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象有什么不对,离不是那么轻易相信别人的人,他虽然外表看似随和而无害,但长期与海外异族的对抗,早使他的心智比普通人强上不少,这么无缘无故地,他怎么会相信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而且还封他做郎君?却又不是真的有那种关系............龙无情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大,他越来越弄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唯一确信的一点,就是他仍没有完全相信面前这个艳丽绝伦的小家伙。
"怎么了?青?你的脸色不太好呢!"尘眼中闪过一抹灵动,仍被龙无情握在掌中的左手在他的施压下抽不出来,只好伸出右手想去抚摸龙无情的脸颊,正在怀疑中的龙无情下意识地偏了偏身子,让他的手落了个空,而握住他的大掌也顺势松开了。
尘目光一黯,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苦涩而勉强,他装做没看到龙无情深思的表情,手脚麻利地将他送来的食盒整理好,放在一边,再回头时,又是明媚的笑意了,只是眼里多了些难言的伤感,"青,我弹琴给你听好不好?"
虽然只是偏殿,但所有娱乐物品倒是一应俱全,尘避开龙无情略带歉意的眼神,匆匆逃出自己的房间,去之前暗风领他来时一笔带过的雅阁找琴去了。
被自己下意识的动作而拒绝的尘倍受伤害的表情,令龙无情有些坐不住了,那样单纯而无邪的尘,又不会伤害自己,为什么要避开他的手呢?现在的我,竟然连离所信任的人都开始怀疑了吗?一边埋怨着自己莫名其妙的疑心病,龙无情一边站起身去寻找尘。
"他过来了哦!"站在门内透过门缝放哨的尖牙小声吱吱叫着,一溜烟地窜进角落里,尘微微一笑,安静地坐在地上,怀里抱着刚刚从琴盒里翻出来的一具与古筝相似的乐器,但他并没有弹奏,只是尽力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嘤嘤地低泣声充满压抑的断断续续,大颗大颗的泪珠滑落在琴弦上,吧嗒吧嗒地激起琴弦低沉而令人不易察觉的嗡鸣声。
当然这样的声音极细小,若不细听,当然没有人会听到,但已经明白尘为了自己的动作伤了心而刻意来找人的龙无情,本身就是功力有成的高手,那小小的、刻意压抑过的、悲伤的低泣声,足够让他找到自己的目标,来不及去分辨心底突然涌上的酸涩是什么情绪,他已经一把推开了那声音传出的房门,低哑地轻声呼唤着,"尘?"
压抑的啜泣声一顿,坐在地上背对着房门的小人儿慌忙站起身,一手抱住近米长的古琴,一手急忙拭去脸上残留的泪珠,同时转过身来,脸上挂着勉强挤出的笑容,"青?对不起,我真没用,找个琴都会摔倒,没事了,我们出去吧!"
第三十章、反目
笑容倒是还算真心,只是微微红肿的双眼和仍偶尔会有的哽咽,已经足以说明这小人儿刚刚哭得有多伤心,这一刻,龙无情真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巴掌!他不假思索地一把将尘搂进怀里,将那具碍事的古筝随手扔了出去,"别哭,尘,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这样的安抚并没有能让尘好受些,被强拉进自己怀里的身躯僵硬无比,却带着微微的颤抖,甚至连呼吸似乎也暂停了,"你,放、手!"尘一字一顿地说着。
灵魂震摄----定魂!
龙无情只觉得自己的身躯似乎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一样,怀里的小人儿明明没有什么动作,但就是有一股力量将自己拉了开去。龙无情惊骇欲绝,怎么可能?这............这种完全让人无法抵御的力量............下意识地挣扎两下,却发现这束缚着自己身躯的力量似乎并不稳定,出于武者对敌时的习惯,龙无情下意识地研究起这种感觉,时松时紧,松时似乎不太甘愿,紧时却又像怕伤着了他,就象............就象有些不受控制的兵器!
