之夜×星之痕————苍绯灵
苍绯灵  发于:2008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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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柯松了手,依旧一脸受挫的看着皇上。
"燕,带柯回去,然后来书房参加晚议。"
"是、父皇!"
澹台燕刚伸手碰到澹台柯,就被毫不留情的甩开,澹台柯突然转身向外跑去,大声地哭诉着。
"哥哥是笨蛋!父皇是笨蛋!最讨厌你们了!"
"父皇!"
"不要说了!"
"父皇!!"
"不要说了,燕。这是祖宗订下的律法。怪只怪天没有选择柯。"
"是!父皇!"
※ ※ ※
"皇兄,我是来告辞的。"
"柯?"
看到推门而入的澹台柯,澹台燕有些惊讶,然后又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
"啊!今天是你去封地的日子。"
"嗯!那......保重了,皇兄!"
"嗯!你也是!"
澹台柯转身欲离开,身后的澹台燕突然站了起来。
"柯!"
"什么事?"
"对不起,你是那样的想要得到皇位,我却无法劝说父皇......"
"皇兄,那是小时候不懂事乱说的话而已。现在的我,只是臣民罢了。"
"柯......"
"我会以民的身份看着,看着哥哥给我们创立的完美的国家的。"
"嗯!我会的,一定会创造出那样的国家!"
澹台柯笑了笑,那是他最后一次,最后一次看到如此自信满满的澹台燕。什么时候开始,那样的澹台燕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风尘仆仆而来的,是刚刚从父亲那里继承了将军位置的倪轗。站在宫门外,倪轗叹息着看着空空如也的外宫,迈开步子,向内宫走去。
不是百花盛开的季节,但是宫内却落英缤纷,宫女们穿着鲜艳的衣服,在回廊上来去匆匆。湖面上停着两艘画舫,不是夜晚,画舫上的灯笼却全部点燃,传来音乐声,在整个内宫之中回荡着。
站在回廊上,来去的宫女们欠身向倪轗行礼,顺便告诉他澹台燕在什么地方,叹了口气,倪轗的目光从湖面上面转过来,向宫女们所指的地方走去。
书房之中并没有外面那么鲜亮的感觉。窗子开着,阳光透了进来,照在满地堆积的书本上面。
澹台燕躺在软踏上,闭着眼,可能正在午睡。
倪轗随手将地上的一本本书捡了起来,轻声走到澹台燕身边。
"唔......你来了?"
澹台燕似乎被惊醒,有些惊讶的看了倪轗一眼,然后坐了起来,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将手中的书放在了书柜里面。
澹台燕整个身子伏在桌子上面,接过倪轗为他倒的茶,黑色的发顺着肩膀滑落了下来,直垂到地面。
"唔......"
打了一个哈欠,澹台燕的头枕在了桌子上面,看着窗外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黑色的双眼看起来有些摄人。
"皇上,愚弟这两天就要进宫了。"
"嗯......你弟弟吗?"
澹台燕转过头来,看着倪轗,似乎在思索着。
"嗯!"
"庶出的吗?"
"嗯!"
"跟你完全不一样的那个?"
"嗯!"
对于澹台燕的问题,倪轗小心的回答着。眼睛一直看着澹台燕。其实他来这里并不是要说这件事情的,只不过现今,想要说的事情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
"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辛瑞,倪辛瑞。"
"辛瑞......呀!"
澹台燕将名字在口中玩转着,来去读了好几遍,坐直身子,靠在椅背上面,对着倪轗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倪轗连忙走过去,伸出手按着澹台燕的双肩,心中依旧考虑着该不该问澹台燕一些事情。
"皇上最近......好像太劳累了?"
按着澹台燕僵硬的双肩,倪轗问着。
"嗯......"
澹台燕别过头,似乎不想要回答这个问题,轻声应了声。话题便没有继续下去,过了会,倪轗便从书房里面退了出来。转过头看去,澹台燕仰起头靠在椅背上,轻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去看过皇兄了?"

出宫没走几步,便看见在河边亭子里坐着的澹台柯。倪轗无力的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要喝一杯吗?西域进贡来的上等。"
澹台柯指了指壶中的酒,倪轗点了点头,拿起杯子。
现在这个时候,或许喝点酒让自己一醉方休会好点吧。
"怎么样?"
澹台柯笑了笑。
"嗯......如传闻中的一样。"
倪轗苦笑着。
若是今日没有看见,他绝对不相信那个就是澹台燕。不、即使是看见了,他都在怀疑那个是不是某个人戴上人皮面具假扮的。
"传闻......吗?"
澹台柯望向波光粼粼的河水。
"我倒是,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到皇兄了。他不出内宫,我也无法进去。"
"这样吗?"
在边塞军营里时候,总是听到京里来的监察说着京里的事情。自从听到澹台燕好些时日没有参加朝政之后,倪轗惊讶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会弄成这样?"