"用不着你可怜我!"片刻的沉默后,尘的声音颤抖着响起。龙无情愕然地抬头,只看见晶莹的泪光在尘那双总是温柔无比的的眼眸里闪动着,有着说不出的凄美与悲伤,"我............我就知道,只有离哥哥会相信我,只有他才会相信我............我............我又不是故意忘记自己是谁的............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呜呜............"不加压抑的哭泣令尘的声音多了几分沙哑,"我讨厌你!讨厌那个坏皇帝!你们没一个是好人!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尘转身跨出了琴房,他的身影消失的瞬间,龙无情感觉自己的身躯似乎恢复了自由,他呆呆地愣在原地,甚至忘了去追那个伤心至极的小东西,刚刚的............就是这个自称是异能师的小家伙所倚仗的异能吗?都说异能师的能力受情绪起伏的波动而会有不同的影响,那小东西,既不愿伤了他,却还是被自己伤得太重,有些怨怼吧?
等等,刚刚他说什么?讨厌他?讨厌那个坏皇帝----还是他?还有............再也不要看到他?那怎么可以?龙无情慌乱地追出房去,却被尘挡在了自己的房门外,平静而冷漠的声音淡淡地拒绝着他的关心,"青侍卫总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吧?尘就不耽误大人时间了,大人请回!"
"尘,你别这样!是我不好,你别生气,我............我向你道歉还不成吗?"龙无情从来没觉得自己像现在这样束手无策过,他贵为帝王,几时向别人说过这种话?怕是说了,别人也不敢那么理所当然地接受吧?
"尘身份不明,怎么担得起大人一句道歉?本就是自己的错,与人无尤!"强自镇定的声音里多出一分悲凉,甚至带着几丝鼻音,龙无情知道这小东西一定又哭了!心底酸涩的感觉更盛,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继续哄着尘,要他开门,"尘,都是我的错,你别哭啊!你............你出来打我两下,骂我两句也好啊!离将来若是问起,你叫我怎么向他交待?"
"交待?离哥哥可曾亲手将我托付于你?用得着你来向他交待什么?将来若是他问起,我自己会处理,用不着你来操心!这深宫内苑,毕竟也不是你该常来的地方,不要忘了,我是离哥哥的‘郎君'!若是被人看到,一状告到陛下那里,说你我秽乱宫庭,你............你会怎样是你家的事,我却是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你走吧!不要再来了!"尘说完,屋里便再没了声响,任龙无情再如何苦口婆心,也不见尘应声了。
若是平时,谁敢跟龙无情摆这个架子?可现在,他已经被尘的泪水乱了心思,再加上刚刚尘无心地一句"秽乱宫庭",倒也让他心虚不已,那不正是他之前的打算吗?可这时从尘的口中说出,那明明因他的举动伤心不已的小东西,先担心的竟然还是他龙无情!这一刻,龙无情的心中真是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再分辨不出是什么味道了。
龙无情这人向来自傲,身为一国之君的他自然也有其自傲的本钱,无论是治国,还是他自身武功的修为,丝毫也没有让人可挑剔的地方,可也正是这种无可挑剔,使他的性情越发骄纵,认定自己想要的就一定可以得到,当然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也少有他要不到的东西。
唯一的例外,大约就是东麟王采非离了!
其实龙无情恋上采非离,倒也并非不是真心,只是在他的心里,先是将采非离视为自己的臣子,然后才将他视为自己喜欢的人,在他的概念里,自己对采非离钟情,身为臣子的他应该感激涕零,立刻委身承欢才对,虽然采非离也是阳性体质者,但龙无情却从来没有想过因为喜欢他而雌伏于他的意思。
这也是采非离绝对接受不了的一件事,与龙无情相比,采非离在这方面有着更加顽固不化的立场。他采家当初的先祖与龙家一同取的天下,让他龙家的人世代为王已是他采家的退让了,凭什么他采家还得世代顶着一个东麟王的身份替他龙家镇守西关太平城?
但既然已经事成定局,他又生在采家,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那他也没什么好争的,何况唯一一个可以替他继承东麟王责任的弟弟又被人掳走,他也只有乖乖的继续守着太平城。他对龙无情倒也不是全无好感,至少儿时一同在太平城从师学艺的时候,龙无情对他所疼爱的尘没有排斥,仅这一点儿就足够让采非离对龙无情另眼相待了。但十年前那个血夜之后,被迫立刻接掌皇位的龙无情必须回到皇都,自然就与他分开了,再见面时龙无情眼中的痴迷采非离也不是完全不明白,他那么七窍玲珑的人,自然心中有数,但他却无法接受龙无情那种高高在上的示爱方式,当然也就不可能做出响应。
另一方面,这也是他长年征战的结果,他采非离是带兵之将,总不能因为纵情欢爱而腰酸背痛地上战场吧?那不是找死是什么?所以,即使他真的愿意接受龙无情,也一定是以龙无情在"下"为条件做为交换。
两个都是倔脾气,两个都是绝不妥协,这场追逐游戏还没开始就卡了壳,那还有什么戏唱?但采非离能体谅龙无情不肯在"下"的心情,龙无情却不能释怀,所以选秀之际,便找了不少貌似采非离的少年入宫,刺激采非离。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采非离觉得与他再无沟通的可能,索性再也不往皇都去,眼不见心不烦。
龙无情这样的举动被不少人称为痴情,却几乎完全没有人去想过采非离的处境,莫名其妙被扣了一项"薄情寡性"的罪名,采非离气都来不及了,再不要说还会再接受龙无情了,索性就将他的种种言行全当成有意戏弄的意思,不再理会了。
第三十一章、惊暴内幕
龙无情见不到采非离,却还是关心着他的一举一动,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尘郎君,可叫龙无情气炸了肺。在他看来,采非离不接受他,多少也有点与后宫那群少年争风吃醋的味道,这倒是无所谓,但采非离再不来皇都,却多少叫龙无情有点儿不悦,但他身为一国之主,又不能轻离皇都,只好一次次地鸿雁寄书,采非离从不回信的举动,龙无情也只当他在使性子。
可尘的出现,却令龙无情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采非离有了一个郎君,很快就会有第二个,这样下去,无论如何,采非离也是不可能再接受自己了,所以这次采非离以"郎君"的身份送尘进皇都,一来的确是为了尘的安危,二来却未必没有试探龙无情的含义存在:倘若尘伤在龙无情手里,采非离必然借题发挥,狠狠整治龙无情一番;若是龙无情真的对尘不加理会,他自然也就不必再担心以后龙无情再拿这事来做文章了。
龙无情当然不会放过顶着东麟王郎君的尘,只是,在他的概念里,采非离既然将尘送到了他的手里,虽然有试探自己的意思,但未尝不是用这样的方法来表明他还是念着旧情的:我连枕边人都能送到你手里,你也不能太过斩尽杀绝吧?
只是龙无情却没有料到,这个在他看来用邪气手段魅惑了东麟王的少年,竟然是那么一副清纯可人的模样!而且居然单纯到自己随便说什么他都会相信,想想采非离对他的冷若冰霜,龙无情在被尘的绝色姿容吸引的同时,不免也升出一种奇怪的感觉:离是不是因为自己不能留在我身边,所以送来这么一个娇柔可人儿的小东西来补偿我呢?
再加上亲身领教了尘的异能,一向疑心病重的龙无情当然不会再继续怀疑尘的身份,相反,加上之前静流所转述的尘自己所说过的那些话,龙无情已经将尘定位在"自己人"的范畴上,这一下将尘弄得那么伤心,他却也不敢硬闯尘的房间,又劝了一会儿,仍不见尘的理会,他也只好先回去,然后再想办法了。
"走了?"尘的房间里早已准备好了沐浴的大桶,刚才那一连串妙到毫巅的表演之后,他的身上多少出了些汗,再加上哭泣时被泪水弄花的小脸,还有刚刚找琴的时候坐在很久没打扫过的地上,不好好洗个澡可对不起自己,说完最后一段"台词",他就已经钻进了卧房的内室,只留尖牙在外面放哨。
"是啊!又没人理他,不走难道等着我们请他宵夜?"尖牙蹦跳着爬上木桶的边延,一脸深思地表情看着尘,"刚才你不会真的哭了吧?"