"谁知道呢!"
澹台柯的声音有些怨念,有些失望,有些悲哀。
确实,谁知道呢?
曾经那个自信满满的说要建造最完美的国家给所有人看的澹台燕为何会如此?一瞬间,倪轗好像明白了为何先皇看着澹台燕的目光总是带着一点点的悲伤。两个皇子,能够继承皇位的那个却无法治理国家。这究竟是谁的悲哀?
"没有人辅佐吗?这个时候,找个辅佐或许会更好。"
"官员们可能不行,祖父一向暴政,而父皇又一直亲力亲为。那些官员们,早就已经习惯了听从君主的命令了。"
"这样呀......那么恩科呢?提拔新的官员?"
"你觉得会有效吗?一个无权无势的人被提拔上来,能够辅佐的了吗?更何况,若真是这样做了,岂不是真的完全否定了皇兄?"
"那么......"
"所以才要招你的弟弟进宫。"
"这样呀!"
倪轗恍然,但脸色却又马上变得难看。
"辛瑞他......确实聪慧过人,可是那性格?"
"官员们商量了许久,才定下了这个人选。我也知道辛瑞性子不好,但是年岁还小,跟在皇兄身边,或许可以磨磨他的性子。"
"其实......"
倪轗低头,思索着该不该说。
"什么?"
澹台柯转过头看着倪轗,等着他将话说完。
"我还有一个人选。"
"嗯?"
澹台柯颇有兴趣的看着倪轗,不知道这几年都随父在边塞军营的他会有如何的人选。
"回朝时候,我被邀请去了修家的宴会。"
"修家?西南爵修家?"
澹台柯有些惊讶,看着倪轗。
虽然西南爵离京尚远,但是京中也不是没有那块封地上的传闻。光是邻近封地上所接纳的那个地方的难民,就数不胜数了。
"或许,不是什么好的人选吧。"
看到澹台柯如此惊讶的发应,倪轗自嘲的笑了笑。
"修家,有什么人可以吗?"
"被誉为修家珍宝的小少爷,修重楼。"
"修重楼?"
澹台柯并没有见过他,只是偶尔姑姑回宫小憩的时候会从她口中听到这个宝贝儿子的一些事情。
"我见到了,那黑亮的头发,跟皇上如出一则。"
"这样呀!血统呀!难怪会被修家的人如此重视了。"
澹台柯捋了捋自己那灰色发,自嘲的笑了笑。就因为这个血统,所以自己失去了成为王的资格。该死的血统!
"你跟皇兄说了吗?"
"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倪轗叹着气,最近叹气的次数,好像比往日都要多。
两人苦笑着,对酌着,在这样一个苍凉的午后,怀着不同的心情。

"辛瑞不好,唔......岚,我赐你这个名字吧。"
澹台燕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年,提笔写下了一个岚字,递给了少年。
"谢皇上......"
对于眼前这个平易近人到让人觉得心惊的年轻男人,岚有些不敢相信他就是兄长和爹爹口中所说的皇上。
"那......"
后面该如何,澹台燕并不知道。岚是第一个以殿上童的身份进入内宫的人,以前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事情,所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
"皇上,微臣有事想要和皇上谈谈。"
"是吗?"
澹台燕看着倪轗坚定的眼神,心底不禁一凉。
"那......岚你先下去吧。"
"是!皇上!"
岚走出了房间,用有些怪异的眼神看了澹台燕一眼。
"什么事?"
关上门之后,四周一片死寂。澹台燕询问的声音中带着颤抖的音色。
"微臣这次参加了修家的宴会......"
"那么......你看见修重楼了?"
澹台燕还未等倪轗将话说完,便露出极喜的表情。
"嗯,确实是。"
"果然是吧?"
"什么?"
对于澹台燕无头无尾的话倪轗有些不解。
"那皇族的血统,果然是真的吧?"
"......嗯......"
倪轗不知为何有些不愿回答这个问题。好像看一个人,只是在看他有什么血统一样,这样来说,看人,跟看畜牲又有什么区别?
"我这就派人去将修重楼带回宫中。"
澹台燕连忙坐到桌边,拿起笔,准备写圣旨。
"燕......"
倪轗靠近澹台燕,看着他,没有唤他皇上,确直接唤了他的名字。
"嗯?"
澹台燕抬头,看着这个一脸苦恼的好友。
--你就如此的想要摆脱这个皇位?
倪轗挣扎着,想要问的话没有问出口。
"修家......恐怕不行吧......"
"什么意思?"
澹台燕有些不解倪轗所说的意思。修家不但是祖上亲封的西南爵,而且如今的当家主母还是长公主,有什么地方不行?
"皇上不曾听说吗?修家的所做作为?"
倪轗的话语之中透着一点责怪与愤怒。埋怨着他这个皇上连亲爵在做些什么都不知道。
"......嗯,多少......听说过!"