"废话!"尘泡在稍嫌热了些的水里,没好气地瞪了尖牙一眼,"你当我的眼泪是假的?"
"明明就是在演戏,你怎么可能哭得出来?"尖牙不信,但尘微微红肿的眼睛却证实了他的话。
"演戏就不能真哭吗?"尘的小脸被热水熏得通红,水面漂浮着的新鲜花瓣幽幽散发着轻香,"那个人哪有那么容易上当?不让他真的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他一定还会想方设法来试探我的底细,什么都让他知道了,那我要怎么办?"
"那下一步呢?你该不会真的............"尖牙突然想起之前尘曾问过那个和半神随羽大人在一起的男人,他是不是应该"多找些试试"............"你该不会真的打算诱那个龙无情............上床吧?"
"去!一边待着去!"尘怒目圆睁,明明是生气得不得了的表情,但在他那张绝艳的小脸上,却只能看出娇柔妩媚的嗔意,"我才不是那么没操守的人!"
"还好!"尖牙松下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开口称赞一下尘,只听到............
"等我觉得到事情非到那一步不可的时候再说,目前还没那个必要,而且,目前我比较感兴趣的,是那个静流!"尘说得毫不在意,尖牙则翻了个白眼:拜托,你这样更没操守好不好?吃嘴里的,看锅里的!
"你以为我只要得到他的信任了,就能让我不费一兵一卒取下这东麟国吗?尖牙,要做的事还多着呢!我还得想办法来布个局才好啊!"尘叹气,抓起自己的一缕湿发在指尖把玩,"得把那些家伙都拖进这个局里,我才能想办法得到这个皇位呢!光有这个血统还不够,即使滴血验亲证明我是前东麟皇的儿子,也得龙无情这个好哥哥,肯心甘情愿地让出这个皇位才成呢!"
"耶?"尖牙不太确定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它很努力地瞪圆了自己的眼睛,凑近了尘的脸颊,想从尘的眼里看出点儿什么来,尘被尖牙的突然接近吓了一跳,伸出一指一推,没把握好力度,尖牙顿时失去了重心,一对短小的前爪在空中画了无数个圆圈,前后摆动着身子,最后,终于免去了掉到地上摔个半死的窘境,但是............
"卟嗵----"尖牙的落水声............
"啊----"尘的惊叫声............
"尖牙,你找死是不是?"好好的沐浴,因为桶里多了一位不速之客而泡汤,飞快地窜出木桶的尘随手抓起一件长衫裹住身躯,恨恨地瞪着仍在桶里自由泳的尖牙,"你想洗澡不会自己找地方吗?为什么非要和我一起洗?"
拜托!那不是我自愿的好不好!!!尖牙一边努力让自己不沉下去,一边借着水中那些硕大花瓣的轻微浮力凫到了桶边,嘟囔着自己的委屈,"谁叫你说那种话来惹人好奇的!"
"咦?我说什么了?"尘一头雾水,完全将自己刚刚自言自语的话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你说你是前东麟皇的儿子!但你明明是东麟王的儿子才对吧?你不是已经在采非离面前表明身份了吗?他才是你的哥哥吧?"尖牙一边像个落汤鸡似地从水里艰难地爬上木桶边延,一边忿忿地指责着尘,"你该不会为了这个什么鬼皇位去乱认亲戚吧!"
"谁说我乱认亲戚了?我的确是前东麟皇的儿子,也的确是龙无情的弟弟。"尘斜斜地瞪了尖牙一眼,刚刚泡过澡后特有的水嫩妩媚,差点儿让尖牙再次掉进水里。
"可你明明是在东麟王府出生的,而且你的母君是东麟王的郎君啊!"这一点儿尖牙绝不会弄错,它的家族已经在东麟王府繁衍了好几代,这些事情还是知道的。