澹台燕放下手中的笔,刚刚喜悦的气焰完全消失了,低下头,脸上是惭愧的颜色。
他也知道,国家发生着什么样的事情,亲爵们都在做如何的事情,自己对这些完全不了解。
修家的小少爷修重楼聪慧过人,也只是每次听到姑姑回宫时候谈起的。
听着那样的话,澹台燕不愿意想到修家所做的其它事情,他可以将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什么关系?燕!你知不知道,殿上童是最接近皇上的人。若是被皇上宠幸,今后封爵封官。说不定会到了把持朝政的地步,你知道有多少人希望自己的儿子被选中吗?有多少人想利用这个机会吗?"
倪轗猛然禁锢住澹台燕的双肩,强迫他直视自己。
"燕!你知道外面在传闻什么吗?传闻你这个君主根本不管百姓死活,只知道在深宫之中玩乐。你听见了吗?那些在苦难之中生活的百姓们的哀号?那些请求上天重赐他们一个优秀君主的百姓们的呼声。你听见了吗?或许......你根本、根本就听不到......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倪轗垂下头,声音中带着哭腔。他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了,发生了如何的事情。昔日那个自信满满的澹台燕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轗......"
澹台燕那漆黑的眸子看着倪轗,倪轗却放开手,眼睛望向门外。
"失礼了!微臣自愿受罚,惩罚的方式......或许皇上也不会亲力而为吧。"
倪轗苦涩的脸上露出冷冷的笑容。澹台燕望着这样的倪轗,想要站起来,但是双脚却那样的无力,只能轻唤着他的名字。
"轗......连你、也放弃我了吗?"
倪轗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房间。看着倪轗消失在房门外的身影。澹台燕颓丧的伏在桌面上,泪顺着脸颊流到桌面上。
"轗......最后,连你也放弃我了吗?轗!"
"皇上?"
门口响起一个怯怯的声音,然后是一抹湛蓝的身影走了进来,站在满脸泪痕的澹台燕面前。
"岚......"
澹台燕的喉咙深处发出一声轻微的呼唤,面前那少年伸出手,将澹台燕的头搂入自己的怀中,用那清丽的声音安抚着。
"皇上......我不会放弃你,永远不会......"
"岚......"
他听见了,听见了这句话。不是那让人觉得心寒的叹气声,不是那让人退缩的责怪声。他只想要听到,听到别人肯定的声音。
终于听到了,听到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肯定了自己。
可惜......已经晚了,完全的晚了。
新立一个王,或许比自己会更加优秀吧。
修重楼......是吗?
只要修重楼一个人......就可以了吧。
被岚搂在怀中的澹台燕想着,只要修重楼一个人,没有修家的修重楼,不过是一个有着继承人血统的聪慧少年而已。

咚咚--
华街的后巷之中,接着还未全黑的天色,可以看见一个人影。不高,有些纤细的身材,环顾着左右,敲着面前那间大宅后院的门。
轻微的敲门声之后,是一片死静,然后门咯吱一声突然打开。开门的人看不清楚样子,只是将手上提着的灯笼伸出门外,照了照敲门人的样子,然后将门打开,让那人进来。
门外的人身上穿着斗篷,从侧面,即使是有亮光也依旧无法看见本来的面容。
穿过了一道道的庭院与回廊,终于在一间屋子外站定。
"你自己进去吧!"
掌着灯笼的人发出苍老的声音,然后提着灯笼离开。披着斗篷的人整了整衣服,走上前去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里面发出一个声音,来人推开门走了进去。
"现在过来,不要紧吧?"
来人将斗篷的帽子拉开,露出褐红色的头发与那张温柔的脸。
"嗯,重楼最近一直在皇上那里过夜,所以不会回来。"
雅源将斗篷脱了下来,挂在一旁的屏风上面,走过屏风,微微向坐在书桌前的澹台柯欠身。
"确定?"
"嗯,我来之前有过去查看过。"
"嗯!"
澹台柯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椅子,示意雅源坐下来。
"修重楼一直在代替皇上处理朝政吗?"
雅源刚刚坐下,澹台柯便问道。抬起头,看见雅源一脸的惊讶。
"有、有这种事情?"
雅源看着澹台柯,完全不知道他刚刚说的事情。他只知道修重楼如计划之中那样很受皇上的宠爱,几乎每夜都是在皇上那边度过的,但是这种事情。
"你不知道?"
澹台柯一挑眉,有些怀疑的看着雅源。
"不、不知道......"
"你跟在他的身边,还不知道这种事情?"
澹台柯放下手中的工作,语气中带着责备。
雅源转过头,看着桌面上面的烛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完全不知道修重楼在帮忙处理政事的事情,也没有任何人同他说过,内宫之中,连一点点传闻都没有。
"会不会是、只是传闻而已?"
"传闻?倪轗亲自告诉我的。你竟然一点都不知情?难道一点都没有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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